第18章 跳舞
跳舞
這天早上,洛伊正在吃早餐,她的眼鏡貓頭鷹飛進了禮堂,圍着餐桌飛來飛去,然後收起翅膀落到果醬盤和糖罐之間,把一個包裹扔到她的腿上。
它親昵的啄了啄洛伊的耳朵,向她讨了一小片吐司,然後飛回貓頭鷹屋,和校園裏的其它貓頭鷹一起睡覺去了。
洛伊立刻把包裹打開,除了一些刻刀和打磨工具,以及一個漆黑的盒子之外,還有一根粗壯的棕色木頭。
“這是什麽?你準備做木雕嗎?”秋很有興趣地盯着那些工具,“今年的魁地奇世界杯上,那些施了魔法的球員塑像一直都很搶手。”
“我準備做一根魔杖,”洛伊打開盒子,拿出了那根保存完美的雷鳥尾羽,纖長的手指輕輕拂過那些細小的絨毛,“我希望它會是我最完美的作品。”
“你以前做過嗎?”秋問道。
“做過,但那只是小打小鬧,實際上每個魔杖制造者都想參透的魔杖的秘密,當然,奧利凡德家族也有我們的不傳之秘,”洛伊把羽毛舉過頭頂,對着窗外的陽光照了照,“我祖父曾經告訴我,魔杖選擇巫師,但這根不一樣,這是我為他量身定制的。”
“他?你戀愛了?”秋好奇地問,“是哪個學院的?可你之前還說不想談戀愛啊?而且我也沒看你跟哪個男生走得近…”
“是拉文克勞。”
無論秋怎麽锲而不舍地追問,洛伊都微笑着不再說話了,她撫摸着那塊淺棕色的木頭,心裏思索着把它雕刻成什麽形狀才好。
十二月給霍格沃茨帶來了狂風和雨加雪,盡管城堡裏冬天總是有穿堂風,但每次洛伊走過停在湖面的德姆斯特朗的大船時,都為城堡裏熱騰騰的爐火和厚實的牆壁感到慶幸,因為那艘大船在狂風中颠簸搖擺,黑色的船帆在黑暗的夜空中翻飛起舞,她覺得,如果住在裏面一定很冷。
“我有幾句話要對你們大家說。”
魔咒課結束時,弗立維教授宣布道,“聖誕舞會就要來臨了——這是三強争霸賽的一個傳統部分,也是我們與外國客人交往的一個大好機會,但你們必須穿上禮服長袍,舞會将于聖誕節晚上八點在禮堂舉行,午夜十二點結束,但是——”
同學們興奮地發出了嗡嗡的聲音,弗立維教授大聲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我們不會放松對霍格沃茨學生的行為要求,希望拉文克勞的同學不要以任何方式給學校丢臉。”
下課鈴響了,大家和往常一樣,把書本塞進書包,再把書包甩到肩頭,教室裏一陣忙亂。
“洛伊,請留一下,我要對你說幾句話。”弗立維教授喊道。
洛伊毫不意外,背上書包走到講臺前,看着站在一摞書上的弗立維教授,等同學都走光了,他說道,“洛伊,勇士都有自己的舞伴——”
“一定要參加嗎?”洛伊頭痛地說,“我不喜歡跳舞呀。”
“但這是三強争霸賽的傳統,”弗立維教授遺憾地說,“舞會是由勇士和他們的舞伴開舞的,作為學校的一位代表,你要照大家期望的那樣去做,所以…”
“所以我去哪裏找舞伴呢?”洛伊充滿希望地問道,“學校包分配嗎?”
“你真幽默,”弗立維教授被她逗得忍俊不禁,“但我認為會有很多人邀請你,孩子,因為勇士一貫搶手,好啦好啦…快去吧…事不宜遲,早點找到你的舞伴…”
當天晚上,洛伊頗有些煩躁的支着額頭,另一只手的食指曲起,把茶幾敲得咔噠作響,小巴蒂正在她對面批改作業,即使這細微的噪音在寂靜的夜裏顯得很吵,但他仍然面不改色。
過了一會兒,小巴蒂的身體靠在椅背上,頭向後仰,伸了個懶腰,有些僵硬的身體關節發出了咔嚓咔嚓的響聲,洛伊回過神來,關心地望着他。
“巴蒂,要吃點東西嗎?還是現在就睡覺?”
“明天是周末,不需要上課,晚點睡吧,”小巴蒂起身,把她也拉了起來,“煩什麽呢?不會跳舞?我可以教你。”
“基本舞步我還是會的,”洛伊焦慮地說,“我只是在發愁舞伴的事。”
“你想跟我跳舞?”
“那自然是,”洛伊嘆了口氣,“但你不可能以真面目出現,我誓必要找一個同學,可是…”
“你不願意跟別人跳舞,對嗎?”小巴蒂心中竊喜,邀請她的人很多,她根本不該為此發愁,除非她只想跟自己跳舞。
他安撫地說,“沒關系,親愛的,你只需要跳一支開場舞,然後可以跟我回辦公室,到時候我陪你。”
“你要是永遠都這麽善解人意就好了,”洛伊看上去更惆悵了,她轉身,目光落在茶幾上,那裏擺着一根雕刻了一半的木頭,“巴蒂,你能向我保證一件事嗎?”
“你說吧。”小巴蒂現在心情很好,撫摸着她筆直單薄的後背。
“你能不能…”洛伊的嘴唇抖動着,在他屏住呼吸的等待中,她最終還是說出口。
她想讓他保證,以後不再效忠伏地魔,但她心裏也知道,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一旦伏地魔再次對小巴蒂花言巧語,露出父親一般和藹的表情,并與他分享一些他們兩人的共同點和黑暗的小秘密,他又會迫不及待地回到伏地魔身邊去了。
“沒什麽,”洛伊掩飾好自己憂慮的表情,盡量不讓他發覺,她搖了搖頭,轉移話題,“你有喜歡的圖案嗎?只要不是太複雜,我都可以把它雕刻在魔杖上。”
“你剛才想說什麽?”小巴蒂把她身體轉過來,讓她面向自己,不滿地嘟囔着,“把話說完。”
“真的沒什麽…”
“你還是不相信我!”小巴蒂心裏騰地升起一團怒氣,簡直要火冒三丈了,“是不是非要我把心挖出來給你看,你才能相信在這個世界上,只有你對我來說才最重要!”
“我知道了,巴蒂,別再說了——”
“不行!你在敷衍我!”小巴蒂不肯讓她回避,灰色的眼睛緊緊地盯着她,“你知難而進的勇氣去哪裏了?這不像你,在我的印象裏,你倔的要死,就算知道不能說服我,你也會求我,打我,可你現在——”
洛伊一言不發,小巴蒂不停搖晃着她的身體,他讨厭她的沉默,因為這是一種無聲且消極的反抗。
“說話!說話!”
“你知道它去了哪裏。”洛伊感覺很疲憊,她的手臂搭在小巴蒂的兩條手臂上,試圖掙脫他的鉗制,但失敗了,她只好安撫地摸了摸他的手臂,希望他不要生氣。
感覺到她的觸碰,小巴蒂就像被火燒着了似的後退一步,他的眼神難掩失望,而他後退的動作又略顯笨拙,洛伊只好扶住了他的身體。
“你不肯原諒我,無論我怎麽努力,甚至懇求你給我機會,給我解開你心結的辦法,哪怕是一個我預感到絕對會違背我的原則但我願意做出的保證,你都不願意再要求我了,你甚至不想說出口,你不僅僅是懷疑我做不到,你還在想,你不該對我有任何期待,你放棄了,你像完成一個任務一樣敷衍我,盡管你嘴上說會給我機會,但你從來沒打算和我有未來。”
一口氣說了這麽多話,但小巴蒂渾然不覺得喘不過來氣,只是用受傷的眼神繼續看着她,那種眼神幾乎刺穿她的身體,直抵靈魂。
“別再說了,巴蒂,你的想法都是錯的——”
“我心裏覺得很不公平,”他自言自語地說道,“我認為我沒有做過,那不是我,但我清楚地知道那是我會做出來的事,我多麽希望它只是一場連續不斷的噩夢啊,因為我在夢裏看到了那種事一次又一次發生,卻無力阻止,而你活生生的站在我眼前,提醒我,那就是現實,你傷了心,是啊,換做是我愛上一個死不悔改的人,我也會如你一般心灰意冷,讓這個傷害了我的人再無再愛的機會。”
“我到底在堅持什麽呢?我是個賭徒,”他的聲音有些哽咽,“我知道你心軟,你還有百分之一愛我的可能,我在賭,把我僅有的信仰當做籌碼,全部壓在這場注定會輸的賭局上,我想你還願意哄我,騙我,也許有一天,你就會不知不覺把你自己也給騙了,也許你會愛上我,雖然概率很低,但我願意,我盡力了。”
小巴蒂用手捂着臉,但擋不住眼淚洶湧而出,在他指縫間流淌,“我真的不知道我還能怎麽做了,我已經快要使出我所有的心機和手段,但仍然不能打動你,在你心裏,我到底是什麽貨色?”
洛伊剛想掰開他的手指,小巴蒂就厲聲喊道,“別碰我!”
“你走吧,如果你不愛我,不用再騙我了,我知道,沒有人會愛我,因為我不配,哪一天我得到了愛,我的質疑一定會把它毀掉。”
“我不會影響你的計劃,”他轉了個身,把眼淚擦掉,故作堅強地聳聳肩,“就當是感謝你為我做的一切,我感激有個人深深地愛過我。”
洛伊松了口氣,如釋重負、大大地松了口氣,向門口走去,她盡力忽略心裏奇怪的刺痛感,克制自己不要回頭去看那個背對着自己不斷發抖的身體。
小巴蒂轉過身來,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背影,他多麽希望她能回頭再看他一眼啊,他希望她能給他一些挽留她的勇氣,哪怕只有一絲不舍也好,但在他眼中,她只是終于得到了他的承諾,欣喜于不用再付出代價,也用不着再和他虛與委蛇,便迫不及待地往外走,想要立刻逃離這個記錄了她太多淚水和充滿哀求回音的傷心之地。
洛伊的手放在門把手上的那一刻,有些顫抖,但她拼命穩住了自己的手指,卻再也沒有力氣控制自己不聽話的大腦了。
她微微側過頭,雖然只有短短一秒鐘,但小巴蒂已經察覺到了她那個轉瞬即逝的、充滿留戀和痛惜的眼神,盡管她隐藏得很好,但這讓他坐實了心裏的猜測:冷漠值與愛意值呈反比,如果他記得沒錯,她的冷漠已經跌到了58,那如今,她的愛意值就有42。
沒有中間地帶,沒有最熟悉的陌生人,她是一個愛恨分明的人,她不斷下跌的冷漠值必然對應着緩慢增長的愛意值。
有些人受傷之後,會對全世界關上大門,而有的人呢,只是從愛的一角沖向另一角。
不知道為什麽,他一直都無法清晰劃定與她之間的界限,哪怕他明明白白的知道,她不願意和他在一起,她恐懼他,但他就是很喜歡和她擠在一起,在穆迪那張單人床上,胳膊肘碰胳膊肘的時刻。
在她看過來的那一刻,沒等她收回目光,他放松地笑了笑,即使眼睛還有些紅,看上去有些滑稽,但這仍然是一個讓她着迷的笑容。
他想告訴她,他還沒有從驚喜之中緩過神來。
“你不舍得了,是不是?”
洛伊沒否認,也沒說什麽話來反駁他,更沒有逃走,事實上,她沉默了,因為她覺得自己可能并不是戀愛腦,也許她回頭看他,只是舍不得他英俊的臉蛋。
若是他們之間從未有過那些質疑和傷害,她一定會長久地凝望着他,微笑着。
若是他願意的話,她肯定會觸摸他的臉頰,溫柔的、輕輕的、珍惜萬分,然後吻他。
她渴望一個長久地擁抱,給那個她深愛的,卻無法出現在她眼前的男人。
這一定是她的執念,并非她還愛他,她拼命給自己找理由開脫,便擠出一絲勉強的微笑。
這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加深了小巴蒂的想法,他心想,她可能也發現了,即使她已經努力不要再愛上他,但她仍然會重蹈覆轍。
她愛他什麽呢?或許她也不知道。
“每個晚上我都留下了非常美好的回憶,在這裏。”他打破沉默,試圖活躍氣氛。
洛伊看得出他要把話題引向何處,所以搖了搖頭,略帶嘲弄地指責這番旁敲側擊。
“對于你來說可能是吧,所以我能冒昧地問一下接下來你打算做什麽嗎?”
很直白,小巴蒂心想。
“你是說今晚?沒什麽計劃,我想跳個舞,然後睡覺,也許還會吃點東西。”
洛伊看向別處,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僞裝出一副聽不懂他暗示的樣子,畢竟他這樣聰明,或者她也可以直截了當的打斷他,嘲諷他自作多情。
但她是真的想打斷他嗎?還是說她其實很享受他說的這番話,只是不想表現出來?
“所以你沒有一個可以與之跳舞的人吧?”
洛伊聽得出自己的聲音很緊繃,他努力表現得有趣、主動,在打情罵俏的邊緣試探,而她卻表現得憂郁、冷酷,而且最糟糕的是,自以為正直。
“我眼前就有一個。”
小巴蒂腳步輕快地走了過來,而洛伊不知道她是否希望他提出邀請,雖然她現在很喜歡別人擠牙膏一樣推着她往前。
她主動的太累了,往後的幾年,幾十年,她甚至都只想做一個被愛的人。
“跳舞嗎?”
他壓根沒打算給她拒絕的機會,魔杖一揮,吊燈熄滅了,只有辦公桌上的蠟燭仍在燃燒。
天色已經很晚了,燭光微微晃動,在他的面部投下幽暗卻不穩定的光芒,洛伊又一次留意到他的嘴唇、額頭,還有眼睛。
他真的好英俊,哪怕變成了一個瘋子,頂着亂糟糟的頭發,但她還是好喜歡,她心想。
她應該把這話說出來的,這一刻時機剛好,但她什麽也沒說,因為這聽起來會很做作矯情,好像是企圖在他們之間建立起暧昧的關系,但她真的很喜歡他的眼睛,而他仍然目不轉睛地盯着她。
他越來越近,她也慢慢的靠近了他,肩膀貼着他的肩膀,洛伊聽到自己的嘴巴不由自主地嗫嚅着,“你讓我緊張。”
“為什麽這麽說?”小巴蒂伸手攬住了她,将她拉向自己,幾乎是強迫她把腦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洛伊不知道他這樣做是想讓她沉淪其中,還是為了戲弄一個可憐的女人,因為這個女人差一點敞開心扉,向一個傷害過她的男人說一些感人肺腑的話。
也許這是告別擁抱的序曲,她對不可避免的離別充滿恐懼,因此脫口而出:
“大概是你太英俊了吧。”
他摸了摸她的眼睑,而後吻了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