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公私辨
公私辨
自揚名之後,千面人之後也鬧出過許多大案。他似乎特別貪念美色,要麽不出手,出手則必定拐跑一名女孩。于是短短五年間,已經有十多名少女慘遭毒手,更為可怕的是,被他拐走的少女往往是屍骨無存,使得家人想為他們立冢也難以做到。唯一從千面人手中活着逃出的,是前司徒的女兒,但不知為何,她到家後記憶全失,使得前司徒想追查也不能。奇怪的是,自此以後,千面人再次隐身江湖,直至今日重現名號。
趙二虎一口氣介紹完千面人的情況,口幹舌燥,就準備飲茶解渴。舉杯時斜眼一睨,發現茶盞已經見底,便向林辰傾斜展示茶盞。
林辰見他酒盞中一滴水也沒有了,徑直吩咐丫鬟,為他添茶。
茶盞再次半滿,趙二虎飲盡,方才覺得緩解了口渴。
林辰便問他:“二虎叔覺得這千面人如何?”
趙二虎沒有說話,絡腮胡微顫,一巴掌猛地拍在放置茶盞的小方桌上。小方桌上的茶盞猛地懸空,随後回落在小方桌上,顫顫巍巍半晌,才緩緩站穩。
“簡直是喪盡天良”,趙二虎咬牙切齒,“拐騙人口已經是重罪,何況她拐賣的都是手無寸鐵之力的少女。再者,骨肉分離已經是悲哀之事,而家中的長者還要承受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苦,更是萬分凄涼。”
林辰聽罷,眉頭微蹙,卻許久沒有動作。半晌,她望向左手位望着天邊游神的陳守虛,出聲詢問:“陳禦史,你怎麽看?”
陳守虛凝視着天邊一抹潔白無瑕的白雲,順口回答:“用眼睛看。”
林辰沉默。
随後,陳守虛反應過來問話人是林辰,一愣。耳尖微紅,說話磕磕絆絆:“林将軍問的是千面人的事呀?我還以為是問天邊的雲……咳,慚愧,稍有走神。下官以為此事頗為蹊跷,應當細加審查。”
林辰讓他說。
“其一,五年內拐帶十餘名少女,他拐帶這麽多少女做什麽呢?其二,慘遭毒手、屍骨無存,聽起來極為可怕,但若是仔細揣摩,便有些民間謠傳的意味。畢竟連屍骨都沒能找到,又如何斷定被拐帶的少女都已經慘遭毒手。更何況,如果千面人的确是有心拐帶或殺害少女,前司徒的女兒又為何被放歸呢?”陳守虛回憶趙二虎此前所說,指出自己心中的困惑。
趙二虎聽罷,覺得他說的的确有幾分道理。自己搖頭晃腦,也想如陳守虛般說出幾分道理。但轉了轉腦袋才發現,自己不是動腦的材料。于是朝陳守虛投去一個贊賞的眼神,誇獎道:“陳禦史果然是詭計多端。”
陳守虛即刻轉眼,凝視其趙二虎,試圖從他的表情中分辨他究竟是誇獎還是貶低。可是觀察許久,也沒能從他的眼神中捕捉到奸詐的痕跡,所以陳守虛選擇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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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一個純純的老實人罷了。
但還是得糾正他的誤用。
陳守虛笑得毫無介懷:“趙叔,‘詭計多端’是罵人的話。”
趙二虎一介武夫,不太分得清楚字詞的褒貶義。只是感覺這幾個字能表達自己的意思,就順口說出來了。現在聽陳守虛專門糾正,也沒有任何尴尬,坦然接受。
“對不住陳禦史了”,趙二虎滿臉歉意,可惜被絡腮胡擋住,也看不太清楚,“那我換一個。陳禦史你真是老奸巨猾。”
果然是老實人最能傷人。
陳守虛仿佛胸口中了一劍,欲言又止,半晌說不出話。
“二虎叔,‘老奸巨猾’也是辱罵的詞”,還是林辰實在看不過去,開口糾正。頓了頓,補充道,“而且比‘詭計多端’罵人更狠。”
陳守虛狠狠地點頭,贊同之意溢于言表。
老實人趙二虎撓撓頭,深感歉意。他的絡腮胡一動,便準備張口再換一個誇獎的詞。
但陳守虛察覺他的意圖,立刻伸手制止:“趙叔,不必,心意我領了。”
微張的嘴僵住,趙二虎悻悻地閉上。
陳守虛長舒一口氣。
林辰內心失笑,面上卻能穩住。提及此前的分析:“陳禦史說的話很有道理。除此之外,還讓我困惑的是,二十年前千面人一直在大唐活動,從未聽聞他與突厥有何來往。為什麽現在卻成為突厥的耳目?還得辛苦二虎叔再細細查探。”
趙二虎起身,抱拳行禮:“得令。”确定林辰沒有其他吩咐之後,便不再耽擱她的時間,闊步離去。
陳守虛兀自飲茶,但沒飲幾口,見門外已經望不見趙二虎的身影,覺得自己也該走了。所以放下茶盞,向林辰告辭:“林将軍,今天多謝款待,告辭。”
林辰眉尾挑起,不慌不忙地将手中的茶盞放在小方桌上,神态和語氣裏都帶着些驚訝:“現在就走?我還以為你是來責問我為什麽爽約的。”
“我是那種無理取鬧的人嗎……”,陳守虛下意識地笑答。可是細細一想,對哦,他原本就是來質問林辰此事的。于是話鋒一轉,突然笑容收斂,神情嚴肅,“是的,我是那種人。”
林辰并未說話,只是眉眼含笑地看向他。桃花眼裏的戲谑藏也藏不住,看得陳守虛耳尖泛紅。
“咳咳”,陳守虛假裝清嗓,以掩飾自己的尴尬。佯裝一本正經,“我的意思,我不是那等無理取鬧的人,因為我占理。常言道,君子一言驷馬難追,明明你我二人有言在先,林将軍卻突然爽約,我自然應該前來詢問。”
最初沖進林宅的确是因為這個原因,但在聽完林辰和趙二虎的對話後,他已經明白林辰的爽約無非是因為“千面人”的事情。
大局為重,放松只需要抽閑暇時間就可以了。
于是此時,陳守虛也無意再過多糾纏,預備以後再作安排。可總還是想自我标榜,便昂首挺胸道:“不過我也不是什麽不分輕重的人。等你處理好千面人的事情再說。”
林辰笑了笑,再次向他道歉。但她也并非無故爽約,向陳守虛解釋道:“如果是其他人也就罷了,但千面人的身份太過特殊,我無法放心。”
陳守虛聽見林辰這般說,并不覺得奇怪,下意識道:“千面人負責與突厥聯系,的确很特殊。”
林辰卻瞧了他一眼,略微猶豫,但很快驅散猶豫,搖頭否定:“并非出于公事,是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