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死氣

死氣

借着酒精的名義,一向冷靜克制的周中陽,強吻了他心心念念的丫頭。

但同時,他覺得有道淩厲的目光正盯着他,順着感覺瞥了一眼,卻什麽都沒有。

這個吻,讓陸靈蘊腦子裏有一瞬的空白。不過很快她的感覺回來了,心跳很快,撞得她有點慌亂,整個胸腔被一種陌生的感覺填滿,悸動,愉悅,還有點酸澀。他這麽霸道地吻她,應該是從來沒有的,但為什麽這一幕她竟覺得熟悉?

耳邊傳來他低沉蠱惑的聲音:“乖,閉眼。”

她聽話地閉上眼,整個人暈暈乎乎,像踩在雲朵上,唇間濕熱,呼吸間都是他的氣息。他已不滿足于唇瓣厮磨,夢裏那些旖旎畫面沖擊着他的大腦,他急切地想要索取,用力地将她按向自己,舌尖撬開貝齒長驅直入,一個深深的吻,分開時兩人都已氣息不穩。

他的唇往她白皙的頸間滑去,她甜甜的,香而不膩,實時在引誘他,他吻上去,引得她仰頭喘息,這樣子與他的記憶重合,但這是他的“傑作”,他感到滿足,卻還覺得不夠,一股熱意從他小腹升起。

“齊修……”他忽然聽到一個陌生的字眼從她口中溢出,動作瞬間頓住。

短暫的空虛感讓陸靈蘊回過神來。她睜開眼,發覺眼前的男人正呆呆望着自己,他眼尾、耳朵都是紅的,微微喘息,而她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他問她:“你剛剛喊什麽?”

“什麽?”她不記得。

望着她迷蒙潮濕的雙眼,泛紅的臉頰,水潤的雙唇,他尚未纾解的欲望又占了上風,俯身又覆了上去。

這次他身上的冷意更加明顯,似乎那道令人不适的目光近在咫尺!

而身下的丫頭似乎也沒了剛才的狀态,她輕輕推了推他,他只能不情願地放開她,眼裏的欲望和隐忍赤裸裸,還透着一絲委屈。

房間裏有片刻的安靜,只有兩人不大平穩的呼吸聲。

還是陸靈蘊先開口:“我明天就走了,你家裏應該安穩了,不用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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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言語。剛剛那種被窺視的不适感又怎麽解釋呢?

很多人都有這種經歷,雖然沒有看到,但會突然感覺有人在什麽地方看着自己。這種發現“被偷窺”的能力,已經被證實與人類生存競争的進化相關,是一種從大腦潛意識裏本能深處生發出來的“危險警覺機制”。

周中陽心裏生出一個大膽的猜測:那場超度法事送走了所有鎮壓的亡魂,惟獨一個沒走,山君!

山君,他不走是因為玉牙還是……

玉牙被趙骁弄走了。當時因為陸靈蘊昏迷,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對挖出來什麽就沒太關注。等問清楚了想留,東西已經運走了,又不好直接講明這裏面的反常關聯,加上陸震說邪祟已經悉數超度,連她自己都忘記了要找什麽,他也就不糾結了。

現在看來,至少這只玉牙,還是要回來的好。

見他似乎還有困擾,她又問:“你覺得還有不妥嗎?”

她忘了有關山君的事,他也并不期待她想起來。

他說:“沒有了。”

她笑了:“那就好。”

次日陸震師徒返程,但跟文物相關的很多事還需要跟趙骁勾兌處理,周中陽不得已還得在老家待上一段時日。他只能在心裏安慰自己,他已經蓋了章,她跑不了的,慢慢來。

陸震發覺周宅這一趟之後,丫頭有了些微妙的變化。她此前多是對一些玄門典故、佛門公案感興趣,當故事讀,對于道法,善守不善攻,但這趟之後,她常常關起門來啃那些晦澀的道學典籍,修性的,修命的,丹道符咒照單全收,一坐就是一整天。

陸震隐隐覺得跟她身上發生過的什麽有關,但她自己都想不起來,他就更無從得知了。

臨近七月半,陸震這家喪葬店生意比往常更好。

他這家店名叫“福壽堂”,聽着像哪個大戶人家的中堂。開喪葬店的,說不上什麽時候就有客人上門,所以一般都是前頭做生意,後頭住人。

陸震在家的時候,福壽堂是24小時營業的,只有他出遠門時,陸靈蘊看店才會早早閉店。所以附近找他辦事兒的,只要看到過了晚上8點,福壽堂的燈還大亮,就知道這位道爺在家。

七月半的前一天,天剛蒙蒙亮,陸靈蘊拎着一大兜紙錢元寶從店裏出來,往路口走去。他們幹這行,打交道的神神鬼鬼太多,過年過節都會多燒一些紙錢給游蕩的無主之魂。

路口的西側就是醫院,平日裏車來車往,生生死死喜喜悲悲。現在時間尚早,路上行人不多,往來也多是進出醫院的人。

陸靈蘊到路口将紙錢點着,拿根棍子攏着讓紙錢燒透,突然就聽一陣吵鬧聲,擡眼望去,醫院裏兩撥人打鬧着沖了出來。沖在最前面的是幾個中年男人,彼此扭打在一起,拳拳到肉,後面緊跟着叫罵的婦女和幾個穿白大褂的醫護,有人吵嚷着讓報警!

派出所離得不遠,警察到時,周圍已經圍了些看熱鬧的人。陸靈蘊從大家的七嘴八舌中得知,兩撥人因為配陰婚搶“新娘”大打出手,新娘還沒咽氣,準親家打得差點先走一步。當事人被警察帶走了,圍觀的也散了,陸靈蘊慢悠悠往回走,想起幾年前一樁配陰婚的舊事。

當時陸震接了樁兇宅生意要去陝西一趟,她也跟着一道去了。事情辦完後本想順道玩幾天,卻被那兇宅的主人求着又接了樁活。她跟陸震被車送到了某縣的鄉下,遠遠就瞧着一隊披麻戴孝的人在大門口哭,那堆人裏居然還有身穿制服的警察。

事情的起因是這戶人家的閨女生了場病,久治不愈且每況愈下,就有陰媒盯上了,巧舌如簧又許了不少的聘禮,終于說動了姑娘家人,給省城一戶人家配陰婚。也可能是這姑娘命不該絕,居然大難不死又活了過來,結果下過聘禮的那家人不幹了,糾結了一堆人跑來鬧事,讓六十多歲的老太太穿上喪服舉着排位在姑娘家門口哭,說她家收了聘禮不送嫁,這是要讓她家孫子死不瞑目啊!

姑娘家說退聘禮,對方不答應,說再幫他家物色一位已亡故的女人配陰婚,對方也不答應,咬死了就得他家姑娘跟靈位拜堂,說是收了他家禮,就是他家人,他孫子只認這位!陸靈蘊是親眼看着,要是有人來勸或者罵,老太太就捂着胸口吃藥,警察跟她講法她就哭情,說要帶走,她就翻白眼往地上趟,要不就要一頭碰死在牆上,實在是軟硬不吃!

求陸震那人是省城鬧事這家人的朋友,是想讓這位道爺想想辦法,了了老太太給孫子娶親的夙願。給人配陰親的事,陸震幹過,前提是雙方都已亡故,批算合适,才能成親遷葬,這種硬把活人配給死人的事,陸震當場就黑了臉,一句話沒說就拉着陸靈蘊上了車。

那人見這位道爺臉黑的跟包公似的,也不敢再多說什麽,只能原路把他倆又送了回去,還送了份重禮彌補他的冒失。後來聽說那姑娘家也發了狠,有個什麽親戚糾結了一夥人,對上門鬧事的見人就打,有幾個被打的血葫蘆一樣,再後來姑娘家全家搬走,就再無音訊了。

真是自古軟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

陸靈蘊回到店裏,見有客人在,是個二十多歲的女人,高高瘦瘦,穿一身改良的中式對襟褂子和長裙,宋錦的材質,脖子上帶了塊碧綠的翡翠佛公,手腕上纏了好幾圈紅珊瑚的珠子。她妝容精致,長得很漂亮,只是臉色不好,正跟陸震問骨灰盒,說要最貴的。

這女人一看就是個有錢的主兒,陸震也不客氣,直接給她報了個60萬,陸靈蘊覺得他是在店裏最貴的壽盒價格上,還多加了10萬。這個價位的壽盒,他店裏就一個,還是好多年前給一個有錢人定制的,分內外兩層,外層用的是兩百年的金絲楠木,四面鎏金鋪面,刻了蓮花和雲紋,還鑲了不少寶石,內裏是個寶蓮漆罐,做工也是十分精美。奇怪的是這位主顧最後竟舍棄不用,挑了個頂便宜的黑檀木盒,這盒子最後就留在了陸震店裏,不少人問,從沒人買。

那女人只瞅了一眼那盒子,說了聲好,視線就又挪到了別處,好像對價格不敏感,對買的是什麽東西更不敏感。

陸震像是逮到了冤大頭,繼續說:“衣服不需要嗎?”

那女人說:“你看着準備,要好的。”

她拿出張銀行卡和一張字條放到桌面上,面無表情對陸震說:“沒有密碼,錢足夠,三天後東西送到這裏就行。”

陸震笑呵呵說:“好。”

看着那女人不慌不忙走出去,直到拐了彎兒,陸靈蘊才感嘆:“這誰呀,還真舍得花錢!”

陸震冷笑一聲說:“她給自己花,當然舍得!”

“她要死了嗎?”陸靈蘊剛才只是覺得這女人美則美,壕也是壕,但給她一種十分怪異的感覺,具體是怪在哪裏,一時又說不清楚。

陸震說:“他用了香水,帶了玉佛,那副紅珊瑚的手串也是個法器,但仍遮不住她一身的死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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