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酒肆風波

酒肆風波

蘇北歌接過侍女遞過來的小瓷瓶,輕輕搖晃,一股馥郁的芬芳瞬間在周遭空氣中悠然綻放,如晨曦中輕舞的薄霧,溫柔地包裹着每一寸感官。

她輕抿一口,頓時甘醇的美酒在舌尖綻放開來,暖流自喉間滑下,瞬間溫暖了四肢百骸,她不禁贊嘆:“好酒!”

蘇北歌又細細品嘗了幾口,并認真地點評起來:“酒的香氣濃郁而不刺鼻,酒體飽滿,初入口時綿柔甘甜中帶着絲絲花果的清新,随後谷物的醇厚緩緩鋪陳,層次分明。回味悠長,不烈不燥,恰到好處。尤其是那股隐隐的陳年香氣,使其顯得厚重而不失靈動,估計釀了不少年頭呀。”

她的評價細膩入微,引得臺下賓客紛紛側目,主持人亦是笑意盈盈,贊道:“姑娘真乃品酒高手,此醉香酒乃我樓中瑰寶,年歲積澱,方得此醇厚不凡。”

蘇北歌謙遜一笑,道:“謬贊了,不過是随家父略沾酒香,略知一二罷了。”

主持人趁機提議:“既已品酒,不知這位小公子能否即興賦詩一首,以助雅興?”

蘇北歌頓時一愣,詩詞之道,于她而言實乃陌生領域,一時之間,臉頰微紅,腦中一片空白。臺下客人見她遲遲不作聲,便有些不耐煩。蘇北歌知道這下是糗大了,不過能換回幾口好酒也值得了。

正當她準備認慫之際,那個獨自飲酒的青年自人群中緩步而出,笑道:“既然他不便作詩,那就由在下代勞吧。”

他接過北歌手中的酒杯,輕抿一口,随即開口吟道:“香醇醉人心,玉液潤芳華。青山隐翠影,紅塵寄潇灑。杯中映明月,夢裏尋知音。共醉香樓夜,不負此良辰。”

詩句如珠落玉盤,清越悅耳,既有豪放之氣,又不失溫婉之情,贏得了滿堂彩。

“多謝公子剛才出手相助,不然我可真要在衆人面前出醜了。”兩人下臺後,蘇北歌連聲道謝,眼中閃爍着敬佩之光。

青年淡然一笑,輕聲道:“舉手之勞,何足挂齒。”

此言一出,更添幾分溫文爾雅,讓蘇北歌心生好感。

酒過三巡,表演漸入佳境,舞臺上光影交錯,樂聲悠揚,侍女們身着彩衣,翩翩起舞,醉香樓的氣氛愈加熱烈。正當蘇北歌欲與青年深談之際,他卻突然起身,朝着樓梯的方向快步走去。

蘇北歌與恒升對視一眼,皆是滿心疑惑。旁桌客人見狀,湊過來低聲說道:“那位是吳荀公子,醉香樓的常客。他家底殷實,常常來這裏花費巨資,只為了結交權貴,謀求官職。”

蘇北歌聞言,頓時來了興趣,“哦?他為何如此來這醉香樓?”

對方繼續恥笑道:“他自視甚高,認為憑借自己的才華,定能在朝堂上大展拳腳。可惜啊,商賈出身的他,即便再有才華,恐南璃世族大家也不會高看他一眼。今日有朝中貴人莅臨,吳公子自是想去攀附。以往得到提攜。”

蘇北歌目光追随那離去的背影,心中不由生出一絲好奇:“我觀前方席位,分明是為這等顯赫人而設。為何他們又前往別處呢?”

客人輕輕搖頭,說道:“确是如此,但那些尊貴席位,多為貴客所留。但他們大部分時間都在樓上。”

“樓上?我們能否上去?”北歌追問。

那位客人笑了笑,以極低的聲音回應:“二樓乃貴賓專屬之地,非身份尊貴或揮金如土者不得入內,尋常的士子不要想哦。”他語氣中略帶幾分神秘,繼續說道,“至于三樓,那可是醉香樓的真正核心,唯有樓中主人及其特邀的極少數貴賓,方有資格踏足。傳言朝中重臣亦會選擇在此進行隐秘會晤。那吳荀,只怕不多時便要被趕下樓來了。”

蘇北歌聞言,輕嘆一口氣,心中既為吳荀的才情未能得見天日而惋惜,又對這南璃國根深蒂固的門第觀念感到無奈。她不禁思緒飄遠:聽聞族內老人說,爹爹年少曾為朝官,士農工商,他為何甘願棄政從商,當這南璃國中的“不入流”之人呢?難道真的是人生在世,追求各異?

她的目光再次落回吳荀離去的方向,随後溫柔地轉向身旁的恒升,輕聲問道:“小升,你日後可有什麽志向?”

恒升低頭沉思了片刻,眼中閃爍着與年齡不符的堅定:“自小阿奶總是教導我要變得強大,但她從未言明強大之後的路在何方。如今,我心中已有了答案。”他擡頭望向蘇北歌,眼中光芒更甚,“我要保護那些對我來說重要的人。”

蘇北歌聽完,頗感欣慰,恒升雖然年紀尚小,卻展現出超乎常人的成熟與擔當。

恒升反問道:“你呢?”

她沉默了片刻,眼神有些迷茫,随即輕聲答道:“我并未有什麽遠大的抱負。在這亂世中,或許能安安穩穩度日便是最好的了。”蘇北歌停頓一下,“但如今,我心中卻有一個未解的謎團,很想去解開。”

“什麽謎團?”恒升追問。

蘇北歌狡黠一笑,眨了眨眼道:“這可是秘密,不告訴你哦。”她朝恒升扮了個鬼臉,瞬間将氛圍拉回了輕松。

舞臺上,表演已至高潮,樂聲激昂,舞影翩跹,四周洋溢着歡聲笑語。而蘇北歌,雖置身于這繁華之中,內心卻一片孤寂,剛剛的問題,她的答案或許是:“弄清楚,我是誰。”

蘇北歌的性子有個好處,情緒向來是來得快去得也快。這會兒,她坐在觀衆席上,眼神随演員的動作流轉,陰郁的心情早已散去。

她一邊欣賞着臺上的精彩演出,一邊與鄰座的客人閑聊,聽他們講述着各種逸聞趣事。

“你聽說了嗎?東風國的那個喬氏女子,真是了不得。”一個貴婦壓低聲音,語氣中帶着幾分驚嘆。

“哦?願聞其詳。”另一人顯然被勾起了興趣。

“那女子嫁給東風國首富,婚後兩年內家公和丈夫相繼去世,你說,這是不是有點蹊跷?”婦人說着,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

“你別說,那寡婦手腕可厲害了,她硬是憑借自己的手腕,不僅穩住了一度陷入混亂局面,還讓家業更上一層樓。如今,東風商界,誰不敬她三分?”又有一婦人湊過來,神秘兮兮地補充道。

蘇北歌聽得津津有味,正欲追問更多細節,又聞另一話題:“說起來,你們可聽聞令尹家之事?那嫡女的婚事涼了。”

“啊?不是原定要配給司馬家的公子嗎?”有人問道。

“不知道具體原因,反正現下魏家正急于另尋良緣呢。”那人回答道。

蘇北歌聽得興起,突然瞥見那位青年吳荀,竟被兩名壯漢如提線木偶般,粗暴地從樓閣之上推搡而下,他踉跄幾步,終是未能站穩,最沉重地摔在地上。原本高傲的神情早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驚愕與不甘,顯然受到了極大的羞辱。

“看來,那小子真的被趕下來了。”周遭的竊竊私語如同寒風中的利刃,夾雜着幾分幸災樂禍。

蘇北歌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轉向了恒升,只見他同樣凝視着這一幕,眼中閃爍着複雜的情感,似同情,又似深思。

“我們,跟着去看看吧。”蘇北歌輕聲提議。

于是,兩人步出了燈火闌珊的醉香樓,夜色如墨,寒風撲面,似乎連空氣都染上了幾分凄涼。街角處,吳荀已被侍衛粗暴地丢棄,他艱難地起身,拍打着身上的塵土,衣衫淩亂,眼神中卻燃燒着不屈的火焰。

“吳公子,你還好嗎?” 兩人走近吳荀,輕聲問道。

吳荀擡頭,看到兩人,随即勉強擠出一抹苦笑:“多謝公子關心,我無大礙,只是心中不甘罷了。”

蘇北歌輕拍其肩,溫言相慰:“公子才情出衆,何愁無有出頭之日?”

吳荀聞言,憤然道:“哼,在這南璃,官場早已被世家大族牢牢把控,我輩寒門,即便有滿腹經綸,又有何用?若非家中老母尚需贍養,我早已遠走高飛,何至于如此被羞辱。”

蘇北歌微微皺眉,反問道:“但據我所知,南璃國選拔官員,除了家世,亦重品德才學,吳公子何出此言?”

吳荀苦笑更甚,搖頭嘆道:“那不過是表面文章罷了。誠然,偶有寒門子弟得以入仕,卻多困于微末之職,難展宏圖。而那些世家子弟,即便庸碌無能,亦能輕易攀上高位。我身為商賈之後,若無貴人援引,縱有千般才華,亦難入仕途之門,更遑論出人頭地。”

恒升撓了撓頭,他聽得有些不解:“從低做起,亦是正道,何愁不能步步高升?”

吳荀擡頭望向那繁星點點的夜空,語氣中盡是不甘:“話雖如此,然則低級官員一旦顯露鋒芒,必遭世家忌憚。他們恐地位不保,自會百般打壓,若不為其所用,甚或構陷陷害。要想在這樣的環境中出人頭地,談何容易。”

蘇北歌向來知道世上的事情往往充滿灰色地帶,而非黑白分明。她雖知南璃國官場之弊,卻未曾料到竟已至此境地,不禁為那些被埋沒的才俊感到惋惜。同時,她也對南璃國內的內政感到不安,這不僅才華人士的熱情,長遠來看,朝中官員水平必定差次不齊,還可能引起混局。

她的心中湧起一股無奈之感,然面上仍寬慰道:“吳公子,天無絕人之路,或許日後有轉機。”

吳荀情緒稍緩,忽而想起,遂問道:“尚不知二位尊姓大名?”

蘇北歌微微一笑,答道:“在下孟一,這位是我的同伴恒升。我們今日方至丹邑,欲尋訪故人。”

“原來是孟公子,幸會。”吳荀拱手作揖,又問道:“二位既來南璃,可有落腳之處?”

蘇北歌心念一動,想起長陽城之事,為避追蹤,不欲入住蘇家名下客舍,遂道:“尚未尋得安身之所,打算就近尋一客舍暫住。”

吳荀聞言,熱情相邀:“若不嫌棄,二位可至我家中小住幾日。我家雖非豪門,卻也寬敞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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