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王城丹邑
王城丹邑
蘇北歌雖心急,便也只能無奈點頭應允:有勞陳伯安排住宿,并請人帶這孩子去梳洗一番。”言罷,她指向一旁髒兮兮且散發一股酸臭味的恒升。
陳伯笑着點頭,随即喚來一名夥計:“小王,帶這位小公子去後院沐浴更衣,備些幹淨的衣物來。”
恒升雖略顯拘謹,但仍順從地跟随小李離去。蘇北歌則在陳伯的引領下,步入鄰近的蘇家客棧。店內裝飾典雅,內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每一個角落都布置得井井有條。
她被領至二樓的雅間,房間寬敞明亮,床鋪一早便被整理幹淨,窗外是一片青翠的竹林,微風拂過,竹葉沙沙作響,讓長時間在外風餐露宿的蘇北歌終于感受到一絲放松。
蘇北歌放下行囊,決定先行沐浴更衣,清涼的水流滑過肌膚,仿佛将旅途的疲憊一并沖走。沐浴完畢,她立于銅鏡前,凝視着鏡中那張清秀的臉龐,稍作思索後,還是決定換上男裝。
她從陳伯準備的衣物中挑選出一套簡約而不失風度的裝扮:一襲白色貼身內衫,輕柔如絲,貼膚帶來絲絲涼意;外罩深綠長袍,袖口與衣領處繡以精致的銀色花紋,顯得格外雅致。她細心地系好腰帶,腰間的短劍也被重新擦拭得閃閃發亮。最後,她将一頭烏黑長發高高束起,用一根青色發帶固定,幾縷碎發自然垂落額前,平添了幾分英氣與灑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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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完畢的蘇北歌,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整個人顯得格外精神。不多時,恒升梳洗完畢,煥然一新地走了進來。
他身着一襲細軟幹爽的白色絹衣褲,發絲被梳理得服帖柔順,俨然一副小公子的模樣,與先前的髒亂形象判若兩人。
此時的恒升,年僅幼學,但已顯露出俊朗的輪廓,嘴角微翹,稚氣中帶着幾分英氣。他站在那裏,宛如一位剛出世的翩翩少年。未經雕琢,卻已自成一派風流。
蘇北歌望着他,不禁笑出聲來,眼波中閃爍着狡黠與寵溺:“恒升,真是應了那句老話,人靠衣裝佛靠金裝,你這番打扮,真是既可愛又英俊。”
恒升聞言,臉頰微紅,羞澀地撓了撓頭:“是……是李哥洗得好。”随即,他擡頭望向北歌,眼中滿是不解:“孟大哥,為何他們都喚你小姐?你不是男子嗎?”
蘇北歌瞬間大笑,眼中閃爍着狡黠的光芒:“恒升,你真是個傻小子。那是因我本就是女子啊,我的真名叫蘇北歌,‘孟一’不過是我行走江湖時所用的化名罷了。”
恒升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望着她:“那……那你為何要假扮男子?”
蘇北歌拍了拍他的小腦袋,解釋道:“江湖險惡,女子獨行多有不便。扮作男子,方能省去諸多不必要的麻煩。”
“原來如此。” 恒升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心中似乎已暗暗下定了某種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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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兩人各自回房歇息。蘇北歌躺在床上,心中挂念着桑粒的安危,輾轉難眠,最終,她決定起身外出透透氣。
她輕手輕腳地起身,披上外衣走出了房間,往樓下走去。沿着客棧後院的竹林小徑漫步,突然,蘇北歌聽到一陣低語聲從一個角落傳來。她蹑手蹑腳地靠近,躲在一棵古木之後,屏息靜聽。
“速速傳信給少夫人,告知她北歌小姐已至長陽城。” 雖然說話者的聲音壓得很低,但蘇北歌聽得出來是陳伯。
她心中一震,原來陳伯早已成為江涴的耳目!意識到這一點後,她深知自己在此地已難有安身之所,唯有盡快離開才是上策。于是,她悄然返回客棧,輕手輕腳地搖醒了沉睡的恒升。
恒升睡眼惺忪地望着她,迷糊地問道:“怎麽了?”
蘇北歌示意他保持安靜,臉上寫滿了嚴肅與緊迫:“別問那麽多,我們現在必須立刻離開。”
恒升聞言,瞬間清醒過來,迅速穿好衣服,緊随她的腳步悄然離開了客棧。他們小心翼翼地避開客棧內的耳目,穿過幾條小巷,最終在城門附近找到了一處隐蔽的所在暫時栖身。
晨光初破曉,城門在雄渾的鼓聲中緩緩開啓。蘇北歌與恒升趁機混入早起的人群之中,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長陽城。
出關之後,兩人一路疾行,不敢有絲毫停歇,生怕被江涴的爪牙追上。終于在第三日響午,他們抵達了那坐落在魏安河北岸的南璃國都城——丹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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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遠望去,丹邑的南門巍峨聳立,兩邊城牆全部用大石條砌成,比尋常南璃其他城邑的城牆高出三丈有餘,陽光灑落,泛起一片金光,宛如一座巨大的屏障。
城門兩側的守衛手持長槍,目光銳利地審視着每一個進入城內的人,盤問細致的程度原嚴于長陽城。寒風冬月,枯葉在街巷間翩翩起舞,為這清晨的進城隊伍平添了幾分蕭瑟。人們緊裹着單薄的衣物,隊伍蜿蜒,綿延至視線盡頭。
“下一個,過來!”一位身形魁梧的守衛聲如洪鐘,卻難掩其中的不耐。一位衣衫褴褛的老農,步伐踉跄,手中緊握着一張泛黃的身份符節,緩緩上前。
“何方人士?入城所為何事?”守衛的聲音毫不客氣地問道,目光如刀子般掃過老農。
“老朽自南邊而來,家中收成不濟,欲進城尋些生計。”老農的聲音低沉而顫抖,帶着幾分卑微與無奈。
守衛冷哼一聲,随意翻閱了老農的文書,随即不耐地揮了揮手,“速去,莫阻後人之路。”
老農如釋重負,連忙躬身致謝,匆匆穿過城門。緊接着,一輛裝飾奢華的馬車如疾風般駛來,無視長隊,直接停在了隊伍前端。
車簾掀起,露出一張年輕俊逸的面孔,那人身着紅黑相間的華服,錦緞流光溢彩,眉宇間盡顯貴族的傲氣與不羁。馬車後緊跟着幾個衣着整齊的仆人,手裏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
“大人,此乃司馬家公子,有急務需入城,請大人行個方便。”一名仆從上前,雙手呈上通關文書,态度恭敬卻不卑微。
守衛接過文書,粗略地掃了兩眼,面色立時轉暖,眼中滿是谄媚之色,“原來是楚家貴公子,失禮失禮,您請進城。”他一邊說着,一邊小心翼翼地讓開了路,甚至不忘推開旁邊排隊的人,為馬車騰出一條寬敞的通道。
楚家公子微微颔首,算是回應,随即優雅地回到馬車內。馬夫見他坐穩,立刻揚鞭,輕喝一聲:“走!”仆人們迅速跟上,馬車漸行漸遠,留下一串清脆的馬蹄聲與車輪碾過石板的回響。
“瞧瞧人家,當官的架勢就是不一樣啊!”一旁,一位身着破舊棉襖的中年男子感嘆道,眼中滿是羨慕與向往。
“是啊,這南璃國朝堂,不就是楚、魏兩姓貴胄的天下嘛。”另一瘦削男子附和,言語中透露出一絲敬畏。
“唉,咱們這些小老百姓哪能跟他們比,還是老老實實排隊吧。”一位年長的婦人搖了搖頭,嘆息道。
蘇北歌和恒升站在隊伍的中段,聽着周圍的議論聲。蘇北歌眉宇間閃過一絲好奇與興味,她自小便愛聽說書和八卦了,這王城之內,想必更是故事連連。
恒升則顯得頗為淡然,目光不時掠過前方,轉而低聲詢問北歌:“北歌,你站了許久,可覺疲累?”
蘇北歌笑了笑,搖搖頭,眼中閃爍着調皮的光芒:“不累,聽聽這些八卦挺有意思的。”說罷,她眉頭微蹙,補充道,“不過,在外切記喚我孟一,且我年長于你,即便是叫北歌,也得加個‘姐姐’才是。”
恒升聞言,嘴角勾起一抹淺笑,并未直接回應。
“下一個,速來!”守衛不耐煩的催促聲打斷了二人的對話。
蘇北歌上前一步,遞上自己的通行文書。守衛細細查驗,确認無誤後,揮了揮手,“進去吧。”
恒升也随之遞上自己的符節。守衛審視片刻,眉頭微皺,狐疑地打量着恒升,又仔細翻看了一遍文書,“你是北淩人,怎麽跑到我們南璃國來了?”
恒升面色鎮定,他指了指前面的北歌,按照她事先教的說辭,溫言答道:“我是随我家公子來的,此乃故土的印鑒。”
守衛再度審視符節,目光在恒升與北歌間徘徊。二人雖衣着樸素,卻難掩其清朗之氣,舉止間流露出的教養與從容,不像窮人家的孩子。守衛心中的疑慮稍減,将符節還給了恒升,語氣稍緩,“進去吧,但在城內不要惹事。”
穿過巍峨的鳳陽門之後,兩人立即被丹邑城內的景象所吸引。這裏的主街道寬闊得令人咋舌,幾乎是長陽城的兩倍。六國之中南璃國本就是地域最廣,而作為王都,丹邑更是彙聚了天下間的繁華與輝煌。
與長陽城那種市井氣息濃厚的熱鬧截然不同,這裏的繁華之下,隐隐透出一股難以言表的貴氣。街道兩旁,高樓聳立,飛檐翹角,宛如鳳凰展翅欲飛。雕梁畫棟之間,流露出一種古樸而典雅的美。就連窗戶和柱子上,都雕刻着各式各樣的精致花紋與圖案。
行人往來,華服錦袍,男子玉帶輕扣,步履間回響着清脆的玉佩聲;女子長裙曳地,繡着花鳥魚蟲,步步生蓮,宛如畫中仙子。他們或乘轎而行,或步行其中,衣袂飄飄,仿佛一幅幅流動的畫卷。
酒肆茶樓,沿街林立,歡聲笑語與絲竹之音交織成一首首動聽的樂章。人們或品茗對弈,或高歌暢飲,或低吟淺唱,生活的百态在此刻展現得淋漓盡致。店鋪之內,琴聲悠揚,酒香四溢,每一處都洋溢着丹邑獨有的風情與韻味。
“真是太熱鬧了!”北歌忍不住感嘆道,眼眸中閃爍着驚喜與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