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修尼給苗青羽單獨開了間病房讓他躺着輸液靜養,醫生量過體溫,已經轉成高燒,身體和心理兩方面過度勞累所致,修尼跟在醫生旁邊愁眉苦臉地嘆氣:“今晚來得及恢複嗎?”

醫生低頭寫着病例:“建議休息幾天,他太累了。”

冰涼的藥水輸進體內,高溫随着藥效漸漸降低,苗青羽從昏迷的狀态好轉清醒。他看着挂在頭頂的輸液瓶,眼珠轉向修尼,幹啞地開口:“我白天拍戲,晚上再過來輸液。”

“醫生,你先別管他,我和他說。”

修尼送醫生離開病房,拖了張椅子坐在床邊看看他,轉身到客廳裏倒了杯溫水。

“喝點水。”修尼墊好靠枕扶着苗青羽坐好,等他慢慢喝碗,不着急說話,接過水杯去了客廳,洗幹淨水果切好,才返回病床。

“吃一點。”

修尼給他什麽就喝什麽,給他吃的也吃,好像不會反抗一樣。

也就最裏面一個月的事,苗青羽的下巴瘦得都變尖了。電影裏的形象需要留長一點的頭發,造型師給他接了一部分,軟軟搭在前額兩鬓,微微卷起,顯露幾分清秀的書卷氣,看上去和還在讀書的學生無異。

修尼掏出手機:“我給你訂份粥,你現在輸液肚子會撐,等輸完該餓了。”

“抱歉,最近總是給你添麻煩。”

“和我客氣什麽。”

苗青羽對着天花板發呆,他沒有流露出多麽傷心的神态,似乎生病了就該是這樣,孤獨常态。

修尼默默看着,沒有由來的心疼這個在婚姻感情裏迷失自我的傻子。

苗青羽沒有回家,沒有電話裏通知,薛铖察覺到已經是夜裏八點的時候。他向醫院詢問過今天肖拂的精神和身體狀況,之後替苗青羽把丘比特牽出門遛了一個小時。他挺長時間沒精心準備過一頓飯菜,苗青羽近段時間肉眼可見地瘦了不少,出于彌補的心理,薛铖總想為苗青羽做點事。

苗青羽八點沒到家,薛铖主動電話沒聯系上。他第一次意識到原來自己的愛人不是他随時随地可以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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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铖在家的時候,他在書房處理工作,偶爾擡頭,就能看到苗青羽敲門而入的身影。苗青羽大多數時候很安靜,卻又無處不在,屋內的擺設,小到每個角落他都用了心。

修尼曾經和薛铖互換過名片,薛铖對他生疏,那個圈子裏的人沒有過多的交集,他從抽屜櫃翻了翻找到那張被塞進去的名片,撥通了對方的號碼。

苗青羽吃過藥休息了,修尼等他閉眼才打算離開,電話忘記調回靜音,一震,苗青羽很快驚醒。

修尼捂着手機走到客廳一角,通話短短十幾秒,苗青羽還沒見過修尼那麽冷淡的應付人。

他問:“誰打來的啊?”

修尼沒什麽好氣地說:“你家那位不解風情的大律師,他現在往醫院過來,你怎麽辦。”

苗青羽低頭,突然笑了笑:“什麽怎麽辦,難不成我還要馬上跑了嗎。”

薛铖來得快,以至于人出現在病房裏面對自己的愛人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說我來晚了,還是我不夠關心你我大意了?他說什麽都于事無補。

苗青羽虛弱地靠在軟墊上:“你來了啊。”

薛铖問他:“情況怎麽樣了,為什麽沒通知我。”

在沙發坐下的修尼一聲冷笑:“這個問題我可以幫他回答你,薛律師。”

薛铖看也沒看修尼:“苗苗?”

苗青羽說他忘記了。

一句忘記,讓薛铖瞬間啞口無言,同時湧起挫敗。他知道苗青羽對他積有怨氣,因為苗青羽從來不會用自己的身體健康對他置氣。

修尼站起來,整平衣領。

“薛律師,他的病歷在我這,你來取一下。”

修尼話裏有話,薛铖怎會意會不到。他對苗青羽說:“你先休息。”

苗青羽看着兩個人出去,他靠在墊子前坐立不安,最後下床,扶着牆慢慢跟在後面。

修尼從來不參與苗青羽感情方面的事,更無權幹預。他只是為苗青羽不平,把病歷遞到薛铖手上時,說:“你辜負了他。”

“薛律師,你的事業很成功,可在婚姻家庭這裏,你是個失敗者。扪心自問,你對得起他嗎?”

“你把工作,朋友看得那麽重,唯獨總是第一個舍棄他對你的付出。你太自負了,把他的付出想成理所當然,于是你心安理得,一邊安慰他一邊把工作以外的時間給了你的朋友。”

薛铖冷臉:“我和他的事我們會處理好。”

修尼像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嗤笑說:“薛律師,請問你最近是否注意到他的狀态,有關心他嗎?口頭上說說不算,你做了嗎?”

修尼擡手示意薛铖不要出聲:“他最近瘦了很多,他拍戲,人物形象擺在那,導演跟他說不能再瘦下去。”

薛铖皺起眉頭解不開,聽修尼繼續開口:“前不久我看到他私底下逼自己多吃飯,剛吃進去的東西馬上跑到衛生間裏吐,看情況不是一兩次。我不知道他在家裏和你用餐是什麽樣子,他偷偷躲進衛生間吐的時候,你在哪裏,你發現了嗎?”

薛铖啞口無言。

“你沒發現是,因為你根本沒把心放在他身上。我只是他的助理,工作的時候能盡量照顧他,而私下真正讓他在意失态的心結,只有你才能開導。”

“我說這些也不是讓你可憐他,他身為天之驕子,性格有多好我相信你比我了解。他開朗樂觀,做什麽都有分寸,現在卻影響到工作,事态發展到什麽程度我想你比我更清楚。薛律師,他雖然比你小,可早就不是孩子了。”

一牆之隔,苗青羽摸了摸自己的臉,他的卑微和脆弱,居然一點兒都掩藏不了嗎?與此同時,那點卑微突然讓人毫不遺漏的揭穿,苗青羽想看薛铖露出了什麽樣的表情。

修尼收起咄咄逼人的語氣:“言盡于此,我能為他做的只有這些。薛律師,如果你心裏有他,請給他足夠的安全和信任,而不是讓他毫無底線的為你一次次讓步。”

護士進病房換藥水,苗青羽靠着讓對方紮針,談話完畢的修尼推門而入。他落下眼睫,等護士走了,就聽修尼說:“剛才都聽到了。”

苗青羽擡頭,點了點。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多管閑事。青羽,每個人都需要一份事業,它和家庭同等重要,我不希望再看到你因為他耽誤到自己的工作。你在他面前跪了太久,自己不會站起來了,你知道嗎?”

“我……”

“薛律師是沒有給你足夠的安全感,可青羽你懂不懂,一個人的安全感如果光靠另外一個人給予,這是完全不可能的,那樣意味着你被他操控,你還是你自己嗎?”

苗青羽把自己的所有給了薛铖,他早就在追逐對方的時候,把最初的自我弄丢了。

修尼給了他當頭一棒。

病房空蕩蕩的,苗青羽躺在床上不動,身體很沉重,他突然覺得累了。

薛铖打了一壺熱水進來,說給他擦一擦身體。翻身空出後背給薛铖擦的時候,手機嗡嗡震着。

苗青羽側臉搭在柔軟的枕邊,輕聲問:“是肖拂嗎?”

薛铖拿着手機點頭。

“馬上挂掉,不要接,可以嗎?”

薛铖定定看着他。

苗青羽沒有任何回避:“我病了,你要他還是我,伴侶和朋友,現在就選一個。”

薛铖按掉電話,沉默地替他擦身。

床很寬敞,薛铖留在病房陪着苗青羽一起睡。深夜,手機屏亮起的光照在天花板上,是醫院的號碼。

薛铖接起的同時,苗青羽跟着醒了。通話的過程薛铖下床換衣服,他動作很輕,回頭就看到苗青羽睜着眼睛看他。

“是他嗎?”

薛铖挂了手機,說:“醫院打過來的電話,肖拂要自殺,我過去看看。”

薛铖走了,早走晚走都是走。總歸不會為了他留下來。

只因為說了一句肖拂要自殺。

苗青羽拉開窗戶看着淩晨四點的夜空,遼闊而孤獨的黑色,能把人淹沒。他嘴裏忽然低喃:“如果我也……”

肖拂能做的事,他一樣能做。

——

修尼為了我跟你抱不平,隔着門,你們的對話我全部聽在心裏,那種滋味你能體會嗎?

人一旦生病心理也跟着脆弱,我想對你示弱,可是修尼說我在你面前示弱太多次,人跪太久,是要學會站起來的。

我感到有一點難堪,修尼用了跪這個字,我其實不喜歡別人看到我在你面前卑微的一面,但是遮藏不住了,我暴露得很明顯。

你主動留在病房照顧我我很開心,可看到你因為肖拂離開了,他的出現再一次提醒我,我在自作多情。

作者有話要說:苗苗不會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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