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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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醒來,想到昨晚睡着時隐約感受到的溫熱,一恒皺了皺眉。她到底還是錯了,在家裏,有向征在,他還不敢強行夜襲,在這地方就他們兩個,他的氣焰又有嚣張的跡象。

不過還好,他只是摟着她睡,并沒做其他事。

向淵早就醒了,這時正靠在門邊,對她笑道,“起床,我做了好吃的。”

“……”

悶悶的前去洗漱,一恒坐到餐桌旁,看到向淵指尖多了兩個還在滲血的刀口,手背也被燙出幾個水泡。

向淵見到她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上,就笑道,“廚藝不過關,出點事正常。家裏沒有準備創口貼,一恒,下午去超市買吧?”

他并沒有借此求關愛訴委屈,還給她碗裏夾菜,“嘗嘗,這幾道菜我才學會,味道比昨天的差點,将就着先吃,不喜歡就放下,我們待會出去再買。”

一恒看向桌上的幾道菜,和昨天的完全不同,難度也增加了些,難怪他會受傷。看他這樣,她居然也就不好意思發脾氣,只能用沉默表示不滿,在吃完東西後,又被他拉着看了些電影,傍晚時還是順從地被他拽着出了家門。

在路上兩人十指交扣,向淵面帶笑意,體貼地放慢腳步,見她只是掙了掙,沒有距離反抗,就想摟她的腰。

一恒忍無可忍地瞪了他一眼,街上人來人往,他怎麽就不嫌害臊?

“別碰我!”

一恒快步向前走,向淵忙跑過去攬住她的肩,嬉皮笑臉道,“好好好,不碰。”

“那你的手……”

“我只是搭一下你的肩。”

“向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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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無賴,在一恒心裏向淵認第二,就沒人有資格認第一,她抵不過他死纏爛打的精神,冷臉和不耐對他統統不管用,就只能任他牽着手,從超級市場裏頭逛了一圈都沒撒開。

買完東西出來也到了吃晚餐的時間,購物中心負一層有不少選擇,“想吃什麽?”

一恒四處看看,在旋轉自助火鍋店門口站定。

向淵搖頭道,“火鍋吃多了對身體不好,又油膩,還……”

一恒不等他說完就往裏頭走,向淵見她如此堅定,忙賠笑改口,“其實偶爾吃一次也不錯啊,待會多拿些蔬菜就可以了。”

一恒朝天翻個白眼。

期間向淵當然又是對一恒百般照應,牛肉羊肉涮好了往她碗裏丢,蝦也剝得好好的,等蔬菜煮熟,也要夾給她,一恒吃得筋疲力盡,忍不住低吼,“吃不下了!”

向淵樂壞了,她被他氣得眼神晶亮,又可愛又生動,就拿過那堆成小山的瓷碗,“我吃,我吃。”

一恒被他氣笑,發覺他瞬也不瞬地盯着自己看,臉頰微紅,立刻斂去笑容,從鍋裏撈出一根青菜慢慢吃。

出了購物中心,天已經完全黑了,夜幕低垂,遠處閃動着幾顆小卻亮的星子,夜風徐徐吹來,帶着初夏獨有的清爽氣息。向淵一手拎購物袋,一手拉着一恒的食指,兩人慢悠悠地往家走,心中什麽負擔都沒有,整個人就變得輕快安逸起來。

途中接到向母的電話,向淵問好之後就遞給一恒,照例給要媽媽的向征唱了歌,哄他睡覺,一恒心中柔軟,挂斷電話發覺向淵的手機桌面是他們一家三口的合照,眸光一凝,唇角的笑意一直沒能隐下去。想到剛剛向淵不過才和向征說了一句話,向征就在那頭哇哇大哭嫌棄他,一恒又噗嗤笑出聲。

“笑什麽?”向淵的聲音從一邊傳來,一恒下意識看去,出現在面前的卻是一束姜花。潔白的花朵如蝴蝶羽翼随風輕顫,攜着清新的香氣撲面而來,美好而純潔。

一恒微愣,接過那束花,向淵含笑的臉才出現在眼前。

“喜不喜歡?”

一恒心頭一緊,忙低頭掩飾地聞上花瓣,點點頭。

昏黃的路燈遮住她臉上的紅暈,卻遮不住她眼底的無措,向淵唇角一勾,拉過她的手,慢慢地和她十指交扣,“回家吧?”

“……”一恒目光落在腳尖,她看到自己猶豫着擡起腳,跟在他後面,“嗯。”

時間還早,到家後洗了澡,一恒就窩在沙發裏看節目,港城電臺正在播放美食專欄,介紹匿藏在老城區不為人知的傳統美食,一恒看得津津有味。向淵也洗幹淨出來,手裏端着一盤紅提,把姜花插在玻璃花瓶裏放好,見她一副神往的樣子,不由好笑,“想吃?下次我們一起去找。”

一恒抽空瞥他一眼,點頭答應。

向淵見她沒有讨厭的意思,就伸手攬住她的肩,過了一會又把她抱在懷裏,得寸進尺地擁住她的腰,偶爾喂紅提給她吃,親她一口,聊些随意的話題。這一天安靜美妙,一恒也放下心防,願意和他多說一些話,不再刻意壓制自己的情緒。電視裏在放一則搞笑短片,一恒悶笑不已,向淵感受着她的輕顫,唇角的笑意逐漸延伸到眼底。

睡覺時向淵照例摟住一恒,可天越來越熱,男人體溫偏高,被抱在懷裏總是不舒服,一恒就推開他,“好熱,你走開。”

向淵滾到一邊去之後,又厚顏無恥地黏上來,八爪魚似的圈住她,一恒又好氣又好笑,努力掙脫他的桎梏,向淵蹭她的脖子,“偏不!”

發絲掃到鎖骨帶來一陣酥麻,一恒被癢得笑出聲,推他的胸膛,“你煩不煩?”

那軟綿綿的聲音與其說是厭惡不如說是撒嬌,向淵食髓知味,更不願意離開,咬她的耳朵,“我只對你煩,嗯?不喜歡?”

一恒往後縮,“誰喜歡!”

小情侶幼稚的玩鬧他從來沒有體驗過,向淵心頭柔軟,只覺得自己要在這尋常而幸福的場景中融化。他不厭其煩地鬧她,撓她的癢癢,用生出些青黑胡渣的下颚蹭她嬌嫩的臉頰,一恒悶笑躲開,動手掐他,可觸手所及都是硬邦邦的肌肉,弄不疼他半分,就轉而用力捶他。

向淵将她的氣急敗壞收入眼底,玩鬧幾次之後幹脆壓到她身上,出其不意地吻了她一下。

一恒停了動作,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地與他對視,澄澈帶笑的眸光讓他喉頭發緊,就俯身吮着她的眼角。細碎的吻落了下來,一恒羞澀地閉上眼睛,在他終于吻住她的唇瓣時,順從地張開嘴,迎接他炙熱而霸道的深吻。

她軟嫩的舌被他帶了過來,男人口腔裏的熱度叫她無措,她遲疑又害羞地輕舔他的上颚,引得他一陣戰栗,後背的肌肉也随之緊繃。她纖細的十指插在他發間,有一下沒一下地撫着他的後腦,這仿佛是鼓勵的動作讓他越發賣力地吻她。

迷醉間,兩人的心跳都因此失常,一恒只覺得腦漿都要沸騰,忐忑地圈住他的脖子,任他渡過那熟悉的氣息。

在向淵的授意下,向母帶着向征在老家住了足足一個多月,他便有了同樣多的時間和一恒獨處,一恒在他的努力下已經不再排斥他的擁抱和親吻,的确是大有成效。

這段時間他們都住在港大附近,每早送一恒到彙頂的橙趣之後,向淵就到會所去健身,晚上有空就早些回家準備晚餐,再去二店接一恒回來,吃完晚餐兩人輪流洗碗,偶爾外出散步買東西,到了休息日時間富裕就到許家陪兩位長輩吃飯。

拿出耐心和謀略的向淵按照心中所想一步一步瓦解着一恒的抵抗,他甚至主動帶一恒到港大裏面閑逛,每次看到她望着那熟悉的角落出神他不是不慌張,但逃避不能解決問題,他希望直面自己的弱點,并且告訴她,現在在她身邊牽着她的手的,是他。

港大有三個校區,這個主校區占地最廣,有商學院、建築學院、醫學院和工學院的部分學生,每次行走在滿是年輕學生的主幹道上,向淵都能清晰地感受到時間毫不留情地流逝,曾經的他在學校裏從未放在心上的景色,如今和一恒共同踏過之後,就留下了烙印。

他側身看去,一恒還是像初見時一樣,明亮的眼,鼻尖秀氣,只是唇角帶着似有若無的惆悵,那份熱情和無畏被他扼殺了。他用盡全力在彌補自己的過錯,希望有朝一日她能轉身對他燦然一笑。

住在外面的這段日子,向淵晚上偶爾睡沙發,死皮賴臉或是哄一恒開心了,就能爬上床抱着她睡。心裏癢的很,但一恒不松口,他半點豆腐都不敢吃,只能出其不意地給她一個吻。

一恒時常會在午夜醒來,身後的懷抱溫暖而可靠,心牆有一處搖搖欲墜。

三年了,他除了一開始有錯,在那之後,一直都是好的。近來更是改了強勢的壞脾氣,對她百依百順,她不是不動容的。

在時間的洪流中那刻骨的恨意已經淡了,可她不知道除了恨他,還能做什麽。

她沒辦法愛上他,但是和他組成一個家庭已成事實,如今甚至習慣了他的氣息,能怎樣呢?就這樣過下去,她有了征征,有甜點屋,有精神寄托,足夠了。

二店的裝修告一段落,向母和向征也回到港城,她雖隔三差五地帶向征到港大這裏來,但到底還是不方便,一恒便要回家去住,向淵嘴上是答應,心裏卻默默計算着再找個機會把那混小子送出去。

出去一遭向征對向淵倒是親密了幾天,回過神來之後又開始嫌棄他,尤其是看到他賴着一恒,就撲騰着小短腿來扯他,氣呼呼地,“不、不許!”

小孩子口齒還不伶俐,說話軟糯可愛,就算罵人也沒丁點殺傷力,直把向家人笑了半天,調侃向淵被兒子讨厭成這樣,也算是個獨一無二的成就。

晚上好不容易等向征睡着,向淵立刻到寶寶房裏把一恒拉出來,氣急敗壞地,“那臭小子!當初就該生個女孩。”

他好不容易能攻破一恒豎起的堅冰,這混小子就來給他添亂。

可氣!

按向淵的意思,他是想再生個可愛的女兒,像一恒這樣又香又軟,可別說生孩子了,他如今能抱着她就已經是來之不易,其他的,還是慢慢來吧……

況且生産的艱難他目睹過,當年向征早産,一恒還差點大出血,所幸折騰半天,還是順利地生了孩子。但當初懷孕時她孕吐消瘦,的确是辛苦的。

向淵心口一痛,一恒的忍耐和難過歷歷在目,他也同樣忘不掉,只能無奈喃喃,“算了,算了。”

被兒子讨厭他也認了,反正他已經被老婆厭惡了這麽多年,死豬不怕開水燙,也不差再多一個。

一恒哪知道他心裏百轉千回的心思,不耐地推開他,回到兒子的房間裏,關門入睡。

沒過多久林店長接了個單子,他在中年貴婦圈裏極有人氣,這次來光顧橙趣的李太太要辦個小型聚會,請經常一塊打牌的太太們喝下午茶,便讓林店長在周六那天派兩個人送些茶點過去。

橙趣走的從來不是高端路線,能被李太太青睐,完全是借了林店長的光,于是店員們一邊取笑林店長是移動招牌,一邊給李太太準備。周末店裏一向忙碌,一恒見人手不足,中午下班後就主動擔起送蛋糕的工作,恰好林然結束答辯來店裏蹭吃蹭喝,林店長便微笑着把他拎進面包車上,“去送東西,送完了才有吃的。”

林然大嘆,“奸商!”

照着地址來到別墅區,林然驅車進入,順利摸到李太太家,頗有紳士風度的表示,“一恒,東西我來搬,你就在裏面擺好就行。”

一恒好笑地看着他忙前忙後,認識一年多,他一如既往的灑脫陽光,但似乎沉穩成熟了,早晚有一天,他也會成長為和林店長一樣優秀的男人。

李太太很是熱情,在一恒把糕點拆開放到餐盤中時,就驚訝地低呼誇贊,她看每個都覺得好看美味,一恒便告訴她茶點所用的材料是什麽,都是低糖低脂,可以放心食用,但也不能多吃。兩人聊得正好,李太太請的幾位朋友便陸續到了,一恒也忙站起問好,林然捧着最後一份原味起司蛋糕進來,利落地将蛋糕切成八份,他眉清目朗,也是受中年女性歡迎的類型,一時間被圍成一團,無奈地應付客人們亂七八糟的問題。

一恒好笑地到廚房準備花茶,瞥見門口有個人影,便擡頭望去,來人正是左母。她也是李太太的朋友之一。

自從左易的婚禮之後,她就沒再見過她。

看了一眼,一恒就低下頭,繼續手上工作。

左母靜靜看她片刻,突然低聲說,“你是不是很恨我?”

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一恒眉心輕皺,再次看向左母,她才發現她眼底的疲憊。

當初向淵說過是他逼她,那時她還不信,但那次親耳聽見向淵和向涵的對話,由不得她不信。她以為自己成功了,讓兒子順利迎娶向家的女兒,從此仕途平穩,人生順遂,不再有坎坷和曲折,但他卻不再像過去那樣當她是值得信任的母親,他沉默少言,和向涵相敬如賓,連笑容都是浮于表面。

她拆散他們的意義是什麽?

值得慶幸的是,左易對當初的事一無所知,還能鼓起勇氣反抗他們,去尋找未來。

一恒沒有心情去讀明白左母的複雜目光,只是将杯盞放在木盤中,淡淡道,“我很讨厭你,不過都過去了。”

“……”

“不好意思,請讓一下。”

她平靜地和她擦身而過,不卑不亢,不怒不喜,不願或是不屑和她計較曾經的屈辱和打擊。

左母的阻礙和向淵的惡行教會了她人在無能時只能選擇承受,任她再不甘也沒用,誰讓她無能。但那并不代表她不優秀,她要擡頭挺胸地活下去。

林然見她端了茶出來,立刻站起身,如獲大赦,“一恒,準備好了?那我們該走了!”

他可是怕了這群熱情的大媽了。

一恒好笑地和李太太告別,便被林然拉着快步離開,一坐上駕駛座,林然就忙不疊踩上油門絕塵離開,“你怎麽不快點,我的手都被他們摸遍了!”

心中興起的波瀾在林然的哀嚎中漸漸平穩下去,一恒單手撐着額角,取笑他,“不好嗎?他們很有錢,被看上你可就有錢環游世界了。”

林然誇張地抖了抖身子,“饒了我吧!”

回到橙趣,一恒和林然有說有笑地推門而入,一進去就看到向淵坐在老地方對自己揮手,一恒皺了皺眉,轉身往員工區域走。

偶遇左母,她說不介意是假的,這時候看到向淵,又讓她記起了不堪的過去。那些事她沒辦法完全忘記,她沒那麽豁達。

向淵遭受冷落很是惶恐,當即跟了進去,“一恒,怎麽了?”

但一恒越走越快,擺明了不想見他。

冷下臉,向淵攔住林然,“我老婆怎麽了?”

林然對他一向沒有好臉色,煩躁道,“我怎麽知道?一恒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好好的,一定是看你太讨厭了。向先生你沒自覺嗎?”

向淵氣得差點吐出血來,擡手就想揍他,這一幕又好死不死地被換了衣服的一恒撞見,四目相對,向淵慌張放下手,林然趁機告狀,“他要打我。”

一恒定定看了向淵幾秒,冷聲宣布,“這段時間我都和征征睡。”

“……”他真是捏死林然的心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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