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阿蠻仰頭吻住男人
第30章 第三十章 阿蠻仰頭吻住男人。
阿蠻有些奇怪。
少司君擡頭, 不?經?意地朝着走?道的?盡頭望去。
盡管那裏空無?一人,可少司君清楚很在他動?作前,有人在那裏停留過。
是阿蠻呀。
阿蠻在跟蹤他。
這句話用在阿蠻的?身?上有些奇怪, 按理說?會做出這種事情的?人,應當是少司君才?對。
可最近這些天,少司君卻?能感覺到阿蠻的?緊迫盯人。
在任何一個少司君沒有盯着阿蠻的?時候,他都會感覺到那道視線若有若無?地落在他的?身?上。
如影随形,無?法斷絕。
阿蠻這是想報複他之前的?作為?
少司君愉悅地想。
他沒有阻攔, 甚至沒有提醒阿蠻自己已經?發現了這種行為。
又或者說?,其實阿蠻應當知道少司君已經?發現了。
可他當真要做一只鴕鳥,只要沒人提起來,就假裝自己什麽都沒發現。
阿蠻就是這樣,有時候慣愛用回避的?态度來躲避問?題。
Advertisement
不?過最近的?阿蠻與?之前不?盡相同,仿佛有什麽東西在驅使着他做出改變。
那堅硬的?石頭,似乎軟化了些。
少司君捏起一塊糕點, 慢悠悠地吃起來。
嘩啦——
郎宣在這大冬天搖着扇子, 頗有一種沒事找事的?感覺:“大王,您最近是不?是該去看一看大夫?”
邊上的?全少橫哽住,他怎麽覺得郎宣這話是在陰陽怪氣?
蔔雍更是直接:“正?卿, 你是想被大王倒吊着挂在樓上嗎?”
郎宣:“你們不?覺得大王最近很……”
他停頓了一瞬, 字正?腔圓地吐出四個字。
“搔首弄姿。”
啪!
蔔雍奪走?郎宣手裏的?扇子,抓着扇骨就給了他一記。
郎宣捂着腦袋逃出襲擊範圍, 振振有詞:“平時大王什麽時候愛吃東西了?可現在連吃個糕點都要慢條斯理地啃上十口八口,那叫一個端莊優雅。”
這頗有根據的?話惹得其他人不?由得朝楚王瞥過去一眼,很快收回來,然後?又是一眼,唔……
不?得行, 怎麽有種被郎宣說?服了的?感覺?
少司君将那塊蠟一般的?糕點丢進嘴裏,手指輕輕舒展了下,發出清脆的?啪嗒聲,“郎宣,你皮癢了?”
郎宣認真地說?:“不?敢,肯定是大王和夫人感情美滿。”
……嘔。
全少橫對郎宣這種超絕變臉又迅速拍馬屁的?功夫感到絕望。
“……大王,最近朝中連下多道旨意,想來等過完年,天子就會拿定主意……”蔔雍咳嗽了聲,加大了自己的?聲量,試圖把話題給掰回來,“不?知大王有何打算?”
眼下福王應當是焦頭爛額。
原本黎崇德的?事情應當會引來全部的?關注,叫朝中文?武百官深以為削藩的?重要性,這拿捏在前的?刺頭名單上,肯定是會有楚王。
然而福王橫空出世,在爆|炸案後?迅速成為頭一列的?人選。随着案子的?深入,甚至已經?發現了違禁開采的?礦洞,而今這件事反倒是蓋住了剌氐和黎崇德這件事的?風波。
無?他,只因為菏澤是個好地方。
就因為真的?太好了,要是福王真的?起了禍心,那肯定會将朝廷打個措手不?及。
想來現在的?福王肯定急得跳腳。
他是想當皇帝,可也沒有立刻起兵造反的?膽子。畢竟他這頭頂上的?老?爹還在呢,餘威猶在,他要的?頂多是東宮的?位置。
可這件不?經?意的?爆|炸案所帶來的?影響卻?是如此深遠,就算是福王都沒法預料到,短短的?時間內就已經?到了他不?得不?去京城負荊請罪的?地步。
就連皇貴妃也想要與?皇帝求情,奈何天啓帝似乎真在氣頭上,已經?好些時日不?曾到皇貴妃處過夜。
而這只是因為,菏澤一案正?正?切中了天啓帝的?擔憂。
太子是天啓帝認定的?下一任繼承人,也是他特地選出來的?性格中正?平和,能帶領國家穩步發展的?儲君。
只是天啓帝的?脾氣冷硬要強,他的?朝廷班底和太子的?性格不?太相符,等到皇帝去後?,不?論是朝野還是從前遺留下來的?這些藩王,肯定也是一大阻力。
天啓帝想削藩。
他定然如此。
只是動?作不?會太快,太急切。
他畢竟老?了,就算再有心,有些事情也不?如年輕那麽容易拼搏。
原本天啓帝所選定的?殺雞儆猴者,自然是少司君。可沒想到在這個節骨眼上,橫生枝節殺出了福王。
……福王啊,哈哈。
除卻?太子外,福王也是天啓帝很寵愛的?兒子。可是再寵愛,也必定是在皇位與?朝廷之外。
殺一只是殺,殺兩只,也是殺呢。
楚王撐着下巴,懶洋洋地說:“殺一個是殺,殺兩個是殺。天子想要的?,怕是雙殺。”他是那麽随便?從容,就好像在說的不是自己生死攸關的?大事。
“有太子在朝,說?不定……”全少橫蹙眉,還沒說?完,就被郎宣給打斷。
“正?因為太子,所以天子才?想削藩不?是嗎?”郎宣笑吟吟地說?下去,“太子越是說?話,才?越是不?好呢。”
一時間,這庭院都寂靜下來。
今日太陽高照,将那些厚厚的?積雪一層又一層曬化,溫度越發冷了,就連地面都是白與?黑混雜,顯得異常醜惡。
楚王又打了個哈欠,眼皮半合,“福王連日趕路入京,諸位覺得,他要做什麽?”
“去求情?”
“當面陳訴自己的?無?辜?”
“……太後??”
在衆多猜想中,全少橫遲疑地說?。
“等下,太後?……”蔔雍微微瞪大了眼,“對呀,怎能忘記太後??”
前兩年,太後?整日子過壽,楚王還曾經?上京去賀壽呢。
誰都知道,太後?最寵愛這些子孫輩。
也誰都清楚,天啓帝是個大孝子,從來都是最聽太後?的?話。
“這倒不?失為一種辦法。”全少橫喃喃,“只是,天子會讓他看到太後?嗎?”
這個問?題,也正?在福王的?心頭浮現。
距離京城不?過百裏的?距離,他冒着風雪望向西面,那是他最終的?目的?地。
車廂外,康野悄無?聲息地出現。
福王知道是他,卻?沒有轉頭去看。不?多時,底下的?人弄好了吃食,這才?來請福王下車。
福王微胖的?臉上帶着幾分淡笑,漫步行走?在風雪裏,待到營地中央簡略吃了幾口,卻?也是沒再動?過。
康野:“大王是在擔心進京一事?”
福王:“是,也不?是。”
他看着自己白淨的?手,翻來覆去地看,帶着幾分難得的?困惑。
“康野,你說?父親為何這般喜歡太子?”
“因為太子是陛下第一個兒子?”
福王低低笑起來,聲音帶着幾分怪異的?冰涼:“我倒是覺得,父親只是覺得,太子是他最正?常的?兒子。”
正?常?
康野細細咀嚼着這個詞,不?知為何遍體冰涼。
福王揉了把臉,仿佛将那怪異的?涼意也一并揉走?,恢複平靜地說?道:“等進京後?,天子未必允許孤觐見太後?,不?過到時候,太子會幫我們。”
康野不?免說?道:“可太子不?應該會……”
“是呀,太子本應該記恨我們。”福王幽幽地說?,“畢竟他或許猜到了某些事情與?孤有關,可這件事,他一定會幫孤。”
因為天啓帝要動?的?,不?僅是福王,還有楚王。
太子會不?管福王的?生死,卻?不?可能不?在意楚王的?安危。而這一次福王進京,只要能讓他見到太後?,他至少有八成的?把握能平安度過這個危機。
為了楚王,太子會幫他的?。
康野又是更多的?沉默,他皺眉的?模樣,像是有些不?解。對于這個外祖父給他的?人,福王從來都是厚待的?。
“你在擔心什麽?”福王漫不?經?心地說?,“是在記挂孤方才?說?的?話?”
康野回過神來,笑着搖頭:“卑職只是覺得,以陛下對楚王的?不?喜……以那位的?強硬脾氣,為何會隐忍到現在呢?”
是了,天啓帝不?喜歡,甚至厭惡楚王。不?管楚王有什麽才?能,他不?過是皇帝的?兒子,以天啓帝的?手段,為什麽不?早早在楚王羽翼未豐的?時候除了他?
聽了康野這話,福王哼笑了聲:“你難道不?知,皇後?曾與?陛下有過一諾嗎?”
康野:“卑職自是省得,可就算皇後?生前能與?陛下較勁,可她畢竟去了……”
康野這話說?得很隐晦,卻?也是實話。
在皇後?還活着的?時候,她是僅有幾個能和天啓帝較勁的?人,可不?管人生前有再多的?威嚴,死後?一切成空,就算皇帝答應了又如何,若是能叫人暴斃……那也不?過是朝夕間的?事。
随着康野的?話,福王的?神情有幾分嚴肅,他無?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也跟着皺眉。
“若要孤來說?,父親有些時候……是有些怕他的?。”
“什麽?”
康野顯然對這句話甚是不?解,幾乎是脫口而出。
此時此刻,篝火邊上只有他們兩人,那些是從都遠遠地停留在外。火光的?跳躍晃動?着影子,仿佛是怪異的?觸手于他們身?上爬行,也吞吐着詭異的?氛圍。
福王似乎對自己說?出來的?話也有幾分混亂,他伸手掐着鼻根,似乎是在思考着如何說?清楚這種感覺。
“自孤小時候,便?知道父親不?喜歡七弟。”福王陷入回憶,聲音有些飄忽,“他總是會忽略他,當做看不?到他……可非要說?的?話,那種厭惡與?疏遠中,也隐隐帶着某種恐懼。”
那種感覺很微妙,很難用語言形容,如果不?是長期生活其中,是絕對覺察不?到那種複雜的?情緒。
康野聽着福王的?話,不?由得想到剛才?大王提到的?“正?常”,他說?天子寵愛太子,或許是因為太子最正?常,那相對于的?,皇帝厭惡楚王,是因為楚王……不?正?常?
而此時,福王的?聲音卻?有些高昂:“你說?得對,就算當初有諾,可父親要是真的?不?想留下他,身?為帝王自有種種手段。他為何不?這麽做呢……”說?着說?着,那聲調又緩緩低沉下去,不?知想到了什麽。
“大王?”康野試探着問?,卻?看到福王猛地擡頭,那張白胖的?臉在火光的?明明滅滅下顯得有幾分可怕。
“……父親不?是不?想殺,而是不?能殺。”
又或者說?,他沒法殺。
…
一道細細黑線在白紙上塗抹開,仔細,輕柔,連力道都很勻稱,就在最後?将要勾連到一處時,持筆的?手突然顫抖了一下,頓時就毀了這一張畫。
阿蠻嘆息了一聲,伸手揉皺了這張紙丢到一旁去。
他這手能提重刀,能拉弓射箭,能殺人,怎麽就拿不?了一支畫筆呢?
這寫字也是拿筆,畫畫也是拿筆,怎麽同樣是拿筆,這字就寫得,這畫畫就畫不?得?
阿蠻心裏嘀嘀咕咕着這些事,将沾滿了墨的?毛筆丢到筆洗裏,抓着自己的?腦袋趴在桌上。
為了能好好畫出他想要的?感覺,這些天阿蠻都很認真地追蹤了少司君,試圖加強男人在他心裏的?印象,好讓他能夠憑空畫出來一幅畫。
可想而知一個從來都沒有繪畫基礎的?人怎麽可能一瞬間變成個厲害的?大家?
可阿蠻也沒想成為大家呢,他只想稍稍畫一畫,可就連這麽一點東西也很難入手,這讓他開始狐疑自己的?想法能不?能完成。
在又一次失敗後?,阿蠻将東西都收拾好,準備外出走?走?散散心。
秋溪看到他站起身?來,忙說?道:“夫人是打算去看望大王嗎?”
阿蠻微微蹙眉:“這次不?……我什麽時候有去看望大王了?”
他那幾次僅僅只是……偶遇。對,只是偶遇。
偶然經?過,偶然看上一眼。
根本不?是什麽專門去看望少司君的?。
秋溪從善如流改變了自己的?說?法:“那夫人想出去走?走?嗎?聽說?後?花園那裏比較熱鬧。”
阿蠻想了想,又放棄了。
他就在正?殿後?的?小花園自己玩自己的?。
天氣很冷,就連呼出來的?氣都帶着白團,阿蠻站在廊下,仰頭看着灰白色的?天空,總覺得自己在王府似乎待了很久。
風聲刮過樹梢,有細碎的?雪花落下。
阿蠻慢慢地走?到幹枯的?樹下,伸手碰了碰粗糙的?樹幹。冰冰涼的?感覺,讓他不?自覺嘆了口氣。
沙沙——
來者并沒有掩飾自己的?打算。
加上那細微的?腳步聲,與?一連串的?動?靜。
“阿蠻怎不?多穿些衣裳?”随着少司君的?話音落下,一件還帶着體溫的?大氅就蓋在阿蠻的?肩膀。
少司君長得比阿蠻高大,量身?定做的?大氅對于阿蠻來說?到底還是有點長,這一蓋,就顯得他有些嬌小。
阿蠻低頭看着這到腳背的?大氅,沒忍住動?了下,大氅下擺就跟着他的?動?作飛舞了幾下,如同翩跹而動?的?黑蝴蝶。
這點簡單的?快樂,讓阿蠻不?自覺彎了彎眉眼。
少司君原本還要說?什麽,卻?是看着阿蠻的?表情不?動?了。
阿蠻自娛自樂了一會,突覺這動?作的?幼稚,忙停下來,讓那大氅安安分分地貼着他提供溫暖。而後?他小心地看向少司君,生怕男人看到後?會調笑幾句。
只是猝不?及防對上少司君的?眉眼,卻?也是在笑的?。
那是一個很淺,很自然的?笑容。
阿蠻的?心口微微發熱,說?不?好那是什麽感覺,卻?是慢慢走?向少司君,伸手去碰他的?嘴角。
被冬雪染得冰涼的?手指,輕輕點在少司君的?臉上。
“……你笑起來,很好看。”阿蠻的?聲音埋在大氅裏,悶悶的?,有點輕,“……很漂亮。”
漂亮這樣的?詞,似乎不?能用來形容男人。
可在阿蠻的?眼裏,這人總是好看的?。不?管是司君,還是少司君。仿佛他的?容貌天生就長在阿蠻的?偏好上,就連他有些過分癡纏的?性格也同樣如此。
你瘋了。
阿蠻仿佛聽到十三?在罵他的?聲音。
可是少司君就是漂亮的?呀。
阿蠻在心裏輕輕反駁,尤其是剛才?那樣的?笑。
阿蠻見過少司君許多的?笑,不?論是哪一種,自然都是好看的?,可不?管是哪一種,也沒有剛才?那個瞬間觸動?他。
就好像……
阿蠻試圖去找一個詞語來形容那一刻,就好像褪下了虛假的?皮囊,以一種赤|裸純粹的?姿态流淌而出的?真實。
……他在想什麽呢?
阿蠻驚醒,下意識後?退幾步。
同樣是笑容,這樣的?笑和那樣的?笑,到底有什麽差別?
阿蠻在心裏嘲笑着自己,難道是真的?喜歡少司君到了昏頭的?地步,總會将他的?種種言行都美化?
少司君卻?是伸手握住了阿蠻的?肩膀,将人拖入懷中。
這擁抱的?力氣有些緊,也有些窒息。
少司君冰涼的?鼻尖磨蹭着阿蠻的?耳朵,帶來濕涼的?觸感,對比冰涼的?皮膚太過熾熱的?吐息拍打在耳朵,男人又自顧自笑起來。
阿蠻沒忍住咕哝了起來:“你笑什麽?”
是在笑話他?
那他也的?确覺得自己挺可樂的?。
“我的?心,跳得很快。”少司君答非所問?,輕輕蹭着阿蠻的?臉頰,“阿蠻呀,你告訴我,這種情緒是快樂嗎?”
阿蠻微愣,任由男人抱着,自己卻?垂下來的?胳膊到底動?了動?,試探着,慢慢地撫摸上少司君的?心口。
撲通——
強有力的?心跳聲。
撲通撲通撲通——
相比較而言太快的?跳動?。
少司君的?心跳很快。
阿蠻不?自覺抓緊了那塊地方的?布料,仿佛也借由這個動?作觸碰到那顆正?在不?顧一切律動?的?心。
“我……”
阿蠻微微張開嘴,被太多的?情感堵住了喉嚨,卻?是不?知道要說?什麽。
于是,他又聽到少司君在笑。
還是那種愉悅的?、應當是高興的?笑容。
“噓——”
冰冰涼涼的?嗓音這般說?。
那麽阿蠻也跟着安靜下來,在寂靜的?冰雪裏傾聽一顆心的?跳動?。
…
也不?知道那一日在樹下依偎的?畫面到底給了阿蠻什麽靈感,他開始埋首案牍,比之前還要刻苦地作畫。
“三?紫”曾看過他那些淩亂的?,不?成形狀的?紙張,比起畫,那更像是某種彎彎曲曲的?色塊。
後?來就開始變得有條理,變得更加細致起來。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來的?沖動?,叫他這個從前沒接觸過的?繪畫的?人那麽認真上頭。
一想到阿蠻上頭的?對象是誰,十三?的?心裏不?由得有些焦慮。
他守在邊上,看着阿蠻頭也不?擡的?模樣,那種隐隐約約的?不?安開始蔓延上心頭。
十三?還記得阿蠻與?他談論到任務時的?表情,那種嚴肅刻板的?模樣,與?現在可是完全不?同。
十三?的?任務與?楚王府有關,甚至于,是谙分寺這個任務的?後?續。
十三?要拿到楚王府一件東西。
在楚王府的?這段時間裏,十三?通過他那無?人能出其右的?易容技巧套取了不?少信息。他要的?東西最大的?可能就是在王府的?庫房。
只是這庫房也不?只是有一個,到底是在外院還是內院,這又是不?同的?難度。
自從阿蠻說?要幫他後?,十三?的?任務進度倒是突飛猛進,排除了不?少可能性。
畢竟相比較“三?紫”,有些話由阿蠻來問?反倒是更不?經?意,更容易叫人回答。
不?過也到此為止了。
探查的?事情,十三?還是得自己來做。
阿蠻身?邊的?人越來越多,就連“三?紫”許多動?作也受限制,哪怕身?手再好,在無?數雙眼睛的?盯梢下,到底還是要更加謹慎才?是。
……幸好,楚王還沒喪心病狂到讓暗衛來盯梢。
十三?一邊這麽想,一邊朝阿蠻看去,只見原本幾乎要趴到桌上去的?青年卻?是站起身?來,正?怔怔地看着桌面。
十三?也順着阿蠻的?視線看去。
……啊,是少司君。
當然會是少司君。
可是這幅畫和任何流傳于世上的?畫作都截然不?同,它看起來就像是……
阿蠻将少司君似模似樣地照搬了下來。
十三?的?嘴巴張張合合,突然說?道:“你這種畫法……如果去給通緝犯畫圖像,說?不?定能讓那些官府盡早将犯人抓捕歸案。”
他們偶爾出去完成任務,也會留下少許痕跡,說?不?得哪個官府就将他們當做通緝犯追捕了。
只這些對他們并沒有什麽影響。
一來多數任務都在不?同地方,這種通緝令的?作用頂多在一地,離開了當地就沒有太大的?影響;二來,十三?也曾欣賞過自己的?通緝令,只能說?上面的?人和他自己兩模兩樣。
這還是他根本就沒有用過易容的?前提下呢!
阿蠻的?呼吸急促,在幾次胸腹的?劇烈起伏後?,他将緊攥在手裏的?毛筆抛開,胡亂地扯了又一張紙蓋在上面。
十三?飛撲過去,抄手将那白紙挪開,“你這底下的?都還沒幹,就這麽蓋上去,你不?就白畫了?”
阿蠻的?嘴唇嗫嚅了兩下,低聲說?:“那就不?送了。”
十三?都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阿蠻特地把其他人都打發出去,只留着他一個人在屋內的?原因,不?就是擔心那些宮人會和楚王告密,以至于禮物失去驚喜嗎——雖然十三?真的?懷疑楚王這壞胚子早就什麽都知道了——可好不?容易畫出一副以十三?的?眼光都覺得還不?錯的?畫,為什麽要放棄?
“你是覺得畫風奇怪還是什麽,我覺得挺好看的?呀?”十三?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麽不?送了?”
阿蠻揉了揉自己的?臉,沒留神指腹上的?墨痕将自己的?臉也塗抹出奇怪的?紋路。十三?是看到了,不?過他急着等阿蠻的?解釋,就沒開口提醒他。
阿蠻:“我只是覺得……”他的?視線在那幅畫上徘徊了片刻,聲音漸漸低下去,“太暴露了。”
暴露?
十三?沒懂。
這哪裏暴露了?
這幅畫不?過是描繪了楚王在月下親吻一朵花的?模樣,以阿蠻的?技巧來說?,能勉強畫出來意境已是不?錯,更別說?這飽滿的?情感……
情感?
十三?的?思緒一頓,重新看着那幅畫。
……暴露,暴露,他微微瞪大了眼,忽然明白過來阿蠻說?的?是何意。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幅畫的?确是将作畫者的?情感暴露無?遺。
平心而論,阿蠻的?筆觸是稚嫩的?。他不?是什麽天才?,接觸繪畫的?時間也太短,這張畫只是憑借着他的?記憶力與?自我對手指的?操控方才?能畫出來的?。
舍棄山水畫作的?飄逸,舍棄那些他根本就不?懂的?東西,僅僅只是畫出他記憶裏的?少司君。
藝術是需要天賦的?,可是情感并不?需要。
但凡是看到這張畫的?人都會清楚地感覺到作畫者對畫中人的?鐘愛,那是一種自然而然的?感知,就仿佛那種情感已經?滿溢到無?法承載的?地步。
阿蠻撿起毛筆,重新丢到筆洗裏,而後?去銅盆那洗手,最後?踱步回來。
就這整個過程完成後?,阿蠻似乎已經?冷靜下來,他頂着還沒發現的?墨痕,對十三?認真地說?:“我決定換個禮物。”
他的?确認清了自己。
他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喜歡的?不?僅是司君,連帶着少司君的?那一部分也是喜歡着的?。
那種熱烈的?情感已經?濃郁到阿蠻自己都無?法再壓抑的?地步,指不?定在哪個時候就會傾瀉而出。
……就比如現在這幅畫。
可不?能是用這幅畫的?方式。
那讓阿蠻覺得自己太赤|裸,也太……暴露。
仿佛連心都剖開,讓人看到。
原來作畫是這麽一種瘋狂的?感覺嗎?情感竟會不?受控制地傾倒其中。
十三?覺得有點可惜。雖然他也不?知道哪裏可惜,可能是他的?腦子壞掉了,他竟然覺得要是十八把這幅畫送出去挺好的?。
可十八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他不?想送,那也就算了。
“明天就是除夕。”十三?轉移話題,“當是這府內最混亂的?時候,我要去探探內庫。”
阿蠻颔首:“我會盡可能牽制住楚王的?注意。”
十三?笑了起來,揶揄地說?:“還需要你特地牽制嗎?我怎麽覺得你只要在他面前出現,楚王的?全副心神就會被你牽引?”
阿蠻抿緊了唇,“十三?!”
十三?攤開手,俨然一副已經?無?所畏懼的?模樣:“左不?過是在這府內,就算暗樓也不?知道我們說?了什麽,做了什麽。”
阿蠻微愣,蹙眉看着十三?:“你怎麽……你之前可不?是這樣的?。”
之前的?十三?在知道阿蠻和楚王那堆破事後?,可是狠狠扒拉了他的?腦袋,一副他在作死的?模樣。
十三?平靜地說?:“大概是因為二十七。”
阿蠻就也沉默了。
十三?繼續說?:“你瞧,你剛和二十七見了面,下午她就死了。我只是覺得,我們也不?定什麽時候就死了。”死亡對他們而言并不?遙遠,更像是如影随形的?暗影。
“你這是在建議我和楚王……和他……”阿蠻“和”了半天,沒說?出個所以然來,十八就已經?一巴掌拍在他的?後?背心上。
“是在不?暴露你身?份的?前提下。”他咬牙切齒,“你沒忘記他對背叛者是什麽處置吧?”
“噢……”阿蠻發出一個無?意義的?音節。
他還記得少司君說?的?那些話。
如果少司君知道他的?身?份,甚至想起了當初在寧蘭郡的?記憶,那阿蠻索要承受的?報複,想必要比那些人都要凄慘。
畢竟少司君可不?舍得他死,卻?也不?會那麽輕易地活。
阿蠻輕嘆了口氣,可誰都不?想做人彘。
随着他們的?談話,那副畫到底是被阿蠻收了起來,他預備着等過完年再思考這個送禮問?題,指不?定當做開春禮物也成,反正?少司君看起來也并不?着急。
阿蠻這麽想。
到了除夕當天,就算是楚王府也都張燈結彩,熱鬧得很。
王府當天給所有宮人都多發了三?個月的?俸祿,晚上也允許他們熱鬧一場,隔着牆壁,還能隐隐聽到王府外的?煙花爆竹聲。
今夜祁東,沒有宵禁。
王府請了戲班子來,那咿咿呀呀的?彈唱聲将阿蠻催得差點沒睡着,他撐着下巴半眯着眼聽着那些根本沒懂的?唱腔,一邊還留神着少司君的?動?靜。
有不?少人正?與?楚王敬酒,不?過更多的?是在男人的?冷眼下默默地自己幹了。
哈哈,誰說?他們是來敬酒的?,他們只不?過是來大王面前喝酒的?。
不?過少司君也不?是一視同仁的?不?喝,在偶爾幾個人過來的?時候,他還是會碰一碰杯。
絕不?貪多。
阿蠻慢吞吞地想,他好像還沒見過少司君喝酒,他會喝酒嗎?
司君也不?曾吃過呢。
好不?容易等到“三?紫”回來,暗示他一切順利但一無?所獲後?,阿蠻終于得以站起身?來。
這熱鬧的?場合不?适合他,阿蠻想早些回去休息。只是在離開前他無?意識地朝着原本少司君在的?方向瞥了一眼,卻?發現人不?見了。
阿蠻心口一突,迅速看向四周,發覺仍是一派祥和沒有任何異動?。
……是他想多了?
阿蠻還以為是少司君覺察到了什麽異樣……一邊這麽想,他一邊帶着人離開了這歡騰的?場所。
一出殿外就很冷,阿蠻在月下踱步,零星幾點碎雪飄來,飄飄搖搖地落在阿蠻的?肩膀上。
等他慢騰騰走?回正?殿的?時候,就見屠勁松和江立華守在外面。
這是有些隆重,但算不?上太過。
少司君的?身?旁時常會跟着他們之中一個,或者兩個,只是他們現在在這,就意味着少司君已經?回來了。
……這麽早?
阿蠻想進去的?時候,出乎意料的?,屠勁松攔住了他。
這位中年太監似乎是有些擔憂,眉心皺着,謹慎地開口:“夫人,今夜大王吃了些酒。”
阿蠻颔首,他的?确看到少司君吃了酒。
雖然那個分量并不?多。
“大王并不?怎麽喜歡酒。”屠勁松道,“只是一點,都會讓他微醺。”
微醺?
阿蠻琢磨着屠勁松這個微妙的?用詞,出聲道:“回來的?時候,他醉了嗎?”
屠勁松:“大王不?會喝醉,只會在酒水的?影響下變得有些……直接,煩請夫人多擔待。”
阿蠻:“那醒酒湯?”
邊上的?江立華苦笑起來:“奴婢正?是被大王趕出來的?。”
阿蠻又問?了些情況,确定這不?會影響到少司君的?身?體,這才?做足了準備進去。
待到殿內,他才?發覺裏面暗得很,本該點繞四處的?燭光此刻只剩下淺淡的?餘晖,勉強能夠讓人看清楚方向。
這對阿蠻來說?不?成問?題,這點光亮已是足夠,只是少司君在何處?
阿蠻揚聲:“大王?”
沒有回應。
奇怪,怎麽會沒有?
阿蠻這麽想,快步在殿內翻找起來,外間沒有,床榻沒有,還能有哪……啊,人在書桌前。
這裏是最亮堂的?地方。
而少司君的?身?影就站在書桌前。
“大王,你……”
阿蠻快步走?過來,正?要問?他感覺如何,可所有的?話都終結于他的?視線落在少司君手上的?那一刻。
那幅畫。
少司君是從哪翻出來的??
少司君仿佛這個時候才?聽到他的?動?靜,緩緩擡起頭看向阿蠻。
一瞬間,阿蠻感覺自己就像是粘在蛛網上的?蝴蝶,翅膀被蛛絲纏繞着,一圈又一圈地包裹着。
阿蠻無?意識地後?退了半步。
僅僅是半步,卻?足以帶來天翻地覆的?變化,如果眼神能有實在感,想必現在已經?是千鈞重地壓在阿蠻的?身?上。
阿蠻感覺到那種詭異的?窒息感正?緩慢勒住他的?喉嚨,“……大王是從哪裏翻出來的??”
“阿蠻。”少司君盯着他叫了一聲,“阿蠻。”然後?,是第二聲。
這時候,阿蠻才?意識到,少司君的?眼神比起從前好似朦胧了些。
是真的?吃醉了?
少司君的?酒量真這麽差?
阿蠻一邊想,一邊安心了些:“大王,你手裏的?東西,能還給我嗎?”
少司君擰眉,拎起那幅畫,“阿蠻畫的?,難道不?是我?”
阿蠻忍住某種奇怪的?羞恥感:“……對,但是現在最重要的?是……”
“既是阿蠻的?禮物,為何要還?”
……怎麽快進到這裏了,我已經?不?打算送給你了!
阿蠻在心裏大聲叽咕。
“我想送給大王的?不?是這幅畫,而是……”
“撒謊。”
少司君幹脆利落打斷了阿蠻的?話。
他與?畫中的?少司君一起看了過來,近乎雙重的?壓力迫得阿蠻噤聲。真實的?少司君目光幽冷,帶着怪異的?偏執;而畫中的?少司君在親吻那朵花的?同時,卻?也是目不?轉睛地盯着他——是了,阿蠻畫的?其實是曾經?發生過的?某一個瞬間。
當兩個少司君齊齊望向阿蠻時,便?有再多的?話,都說?不?出口。
少司君露出一個略有惡意的?笑容,手指撫摸上畫作中的?自己,不?疾不?徐地開口:“阿蠻要送的?,究竟是這幅畫,還是這幅畫中滿腔到濃郁出來的?情感?”
那些蛛絲,仿佛随着他的?話更深地勒緊阿蠻的?喉嚨,要将他拽進陰森的?煉獄。
阿蠻抿緊了唇,就算是微醺的?少司君,那也是可惡的?少司君!
那一瞬間,那些壓抑,那些掙紮,那些猶豫都在這一刻成為薄怒的?燃料,驅使着阿蠻大步走?到少司君的?面前,抓着他的?衣領狠狠往下一拽。
阿蠻仰頭吻住男人的?唇。
許是動?作太猛,也許是準頭不?好,這個親吻充滿了血氣。
而後?,阿蠻将人狠狠一推,黑眸倔強地看着少司君:“這才?是我要送的?禮物。”
那唇染着一抹血紅。
與?眼角飛起的?羞惱豔紅一齊落在少司君眼裏,正?似燃燒的?火焰,真真漂亮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