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守信待友
守信待友
蘇北歌一臉詫異,“恒升,你怎麽在這裏?”
“我擔心聽完于大哥所說的,心情會有些波動,或是有什麽需要幫忙,便一直在這等着。”
望着恒升眼中的那份純粹與執着,蘇北歌的心田被一股暖流輕輕充盈,同時也微妙地交織着一縷疚。自脫險于人販子的魔爪後,恒升便如影随形,像極了一個忠誠可靠的随從。但她始終覺得恒升應有更廣闊的天地,而非僅僅作為她的影子存在。
“恒升,你不能總是跟着我,你也需要有自己的事情做。”蘇北歌的話語柔和卻充滿力量,“明日我便帶你去找于老,讓他教你一點本事。可好?”
恒升點了點頭,他向來都是蘇北歌說什麽就聽什麽的。
然而,蘇北歌看他似乎還有未盡之言,便繼續問道,“你是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幾秒鐘的靜默後,恒升張開了嘴巴:“北歌,你還記得醉香樓的吳公子之約嗎?”
北歌恍然,猛地一拍腦門,“啊,我竟把這事給忘了。幸虧你提醒,走,我們現在趕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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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下的街巷,燈籠搖曳,光影斑駁,蘇北歌略感方向迷失,不由望向恒升,不确定地問道:“你還記得怎麽走嗎?”
“我一直留意着沿途的标記,記得的,你放心跟着我便是。”恒升步伐穩健,引領着她穿梭于錯綜複雜的街巷之間,蘇北歌緊跟其後,暗自贊嘆他那份對細節的敏銳與記憶力。
終于,一座古樸庭院映入眼簾。蘇北歌上前,指尖輕觸門扉,卻意外發現門扉未阖,一絲疑惑悄然爬上她的眉梢。
她鼓起勇氣,推門而入。
兩人摸索着走入了前廳,眼前的景象卻讓蘇北歌為之一怔:只見吳荀靜坐桌前,雙眸輕合,面前的桌子上擺滿了豐盛的菜肴,但顯然還未動筷。他面色沉靜,似乎在等候什麽。
聽到有人走近,吳荀方緩緩睜開眼簾。
蘇北歌開口道:“吳公子,真是過意不去,讓您久候了。”
吳荀一見恒升,眼眸中閃過喜悅,而當目光轉至蘇北歌時,一抹疑惑掠過。
蘇北歌歉然一笑,解釋道:“我是孟一,此前為行走方便,便以男裝示人。如今真容相見,還望吳公子勿怪。”
吳荀恍然大悟之色浮于面頰,随即大度地擺手:“無妨,二位身負要務,我自然能體諒。快快請坐。”
蘇北歌當即端起桌上的一杯酒,向吳荀敬道:“吳公子,你我不過萍水相逢,但卻如此信守承諾,實在讓人敬佩。這杯薄酒,權當我二人遲到的歉意。”言罷,一飲而盡,盡顯豪爽。
恒升欲效仿,酒杯才剛拿起,就被吳荀溫和制止:“小友年幼,飲酒不宜。”
酒過三巡,氣氛漸佳。吳荀玩笑道:“孟一小弟,如今真相大白,我該如何稱呼你呢?”
吳荀舉杯回敬,眼神中帶着幾分戲谑:“孟一小弟,今後該如何稱呼你,才不失禮數呢?”
蘇北歌仰頭大笑,回答得灑脫:“名字不過是個代號,我本名蘇北歌,但你若願意,仍可喚我孟一。”
“即如此,我便喚你為孟小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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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小妹,那日你匆匆離去,可是遇到了什麽急難之事?”吳荀話音一轉,關切地問道。
蘇北歌坦然相告:“确有急事,我來丹邑原就是為了尋親友,當日有幸識出他身影,便追了上去。現下正居于他的府邸中。”
吳荀聽後,點了點頭,不再追問。蘇北歌環顧四周,見庭院雖寬敞,內裏陳設卻極為簡樸,廳堂內除了幾張桌椅,幾乎沒有其他擺設,便順着稱贊道:“未曾想吳公子對身外之物也如此淡泊,實為難能可貴。”
吳荀苦笑,語中略帶無奈:“實不相瞞,這清貧之境,皆因我為求仕四處奔走,耗盡了家財。可即便散盡千金,仍未換得一官半職,如今,也只得安于這份清簡了。”
醉香樓援手之事,加之他守信待友之舉,讓蘇北歌心生好奇,若他真有入仕之心,想必非為虛名微利。她試探性地問道:“吳大哥,若得償所願,你心中真正所圖,究竟是何事?”
吳荀目光如炬,堅定不移地吐出二字:“變法。”
蘇北歌心中微震,随即追問:“願聞其詳。”
兩人對坐,氛圍漸趨凝重。彼時,吳荀眼中閃爍着堅定的光芒,一股不屈的力量正在他體內湧動着。他沉聲闡述:“我之變法,旨在三端:均衡爵祿以平貴賤,損有餘補不足以均貧富,強兵勵武以争雄天下。”
蘇北歌聽完,心中震驚不已。前二策,無疑是要動搖南璃國貴族的根基,朝中權貴,哪個不是現有制度的既得利益者?難怪沒人願意幫他,這簡直是自掘墳墓!雖說吳荀的變法理念的确高遠,但是在當下南璃國推行起來太難了,甚至有可能招致殺身之禍。
面對她的沉默,吳荀自嘲一笑:“我這想法,或許太過理想化,甚至有些不切實際。在南璃當下,誰又願冒險支持一介布衣的變法夢想呢?”
蘇北歌望着他落寞的身影,心中湧起一股暖流,她重重拍了拍吳荀的肩,誠摯地說:“吳大哥,你的想法非但不天真,反而極具深意,在南璃今日之世尤為珍貴。你走的這條路,雖艱難卻光明,令人敬仰。”
見兩人神色複雜,吳荀輕嘆:“二位無需為我憂慮,我自知前路坎坷,但仍願為心中執着一搏。有些事,總得有人去做。”
蘇北歌望着他落寞的身影,重重拍了拍吳荀的肩,誠摯地說:“吳大哥,你的想法并不天真,相反,我認為非常有意義。在今日之南璃,尤為可貴。你走了一條尋常人不敢走的路,無論結果如何,憑本心行事,已令人敬佩。”
吳荀身形一震,随即起身,向蘇北歌深深一揖,聲音略帶哽咽:“孟小妹,得你如此知己,我吳荀此生足矣。”
此刻,屋內陰霾盡散,兩人相視一笑,舉杯将清酒一飲而盡,清冽的酒液順着喉嚨滑下,帶來一股微醺的暖意。恒升見狀,亦舉起茶杯大飲幾口,以示加入其中。
三人的交談逐漸深入,從變法談到天下大勢,從個人理想談到家國情懷,屋內的氣氛愈發熱烈,酒杯碰撞的清脆聲不斷回響。杯盞交錯間,夜色已深。
恒升輕扯北歌衣袖,低聲提醒:“北歌,時候不早了,該回去了。于大哥恐已焦急,此次出行匆忙,咱們未曾告知他。”
蘇北歌一激靈,想起了白日裏于淵的囑托,頓時從酒意中回過神來。她望向吳荀,眼中滿是不舍與歉意:“吳兄,今日與君暢談,實乃人生一大快事。然則天色已晚,恐家中長輩挂念,不得不別,咱們改日再喝!”
吳荀點頭應允,“小妹,勿要讓家中長輩焦急,來日方長,改日再聚亦可。”
蘇北歌正欲起身離席,忽又心生一念。她轉向吳荀,說道:“吳大哥,我有一位長輩,交友廣泛,或能給你提供一些幫助。不如你随我回府,我引薦你們認識。”
望向蘇北歌那滿含真誠的雙眸,吳荀目光微動,颔首應道:“如此,便打擾了。”
三人并肩,踏着夜色,沿着歸途緩緩步入于府。夜幕深沉,街道上行人寥寥,街道兩旁,稀疏的燈火在風中搖曳,為這靜谧的小巷添了幾分朦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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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風拂過,蘇北歌的醉意也被吹散了幾分,她的神志漸漸清明,心中的忐忑卻愈發明顯:不知道于老會不會生氣呢?
未幾,于府巍峨的大門映入眼簾,燈火闌珊中透出一股家的溫暖。蘇北歌輕輕叩門,門房一見是她,一臉喜色,趕緊開門放行。
剛進院子,只見于淵正獨立于廊下,背影挺拔,神色凝重,顯然是在等她。蘇北歌心中一緊,腳步不由加快了幾分,低垂着頭,手指不自覺地揉搓着衣角,快步向內室行去。
見到蘇北歌回來,于淵的眉頭才舒展了幾分,語氣中帶着幾分責備和擔憂:“你們總算回來了,究竟是去了何處?”
待目光觸及北歌微紅的臉頰,眉頭更是緊鎖,“你……飲酒了?”
蘇北歌連忙低頭認錯,聲音細若蚊蚋:“對不起,老于,我是去見一個朋友,一高興,不小心……就喝了一點點酒。”
于淵聽完她的話,神色稍稍緩和了一些,但仍然有些不放心。他的目光瞥向一旁的吳荀,眼中滿是探尋之意。
蘇北歌見狀,連忙上前介紹:“這位是吳荀,吳大哥,那日在醉香樓仗義相助的才子,我特地請他來,想讓二位結識一番。”
而後,她又轉身朝向吳荀,“吳大哥,這位是于淵,在南璃行商多年,人脈廣博,見多識廣,指不定能幫上忙。”
于淵嘴角勾起一抹溫和的笑意,朝吳荀微微颔首:“原來是吳公子,幸會。”
三人步入正廳,分主次落座,仆人迅速奉上香茗。吳荀緩緩道來自己的變革之志,言辭懇切,激情滿懷。于淵則靜靜聆聽,時而點頭以示贊同,時而沉思不語。
待吳荀一番慷慨陳詞完畢,于淵沉吟片刻,方緩緩開口:“吳公子的宏願,确實令人欽佩。在南璃國推行如此大舉,無異于逆水行舟,難度可想而知。不過,若能找到合适的支持者,未嘗沒有一線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