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鑽戒
第二章 鑽戒
“我賜予你重生的機會,不是讓你去殺人的!”
一個白胡子老頭在瞪我。
我皺眉:“你誰?”
老頭嚴肅道:“自然是至高無上的閻王大人!”
哦,原來在做夢。
老頭繼續瞪我:“殺人是要付出代價的!宋星玓,你要珍惜重生的機會,放下仇恨,放下戾氣,千萬不要再犯殺忌,否則将陷入萬劫不複!”
吵死了。
我随手掄起一把斧頭,直直砍向老頭的腦袋。
結果撲了個空。
夢醒。
睜開眼,面前是一張被捅了無數個血洞的臉。
晦氣。
睡飽了覺,接下來就該處理屍體了。
在屋裏翻了一通,我從儲物室找出一把黑柄鋼斧,除此之外,還有各種刀具和棍子。
倒是一點都不意外。
畢竟這可是一個變态殺人犯的家。
只不過這把斧頭好像跟夢裏那個一模一樣。
難道,那不只是夢?
算了,專心分屍。
拎起沉重的斧頭,我先是試着剁了下屍體的腳踝,非但沒能砍斷骨頭,還發出了巨大的聲響。
此時已是晚上,這棟公寓的隔音又極差,如果被鄰居舉報擾民,我必然會暴露。
我不得已放下斧頭,将視線轉向廚房裏那個巨大的冰櫃。
打開一看,是空的。
塞入一具身長一八五以上的男屍,綽綽有餘。
“您家還真是設備齊全呢。”我沖地上的屍體笑。
時遇安靜地躺在地板上,一只手裏還緊緊攥着我給他的空糖罐。
“早知如此,在殺你之前,我應該先向你讨教一下怎麽處理屍體。”我嘆氣。
真正動手想要把時遇搬進冰櫃裏時,我才意識到,自己的力氣還是太小了。
在沒有旁人協助的情況下,僅憑我一個人,很難順利移動一具成年男性屍體。
我吃力地又拖又拽,在地板上拖出一道長長的血痕,終于把時遇運到了廚房。我拖着他靠坐在冰櫃旁,打算歇一會兒再繼續。
屋內沒有開燈,透過廚房的窗戶,我凝望着夜空,輕聲說:“小時候,我最大的夢想,就是成為一個漂亮的新娘。”
“盛大的婚禮,恩愛的新郎,親友的祝福,每一樣都如夢似幻。”
“盼了那麽久,我終于即将擁有專屬于自己的,幸福溫暖的家。”
“可是,你出現了。”
“托你的福,讓我顏面掃地,尊嚴全無,讓我站在臺上,被親朋好友用質疑和譏諷的目光從頭打量到腳,最終,還讓我當着他們的面摔成了肉泥。”
“讓我,從人變成鬼。”
我勾起唇,笑得凄然。
“明明已經親手殺了你,我卻還是無比強烈地,恨着你。”
“時遇,我好恨你。”
肩上忽然一沉。
原本老老實實倚靠在冰櫃旁的屍體,忽然身子一歪,腦袋靠在了我肩膀上。
就像是,在回應我似的。
窗外的夜空星月交輝。
如果此刻恰好有人路過,或許會以為我們是一對正依偎着賞月的甜蜜小情侶。
我後背一僵,猛地推開他,迅速從地上爬起,沖着那顆腦袋一腳又一腳踩下去。
一直踩到那張臉徹底癟下去,五官交融為一體,才慢慢停下來。
洩完憤後,我繼續在時遇家搜尋分屍工具,結果無意間翻出了一疊厚厚的相片。
每張相片上的人都是我。
有我洗澡的樣子,睡覺的時候,上廁所的樣子。
以及,躺在方谏身下的樣子。
多種多樣的監控視角,遍布我家每個角落。
怪不得。
怪不得時遇會那般熟知我的隐私。
原來他一直在利用攝像頭偷窺我。
當我洗澡時,睡覺時,如廁時,從未想過,自己家裏藏滿了密密麻麻的隐形攝像頭,而那些攝像頭的主人,是我家隔壁的變态殺人犯。
根據相片裏的場景推斷,從我剛搬進這間公寓的時候,他就已經開始偷窺監視我了。
惡心。
好惡心。
我嫌惡地盯着地上那具血肉模糊的屍體:“還真是,每多了解你一分,就多厭惡你一分。”
我克制不住地反胃,想要立刻回家找出并砸爛每一只攝像頭。
現在已經夜深,應該遇不到其他鄰居。
然而,我剛從時遇家走出來,便看見了正站在我家門口的方谏。
他還是沒有耐心等到明天,直接跑來了公寓找我,一轉頭,便目睹了半夜從男鄰居家出來的我。
夜幕之下,方谏沒有留意到我身上的血跡。
他又驚又怒:“你口中的急事,就是跟男鄰居亂搞?”
天大的誤會。
我連忙拉住他:“聽我解釋。”
方谏猛地推開我,大踏步沖進時遇家:“我倒要看看這個奸夫長什麽樣!”
幾秒後,憤怒的腳步聲戛然而止。
我跟了上去,只見方谏正癱坐在血肉模糊的屍體旁,渾身戰栗。
“你應該看不太清他的長相。”我無奈道。
“人是你殺的?”方谏轉頭看向我,眼中滿是驚恐。
我走向他,試圖解釋前因後果:“是他先——”
“別過來!殺人犯!”方谏哆嗦着掏出手機報警。
我愣在原地,腦中驟然浮現出前世婚禮上的場景。
在時遇掏出刀後,方谏條件反射地拉着我跑,結果我被婚紗裙擺絆住,不小心松開了他的手,導致失去支撐摔向地面,最終被時遇挾持。
真的,只是因為不小心嗎?
因為那時太過慌亂,我自動忽略了很多細節。
如今仔細回想,好像,是方谏主動甩開了我。
在我被裙擺絆住,無法前行之時,他第一時間甩開了我的手,獨自跑向了安全的地方。
是他先松手的。
是他将我推向了時遇。
在我被羞辱時,開口維護我的人,不是方谏;在我被挾持時,站出來與犯人對峙的,不是方谏;在我被摔碎時,撲上來擁抱我的人,也不是方谏。
我的新郎,從頭到尾,似乎,什麽都沒有做。
原來如此。
原來,被時遇毀掉的,并不只是我的婚禮,還有我的愛情。
原來,那個自以為幸福的新娘,在危難之時,被新郎果斷抛棄了。
這一世的方谏,在發現屍體後,毫不猶豫地選擇報警,又一次,抛棄了我。
一個完美愛人,不論貧窮與富貴,不論殺人與分屍,都應該無條件站在我這邊才對。
顯然,方谏并不是那個人。
我拾起地上的斧頭,沒有一絲遲疑,用力劈向他的腦袋。
可惜被他躲了過去。
“你剛剛,是想殺我嗎?”方谏一臉愕然。
“手滑而已啦。”我無辜地笑,再次舉起斧頭。
“瘋了!你真的瘋了!”他跌跌撞撞地爬起來往門口跑。
我快步跟上去,又朝着他的小腿重重砍了下去。
斧頭嵌進血肉裏後,拔出來時還稍微費了點勁。
慘叫聲震耳欲聾,這下是板上釘釘的擾民了。
方谏慘白着臉,不顧傷口的劇痛,一瘸一拐地往外逃去。
電梯停在一樓,他沒時間去等,拖着受傷的小腿奔向樓道。
我掄起斧頭緊随其後,溫聲細語:“親愛的,別怕,我不會對你怎麽樣的。”
最多也就是,會把你剁成肉泥而已。
我和方谏相戀了三年,而當我決定殺了他時,只需要考慮三秒。
雖然時遇已經死去,可他含有變态因子的血液,似乎透過我的皮膚,滲進我的體內,感染了我身上每一處細胞。
時遇說,我之所以會被他選中,只是因為我比較倒黴而已。
可,為什麽偏偏是我?
世上有那麽多人,為什麽偏偏是我?
真不公平啊。
既然如此,那就拉着大家陪我一起不幸好了。
夢裏那個自稱閻王的老頭命令我不要殺人,可我生平最讨厭的事,就是乖乖聽話。
下午還捧着鮮花向我深情求婚的男人,此刻正連滾帶爬地在樓道裏狂奔,時不時因踉跄而摔下臺階,卻連一秒鐘的停歇也不敢有,滑稽不已。
“當年,你向我告白,說會永遠愛我。”
鋒利的鋼斧在牆壁上發出刺耳的刮蹭聲。
“不管發生什麽事,都會無條件地愛我,維護我。”
緊握着斧柄的手上,正戴着那枚象征我們愛情的鑽戒。
“現在,我不過是殺了個人而已,你怎麽就怕成了這樣?”
所以說啊,戀人之間的海誓山盟,一個字都不能信。
我沿着滴落在樓梯上的血跡,一步一步往下走。
方谏又一次摔下臺階後,再也沒能爬起來,小腿處的傷口血肉外翻,露出了骨頭。
他渾身哆嗦着,開始哭着求饒。
無論一個人平時多麽正經,一旦開始認慫,就魅力全無。
就像上一世跪在天臺磕破了頭的我。
那時,時遇沒有放過我,現在,我也不會放過方谏。
我停在方谏面前,擡腳踩上他的傷口:“親愛的,想讓我先剁你哪個部位?”
方谏的臉因疼痛而扭曲,終于放棄求饒,絕望地嘶吼:“宋星玓,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當年追了你!無條件愛你?你在做什麽白日夢?我寧願孤獨終老,也不會去愛你這個毒婦!變态!瘋婊子!你爸媽寧願自殺都不肯要你,居然指望我會真心愛你!?”
好沒品的男人。
居然這麽無情地揭人家傷疤。
我揮起斧頭,決定剁爛他的嘴。
突然間,口袋裏響起了電話鈴。
我掏出手機,打量着屏幕上的來電顯示——小叔。
是宋珸。
按下接聽鍵,電話那一頭立刻傳來他磁性的嗓音:“星星,睡了嗎?”
星星。
全世界只有宋珸會這麽叫我。
一瞬間,所有殺意都消散了。
我的心中,只剩下無限柔情。
對啊,我還有宋珸。
那個義無反顧吻向我的宋珸。
“宋珸。”我柔聲喚他。
從小到大我一直叫他小叔,這是第一次直呼他名字。
宋珸一時沒反應過來,頓了幾秒才開口:“聽說今天方谏跟你求婚了,恭喜。”
嘴上說着恭喜,其實內心充斥了翻江倒海的醋意吧。
真可愛。
我踩着方谏的小腿,腳尖用力往傷口裏鑽,他再次發出凄厲的慘叫。
“什麽聲音?”宋珸問。
“狗叫而已。”我笑道,“我突然不喜歡方谏了,所以,不打算跟他結婚啦。”
“方谏是你男朋友,”宋珸語氣低沉,“你不喜歡他,要去喜歡誰?”
“你。”我輕聲說。
電話那一頭驟然安靜下來。
悄悄暗戀着我的小叔,在聽到這個答案後,會給出什麽樣的回應呢?
然而,我永遠也無法知道了。
方谏不知何時爬了起來,使上全身的力氣推開我,我踉跄着倒退幾步,腳下猛地踩空,直直摔下臺階,手裏的東西也跟着甩了出去。
首先砸落在地的,是我的脊椎,每一根骨頭都像煙花般爆裂開來。
其次是手機,重重摔落在我身旁,屏幕已然粉碎,終止了和宋珸的通話。
最後是斧頭,在空中轉了一個完美的三百六十度後,非常恰好地,正中我腦門。
鮮血迅速噴湧出來,濺入我瞪大的瞳孔,模糊了我的視線。
方谏呆了幾秒後,撲到我身上,痛哭流涕地哀嚎:“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好吵。
趁着還有一口氣,我伸手揪住他的衣領:“既然這麽舍不得,不如,陪我一起死?”
方谏的哭聲立刻止住了,迅速扔下我,轉身就跑。
王八蛋。
屈指一算,從我重生到現在,還不到二十四小時。
真是重生界的恥辱。
在死神降臨之前,我只有一個念頭。
早知如此,我應該第一時間去見宋珸的。
奔向他,抱住他,親吻他。
把我失而複得的生命,全都用來跟他在一起。
什麽時遇,什麽方谏,統統見鬼去。
我只要宋珸。
可惜,本人的腦袋已經被斧頭劈成兩半了。
真疼。
*
糊住視線的血漸漸散去。
眼前是熟悉的KTV包廂。
在周圍人的起哄聲中,方谏拿着戒指,沖我單膝下跪:“親愛的,嫁給我吧!”
我擡手摸了下腦門,上面似乎還殘留着被斧頭劈裂的痛感。
所以,我又一次重生了。
“小玓,嫁給我好嗎?”方谏的聲音将我從思緒中拉回現實。
我接過那枚鑽戒,手一揚,扔進了垃圾桶,開口:“滾。”
在場所有朋友都呆住了。
方谏錯愕道:“好好的發什麽瘋?”
我嗤笑:“瘋的是你吧?談個戀愛玩玩也就罷了,誰要跟你結婚?方谏,其實我一直沒好意思說,跟你交往的這幾年中,你從來沒有讓我到達過高潮,一次也沒有。跟你上床,真是,無趣極了。”
“宋、星、玓!”
在衆人面前被女友如此譏諷,方谏瞬間黑了臉,咬牙切齒地揮起拳頭沖向我,被一旁的哥們兒死死拉住。
“正好大家都在,幫忙見證一下,從今天起,我和方谏正式分手,再無瓜葛。”我沖滿屋子的熟人禮貌微笑,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我和方谏做了四年同學,三年戀人,從青蔥到成熟,感情一直很要好。
然而,有些看似穩定的感情,只不過是因為沒遇上考驗而已。
愛情的破碎,有時并不需要狗血的第三者,只一個眼神,一次松手,曾經的熾熱愛意,便在眨眼之間蕩然無存。
在危急時刻松開累贅的手,優先确保自己的安全,倒也沒有錯。
那個指望男友化身英雄守護自己的倒黴新娘,才是幼稚可笑。
人這一生,除了自己,誰都靠不住。
當然,我理解他的行為,不代表就會原諒他。
但我不想再把時間浪費在不重要的人身上了。
宋珸。
我只想見宋珸。
直到此刻我才意識到,當初宋珸為什麽會拒絕我搬去他家。
因為他察覺到了內心對我的情愫,必須,不得不推開我。
如果放任我住進他家,我們總有一天會越過那條防線,共同墜入深淵。
一個人搬進公寓那天,我蜷縮在床上哭了一夜,以為自己被他抛棄了。
我從未想過,那時的宋珸,內心深處究竟在經歷什麽樣的煎熬和掙紮。
原來他已經愛了我那麽久,那麽久。
經歷了死亡,重生,仇恨,又一次死亡後,我終于冷靜下來,看清了自己的心。
走出KTV,我立刻撥通了宋珸的電話:“宋珸,你在哪兒?我想見你。”
見了面,我一定要狠狠撲過去,給他一個纏綿悱恻的擁抱。
或許,還應該再給他一個吻。
想到這裏,我臉頰竟然有點發燙。
宋珸愣了一下,開口:“我在外地參加一個學術會,過陣子回去。”
“……”
滿腔熱情瞬間被澆滅。
差點忘了,宋珸是個外科醫生,平時工作繁忙,偶爾還要出個差。
見我半天不出聲,宋珸語氣放緩:“有事嗎?”
我委屈道:“沒事,就是突然想你了。”
宋珸沉默。
按照現在這個時間線,我上一次跟宋珸見面,還是在除夕飯桌上。記得當時我敷衍地敬了他一杯酒,其餘一句話也沒多講。
結果此時此刻我卻在撒着嬌說想他了。
任誰看來,我都是個企圖找他套近乎借錢的勢利眼親戚。
我連忙證明自己的真心:“真沒什麽事,就是非常單純地想念你。”
靜了半晌,宋珸沉聲道:“沒事就挂了吧,還有,下次不準直呼我的名字,我是你叔叔。”
哈?
這什麽鬼态度?
突然擺什麽長輩的架子?
哦,我懂了。
表面上故作嚴肅地強調叔叔的身份,殊不知內心已經炸開了煙花。
他從小就是這種悶騷的性格。
我繼續撒嬌:“那小叔回來以後一定要記得聯系我哦!”
“嗯。”
宋珸淡淡地應了一聲,然後迅速挂斷電話。
這人未免有些裝過頭了。
算了,他畢竟是做長輩的,如果二話不說就跟我恩恩愛愛,那才是不正常。
要慢慢來。
總有一天,我要拿下宋珸,然後當着爺爺奶奶的面甜蜜官宣。
他們最寵愛的兒子,跟他們最瞧不上的孫女,熱烈地相愛了。
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氣暈過去?
總之,整個家都會亂成一團。
越亂越好。
光是想象一下那個場景,我就興奮不已。
從小到大,我竭盡全力地扮乖,只為獲得大人的一點憐愛。
然而在我生死攸關之際,我爺爺脫口而出的卻是:別管她死活。
宋星玓,你的人生,可憐至極。
如此可憐的我,偶爾叛逆一次,跟小叔談個戀愛,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人生在世,乖巧二字,最是無用。
他們讓我不痛快,那我就讓他們更不痛快。
沒有動刀,也沒有動斧頭,我已經夠孝順了。
收拾好心情,我準備回公寓,走了幾步後,猛地停下來。
差點忘了,家裏還有個變态在等我。
上一次重生讓我深切領悟到:人,不能太沖動。
因為我一時沖動殺了時遇,所以才會被方谏發現屍體,才會氣得我抄起斧頭追殺他,才會被他失手推下樓梯,才會被斧頭劈中腦門斷了氣。
這一切的源頭,都是因為我殺了時遇。
雖然把那個變态活活捅死是一件很爽的事,但爽完之後,剩下的是無盡麻煩。
即便不再有方谏搗亂,我也必須要一個人辛苦地藏起屍體,要把現場清理幹淨,要防止被鄰居發現異常,何況把屍體塞進冰櫃也不是長久之計,未來勢必還要偷偷摸摸地分屍,扔屍,在這個滿大街都是監控的年代,我能把屍塊扔去哪兒?
大概率會是我上一秒剛扔完屍塊,下一秒就被扭送進了派出所,那這次重生的機會就又被浪費了,唯有自我了斷。
我根本就沒有殺完人後瞞天過海的能力。
報警揭發時遇是殺人犯?
可目前樓上一家三口還沒有被殺,除此之外我并不清楚時遇有沒有殺過其他人,在沒有掌握實際證據的情況下,如果我貿然報警,說不定非但影響不了時遇,還會引火上身,讓他提前對我下手。
誰又能保證,我還會有第三次重生的機會?
所以,這一世,我絕不能再沖動。
不能殺人,更不能被殺。
好好活下去,才是我的首要任務。
雖然很不情願,但偶爾還是要聽一下閻王的話。
于是,我果斷掉頭,去了閨蜜姜韻家借住。
如果回公寓,我必然會在電梯裏撞見時遇,牽扯出後續的恩怨。
那我索性讓那次偶遇不再發生,在外面住上一段時間,然後直接搬家,躲個清靜。
于是,我在閨蜜家安然無恙地待了一陣子,其間除了爺爺奶奶偶爾打電話質問我跟方谏分手的事,其他什麽也沒發生。
我還認真背下了幾期彩票頭獎的號碼,如果未來又一次重生,我就可以靠買彩票發財了。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發展。
新的一天,親人們照舊給我發送着慰問短信。
爺爺:你休想跟方谏分手!那麽好的男人你也舍得甩?你以為自己是天仙?以你的條件,老老實實跟方谏結婚才是最佳選擇!
奶奶:小方家境好,工作好,平時還經常幫襯我們,我們早就認可了這個孫女婿。你一向懂事,從不忤逆大人,這次怎麽會昏了頭?趕緊跟方谏複合,別再讓我們操心了。
難為二老打這麽多字了。
我可憐的爺爺奶奶并不知道,此刻我正坐在鏡子前,仔仔細細地梳妝打扮,準備出門去勾引他們的寶貝兒子。
今天是宋珸出完差回來的日子,我要趕在第一時間去見他。
“聽說你拒絕了方谏的求婚,怎麽回事?”宋珸在電話裏問。
“人家移情別戀啦。”我嬌羞地笑。
“什麽?”宋珸有一瞬的詫異,很快又恢複冷峻,“不準開玩笑。”
“我沒有開玩笑,不喜歡了就果斷分手,勉強耗下去也是損人不利己。”
“那你喜歡上誰了?”宋珸語氣低沉。
“見面告訴你。”
我要當面告白,欣賞他錯愕的表情。
一向沉穩冷峻的宋珸,受到驚吓後會是什麽樣子呢?
肯定超可愛。
我們約在了閨蜜家附近的咖啡館,我心情大好地出了門,卻發現門口放着一個寫我名字的快遞盒,拆開一看,竟然是方谏之前求婚用的那枚鑽戒。
盒子裏還有一張紙條——小玓,只要你肯認錯,這鑽戒就還是你的。
什麽晦氣玩意兒。
我一邊往咖啡館的方向走,一邊掏出手機發消息:方谏,你再敢死纏爛打,我就把你全家剁碎了沖馬桶。
還沒來得及按下發送鍵,攥在手心的鑽戒突然滑了下去,在地上滾了好幾圈後,最終落在了一雙黑色靴子旁。
我皺皺眉,不打算去撿,反正本來也要扔掉的。
然而黑靴的主人卻彎下腰,撿起戒指,遞向了我。
我只好擡起頭,将目光從手機屏幕轉向這位熱心路人。
淩亂的頭發,不修邊幅的打扮。
以及熟悉的,腐爛的味道。
那張曾被我捅爛踩扁的臉,此刻,就在我面前。
有體溫,有呼吸,有心跳。
隐藏在淩亂頭發下的眼睛,正直勾勾盯着我。
我感到身上的血液一點一點地,從頭涼到腳。
路上的熙攘人群,仿佛瞬間消失了。
整條街上,整個世界,只剩下了四目相對的我與他。
腦中有個冰冷的聲音在提醒我:好不起來的,你的人生。
只要有這個人在,我就永遠,永遠,好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