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見小妾
見小妾
自從林辰收下徐老的小妾之後,陳守虛總覺得一切都變了。過去,他們是飲酒作樂、共擔哀怨的好兄弟。現在,她和小妾清雪飲酒作樂,他一個人哀怨。
但還得勉強裝作歡喜。
可惜他的僞裝能力實在一般,陳懷瑾早就發現自己兄長越來越不正常。
她懷疑和隔壁林将軍有關,畢竟在他們二人相遇之前,他實在可以說是一個大好青年。他們二人相遇之後,他就是一個時不時犯傻的大好青年。
可是究竟是什麽緣故呢?她也不知道。橫豎這是阿兄的私事,讓他自己去處理罷了。
只是近幾日,他嘆氣越發厲害。也不似從前一般,得空就往林宅裏跑。現在常常是一個人悶在書房裏。
在他跟前一提到“林”字,那眼睛裏的哀怨就藏不住。
直到陳守虛提出要将門前的竹林砍掉,陳懷瑾終于忍不住,問他緣故。
陳守虛昂首挺胸,一臉傲氣,擺的是鐵骨铮铮不肯說的姿态。
陳懷瑾問他:“是因為林将軍?”
鐵骨铮铮維持不住。陳守虛跟被踩中尾巴似的,差點跳起來:“林林林什麽将軍!和她沒關系,是我自己遇見些繁雜的事情”。
又在犯傻。
陳懷瑾嘆氣:“好的,我明白和她有幹系了。究竟是什麽緣故?”
陳守虛咬住不放:“都說了,和姓林的無關”。
好兄弟都成“姓林的”了,還能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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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懷瑾很肯定,絕對和林辰有關系。只是為探聽消息,便順着他說:“是,是,我知道和林将軍沒有關系。我是說假設,假設這事和林将軍有關,她做什麽事會惹你生氣呢?”
陳守虛也要嘆氣了。
他其實明白,陳懷瑾是有意探聽他的想法,可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又如何能向她說明白呢?
只能裝糊塗。
他勉強擠出一個笑:“無礙”。
陳懷瑾想說話,可還沒來得及啓唇,忽然聽見隔壁突然傳來一陣清柔的琵琶聲。
欲斷還續,似訴似泣。高處如昆山玉碎,低處如輕葉流水。
她聽在耳裏,一時間竟忘了還在同陳守虛說話,安靜地聽着樂曲。
等到琵琶的最後一個音陡然落下,她才找到自己的呼吸,回神感慨:“極美”。
一轉頭,見陳守虛正盯着她,眼神越發哀怨。
陳守虛:“很美,嗯?很美?”
陳懷瑾好似懂了,坐回原處,問陳守虛:“你坦白說,和這女子有關?”
陳守虛瞧她一眼,長嘆一口氣。良久,猶豫着說:“仿佛是和她有關,又仿佛無關,唉,我也說不明白”。
他的确不明白。他視林辰為兄弟,兄弟身旁有佳人相伴,他應當替她高興,實在沒有難受的原因。可是情緒的低落又是實實在在的。或許是因為感到自己被抛棄?仿佛又不止是如此。
他想了想,還是怪那女子:“她不是什麽良家女子,先是迷惑徐老,現在又來迷惑林飛星。屬實可惡”。
陳懷瑾看着自家兄長的表情,咂舌,隐約覺得這口吻很是熟悉。細細一想,好像是新出的傳奇本子裏拈酸吃醋的正妻。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出一個冷戰,越瞧陳守虛,眼神越不對勁。難道真如自己所想?
腦海裏不斷閃過陳守虛對林辰的态度,陳懷瑾試圖找出否決自己觀點的證據。可是越是回憶,她卻越是堅定自己的結論。
難道自家兄長當真有分桃斷袖之癖?
可是,以往從未表現過啊?
陳懷瑾愕然。
倘或事情真如自己想象一般,父母知道後會不會讓兄長享年二十五呢?那也太慘了。
不能再胡思亂想,陳懷瑾微微搖頭。
她試探着問陳守虛:“林将軍喜得紅顏知己,是福分,阿兄應當高興才是”。
陳守虛深深看她一眼,伸手一拍她的頭:“假如這福分給阿越,你高興嗎?”
“他不會”,陳懷瑾淡定作答。随即深深回望陳守虛一眼,覺得他對自己的定位有很大的問題,便繼續追問,“我與阿越雖然尚未婚配,可兩情相悅,爹娘都是知道的。阿兄與林将軍只是知己好友罷了,何必拿我們二人作比?”
陳守虛放空大腦,半晌,才緩緩開口:“大抵最好的友誼與最好的愛意相似,都希望對方能将自己看作最親近的人”。
陳懷瑾明白他的意思,可也明白,友誼和愛意終究是不同的。
她無比清醒地意識到,阿兄已經越過了界限。
看着兀自苦悶的陳守虛,陳懷瑾感到猶豫,她該點破嗎?
思量再三,陳懷瑾還是覺得,此事不應該由她來點破。至少現在,她不應該橫插一腳。畢竟如果阿兄的确沒有那方面的意圖,僅僅只是反應過度,自己的胡亂點撥反而會毀了他們的情誼。
還是順其自然。
陳懷瑾作出決定,對陳守虛建議道:“假若苦悶與林将軍有幹系,阿兄何不去找林将軍聊一聊?也許聊過後,解開誤會,一切也都好了”。
“哪裏有什麽誤會?分明是她色/欲熏心。當初口口聲聲說是好兄弟,現在一近女色,好兄弟就被抛在腦後”,陳守虛的眉頭擰成一座山。
陳懷瑾道:“如果林将軍是色/欲熏心,阿兄更該找她聊上一聊。”
陳守虛擡眼看陳懷瑾。早已意動,卻還故作矜持:“我本不願去,但既然是小妹你勸我,我就去一去。”
陳懷瑾看透他的僞裝,微微一笑:“快些去”。
陳守虛含笑,去寝房換身衣裳,便去隔壁拜訪林辰。
林辰照例在中堂接待他。
沒有耽擱,陳守虛即刻去往中堂。
春日已至,林宅院落裏的春梅、迎春花争奇鬥豔,滿園花香。梧桐樹也慢慢冒出新葉,陽光透過梧桐葉打在地面,留下清新的影。
風景正好,陳守虛卻連看一眼的閑心也沒有。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只醞釀着措辭,想着該如何勸服林辰。
他想了一堆話,什麽“君子有三戒:少之時,血氣未定,戒之在色”,什麽“色字頭上一把刀”,什麽“色是穿腸毒藥”。雅的俗的,所有勸谏女色的話都湧上嘴邊。
他信心滿滿,以為自己一定可以勸林辰回頭是岸。
結果甫一邁進正堂,頓時蔫了神色,所有的話都被塞回肚子裏。
無它,只是因為堂內坐着的,不僅有林辰,還有徐老的前小妾、林辰的現小妾清雪。
陳守虛的腳步停在原地,他左手扶着門框,甚至不想入內。杏眼半垂,上揚的唇角迅速抿作一條直線。他拖着腳步,僵硬地進屋內,随意落座,無言。
清雪起身,滿面笑容,向他道萬福。
她的相貌當真是極好的,膚白勝雪,鼻是漂浮在雪上的白篷船,唇是落在雪地裏的紅櫻桃。唯一可惜的是眼睛,不大漂亮,眼梢翹起,無端顯出些精明算計的意味。
陳守虛輕輕掃她一眼,讓她不必多禮。
林辰一笑,牽着清雪的手讓她坐下:“的确,都是自己人,不必多禮”。随即讓小厮煮茶,又問陳守虛來找自己為的是什麽事。
他擡眼看她,她的目光卻都落在清雪的臉上。
陳守虛喉間一哽,勉強道:“無事,只不過是想起許久不曾同你一起飲酒,便來尋你了”。
他的語氣裏帶着一分不易察覺的失落,林辰的目光轉向他,正欲說話。
但清雪先笑道:“陳禦史與林将軍兄弟情深,千古罕聞,實在令人動容。若是想要飲酒,近日春色正好,何不去郊外踏青,席地飲酒?”
林辰的目光又落在清雪身上,笑道:“你說的是”。偏頭問陳守虛,意下如何?
如何?當然是不如何!
陳守虛張口就想拒絕,“不”字剛出口,清雪就伏在林辰肩膀上,笑道:“陳禦史和林将軍兄弟情深,一定不會拒絕。”
他一愣,嘴邊的話立刻轉向:“不去嗎?當然要去!”
清雪輕輕一笑:“陳禦史可不要勉強”。
陳守虛覺得她說話真是怪裏怪氣,似乎在針對自己。
但,誰怕誰呢?
他神色坦然:“我不勉強。不過,你一個小妾,主人家說話的時候總插話打斷,未免太不懂規矩”。
清雪臉色一變,看向林辰。
林辰含笑,輕拍她的手,似有安撫之意。
清雪确信林辰會為自己撐腰,心神稍定,挑釁地看向陳守虛。
争鋒相對的眼神剛對上,就聽林辰笑道:“他說的對”。
清雪默默移開視線,內心埋怨。
陳守虛昂首挺胸,大有一種本宮揚眉吐氣了的氣勢。
失了一城,清雪抿唇,決心扳回。她笑得自然:“春日風景絕好,但若只是觀景,未免太過乏味。将軍和禦史大人可有什麽喜好?我也好提前準備一番。”
陳守虛不屑一笑:“我說的,你不會”。
清雪直直對上他蔑視的視線,不甘:“你說的,我一定會”。
陳守虛挑眉:“你确定?”
清雪咬牙:“我确定”。
他說:“胸口碎大石”。
來呀,你會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