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熟悉背影
熟悉背影
聽聞吳荀的盛情相邀,蘇北歌心頭一暖,正自煩惱無合适居所,此番恰好解了燃眉之急,且省了一筆。
從今夜交談中,她覺得此人雖帶幾分傲骨,卻絕非奸佞之徒。再觀這丹邑城,治安井然,遠勝巴蜀之地暗藏的人販危機,心中更添幾分安心,于是欣然應允:“吳兄美意,孟一感激不盡,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孟公子客氣了,能結識二位也是我的榮幸。請随我來,我家就在前面不遠。”吳荀領着兩人穿梭于丹邑的街巷之間,兩旁燈籠輕搖,光影交錯,為這靜谧的夜晚添了幾分溫馨與詩意。
行走間,吳荀給他們細述此地風土,不知不覺中,他們已經走過了幾條街道。然而,一個意外的身影悄然闖入了蘇北歌的視線。
那是一位身着青衫的修長身影,衣袂随風輕揚,仿佛是夜色中一抹不可多得的清逸。蘇北歌的心猛地一顫,那熟悉的輪廓,讓她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她轉頭望向吳荀,聲音中帶着一絲歉意與急切:“吳兄,失禮了,我似是遇見了故人,需前去确認一番。”
吳荀愣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理解的微笑,說道:“無妨,孟公子請便。我家就在前面拐角處,我先于家中擺酒設宴,等候二位歸來。”
蘇北歌不經心地應了一聲,轉身便向那身影追去。恒升見狀,也連忙跟了上去。
兩人一路小跑,緊緊跟随着那道熟悉的身影。青衫男子未曾察覺身後的追逐,悠然步入一艘裝飾華麗的游船,随着波光粼粼的河面緩緩駛離岸邊。
當蘇北歌立于岸邊,望着漸行漸遠的船只,焦急不已。她深吸一口氣,沖着游船大聲呼喊:“于淵!于淵!”
她的的聲音瞬間被夜風吹散,顯得無比渺小。蘇北歌不甘心地繼續呼喊,聲音越來越大,身邊恒升也跟着叫喚了起來。然而,都未能引起船上的任何反應,游船漸行漸漸遠。
見此,蘇北歌再次用盡全身力氣,呼喊出那個專屬的稱呼:“老于!”
于淵原本正在船艙內與友人品茶論道,聽到這一聲呼喊,身形一頓,手中的茶杯差點失手掉落。他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猛然走出船艙,望向岸邊那道執着的身影,眼中閃過複雜的情緒——驚喜、疑惑、心疼……交織成一張難以言喻的網。
“北歌?”于淵的聲音因激動而略顯顫抖,他迅速起身,命令船夫調轉方向。游船在夜色中回轉,向着蘇北歌所在的方向緩緩靠近。
蘇北歌心中一陣激動,不自覺地揚起微笑。她知道,于淵已經看到了她。
游船還未穩穩靠岸,于淵就踏着跳板,三步并作兩步來到北歌面前。
“北歌,你怎麽會在這裏?”于淵的聲音中帶着幾分激動和難以置信。
蘇北歌看着他,眼眶漸漸紅了,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她這一路的風塵仆仆,心中的委屈與擔憂,在看到于淵的那一刻,仿佛都找到了宣洩的出口。
于淵見她這副模樣,心中一痛,伸手輕輕撫摸着北歌的發絲,溫柔的話語如同春日暖陽:“受苦了。”
他仔細打量一番北歌,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都已開冬了,你怎麽還穿得這麽少?”随後,于淵脫下自己的外衣,細心地為他披上。
蘇北歌感受着外衣上傳來的溫暖,心中的委屈似乎消散了不少。這時,于淵才注意到一旁的恒升,他好奇地問道:“這小孩是?”
恒升挺直了腰杆,鄭重地回答:“在下恒升,是北歌的護衛。”
于淵和蘇北歌聞言,不禁相視一笑。于淵打趣道:“你這小身板,怎麽當護衛呀?”
恒升臉一紅,正欲辯解,于淵卻擺了擺手,說:“外面冷,回我府中再詳聊吧。”
于淵招手喚來身邊的仆人,低聲吩咐了幾句。不一會兒,一頂雕花紅漆的木轎子便被擡了過來。幾人坐進了轎內,轎子緩緩擡起,向着于府的方向行去。
轎廂之內,溫暖舒适,柔軟的墊子讓蘇北歌漸漸放松下來。她開始向于淵傾訴一路上的波折,從蘇氏莊園內江涴那刁鑽的挑釁,到對自己身世突如其來的質疑,字字句句間,透露出難以言喻的苦澀與困惑。接着,她說起途中遇到的人販子,以及不經意間被卷入北淩國和蜀國的戰事風波。最後,她提到了與桑粒走失的事情,語氣中透出掩飾不住的擔心。
“既然你不知道我可能會來這裏,想必桑粒是沒有看到我在牆上的留言,或者是還沒有趕到這裏。”蘇北歌的話語中帶着幾分哽咽,“我現在很擔心桑粒的安全,于淵,你一定要幫我找回她。”
于淵輕輕颔首,柔聲安慰道:“你放心,我即刻安排人手去尋她。”
蘇北歌聞言,心中的重負似乎減輕了幾分。
“至于我的母親……”她的聲音細若游絲,卻藏着深深的顫栗,那份對自我身份的迷茫與恐懼,如同夜色中的迷霧,緊緊纏繞着她,她害怕自己不是蘇澹的親生女兒。“你是否知曉些什麽?”她的目光緊緊鎖定在于淵身上,渴望從他那裏得到一個答案。
于淵眉頭微蹙,似乎陷入了回憶。沉吟片刻後,方緩緩開口:“關于你母親,我确實知道一些。但其中曲折複雜,非一時半刻所能言盡。”
蘇北歌的心弦瞬間緊繃,她不由自主地握緊了于淵的手,生怕錯過任何一個字眼。就在這時,轎外傳來仆從恭敬的通報聲:“公子,于府已至。”
于淵收回思緒,起身,對蘇北歌投以一抹溫柔的笑意:“我們先回府,待一切安頓妥當,我再細細與你說來。”
蘇北歌輕輕點頭,随着于淵步出轎廂,眼前展現的是一座古樸而雅致的府邸。門楣之上,赫然寫着“于府”兩個大字。
府邸坐落于丹邑西郊,遠離喧嚣,四周竹林環繞,顯得格外清淨幽雅,內有一條小溪蜿蜒穿過,增添了幾分靈動之氣。
于淵帶着兩人穿過了府邸的庭院,夜晚的微風攜帶着淡淡花香,輕輕拂去蘇北歌一路上的疲憊。府邸的布局與裝飾仿若蘇氏莊園的內院,只是規模稍小一些,一路走來,蘇北歌仿佛又置身于蘇家的熟悉場景中。
“這院子,是我行冠禮後,師父贈予我的居所。”于淵邊走邊介紹,言語中滿是對往昔的懷念,“我依着他老人家的喜好布置,他偶爾來丹邑時,也會小住幾日。”
随着于淵的腳步,蘇北歌來到了一間卧房前。于淵輕聲說道:“這間卧房,是師父從前所住。如今,你便在這歇下吧。”
房門輕啓,一股淡雅的氣息撲面而來。房內布置簡約而不失高雅,山水畫作點綴四壁,古樸書桌臨窗而設,窗外翠竹輕搖,書架上典籍林立,古琴靜置于窗邊,風中琴弦輕顫,似乎在訴說着過往的故事。床榻之上,潔白絲綢被褥散發着淡淡的檀香,一切都顯得那麽熟悉,那麽溫馨,仿佛蘇澹的氣息依舊萦繞其間。
“這裏真好。”蘇北歌走進卧房,心中的不安似乎也随之消散了不少。
“你喜歡便好。”于淵溫柔地應道,眼中閃過一絲懷念,随後又指了不遠處的另一間客房,“恒升,你就住那間吧。”
于淵看着房內的北歌,這一路仿佛消瘦了不少,擔憂地問道:“北丫頭,這一路奔波,定是餓了吧?我讓人備些膳食來。”
北歌搖了搖頭,笑中帶有一絲俏皮:“不必了,我之前在醉香樓已經吃過。”
于淵略一思索,随後笑道:“也對,你不會讓自己挨餓的。”
蘇北歌聽了這話,嘴角微微一撅,那份嬌嗔之态,讓一旁的恒升看得癡了。他從未見過如此柔情婉轉的蘇北歌。
月光如洗,輕輕穿透窗棂的縫隙,為這寧靜的夜晚披上一層銀紗。于淵望着北歌,溫柔地說道:“夜深了,你先安心歇息,我還有幾樁事務需處理,明日一早再來尋你。”
“好,你先去忙吧。”蘇北歌朝着于淵點了點頭,她知道自己可以相信他。
于淵帶着恒升離開後,房內瞬間安靜了下來,蘇北歌走到床榻前,緩緩坐下,指尖輕撫過那細膩如雲的絲綢被褥,深吸一口氣,竹林的清新與屋內淡雅的檀香交織纏綿,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她躺倒在柔軟的床榻上,耳邊是竹林的沙沙聲和遠處傳來的蟲鳴,被褥是溫暖而熟悉的味道,她的思緒漸漸飄渺,沉沉睡去。這是她數月來,最為酣暢淋漓的一覺,夢裏無憂亦無懼。
與此同時,于淵步入書房,點燃了桌上的燭燈,柔和的燈光映照在他俊朗的面龐上。他拿起筆,開始細細梳理那些緊迫的事務。近來,各國沖突愈演愈烈,遠比前些年更加兇猛,商業亦受其累。蘇南辰奔波于中冠與寒昭之間,也是敏銳地捕捉到了風暴前的暗流湧動,正籌劃着如何撤離那些可能受波及的産業。
曙光初破曉,天邊泛起一抹淡藍,于淵終于擱下筆,輕揉疲憊的雙眼,緩緩推開書房之門。新的一天已至,他心中首要之事,便是确保蘇北歌的平安與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