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阿蠻也該毫無保留地接納他……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阿蠻也該毫無保留地接納他……
……縱容少司君就是在自食惡果。
阿蠻無比清楚地意?識到這一點?, 用他幾乎被吮到發腫的唇舌,與榨了兩?次的小蛇。
這世上怎麽會有少司君這麽不?要臉皮的人?
阿蠻想不?通,也不?願想。
他現在只想紮少司君小人。
呵呵, 少司君膽敢繼續将他留在王府內不?殺他,那阿蠻紮根做蛀蟲完成任務,那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吧!
不?過在這之前,阿蠻還是旁敲側擊了關于慶豐山的事?。有了之前“同生共死”的話頭,想要再挑起這件事?倒也是不?難。
少司君當真是個漏勺。
當阿蠻試探着問起的時候, 他很幹脆地承認了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是個陷阱。
“您就為了引出王府內的蛀蟲,就犧牲至此?”阿蠻幽幽地說,“那您要是真的死了呢?”
這話聽?起來有點?大逆不?道?。
不?過以他倆現在的姿勢——阿蠻正被少司君捏着後?脖頸強行壓制着趴在他的身上——光這個接觸方式應當更為大逆不?道?。
阿蠻不?是沒想過要下來,躺在少司君的身上算是個什麽事?呢?
硬得很,還有點?不?舒服。
可?少司君不?給,非但?不?給,還要捏着阿蠻的後?脖頸不?讓他動。
Advertisement
……跟叼着獵物的要害似的。
“我若是死了, 對于阿蠻而言, 或許是一樁好事?。”少司君漫不?經心地笑起來,“如此一來,就沒人能夠攔着你逃走。”
阿蠻現在又有點?慶幸, 這個姿勢少司君沒法看?到他的神情。
“……我怎麽可?能希望大王出事??”
“難道?阿蠻不?想離開王府?”
“……”
阿蠻沒有回答, 少司君卻是低低笑起來。
他的笑聲借由兩?人接觸的地方,一陣一陣傳遞到了阿蠻的心口。
“阿蠻有時候, 也挺奇怪的。”分明是在說着很重要的事?情,可?少司君轉瞬又将話題轉移到阿蠻的身上,“你怕我,也想離開王府。按理說,我對你做的事?情, 你應當恨不?得我死……”
他的聲音悠悠,仿佛覺得有趣。
“可?是呀阿蠻,你又怎麽不?舍得我死呢?”冰冰涼的手指觸碰阿蠻的臉頰,而後?捏了捏他的耳朵,“這種實話,可?不?好說出來。”
輕易将自己真實的情緒洩露出來,可?是會招惹無法抵抗的麻煩。
阿蠻:“可?大王喜歡的,不?便是實話嗎?”
他平靜地說,仿佛這是再尋常不?過的事?。
“您要是更喜歡欺瞞,謊言,那樣的話要多少有多少,自然有大把的人搶着拍馬屁,您又何必在我這聽??”
少司君揚眉:“你這話,倒是将許多人都罵了一通。”
阿蠻:“何為罵?”
他輕笑了一聲。
“将他們所做之事?重複一遍,那便是罵了?”
少司君掐了掐阿蠻的臉。
這人有時沉默得很,有時卻又伶牙俐齒。
他忽而意?識到一件事?。
阿蠻的确是怕他的。
可?在極其偶爾的時候,阿蠻卻也是不?怕他。
他會漫不?經心地回答少司君的話,會平靜地表達自己的看?法,會有些犀利地反駁某些觀點?……這種自然流露出來的情緒,令少司君有些新奇。
他摟着阿蠻的胳膊又緊了緊,近乎密不?可?分。少司君将頭顱埋在阿蠻的肩膀處深深吸了口氣,就連肺腑浸滿了阿蠻的氣味。
他還是覺得餓。
只是這種饑餓不?再鋪天?蓋地,就像是一種懶洋洋的提醒。
少司君側過頭去,無意?識叼住阿蠻的頭發,鼻尖蹭了蹭他冰涼的耳朵。
這種太過親密,太過暧|昧的動作,阿蠻到底有些不?适應。他想要将自己蜷|縮起來,剛挪動了兩?下,摟在他腰上的那條胳膊就給人拽回來。
“……錯過時辰了。”
阿蠻喃喃。
“什麽時辰?”
“吃飯。”阿蠻淡淡地說,“您是吃飽了,可?我還沒吃呢。”
話音剛落,緊密相擁的兩?人就都聽?到叽裏?咕嚕的聲音。更因為阿蠻趴在少司君身上的姿勢,他都有種男人能感覺到他肚子饑餓蠕動的錯覺。
要命,阿蠻一瞬間有些尴尬。
少司君倒是不?覺得有什麽,他抱着阿蠻坐起來,到底是撒開手,不?再是那種禁锢的姿态。
只是在起身前,他的掌心在阿蠻的小|腹揉了揉,漫不?經心地說道?:“餓了也不?說,小心餓壞了。”
阿蠻有些無奈,就下午那種場合,他能說些什麽?他都怕自己張開嘴,能吐出來的只有呻|吟。
少司君一動,這滿屋總算燃起了燈,命令剛吩咐下去,不?多時廚房就送來了膳食,滿滿當當地擺了一大桌。
直叫剛收拾起來的阿蠻震驚。
“你男扮女?裝的時候,應當一直吃不飽吧。”少司君揚眉,“難道?我猜錯了?”
阿蠻:“……沒有。”
他的确是一直很餓。
坐下來吃飯的時候,少司君就坐在他的對面。
經過之前種種,阿蠻不?免比以前更加在意?少司君的吃食問題。
他發現,相比較那些清淡鮮美的食物,少司君的确更為喜歡辛辣重口味的吃食,而今日吃的東西,也比以往要多一些。
是因為辣味從根本上并非味覺,而是痛覺嗎?
此時屋內并無他人伺候,只得他們兩?個。
阿蠻沒忍住開口:“尋常吃食上,大王是什麽感覺?”
少司君掃了眼?阿蠻,沒顧忌食不?言寝不?語的儀态,順着他的話回答:“比狗|屎還難吃。”
阿蠻瞪大了眼?,沒料到長着一張漂亮臉蛋的少司君能說出這樣的話。
少司君蹙眉,露出幾分戾氣。
“不?論再美味的東西都味同嚼蠟,光是看?到就人生無望。”
阿蠻回想了一下自己,就算他對食物不?怎麽挑剔,只要能飽腹就好。可?要是一輩子都需要靠啃蠟燭過活,那的确想想都不?太想活了。
少司君許是被阿蠻的問話勾起了許多不?美好的回憶,撇下筷子看?向阿蠻。
阿蠻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盯得有些發愣。
“你這道?菜,吃起來是什麽味道??”
阿蠻順着少司君的眼?神,看?到了一盤放在中?間的魚,剛才阿蠻吃着覺得鮮美,多夾了幾筷子魚肉。
“很鮮美,應當是現殺現做,那點?鹹味剛好能增添其美味。”
阿蠻誇不?出什麽,只是順着第一感覺說出來,一點?華麗詞藻都沒有。
“這道?呢?”
“有點?苦,不?過也能吃。苦後?回甘。”
少司君問,阿蠻就回答。
一問一答間,這頓飯就吃完了。
少司君吃的不?算多,可?也比之前的多。
吃完後?,阿蠻原以為事?情總算要結束,卻沒想到少司君盯着他看?了片刻,緩緩說道?:“嬌娥的顏色淡了。”
阿蠻下意?識往後?退,沒忍住說:“大王既已?知道?我是男子,這嬌娥自是不?該用在我身上。”
“為何不?行?”少司君挑眉,“何錯之有?”
阿蠻微愣:“……因為我是男子?”這句比起之前,聲音就又輕了許多。
少司君似笑非笑地朝着阿蠻的下半身掃了一眼?,“現在才來想這個問題,未免有些太遲了。”
若是少司君介意?,阿蠻早在身份暴露的當下就已?經死了。
話到此處,阿蠻到底沒忍住問:“關于此事?,大王就沒什麽想要問的嗎?”
“問什麽?”少司君漫不?經心地說,“問你為何會出現在谙分寺?問你的身世是真是假,還是問你是否別有目的?”
阿蠻抿唇,男人所提種種,皆是要害。
少司君:“為何要問?”
……啊?
這是阿蠻不?曾料到的答案。
少司君站在幾步開外,平靜地望着阿蠻的臉,“搶你入府的人是我,強行留下你的人也是我,難道?我承擔不?起這代價?“
何其傲慢,何其恣意?的話。
可?阿蠻卻沒忍住笑了起來。
那是連他自己都沒發覺的淺笑。
這般模樣的少司君,與從前的司君倒是有幾分相似。
少司君幾步走到阿蠻的跟前來,伸手摸了摸阿蠻的臉龐。粗糙的指腹撫過唇角彎起的弧度,少司君執拗地摩|挲着,一次又一次,直到阿蠻渾身不?自在地往後?倒退。
“……您……”
“我想看?到阿蠻笑。”少司君渾然不?覺得這是一個多麽奇怪的要求,“以後?,阿蠻能多笑笑嗎?”
阿蠻:“……這不?是我能控制的。”
少司君的視線在阿蠻身上逡巡,先是從眼?睛,到鼻子,再到那還有點?紅腫的唇角,他的眼?神有些古怪的偏執,越是看?,就越讓人想躲。
只是阿蠻不?想做出這種舉動,便強迫着自己頂着莫名其妙的壓力站在原地。
“只要讓阿蠻高興起來,便會笑了罷。”
少司君自言自語。
他根本不?在意?自己這句話多奇怪,也不?覺得這麽做有什麽問題。在抛下這句話後?,少司君朝着阿蠻淡淡笑了起來,轉身離去。
阿蠻看?着少司君的背影啞口無言,有一種稀奇古怪的茫然感。
他不?明白少司君為什麽要這麽做?
可?奇怪的是,他的心口有一種酥酥麻麻的酸脹感,就像是有無數小小的毛絨球在心間跳躍。
阿蠻無意?識地捂住心口,就像是要将這種複雜的情感鎮壓下去。
卻是久久地沒有動彈。
…
慶豐山的事?情到底被壓下來,除了親身參與其中?的人之外,不?曾有任何風波洩露在外。
祁東外十?裏?,一列車隊戒備森嚴,威嚴赫赫,那正是東宮的儀仗車馬。
在太子久久不?歸時,他們連夜趕來,剛好撞上太子要離開祁東的車隊,二者并做一處,也顯得更為安全。
十?裏?亭內,太子正在與楚王說話。
“七弟,你當真打算将這件事?瞞下來?”太子的語氣聽?來憂心忡忡,“這可?是要命的事?,何不?上達天?聽?,叫父親知道?……”
“大兄,這話騙騙自己得了,何必拿來騙我?”楚王長手長腳坐在十?裏?亭的座椅上,那放蕩不?羁的姿勢看?得太子的眼?皮子直抽抽,“天?子怎會在意?這件事??啊,的确,我要是真死了,他或許會高興些。”
“七弟!”
太子高聲喝止他的話頭,背着手來回踱步。
“他到底是你父親。”
“你願意?留在那座皇城,那是你的事?情。”少司君冷淡地說,“可?這與我沒有幹系。”
“你怎能說出這樣的話?”太子有些氣急,“還是快快将這種念頭收回去。”
“你在意?的事?,我并不?在意?。”少司君忽而起身,他比太子要高一些,故而這居高臨下的氣勢,竟是讓太子有些心驚,“你想維護的東西,我也并無所謂。”
他的聲音越發冷漠,到了最?後?,竟是連一點?溫度都無。
太子只覺得有火在心口燃燒,他揉了揉眉心,壓抑着聲音說:“難道?你一直以來,都以為我很樂意?做這些事?情嗎?可?是七弟,如果不?顧全大局,你我又怎可?能活到現在?”
“呵。”
少司君冷冷地笑了起來。
他越過太子往十?裏?亭外走去。
“少司君!”太子猛地轉身,叫住了他的名字,“就算你不?認他,難道?也不?願認我這個做兄長的嗎?”
少司君并沒有停下,只是擡起手随意?晃了晃。
“這句話,也當回贈大兄。”
太子和楚王在十?裏?亭大吵一架,敗興而歸。他上了馬車,便鐵青着臉色,誰都不?敢在這節骨眼?上去惹太子。
這不?愛發脾氣的人一旦發了火,比慣常發脾氣的人還要厲害呢。
唯獨馬赫湊了過去,又是給太子端茶倒水,又是在邊上柔柔勸慰,那嘴皮子一句接着一句,到底是給太子哄得高興些。
馬赫這麽說:“大王到底年輕氣盛,不?懂太子殿下的用心良苦,您且消消氣,往後?大王定能理解的。”
太子:“他要是能理解,就不?會一直這麽荒唐。”他沒忍住又罵了幾句,看?起來當真氣惱。
因着太子這壞脾氣,一路回去,誰都知道?太子和楚王鬧了矛盾。
遠離祁東的隊伍甚是安靜,而朝着祁東去的隊伍,也是如此。
楚王坐于馬車內閉目養神,陪伴左右的是郎宣與屠勁松。
滴答——
下雨了。
郎宣不?經意?望了眼?窗外,在心中?感慨着今年秋日的雨水過多,就在這時,他發覺楚王也跟着睜開了眼?。
男人慵懶地注視着窗外的雨水,神情是難得的輕松愉悅,半點?都不?受方才那争吵的影響。
郎宣笑眯眯地說:“也不?知道?太子殿下這一路回去,這氣得多久才能消?”
少司君心情許是真不?錯,竟搭理了他一句:“怕是得氣到回京。”
“哈哈,若非這般,又怎能叫那些人以為太子殿下與大王當真起了間隙呢?”郎宣捋着胡子,慢悠悠地說,“這不?到一年,連着兩?次刺殺,哪怕往上追溯百年,也少有這樣的事?。”
屠勁松:“可?見?老天?保佑,讓大王逢兇化吉。”
郎宣搖了搖頭:“寄望于天?,到底是心存僥幸。還是主動出擊,方才能止住禍患。”
屠勁松:“可?您的計謀,卻總是劍走偏鋒,過于危險。”
郎宣朗聲大笑,朝着楚王的方向拱了拱手:“足見?大王膽量。”
楚王淡淡開口:“不?必給我戴高帽。有一就有二,不?除根,總會有第三次。”
郎宣正色:“大王為何不?願将真相告知太子殿下,有他在朝中?周旋,總會有些不?同。”
“若是叫他知道?此事?有剌氐插手,他定不?會離開。”少司君漫不?經意?地說道?,聲音有幾分淡漠,“他便是知道?了,焉能改變什麽?”
以太子和楚王的兄弟關系,這番話到底有些刻薄。
只是郎宣清楚,這是大實話。
太子仁厚,善于納谏,不?論是為人處世,亦或是文學政見?皆是不?錯。
可?既然仁,便也慈,更能忍。
他不?是一個果斷的性格,時常會優柔寡斷,陷入兩?難的局面。
更倒黴的是,在太子之上,他們的皇父正是一個性格強硬的人。有些事?情即便太子知道?也無法動搖什麽,因為他做不?到。
畢竟天?子和楚王的父子關系一直都非常緊張,尤其在皇後?去世後?更是如此。
“剌氐将大王視為眼?中?釘肉中?刺,可?以他們的力量,不?足以徹底完成整件事?情。”郎宣皺眉,“只是慶豐山抓捕的那些人看?起來應當真不?知情。”
那些人經受了嚴刑拷打,能說的全都說了。只他們說出來的話也多是些無用的瑣碎,頂多讓人知道?他們是如何聯系上的,可?關于幕後?黑手的事?情卻是一概不?知。
剩下的突破點?,只有王府裏?揪出來的那些叛徒。這些人被抓住後?全都丢在了水牢裏?,迄今都還沒審問過。
“不?急。”少司君重新閉上眼?,淡淡開口,“再熬他們幾日。”
郎宣正欲開口,忽而停下,也露出了有些神秘的微笑。
是呀,且看?是否有魚上鈎。
…
是夜,雨勢終于停歇。
潮|濕的空氣裏?彌漫着淡淡的土腥味,時而還有清脆的滴答聲,那是雨水自屋檐落下。
阿蠻坐在窗前,手裏?頭正捏着一本書。
這是少司君許他的事?。
只要他陪着少司君去一趟慶豐山,就讓他自由出入石渠閣。
少司君并沒有忘記這件事?。
在阿蠻醒來後?的第二天?,江立華就親自送來了腰牌。只要有這個牌子在,阿蠻可?以随意?出入前後?院。
得了這牌子後?,阿蠻就去過一回石渠閣。
比起流芳齋那小小的布局,石渠閣是真的寬廣,足有四層之多,交錯的書架足以将每一層樓都填滿。而這裏?每日也有專門的太監看?守,不?叫這些珍貴的書籍落灰。
上到天?文地理儒學經典,下到游記雜學戲文話本,幾乎什麽都有。
阿蠻浏覽了一圈,借了幾本感興趣的回來。
那看?守石渠閣的老太監就笑眯眯地給阿蠻包起來。
這次借回來的書比流芳齋的要對胃口,阿蠻一連看?了幾日,竟是一口氣讀完了。
伴着秋風的涼爽,他有些滿足地将書阖上。而後?手邊,就多了一杯倒好的溫水。
阿蠻擡起頭,就看?到“三紫”朝着他笑了笑。
待喝了水,阿蠻起身要去恭房。
便有兩?個小太監跟了上來。
不?多時,他再回來,将原本只吃了一口的溫水全都吞下。
“三紫”看?到阿蠻這個動作,便移開了目光,與這屋內的其他宮人一般低眉順眼?。
重新坐回窗前,阿蠻翻開已?經讀完的書重新看?起來,只是那些字就再不?能讀進去。
搬來昭陽殿有好有壞。
好處自然是這裏?位置優越,不?管要去哪裏?都非常方便,不?必再像之前碧華樓那樣冒更多的風險;可?壞處也十?分明顯,這地方盯着的人太多了。
現在殿內伺候的人算上“三紫”一共有九個,阿蠻出入起碼都有兩?個人跟着,晚上更是有人守夜——得虧在阿蠻的反對下撤走了——如此一來,阿蠻的行動就很不?方便。
許多事?情,便都壓在了“三紫”身上。
只是阿蠻也擔心“三紫”的安全,畢竟他的身份是假的,少司君說不?定也會懷疑“三紫”的身份。
不?過幾經确定之下,“三紫”很确定并無人來試探。
意?識到這點?時,阿蠻只覺得荒謬至極。
他看?不?透少司君到底在想什麽?
會有人這般荒唐?
不?過這樣的情緒,阿蠻只壓在了心底。
正如十?三所料,暗樓很快傳來了新的命令。就在剛才的一進一出中?,阿蠻已?經得知了這個命令是什麽。
他們有個暗探在這一次王府內的搜查中?被卷進去,樓內要他們盡可?能想辦法将這個人滅口。
阿蠻翻過下一頁,盯着上面的字跡,心裏?卻想着楚王府的布局。
這些被抓住的暗探如果沒被送出王府,那必定會被關在府中?。
先前他和三紫探查出來的情況,已?經随着三紫的離開上交。而在多次的探查中?,阿蠻也基本能斷定,楚王府的布局與其他王府大差不?差。
既然大體相似,那布局也多是沿用。
那依着這些王府的布局,最?有可?能是牢獄的位置,應當是在……
阿蠻在心裏?無聲無息地推演着,得到了最?有可?能的三個地方。
兩?個在前院,一個在後?院。
後?院的可?能性自是最?小,阿蠻将其放在最?後?,而他的心思就在前面兩?個可?能搖擺。
這任務雖無期限,可?內容足以說明其緊要。
翌日,阿蠻又去了石渠閣。
這一次,他帶上了“三紫”和秋溪。
“秋溪,通往石渠閣的路,只有一條嗎?”阿蠻不?經意?般問起,“可?還有別的路?”
秋溪比起秋禾來說,性格更為活潑,那話也很是密集,聞言笑眯眯地說:“夫人,自是有的。”
她在前方的岔道?一轉,帶着阿蠻前往另一個方向。
先前的那條路瞧着是大道?,而眼?下這條,那便是比較少人走的小道?了。那景致在這秋日顯得有幾分蕭條寂寥。
秋溪許是擔心阿蠻無聊,便又開始叽叽喳喳說起話來。
阿蠻偶爾回應,打量起周圍的建築。
此處僻靜,偶爾有風聲起,便是沙沙的聲響,除了他們的腳步聲外,并沒有其他的動靜。
“……這邊少有人來,只有幾位先生住在此處。”秋溪說到這,飛快地朝左邊點?了點?,“便是這。”
秋溪說得含糊,阿蠻卻是知道?她說的是王府中?的幕僚。
天?下有能者都希望能一展宏圖,可?除卻世家貴族外,尋常出身卻少有這樣的本事?。
阿蠻平靜地掃過那處院落,看?起來不?感興趣,“還有多久到石渠閣?”
秋溪:“往後?繞過一個院子,便到了。”
就在他們将将看?到石渠閣的時候,道?路的另一頭,也傳來了腳步聲。
秋溪微愣,還是阿蠻先開口:“往後?避一避罷。”
畢竟,他已?經聽?出來這腳步聲是誰。
他們避讓到一側,低垂着頭。
不?多時,腳步聲漸近,已?到了跟前。
只是到了,卻是停下。
阿蠻心裏?嘆氣,擡頭對上了一張熟悉到過分的臉龐,少司君正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他穿着一襲绛紫的衣裳,端得是雍容華貴,那張臉上面無表情,仿佛被冰霜凍結。只是,在對上阿蠻的視線後?,這座冰山驟然融化,仿若剎那春暖花開。
少司君揚眉,笑吟吟地說道?:“阿蠻這是要去哪?”他的視線自阿蠻腰間的腰牌掃過,又道?,“石渠閣?”
阿蠻欠身:“是。”
少司君嘆了氣,像是有些受傷:“阿蠻這麽疏遠做什麽?”他伸手去抓阿蠻的手腕,将人給帶了過來,絲毫不?在意?其餘人等的詫異。
阿蠻艱難地與他角力。
……可?惡啊,輸了。
沒能成功的下場,就是面無表情的人變作了阿蠻。
“石渠閣那地方,什麽時候都能去,阿蠻,不?若與我去個地方轉轉,如何?”少司君此時的模樣,阿蠻覺得他像是在拿着胡蘿蔔誘|惑兔子的怪人,“那地方太冷,兩?個人一起,總會暖和些。”
阿蠻:“……”
你是當背後?那麽多人都不?存在嗎?
他現在真的意?識到少司君真是個恣意?妄為的脾性,在高興與憤怒間無需任何的停歇,奇思妙想抛出來的瞬間,下一刻定要去做。
正如此刻,少司君一開始并沒打算将他帶去某處,可?正巧遇上了,他便想了。
阿蠻的眼?睛對上少司君身後?的屠勁松。
剛才少司君說話的時候,這人臉上有一閃而過的詫異。
哪怕很短暫,卻也被阿蠻捕捉到。
說明那地方必定重要,最?起碼在屠勁松這種楚王近侍看?來,是阿蠻不?該踏足的地方。
屠勁松對上阿蠻的視線,卻是微微一笑,朝着他略一躬身。那态度是畢恭畢敬的,就是半點?沒勸谏的意?思。
阿蠻放棄了,恹恹地說:“大王想去哪?”
少司君扶着阿蠻的肩膀,漫不?經心地說:“水牢。”
……嗯?
…
腐臭難聞的氣息,在踏進此處時撲面而來,與那潮濕的水汽一起彌漫上來的,也有怪異的慘叫聲。
這處水牢,就在阿蠻猜測的兩?個前院地點?之一。可?這并不?能讓他高興起來,相反,在踏足這裏?的那一刻他就在心中?不?斷篩查過往的一切……
少司君發現了?
不?可?能。
那少司君為何要帶阿蠻來這?
阿蠻斂眉,平靜的臉龐沒有任何表情的變化,他就那麽平靜地跟着少司君走到了盡頭。
盡頭的房間,彌漫着潮氣。
過分幽暗的環境讓人看?不?清楚裏?面的構造,只隐約聽?到嘩啦的水聲。
不?必楚王吩咐,就有人點?了燈。
亮起的燈火,終于叫人看?清楚這牢房內的情況。哪怕阿蠻心中?有數,可?在直面時卻還是有些心驚。
這房間應當是下沉構造,有大半的空間是沉于地底,而這部分地方都充滿了水。人被吊着胳膊關在這裏?,便只能忍受水沒過胸口的壓重。
這裏?頭一共十?數人,有兩?個已?經進氣多出氣少,餘下幾個在聽?到燈火亮起後?,因長時間處在黑暗中?會不?自覺地閃避開刺眼?的光。
阿蠻迅速地鎖定了最?右邊那個還保持着理智的人。
他的臉上,有一顆拇指大的黑痣。
只是看?了一眼?,阿蠻就立刻收回了視線,将全部的心神都停留在了少司君的身上。
“……大王……”水牢中?,有人哆嗦着說話,“我是被冤枉的……”
那是一個粗壯大漢。
饒是這樣強壯的體魄,在這種陰森潮|濕的環境裏?待上幾天?,也是要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
少司君站在阿蠻前頭,他看?不?清楚那人是什麽神情,只能從他的聲音裏?聽?出幾分愉悅。
“魯石,你知道?我不?喜歡聽?人廢話。”少司君的笑意?還未散去,聲音已?有幾分冰涼的嘆息,“割了他的舌頭。”
原本就守在水牢內的獄卒裏?有人立刻出列,不?知扳動了什麽,吊着魯石的那條繩索就猛地将人拖曳了過來。
哪怕魯石已?經精疲力竭,沒有了任何力氣,待看?到那鋒銳的匕首時,還是拼命掙紮起來,他嘶吼着:“大王,我為您牽過馬,為您殺過人,我是真的冤枉啊大王!”
人被拖到水牢邊,胸口狠狠撞上了間隔的牆壁。魯石能看?到楚王的靴子,再仰起頭,也能看?到他面無表情的臉龐。
“孤還記得你曾經的英勇……”少司君走到水池邊,狠狠踩住魯石的腦袋,用力将人踩進水裏?,激烈的掙紮伴随着鐵鎖的嘩啦聲,将男人冰涼徹骨的聲音襯托得宛如地獄來音,“那你也應當記得,孤最?不?喜的是什麽吧?”
魯石的腦袋被按進水底,被迫嗆進好幾口髒水,根本沒聽?清楚少司君說的是什麽。
沒聽?到魯石的回答,少司君勾起個陰鸷的笑容,腳底用力将魯石掙紮起來的腦袋又踩了下去。
激烈的水聲響徹,除此外整座水牢皆是寂靜。
魯石逐漸失去了力氣,人也埋在水底,再也擡不?起頭。
少司君嘆了聲:“真是可?惜。”
那漠然的口味叫人不?寒而栗,他在可?惜什麽?可?惜人被弄死了,沒能割了他的舌頭?
少司君收回動作,掃向水牢裏?的其他人。
“孤不?是來審問你們的。”他的聲音是如此平淡,只那吐露出來的話卻刻薄到入骨,“只是想替你們尋一些有趣的死法。”
魯石,只是第一個。
慘叫,嘶吼,求饒。
這樣的聲音間或在牢獄內響起。
少司君是一個殘忍的暴徒,又像是一個乖戾的頑童,直将那些殘暴又別出心裁的方式用在了這些人的身上,除卻第一個魯石外,其餘的人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直到阿蠻離開那個水牢,秋風吹來,刮得他遍體發寒時,他才猛地一驚,意?識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他旁觀了一場殘酷的暴行。
倘若水牢裏?發生的一切洩露出去,根本無需添磚加瓦,所有人都會認定楚王是個殘暴無道?的瘋子。因為正常人不?應當在殺戮與虐待中?獲得快樂,更不?該有那樣殘忍的瘋狂。
他是一頭沒有善惡之分的惡獸,只憑借着純粹的好惡與本能釋放自己的殺性。
阿蠻隐隐覺察到,這或許才是真正的少司君。
屬于他殘暴、野蠻的一部分。
而至于阿蠻的任務……
哈哈,根本沒有完成的必要。
因為那位黑痣大哥已?經在水牢裏?,幾乎被少司君片成肉沫了。
正如少司君所言,他并不?在意?這些人嘴裏?流淌出來的每一個字。
他僅僅只想要他們死。
因為背叛。
這個詞,讓阿蠻有些恍惚。
不?知為何,會叫他聯想起自身的處境。
更糟糕的是,他本應當想起的是主人與他,可?偏偏阿蠻第一反應想到的,卻是自己與少司君。
荒唐。
他們兩?人的關系,談何背叛?
可?莫名的寒意?卻滲透進阿蠻的骨髓,讓他在這秋風裏?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
大多數時候,少司君的居所并不?會有什麽香味,因為他并不?愛熏香。除了偶爾清理血氣的時候,殿內的宮人會用香料掩蓋外,其餘時刻宮人并不?敢擅專。
此刻,便有淡淡的冷香浮動,将那腐朽的血氣蓋住。
少司君剛剛自昭陽殿回來。
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男人就養成了這樣子的習慣,每日裏?總會有一二次去阿蠻那,未必會做什麽,就是盯着他吃飯。
屠勁松和江立華巴不?得楚王天?天?如此。
實在是這位夫人太好使了。
自打他出現後?,楚王的吃食問題再也不?是老大難,不?管吃的再少,都比從前要多得多了。
就像是今日。
剛從昭陽殿回來的楚王心情很是愉悅。
不?。
屠勁松在心裏?修改了自己的詞措。
應當說,自阿蠻被大王搶進府中?,楚王的心情一直都出乎預料的好。
這位夫人也不?知道?到底哪裏?得了楚王的青眼?,一次次拒絕,大王卻還是一次次往他那裏?跑。
難道?這就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奇哉怪哉。
可?更為出奇的是楚王對他的态度。
楚王是一頭渾然天?成的獸。
他的世界與旁人不?同,所看?的事?物更是如此。
能在他身邊得用的人,早就習慣了大王随心所欲的做派。哪怕他們這些整日随從左右的太監,對于大王而言,也不?過是順手好用的工具。
因為好用,所以懶得換。
這樣的道?理或許有幾分冷漠刻薄,卻也是一樁好事?。只要勤勤懇懇,完成自己份內的事?,就能在楚王身邊站穩腳跟,不?必擔心會被誰搖尾乞憐的讨好給擠壓下去。
這不?,屠勁松經營多年,已?經牢牢把持住自己的地位。
可?正因為他在楚王身邊這麽多年,這才更加清楚阿蠻的奇特。而今在這世上,能讓楚王态度略有不?同的人,從前只有太子。
可?太子是楚王的親大兄,阿蠻呢?
方才将人送回昭陽殿的路上,楚王親自為他披上了衣裳,就因為覺得他冷。
楚王,覺得,他,冷!
當時跟在楚王身後?的一幹人等眼?珠子都快瞪下來了。
真是開天?辟地頭一回。
太子殿下冷的時候,楚王也只會叫他滾回去多穿件衣裳呢。
許是屠勁松想得太入神,楚王漫不?經心地打量了他一眼?。
屠勁松一個激靈,忙欠身說道?:“奴婢只是想起方才的事?,有些入神。”他背後?發涼,卻不?敢有絲毫隐瞞。
是與不?是,自有楚王評判。
而他從來都不?喜歡虛僞。
“想了什麽?”
“奴婢只是在想,大王分明是在意?夫人的,為何要到他到水牢去?”屠勁松汗津津地說,“是……是想要警告夫人,莫要逃跑嗎?”
“孤警告阿蠻做什麽?”聽?了這話,原本在看?密函的少司君擡起頭,古怪地笑了起來,“他本就不?可?能離開。”
那平靜的話語底下,是難以掩飾的占有欲。
“大王說得極是。”屠勁松忙說道?,“只是這水牢到底不?是個好去處……”
更別說那血淋淋的一團糟,不?論是誰來看?,都會以為楚王是在給個下馬威。
“孤的确很中?意?阿蠻……”少司君慢吞吞地說,絲絲戾氣浮現在眼?底,漂亮的臉上流露出幾分天?真的殘忍,“所以才要讓他同往。”
……啊?
哪怕屠勁松在楚王身邊這麽久,這一瞬間還是沒明白大王是怎麽想的。正常人要是被這麽一出鬧得,早就吓破膽了。
少司君卻已?經不?再理會屠勁松,低頭在密函上圈了幾個名字。
不?管阿蠻是女?還是男,不?管他過去如何,未來會變成什麽樣子……
可?阿蠻就是阿蠻。
只要是阿蠻,是怎樣的阿蠻都可?以。
這種瘋狂滋生的獨占欲正在無來由地攻|城|掠|地,有時還會添磚加瓦,讓那暴戾瘋狂的大火燃燒得更旺些。
至于為什麽,何須在意??
少司君從來都是任意?妄為的主兒。
只是少司君也從來不?是什麽慷慨大方的脾氣。
他給出了什麽,必會掠奪回更多。
當他将暴戾,殘忍,惡劣的一面袒露無遺時,阿蠻自然也該毫無保留地接納他,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