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不舍
不舍
吃完飯又吃了藥,陸靈蘊依舊頭暈惡心,雨濃便帶着老太太回去,讓她好好休息。她望着周中陽青灰的胡茬和帶血絲的眼睛說:“我沒事了,你不用一直守着,回去洗個澡,睡會吧。”
她眼神溫柔,聲音軟糯。他心情大好,俯身問她:“心疼我啊?”
他那張臉忽然靠過來,她一瞬間腦子裏閃過些什麽,細想又記不起來,目光在他臉上打量,雖然略顯憔悴,但仍很好看。
“你再這樣看我,我要親你了!”他聲音低低的,充滿誘惑。
陸靈蘊慌忙挪開視線,聽到頭頂一聲輕笑。
他說:“那你先休息會,旁邊有休息室和浴室,我去沖個澡。”
望着他的背影,她覺得好像忘了點什麽,但又不那麽重要,只有點淡淡的惆悵。她閉眼趟床上發呆,身體和精神都異常疲累,像剛跑個一萬米,氣才喘勻,又像是生了場大病,氣血兩虛。
直到聽見浴室的門響,她下意識望過去,就見周中陽開門出來,邊走邊往身上套一件灰色T恤,結實的胸肌和腹肌,就那麽清晰地撞進她眼裏,但很快就被衣服遮住了。
沐浴液的清香鑽進鼻息,他拉了把椅子在她床邊坐下。她見他刮了胡子,整個人清爽了許多。發梢有水滴落下來,在他鎖骨處停了停,又沿着肌膚滑進了V領,好似一個引路的精靈,讓人不自覺就想起剛才看到的風光。
見她喉嚨微動,他噙着笑問:“要喝水嗎?”
剛灌了一肚子稀粥又喝藥,能有多渴?她搖搖頭,眼神卻毫無避諱地停在他臉上,直接又溫柔,看久了周中陽反倒有點不好意思。他問她:“一直這麽看着我,也不講話,怎麽了?”
她歪了歪頭,還是那樣看着他說:“我覺得很熟悉,好像見過。”
這話讓周中陽樂了,怕不是摔傻了這丫頭,他笑着反問:“那我是誰呀?”
“周中陽。”她聲音輕軟地叫他的名字,像一根羽毛在他心上劃過,癢癢的。
但很快又聽她說:“好像還有誰和你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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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不出來了。他知道她說的是山君,但她好像不記得了。
他起身給自己倒了杯水,站着喝了兩口才又坐回來。她還是那樣看着他,卻突然問:“你生氣了嗎?”
真是敏感!
他玩笑般說:“我媽可就生了我一個,這臉獨一份的。”
她也笑了,眉眼彎彎的,眼睛裏像是藏了顆星星,一閃一閃。
病房的門被推開了,進來的是陸震和趙骁,倆人衣服都不甚幹淨,看着是直接從哪個坑裏過來的。
陸靈蘊覺得好久都沒見師父了,此刻竟喊的激動。陸震笑呵呵過來摸着她的頭說:“挺好,沒摔傻!”
周中陽說:“陸爺、趙叔,那邊忙完了?”
趙骁老狐貍似的眼裏藏笑:“怎麽,來得不是時候?”
周中陽臉皮厚:“瞧您說的,怕您忙裏分心不是。”
趙骁說:“這不是聽說丫頭醒了,急着回來看看,那邊的事說快也快,說慢也能慢。她怎麽樣了?”
周中陽說:“醫生來看過了,問題不大,還有些頭暈惡心,都是正常的反應,不過……”他突然又停住,她可能有點失憶這事,一時沒想好要不要說。
但精明如陸震,似乎猜到了他後面的話,直白地問陸靈蘊:“丫頭你記得你怎麽暈的嗎?”
她忽閃着大眼睛搖了搖頭。
腦震蕩的後遺症可能有暫時性失憶,這個醫生已經提醒過了,她果然是不記得了。
陸震又問她:“那暈倒前的事,你記得多少?”
她想了想說:“我下井了,好像是找東西,找什麽……不記得了,井底下的事,好像都想不起來了。”
陸震打量着她,她眼神清澈,好像是在努力回想,但就是想不起來。陸震覺得,她或許真的有病理性失憶,但更可能,那些事她可能永遠想不起來。
那個人若不是她,她就不會記得她幹了什麽,就像那晚鬼上身的周中陽一樣,醒來後茫然無知。
趙骁不死心,過來提醒:“你不是還做了場超度法事,那可是大手筆啊,這地方現在幹幹淨淨,想起來了嗎?”
陸靈蘊看着眼前這個五十多歲、滿目精明的老頭,他似乎迫切希望她想起來什麽,但抱歉只能讓他失望了。但他說這地方已經幹淨了,倒是個好消息。
周中陽問道:“趙叔,你剛才說那邊的事說快也快,說慢也能慢,是什麽意思?”
趙骁原本以為當事人醒了,能有點新收獲,但看起來啥新輸入都沒有,陸震就真的只是回來看看她是不是安好。并且他隐隐覺得,身邊這倆男人甚至不打算再問下去,特別是周中陽這個臭小子,迫不及待轉移話題。
但事情關系周家,他還是得說:“山裏頭的事好辦,初步看是個明代墓,幹淨的,慢慢挖就是。你家那井下可還有鄰居,這就不好辦了。”
“啥意思趙叔?”周中陽有點緊張,“你是說我家地下有墓啊,我家建在墳頭上?”
趙骁說:“确切地說是挨着你家,鄰居嘛,隔壁,不在你家裏。起井底石頭的時候多挖了點,發現你家井的東邊出現了墓磚!”
周中陽沉默了,恍惚想起當初陸震用犀角香召喚郭元香,她的确說過她的墓下方還有墓,還說這地方有東西鎮着,現在全都兌現了!
他心裏五味陳雜,覺得自己爹可真是在墳堆裏挑了個好宅院,他小命能留下來都是撿漏!
趙骁嘆口氣:“你家這個呢,從墓磚看年代更久,價值肯定要比那座明墓更大!”
周中陽問他:“叔,你不是想挖吧?”
這地方要是挖墳考古,那他們是真得搬家了,這事對他家的代價有點忒大!
周中陽知道挖不挖這事,也不是趙骁說了算的,要評估的條件、流程多了去了,但還是說:“叔您看這事咱們能不能從緩,這宅子我爸當命一樣護着,容我跟他說一聲?”
趙骁說:“我已經電話裏跟他說過了,這事比較複雜,以後再說。你家井的事就算了了,這宅子你們先安心待着,有墓的消息也是機密,外面是不會知道的。”
周中陽松了口氣:“讓趙叔您費心了!這段時間大家都辛苦了,我定個地方,您跟同事們務必賞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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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靈蘊又觀察了兩天才出院,身體和精神都恢複了不少,只是關于井的一些事仍記不起來。
她出院當天,一直沒露面的周照奇從國外回來了,帶着他的夫人趙卓然一起回了老宅,一到家就擺答謝宴,包了當地最好的酒樓,連着趙骁請來的同事、專家、朋友,坐得滿滿當當,喝得熱熱鬧鬧。
周宅的事一直是周照奇一塊心病,如今徹底幹淨了,他和周中陽轉着圈敬酒,一高興就灌下去不少,陸靈蘊遠遠看着,老的已經微醺,小的還算清醒。
她這桌上是周中陽他媽陪着,她雖然已不再年輕,但皮膚保養的不錯,五官雍容大氣,周中陽的好看全随了她。她溫柔親切照顧陸靈蘊吃喝,同她聊天,陸靈蘊一一應和,不近不遠。
趙卓然想起雨濃頭回見她,那乖巧和讨好都很刻意,這個丫頭倒是随性。她那個兒子來前拜托她照看好她,說她剛出院,看好了不要讓她喝酒,不要吃涼,不要吃辣,囑咐了一大堆,醫囑都沒兒囑這麽細。她沒見兒子對哪個姑娘這麽上心過,一一照辦,卻覺得眼前這丫頭客氣有餘熱情不夠,這心思怕是他兒子單方面的。
陸靈蘊也覺得,眼前這個周夫人雖然熱情周到,但總有那麽點審視她的意味,不似初見周中陽奶奶時,老太太那種毫無雜質、打心眼裏的喜歡。
周宅這一趟雖然波折危險,終于還是了了,周家的答謝遠超陸震預期。晚飯後這位道爺樂颠颠讓陸靈蘊收拾行李,打算明天就回去。
陸靈蘊來時帶的行李不多,很好收拾,一切打點妥當,她鬼神神差地又去了那口井那裏。那兒已經被填平了,還鋪上了青磚,可能來年這裏又是郁郁蔥蔥了。
莫名的,她有一些失落,但失落了什麽又說不清。
再回到房間,意外發現周中陽竟然在,他就仰靠在小廳的沙發椅上,閉着眼睛,像在等她,又像在休息。聽到有人進來,他睜開了眼。
陸靈蘊發現他眼睛有點紅,走近了發現宴席間的酒氣也還沒散,便說:“要不讓雨濃給你找些解酒的東西?”
他仰頭有些孩子氣地說:“為什麽要讓她找?我不要。”
她只是覺得雨濃對這裏比她熟,做起來更方便而已。見他這個态度,便說:“那我給你倒杯水。”
剛一轉身,手就被他拉住了。
她覺得他今天有點怪,任性,還有點霸道不講理。許是喝了些酒的緣故,他眼神眼尾泛紅,眼神也有些迷蒙潮濕,似乎還帶着些委屈。她不知道他這情緒是哪來的,也不知道他來這是想幹嘛,就見他緩緩站起來,他個頭比她高很多,她就只能仰視他。
周中陽俯視她,這張小臉在他夢裏出現了多次,青澀的,靈動的,嬌媚的,染盡情欲的,早就刻在了他心裏,他已經習慣了低頭不見擡頭見,可她要走,偏偏她老媽說,我看那個丫頭心思可沒在你身上。雨濃也在一旁點火,吃了倆仨小時的飯,奶奶的貓都聊到了,她可一句沒提你。他突然就受不了了,在酒精的鼓動下覺得異常委屈,憑什麽他這麽煎熬不舍,她連個表示都沒有?
他來找她,一眼就看到了門口收拾好的行李箱,心情就更壓抑了。他像是确認,又像是挽留說:“你明天一定要走嗎?”
他這波濤洶湧的情緒,陸靈蘊并不知情,只是望着他潮濕泛紅的眼角,聽着他幽幽澀澀的語氣,猜測着說:“你是不想我走嗎?”
開竅了嗎?他趕緊趁熱打鐵:“嗯,不想。”
陸靈蘊:“是還擔心什麽嗎?”
他聽着這話頭好像又不對了,但也能聊,想了想說:“是有一點擔心。”
陸靈蘊:“擔心什麽?”
擔心她開學了,周圍那麽多小鮮肉,青春的面龐,年輕的身體,旺盛的精力……可是他也不老呀,也不醜,身體很好,精力也很旺盛的。
他又往她跟前靠了靠,呼吸可聞。陸靈蘊有些不适應,本能往後退了一步。
她竟然躲他!
為什麽山君可以,他不可以?!
他突然長臂一摟将她拉進了懷裏,另一只手同時按在了她後腦上,陸靈蘊驚呼聲沒來及發出,便被他吞沒在了唇齒間。
原來真的親到她,是這樣的感覺,柔軟,香甜,心跳都要停了。
更令他欣喜的是,她沒咬他,沒動手,沒反抗,就只圓睜了杏眼望着他,一動不動。
她被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