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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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前向淵驅車到橙趣二店周邊轉了一圈,看差不多到時間,就去接一恒下班。
将車停在路邊,向淵斜靠在車門旁透過落地門窗凝視屋內的一恒。她并沒有發覺他,還在店裏和工頭談話,兩人邊說邊走,正在裝修的店鋪吵雜而髒亂,她站在一群成年男性中,顯得越發單薄。電鑽發出嗡嗡的惱人聲響,塵土飛揚,一恒挽着發髻,整個人灰頭土臉,再三确認好進度才收起圖紙。恰好一同來監工的店員買回了晚餐,裝修工們就停了手上的動作,圍成一圈吃東西。
裝修隊是吳師傅介紹來的,做事穩妥厚道,工人們也贊賞林店長出手大方,包兩頓飯不說,肉還不少。
一恒到冰箱裏取出一大罐早就冷藏的自制冰紅茶,幫大家一一倒上。
“謝謝謝謝。”衆人疊聲感激,對一恒說,“還麻煩你倒水,我們自己來就好。”
“沒關系。”一恒見大家吃得歡快,肚子也餓了起來,正準備去拿一份飯,就瞥見向淵站在門外,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兩人對視上時,周遭似乎都靜了一靜,過了幾秒一恒才反應過來推門出去。
向淵好笑地撫上她的臉,“都是灰,收工沒有?”
“快了。”一恒尴尬地用手背擦拭,見向淵眼中笑意更甚,不由耳根發燙,“我去洗把臉,這就走。”
這段時間向淵天天來接一恒,和裝修隊的人也混了臉熟,趁一恒去洗臉收拾東西,向淵就進到店裏,給大家發煙,希望工人們能動作麻利點,少讓老婆操心。
衆人大嘆這世道哪裏去找這麽體貼周到的老公,紛紛表示日後會在一恒面前多多美言他兩句。
回家後一恒先去沖澡,下樓之後,餐桌已經上了菜。向征站在他的專屬椅子上,興奮地喊,“媽……媽!飯飯!”
小孩子會走路之後,活潑好動的個性展露無遺,腿腳明明還不利索,卻總要搖搖欲墜地小跑,看的一群人心驚膽戰,生怕他摔着,就給家裏都鋪上了地毯,桌角也安上了軟墊。
一恒忙走過去,抱着向征坐下,“不乖就不給吃東西。摔到地上有你哭的。”
“嗚嗚……”他最會在媽媽面前裝乖巧,立刻安分下來,小手攥住一恒的指頭,“麻麻,乖……乖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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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小子,讓你媽媽乖啊?”向母這時走來,好笑地捏捏向征的小鼻子。
等向父下樓,一家人就坐到餐桌旁,一恒專注地哄向征吃東西,沒注意到向淵給兩位長輩丢了多少個眼色,終于讓父親無奈地開了口,“一恒啊。”
“嗯?”一恒看過去,“爸爸,有什麽事嗎?”
向父微微笑道,“就是想和你商量一下,過幾天我要随團到西霧去考察,那裏正好是你媽的老家,你媽就準備和我一塊回去,順便去看看向涵,一恒,我們想帶着征征,你同意嗎?”
一恒向來敬重父親,更擔不起他商量的語氣,在外頭那樣位高權重的人居然如此和自己說話,她是受寵若驚。幫向征擦幹淨嘴,一恒當然是舍不得他,但也沒理由拒絕父親的請求。
向家二老出去,萍姐也是會跟着的,三個人照顧,總是比她和向淵照顧來的妥當。
揉着向征的小腦袋,一恒笑了笑,“讓征征回去看看也是好的,爸,媽,就是麻煩你們出去還要照顧他了。”
“不麻煩。”向母笑道,“有這個小開心果,我們樂還來不及呢。”
小心注意着一恒的表情,見她沒有絲毫不願,向淵便趁機說,“爸媽這趟出去少說要一個月,一恒,你這段時間在橙趣兩頭跑,上班下班路上也花費不少時間,幹脆住到橙趣邊上,怎麽樣?”
一恒明顯沒想到向淵會突然說到這個話題,愣了一會,才回味過他的提議。
能住在店鋪附近當然是好的,現在從向家宅子到彙頂的橙趣,光是路上就要一個多鐘頭,費時費力,不如留些時間休息。
“可是……”一恒遲疑着,“那裏哪有住的地方?”
“這個我來辦就好,你只要說好還是不好。”
迎視上向淵的目光,一恒有那麽一剎那似乎看到了不太對勁的光芒,可再仔細看去,那雙漆黑的瞳孔中又只剩下單純的憂心和善意,再在心中權衡左右,一恒點頭說,“好當然好。”
向征和父母到老家去省親,家裏沒有值得每晚回來惦記照看的兒子,住在外面的确是個好建議。
向母适時贊同,“出去住也好,家裏離市中心太遠,每天看你來來回回的,最近都瘦了吧。”嘆了口氣,向母看向兒子,“阿淵,你去辦吧。”
向淵挑眉一笑,“好的。”
兩件事便如此拍板決定,心中願望達成,向淵神清氣爽,想在向征走前幾天,好好表現一下自己的父愛。
可他不死心地提議一家三口睡在一起,向征卻慢悠悠地瞥了他一眼,哼了聲就晃晃悠悠地跑了出去,過了幾秒又小跑回來,拽住一恒的褲子,“麻麻!走走!”
向淵臉都綠了。
一恒看他吃癟,憋着笑,抱起向征快步離開,和他咬耳朵,“爸爸生氣啦,再不走他會打人的。”
向征乖巧地趴在一恒懷裏,也不知道聽沒聽懂,就是正兒八經地點頭,“哼哼。”
向淵背過身去,咬牙暗想,你就哼哼吧,再給你過兩天快活日子!
出發那天,一恒把向征抱在懷裏親了又親,多日隐忍的不舍終于爆發出來,她紅着眼圈,向母安慰她,“放心吧,我們會照顧好征征的,到了家就找你們視頻,讓你天天能看到他,別擔心。”
所幸向征還在睡夢中,若是醒着,免不得要大吵大鬧一番。
轉而想到他醒後哭鬧着要媽媽的場景,向母一陣頭疼,上了車就對向父抱怨,“阿淵那臭小子!這是幫他最後一次!”
向父斜睨她一眼,搖搖頭,“話別說太早。”
只要向淵低頭示弱,好言請求,第一個站出來要幫忙的就是這慈母。
望着轎車在林蔭道上越駛越遠,一恒不禁跟着走了兩步,她懷裏還留着向征柔軟的觸感,小孩子的睡顏純真可愛,肉呼呼的小手一直緊拽着她的衣領,這才分開幾分鐘,她就已經開始想他。
鼻頭發酸,一恒眼底蒙上層水汽,向淵忙摟住她,溫柔地撫上她的發頂,“爸媽會照顧好征征的,晚上也能視頻聊天,一樣能看到。乖,別哭了,嗯?”
一恒心系着兒子,難得在他面前展露毫無防備的脆弱,“我好想征征。”
如果有朝一日這話是對着他說的,他不知會有多開心。
嘆一口氣,向淵重新将一恒按到懷裏,耐心地哄她開解她,溫熱的手掌不厭其煩地撫着她輕顫的肩頭,“征征也會想我們的。乖,要到上班時間了,快回去收拾一下,我送你去。”
她眼圈微紅,不停啜泣的樣子不知道有多惹人疼,向淵眼眸幽暗,想到今晚就能和一恒住到外面去,開始久違的二人世界,心跳就亂了幾拍。
他要抓住機會,好好瓦解一恒的抵觸。
一恒突然一陣發冷,她摩挲手臂,疑惑地看了看天色。
五月初的清晨溫度的确還不太高,她只穿了短袖,難怪會打寒戰。
向淵攬着她的肩,“怎麽了?冷嗎?”
一恒點點頭,見時間不早,忙上樓去換衣服準備上班。
整天都因為想念向征而心不在焉,下午到二店去監工,一恒也沒能專注,恹恹地坐在角落,翻來覆去地看錢包裏向征的周歲生日照。
她在中午就給向母打了電話,他們剛下飛機,還要再過一個多鐘頭才能到家,而向征似乎哭鬧過,和她講電話時嗓音都啞啞的,她聽了又是一陣心酸。
撫着向征的笑臉,一恒險些落下淚來,突然察覺自己被籠罩在一片陰影下,她擡頭看去,原來是向淵。不知不覺就到了下班時間。
“走了。”向淵伸出手來。
一恒收起錢包,猶豫一會,将手擱到他掌中,借着他的力站起身。
向淵笑着親了親她泛紅的眼角,低沉的嗓音中有無法忽視的寵溺,“愛哭鬼。”
一恒躲開他,她今天的确是多愁善感過了頭,直到被他強行牽着手,來到附近一個住宅區,她才恍然記起今天就能住到橙趣周邊了。
港大附近的樓盤都開發了不短的時間,助理找了許久,也只找到兩三間還未賣出去的精裝房,從中再做挑選,最符合要求的這間小是小了點,但距離橙趣最近,向淵便讓助理買下,從家私城目錄挑了中意的家具填進去,總算是在幾天前安排妥當。
坐電梯來到十七層,向淵拿出鑰匙,打開安全門,順手摸開玄關的燈。一恒換了鞋走進去,這才知道屋子是兩室一廳結構,只不過中間的牆體被掏空一半,改造成和向家相似的構架,一邊只擺了床鋪和書桌,另一邊是小書房和衣帽間。
精裝走的是地中海風格,晚風徐徐吹動雙層紗簾,使得不算寬敞的客廳多了浪漫而寧靜的味道。一恒來到半開放的廚房,打開櫥櫃,裏頭居然放滿了碗盤,冰箱裏的食材也應有盡有,再看看浴室和衛生間,洗浴用品也整整齊齊地碼着,看得出向淵的确是有在細心準備。
她還在門邊打量,向淵就輕手輕腳地來到她身後,一把抱住她,“滿意嗎?”
一恒吓了一跳,他濕熱的氣息噴灑在後頸,耳尖瞬間赤紅,忙用力掙脫他,“你……別靠這麽近。”
向淵眼眸暗了暗,而後重整旗鼓,“好,你說不靠就不靠。”
為了這一天向淵着實下了番苦工,比起西餐日餐,一恒更愛中餐,他便特意到會所去請教了中式餐廳的主廚,學了爆炒蝦仁、糖醋排骨和芋頭羹湯。
一恒被向淵請到浴室洗澡,她洗得慢,又泡了大半個鐘頭才好,等一打開門,就聞到了撲鼻的香氣,她錯愕地看着桌上擺放的三道菜,不敢置信地,“這些……”
向淵早就擺好了碗筷等她,“我做的,快來嘗嘗味道怎麽樣。”
他練了兩個禮拜,對料理再不拿手,燒出三道菜也還是不在話下的。
一恒難掩驚異,接過筷子吃了一口蝦仁,蝦肉齒頰留香,點頭誇道,“很好吃。”
“好吃?好吃就多吃一點。”向淵微笑着幫她夾菜,“還有排骨,來,喝點湯,你喜歡就好。”
兩人面對面坐着吃晚餐,向淵話多,一恒偶爾應上兩句,頭頂的罩燈落下一片橘色光輝,這場景未嘗不是尋常人家平凡又可貴的幸福。
吃完東西向淵就主動地收拾餐桌,清洗碗筷,一恒愣愣看着他忙碌在廚房中的背影,心頭說沒有觸動是假的。她從沒想過他會做這些事,明明是連湯圓都不會煮的人,卻燒出一桌美味的好菜,其中的心思不言而喻。
從開始到現在,他變了好多,幾乎判若兩人。
一切打理妥當,向淵又從冰箱裏拿出一瓶酒和兩碟小菜,“這是會所裏大廚自己釀的桃花酒,度數不高,你來嘗嘗。”
一恒過去也會釀米酒喝,桃花酒只聽說過,還沒喝過,不由有些好奇,在向淵幫她倒了整整一大半玻璃杯後,就迫不及待地嘗了一口,果然有淡淡的桃花香,口感軟糯清甜,冰鎮的酒水滑入喉頭并不刺激,溫和如泉水,讓人欲罷不能。
“好喝嗎?”
一恒點點頭,“嗯。”
向淵笑看着她,“是不是自己也想做了?明天我去幫你問來秘方,好不好?”
一恒擡眼和他對視,喝了幾口酒,她眼底習慣性擺放的寒意和生硬全部扯下,眼神都變得柔軟起來,“好。”
向淵喉頭一陣發緊,忙掩飾地說,“我先去洗澡,你慢慢喝。”
落日最後一絲餘晖也被黑暗吞沒,室外繁星點點,放眼望去是如火般流動的車隊,摒棄了吵雜的城市霓虹有種動态卻安靜的美,一恒偏頭看了會,突然想起來該給向母打電話。
客廳裏只亮了一盞壁燈,光線溫柔散落,仿佛籠罩出一片安寧的結界。
一恒靠在沙發裏,對長輩們問好之後,就開始給向征唱搖籃曲。他今天哭鬧了一天,很快就被一恒的歌哄着睡了過去,聽到電話那頭傳來的綿長呼吸,一恒才停下來,對接起電話的向母說再見。
小孩子忘性大,明天起來就會被新事物吸引,應該就不會像今天這樣戀家難受了。
确定向征睡着,一恒也就沒了牽挂,專心地看電視節目,一邊吃椒鹽花生,一邊喝桃花酒,向淵擦着頭發出來,看她盤腿而坐,臉頰已經有些緋紅,就笑着坐過去,“還真像酒鬼。”
一恒赧然地放下花生,手裏卻還捧着酒杯,淡粉色的液體蕩漾起一圈圈波紋,空氣裏仿佛都染上了香氣。
她在燈光下的側臉恬靜柔和,眉眼低垂,沾了些酒意的臉頰如豔若桃李,看的他喉頭滾動,按捺不住地湊過身去,就着她的杯子喝光剩下的酒,“還要喝嗎?”
不等一恒回答,向淵就拿過酒瓶,又幫她倒滿了一杯。
一恒沒能受住誘惑,低頭一口一口地,很快又喝光了它。淡淡的酒精把腦中的抗拒和防備都趕走了,她便放任自己軟□子,深陷在沙發裏。
向淵坐在她身旁,和她說了許多無關痛癢的話,而後實在按捺不住,親了她一口。
一恒眼睫輕顫,略顯混沌的大腦沒有在第一時間推開向淵,便讓他有機可乘,厚顏地更進一步,将她壓在角落,扶正她的臉深深親吻她。久違的唇舌糾纏帶來一陣酥麻,一恒直覺地向後退,向淵卻不容她逃跑,熱烈地咬住她的嘴唇,吸吮的力度叫人雙膝發軟,渾身發燙。
他滾燙的手掌也從衣擺下方探入,意味明顯地溫柔撫摸她,一恒重重一顫,眼角泛紅,在親吻地空擋低聲說,“我、我不要……”
親吻可以,但做到最後一步,她還需要時間。
腦中的熱度迅速消散,向淵緊抱住她喘了幾口氣,勉強壓下橫沖直撞的火苗,啞聲回答,“對不起,我沒忍住。”
說完,便讨好地親吻她,“別生氣。”
一恒看進他漆黑卻溫柔的雙眸,心頭一軟,沒有躲開他的唇。
又百無聊賴地看了會電視,一恒不知不覺困倦起來,揉揉眼睛,便往卧室裏走。她生怕他圖謀不軌,拒不讓向淵跟着她進房,向淵死皮賴臉,哄着她抱着她,終于是在她睡着了之後,摸上了大床。
可軟玉溫香在懷,他卻什麽都不敢做,就将她抱在懷裏,親了口她的唇角,滿足地喟嘆出聲。
他多久沒抱着她睡覺了?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