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客廳只留下一盞昏暗的燈,薛铖進來看到滿桌子冷掉的菜,畫着傻乎乎圖案的蛋糕,安靜了幾秒。
苗青羽靠在抱枕上睡着了,丘比特安靜地守在身邊,看到薛铖進來,才輕巧跳到地板,抵在薛铖的腿邊用腦袋蹭蹭他,脖子對準苗青羽的方向一甩一甩,示意薛铖快去看看苗青羽。
薛铖拉起一條毯子剛蓋到苗青羽身上,人就醒了過來。
苗青羽的嗓子有點沙啞:“你喝酒了?”
薛铖應他:“一點。”
一審結束,肖拂的父親被判了無期徒刑,這已經是目前争取到的最好結果,肖家不接受這樣的結果,有打算上訴。
苗青羽頭疼地捂起腦袋:“停,你別和我說這些,薛铖我不關心他們,肖家的事和我無關。”
他從沙發起來,人輕輕晃着走到餐桌:“菜全涼了,時間也都過去了。”
薛铖看着苗青羽動作機械反複地把菜一盤一盤倒進袋子裏收拾好,碰到蛋糕時,他按緊苗青羽的手背,目光落在蛋糕上畫的兩個卡通小人,寫有幾個字。
結婚四周年快樂。
喉結幹澀的滑動,薛铖說:“對不起,我回來晚了。”
苗青羽點點頭,你說這人哪天回來晚點不行,偏偏要在今天,淩晨都快過了才進家門。
他輕聲問:“薛铖,你說我們這個家還像一個家嗎?”
薛铖斬釘截鐵:“當然是。”
既然是家,為什麽不願意和他一起好好經營?既然是家,為什麽連結婚周年都沒放心上。
他輕聲說:“我不是不理解,你工作忙今天開庭我都知道,可是再忙的工作總有下班的時候。你工作我不打擾你,除此之外,能不能把空餘的時間分出一點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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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青羽收起蛋糕毫不猶豫地裝進垃圾袋,薛铖看着他,眼神隐約流露幾分痛楚。
“抱歉,苗苗,我……”
薛铖想解釋今天一審結果下來後,肖拂的情緒變得極度不穩定。肖拂對官司的判定的結果不能接受,整個人的精神狀态出現問題,他把人送到醫院看醫生,随後肖拂拉着他陪在身邊,他想肖拂可能把心裏話說出來就好了,也因此耽擱了時間。
眼前的情況薛铖知道已經不适合在苗青羽面前提肖家的事,結婚周年,婚姻能平穩度過四年實屬不易。他想對苗青羽說點話緩和彼此間的氣氛,苗青羽低頭,看都沒看薛铖一眼,把桌子收拾得幹幹淨淨,平靜說:“我去休息了,你自便。”
薛铖找出睡衣洗過澡過才回了卧房,苗青羽背對他側躺,靠在床的邊緣,中間空出很寬的距離。
他和薛铖之間的差距,又何止這一段距離。
卧室內留着一盞小臺燈,樣子是只可愛的卡通兔頭,苗青羽從網上購買回來的。以前薛铖覺得苗青羽買這些東西幼稚,現在看其實心裏早就接受卧室裏擺這些小東西,很溫暖。
薛铖是個缺乏浪漫細胞的人,而苗青羽從不會讓他們的家顯得死氣沉沉。
薛铖先說:“靠進來睡,當心掉下去。”
苗青羽留給他半個毛絨絨的腦袋,薛铖一聲低嘆,不善言辭的男人關掉燈,陷入黑暗的卧房給他增加了幾分無法言明的思緒。
清早,薛铖起來送苗青羽去片場,他對苗青羽心懷愧意,肖家的官司暫時告一段落,今天休息一天,就說:“我今天不去事務所。”
苗青羽嗯了一聲算是回應,清清冷冷地靠在椅子上翻劇本,刻意僞裝的冷漠實則沒有把薛铖驅離。
“苗苗,你不用這樣。”
苗青羽牽扯着嘴角,擡起視線探究薛铖眼裏的情緒究竟有幾分真假。
他說:“你是不是又要認為我是個幼稚的人,動不動就吃醋耍性子。”
薛铖回應:“我沒有這個意思。”
他立刻辯駁:“你有。”
苗青羽停下嘴裏的話:“我知道你心裏想的什麽。”
中午一場雷陣雨侵襲,導演把拍攝搬進室內進行。苗青羽在化妝間讓化妝師幫他補妝,近來他的睡眠質量直線下降,化妝師給他遮眼圈,埋怨他暴殄天物,不會珍惜這張臉。
再看修尼飽滿心痛的眼神,就知道他有多糟蹋自己了。
白彥和女主角的戲份沒有一個小時搞不完,他臉上的妝化好,修尼讓他趁機補個眠,苗青羽的神經繃太緊,此刻無比精神。
“我……”
苗青羽心裏有話,卻不能再對修尼說。短期間內他給修尼帶來了不少負面情緒,工作上修尼是他的夥伴,當他的“垃圾桶”已經超出範疇,修尼正處在戀愛的甜蜜期,占用他的個人時間絕非苗青羽的本意。
他說:“我去車裏休息。”
苗青羽逃避似的鑽進房車,隔絕了外面的雨聲。稀稀落落的雨水暈開在玻璃窗,就好像他低落的心情,在安靜的空間裏慢慢擴散。
手機響起,是家裏的號碼。
“媽媽。”
“苗苗,昨天陪你爸去醫院,忙回來忘記祝福你和小薛啦。媽媽剛看到節目,今天上午接電話接到手軟,一個個都誇你帥,對象又好,讓我找你拿簽名呢。”
苗媽媽不愛絮叨,只有在苗青羽面前她才露出這樣的一面。為人父母,為人子女,血緣牽連是斷不開的。父母對子女永遠有操不完的心,子女再大,心有委屈依然想讓長輩寬慰。
苗青羽聽到他媽媽的聲音,一顆心又酸又軟,話脫口而出:“媽媽,你怨過爸爸嗎。”
“當然會怨。”苗媽媽嘆氣,“你爸他啊,比薛铖把這些東西看得還重。我以前生你下來,他不在身邊,在外地抗洪救災。做月子的期間我情緒非常不穩定,天天哭天天鬧,趁阿姨不注意,把你放家裏直接過去找他。”
“鄉裏全被洪水淹沒了,我一路跟人打聽找到他的時候,兩個人都狼狽得不行。他手裏當時抱着從被淹的屋子裏搶救出來的小孩,他是別人的英雄,對我卻連生産的時候都不能陪在身邊。”
苗媽媽從來沒對他說過這些事:“可是呢,你爸他對我是真的好,心裏除了工作全部都給了我。看到他幾天幾夜沒合過的眼睛,疲勞得厲害卻抱着我說老婆對不起,老婆我想你的時候,心裏什麽怨氣都沒有了。”
苗青羽聽得想哭。
“苗苗……”苗媽媽心思細膩,“你知道媽媽為什麽選擇跟你說這些嗎?媽媽知道你心裏有事,想讓你的心靜下來去思考,你和小薛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
他吸了吸悶堵的鼻子:“對不起媽媽,讓你擔心了。”
苗青羽想說他和薛铖之間沒事,話咽在嗓子苦得說不出口。
苗媽媽說:“好孩子,不管你想什麽,都要冷靜下來再去思考,明白嗎?”
下午的戲拍完,第一個發現苗青羽發燒的人是白彥。當時兩人在對戲,無可避免的發生一些肢體接觸,白彥幾次對苗青羽要說點什麽,看到他扭開冰凍過的水喝,眉頭皺皺的,過去低聲說了一句:“你都發燒了還喝冰的?別又要耽誤拍攝的進度。”
苗青羽疑惑:“我發燒了?”
白彥看神經病一樣看他:“你有病,自己不會看一下?”
苗青羽一個電話叫修尼把體溫計找過來,還真發燒了,體溫不低。
他說:“一會兒拍完送我去醫院輸液。”
修尼說好,忽然問:“要和薛律師說嗎?”
“沒必要。”
修尼無話,慶幸苗青羽不拿自己的身體較勁,還知道要去醫院。
去醫院的途中苗青羽開始發冷,腦子昏昏沉沉的,修尼怕他就這麽暈了,看他閉眼就把他搖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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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媽媽通了電話,好羨慕。
羨慕媽媽有一心一意對他的爸爸,相知容易相守難,爸爸和媽媽現在這兩件事都實現了,我不敢在媽媽面前暴露太多,簡單的敷衍幾句,可她其實都能察覺出來。
四周年紀念日給我了不小的打擊,我開始反思。
我不止一次的想,和你結婚後,我從這場婚姻裏得到了什麽,學會了什麽。現在回想這幾年的點點滴滴,每當我把九十九步跑完你才會主動踏出那一步,只要我少了一步,你都會站在原地安靜地看着我。
你對我露出一個眼神,我就乖乖的朝你的方向靠近。
我其實一直怕,好怕你看着我的目光其實是透過我看另外一個人。
太害怕了,現在的我想收起腳步,就算你沒轉身發現,我都不想怨你。
我在等,等着看我自己還要多久才從這場長途跋涉的路途中清醒。
我也在等,等你肯不肯看看我,還願意跟我一起經營這段婚姻關系嗎?
媽媽今天告訴我,家庭光靠一個人的力量去支撐遲早會崩塌,她說我這段時間太累了,你也太累了,或許我們都要給彼此空間,好好冷靜下來。
我沒有沖動的做什麽,現在很冷靜。
發燒了沒讓修尼聯系你,我刻意這麽做,無非是想讓自己再清醒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