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天下醉香

天下醉香

這是蘇北歌第一次來到丹邑，沒想到竟是這般富麗堂皇，兩旁攤販的各種飾品和陶器此時都像在閃閃發光。她拉着恒升的手，穿梭在人群中，不時指着某個攤位上的新奇玩意兒，或是某家酒樓門前飄出的香氣，咯咯地笑着。

恒升雖不解其趣，卻也樂得陪伴左右，默默享受這份難得的輕松與自在。直至蘇北歌停下腳步，指向一位賣糖葫蘆的小販。

小販見狀，連忙招呼道：“兩位小公子，嘗嘗我這糖葫蘆吧，又甜又脆，保證你們吃了還想吃。”

“給我們來兩串。”蘇北歌從錢袋中輕巧地拈出幾枚錢幣，換取了兩串糖葫蘆。她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滿足之色溢于言表：“果真好吃！”

恒升望着她幸福的模樣，也跟着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霎時間，那甜絲絲的糖漿在舌尖緩緩融化，緊接着是山楂獨有的酸甜滋味，一股清新之感瞬間席卷全身。

這是他生平第一次品嘗糖葫蘆。

恒升自幼便受阿奶嚴格管教。鮮少允許他吃外面的東西，更不許他随便出門。每當看到同齡孩童在外嬉戲，他心中便不由生出一絲羨慕與無奈。

蘇北歌輕敲他的額頭：“瞧你，吃個糖葫蘆都能發呆。”

恒升回過神來，望着眼前笑顏如花的少女，一時恍惚，那糖葫蘆的甜蜜，再次彌漫在他的唇齒之間，整個世界都變得生動而明媚起來。

随後，蘇北歌帶着恒升游走在丹邑街市中。

時而駐足于糕點鋪前，挑選幾塊精致的點心遞與恒升品嘗：”這北邊的糕點華而不實呀，沒蒼梧的米糕好吃。”

時而又在玉器店內，對着那些晶瑩剔透的琉璃盞驚嘆：“哇，真的好漂亮啊！我們南邊怎麽沒有這些東西。”

不知不覺間，兩人已經在街上逛了大半天，蘇北歌的手中的戰利品越來越多，錢袋也越來越癟。正當此時，一陣議論聲吸引了她的注意，她立刻湊了過去，只聽得一個名叫“醉香樓”的地方被反複提及。

蘇北歌好奇心起，忍不住向一旁的中年男子打聽：“請問，醉香樓在何處？”

男子上下打量了北歌一番，笑道：“小公子是外鄉人吧，連醉香樓都不知曉？”

她點頭，眼中閃爍着好奇：“是啊，我們剛到丹邑。這醉香樓，可是酒肆？”

“醉香樓可不只是個普通的酒肆。”男子神秘一笑，繼續說道：“那裏的器皿陳設精美絕倫，珍馐美味誘人至極，名貴的列國老酒更是讓人流連忘返，還有溫雅豔麗的侍女，每一樣都是天下難覓的精品。更重要的是……”

男子放低了聲音，眼中閃爍着興奮的光芒：“那裏每天都有各種新鮮的宮廷、時政秘聞流傳出來。”

“真的？”蘇北歌聽得兩眼放光，轉頭看向恒升，“恒升，我們去看看吧！”

她迫不及待地追問起醉香樓的具體位置。男子含笑指引：“沿此主街直行，至高大牌坊處左轉，再行三條街即到。”

蘇北歌聽罷，興奮地快步向前走去，身後的男子在她身後高聲提醒：“沒錢可進不去啊！”

兩人按照路人的指引，終是尋得了那傳聞的醉香樓。它隐匿于一條幽雅小街之中，入城門銜接的主街不同。此街南北貫通，北口是王宮，南口則是一些高官府邸，東西各有兩條小巷通往風華喧嚣的街市。

雖是小街，卻無絲毫閉塞之感，街邊綠樹成蔭，街中石板鋪地，行人衣飾華貴，往來間盡顯雍容，處處透出天堂般的富貴寧靜和風雅。

小街中段，有一座綠樹蔥茏流水潺潺的庭院，院中有一座九開間的三層紅色木樓，那就是丹邑人如數家珍的醉香樓。

樓外雖不顯張揚，然一踏入其外院，便有一股令人沉醉的香氣撲鼻而來，仿佛是百花齊放的香氣混合在一起，令人心曠神怡。院內流水與絲竹之音和諧共鳴，宛如天籁，隐約間，歡聲笑語穿堂而過，引人無限遐想。

蘇北歌和恒升一邊感嘆着醉香樓的雅致，一邊向前走去。正欲邁步踏入醉香樓的正門，忽被一個身穿錦衣的侍者伸手攔下：“兩位客官，請留步。”

侍者微微欠身，語氣禮貌但堅定：“醉香樓乃雅士聚首之所，非士子學者、能工巧匠、富商巨賈及國府要員，不得擅入。”

蘇北歌一愣，她沒想到醉香樓竟然還有這樣的規矩。幸運的是她離開蘇氏莊園的時候，确實帶了一道辦理好游學士子的關文。她立馬從懷中掏出，遞予侍者。侍者細閱無誤後，點頭示意放行，目光随即轉向恒升，“這位公子，請出示您的腰牌或關文。”

蘇北歌這才意識到恒升的窘境，他身上僅有那北淩國開出的平頭百姓符節。她靈機一動，随即從錢袋裏摸出一些錢幣，遞給侍者，“我們是慕名而來，還請通融一下。”

侍者瞥了一眼，卻并未伸手去接，“公子，非是小的們不通融，實在是醉香樓的規矩如此。若無貴客引薦或請帖，實難從命。”

蘇北歌不願就此罷休，正欲争辯，恒升輕輕拉住了她的衣袖，溫聲道：“你先進去，我在外守候便是。”

蘇北歌堅決地搖了搖頭：“我不會抛下你獨自去看熱鬧的！”說罷，拉着恒升便欲離去。

兩人走了沒幾步，恒升卻忽地停下腳步，低聲說道：“等一下。”

蘇北歌以為他在勸自己進去，正要發火，卻看到恒升臉上露出了一絲狡黠的笑容。

“你想到什麽辦法了嗎？”蘇北歌眼中頓時亮起了希望的光芒

恒升點點頭，壓低聲音說道：“方才在來的路上，我留意到一隐秘之處，或許可以進去。”

“走走走。”蘇北歌高興應道。

二人迅速折返，依着恒升的指引，來到一處隐秘角落。果然，那裏藏着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洞口，被藤蔓與灌木巧妙遮掩，若非有心尋找，絕難發現。

“你先行，我随後掩護。”恒升囑咐道。蘇北歌點點頭，小心翼翼地探身入洞，洞內雖狹窄，但行進不久，便豁然開朗，竟是醉香樓的後院。

恒升緊随其後，二人成功潛入。院中景致更加迷人，花壇裏種滿了各色奇花異草，流水潺潺在石橋下流動，錦鯉在其中悠然自得地游動。青石鋪就的小徑蜿蜒曲折，數座精致的涼亭下各有華麗長袍的客人在品茗談笑，優雅的絲竹樂聲不斷，俨然一派寧靜致遠的世外桃源景象。

蘇北歌和恒升小心地避開人群，繞過幾道回廊，終于來到了醉香樓的正樓。半掩的窗棂間，透出樓內繁華似錦的景象，光影交錯間，人影綽綽，笑語盈盈。兩人交換了一個默契的眼神，決定從側門悄然潛入。

才踏入樓內，一股馥郁的酒香瞬間撲鼻而來。與外界的清新花香截然不同，這香氣更為濃郁，令人心醉神迷。樓內果真如傳聞般奢華，金碧輝煌的燈飾高懸，流光溢彩，照亮了整個空間。地面鋪着柔軟的紅色地毯，四周牆壁上懸挂着精美的絲綢挂畫，描繪着山川河流和飛天仙女。屏風之後，繡有金絲的錦緞帷幔随風輕擺，更添一抹神秘與高雅。

大廳中央是一座巨大的圓形舞臺，舞姬們身着異域服飾，輕盈的舞姿在燈光的映照下更顯曼妙。一旁，白須老者撫琴彈奏，琴聲悠揚，與清脆的鈴铛聲交織成一曲動人的樂章，與舞姬的舞姿相得益彰。

賓客們或坐或立，身着精致服飾，悠閑地品酒談笑，他們的神态從容，顯然都是城中名流。每桌之間用繡花景屏風隔開，形成了一個個獨立的小空間，既保證了私密性，又不失雅致。

蘇北歌從未見過如此奢華的裝潢，不由驚嘆道：“這醉香樓果然名不虛傳，咱們這屬實鄉巴佬進城了。”

仔細觀察，不難發現這樓內的座位被巧妙劃分出了三個不同層次的區域。最靠近舞臺的，是王族貴胄的專屬領地，寬大的座椅上鋪滿了柔軟的錦緞，桌上珍馐美酒琳琅滿目，侍女們穿梭其間，恭敬地伺候着每一位貴賓。稍遠之處，則是高官名士的聚會之所，雖不及前者奢華，卻也盡顯尊貴。而最外圍，則是普通學子和富商大賈的聚集地，雖樸素卻也不失雅致。

蘇北歌與恒升謹慎地選擇了最外圍的一個空位坐下，盡量讓自己顯得不起眼。侍者上前詢問，北歌從容不迫地點了幾樣精致的點心與茶水，侍者恭敬退下，未露絲毫疑色。兩人相視一笑，心中暗自慶幸。

這時，蘇北歌注意到身旁有一位青年獨自坐着，她微笑着搭話：“公子，可是獨自一人？”

青年只是淡淡一瞥，并未回應。

蘇北歌并未氣餒，轉而詢問起他手中的美酒來：“公子你這點的是什麽酒呀？”

然而，青年依舊對她的詢問置若罔聞。蘇北歌略感尴尬，正想再說些什麽，突然聽到大廳中央傳來一聲洪亮的聲音：“諸位貴客，酒宴即将開始，請大家盡情享用。”

緊接着，一位身着薄翼繡裙的侍女款款走上舞臺，纖細的腰肢在輕紗下若隐若現，令人遐想無限。她懷抱着一壇精美的美酒，酒壇通體溫潤如玉，雕刻着精致的鳳紋，閃爍着古樸的光澤。

侍女輕輕揭開酒封，濃郁的酒香如同一陣溫暖的風，瞬間彌漫整個大廳。那香氣醇厚綿長，仿佛能将人心神都浸潤其中。

蘇北歌暗嘆：不愧是天下第一酒肆的美酒，名不虛傳。

“今日我們特備幾壇醉香樓珍藏美酒，誠邀各位貴客上臺品鑒，并即興作詩助興。”主持人的話語再次響起。

蘇北歌眼前一亮，她一直想嘗嘗這傳說中的醉香酒，便毫不猶豫地站起身來，大步向舞臺中央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