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被表白

被表白

過年啦，天天大魚大肉，頓頓高脂肪高熱量，賀小蘭感覺自己胖了一圈，可又管不住嘴，想着等回攀市再減肥吧，不能辜負媽媽一手好廚藝。

除了吃喝，跟着爸媽走親戚也是春節必須的流程。媽媽将賀小蘭帶回來的攀市特産拿出一部分送給七大姑八大姨們，她們一個勁兒地誇媽媽好福氣，女兒又懂事又孝順，工作穩定收入高，前途無量。聽得媽媽合不攏嘴。

大年初五下午，賀小蘭剛睡完午覺，坐着和爸爸聊天，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她走過去打開房門。

一個高大帥氣、略顯成熟的男人出現在門口。他臉龐白淨，棱角分明，頭發經過精心打理，梳得絲絲入扣，油光發亮，他穿着一件深藍色高齡羊毛衫，外面搭配一件黑色呢大衣，更顯身材修長挺拔，英氣逼人。

“你好！課代表。”來人笑容滿面，熱情地打招呼。

賀小蘭的嘴張開一半，眼睛睜的大大的，整個人完全愣住了，半晌才結結巴巴地說出話來。

“你是——你是——王軻羽？！”

賀小蘭不由自主捂住嘴，眼神滿是驚愕。

“哈哈，你還記得我，好久不見。”

“你怎麽——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

“過年啦，來給叔叔、阿姨拜年。”

賀小蘭仍是不可思議的表情，還沒回過神來。

“怎麽？不讓我進去？”

王軻羽揚了揚雙手，賀小蘭這才注意到他手上還提着禮物。

“噢，請進。”

賀小蘭連忙閃到一邊，讓出路來。

媽媽聽到動靜，從房間裏走出來，爸爸也起身看過來。

“叔、嬸，過年好！”

王軻羽一進屋就大聲祝福道。

爸爸、媽媽跟賀小蘭剛才的表情如出一轍，畢竟十多年沒見，他的變化太大了，用脫胎換骨來形容也一點不為過。

在賀小蘭的介紹下，爸爸、媽媽才想起王軻羽來。對這個很久以前家裏的常客，父母表現得特別熱情，不停地倒水遞水果，唯恐招呼不周。

王軻羽和賀爸爸、賀媽媽聊了一會兒家常，突然轉頭盯着賀小蘭說道：“叔、嬸，我想請課代表出去吃個飯，可以嗎？”

“幹嘛出去吃？就在家吃，現成的……”

爸爸還沒說完就感覺手臂被狠狠掐了一下，回頭一看，媽媽正憤怒地盯着自己。

“好啊，你們去吧。”媽媽立刻換了一副笑臉對王軻羽說道。

“蘭蘭這幾天在家都吃膩了，出去換換口味挺好。”

也不管賀小蘭同不同意，媽媽着急地催促她趕快跟王軻羽出去吃飯。

“你是不是傻呀？”媽媽送走他倆，把門關上，回頭就數落起爸爸來。

“你沒看出那小子對咱家閨女有意思嗎？”

“哦，是嗎？我怎麽沒看出來？”爸爸有點懵圈。

“你眼瞎呀！他打一進門，眼睛就沒離開過蘭蘭，那眼神……”

媽媽目光如炬，分析得頭頭是道，爸爸佩服得五體投地。

“那小子準時出息了，這些年。”

爸爸看着桌上王軻羽帶來的幾瓶高檔白酒嘀咕。

從賀小蘭家出來，王軻羽帶着賀小蘭直奔當地最大的酒店。到酒店門口，賀小蘭愣住了，看出她的疑惑和猶豫，王軻羽忙解釋：“課代表，別誤會啊，我在這裏訂了一個雅間，就單純吃個飯。”說完露出壞壞的笑。

他們來到一間富麗堂皇的包間，因為晚飯時間還早，就坐在沙發上聊天。

“別叫我課代表了，叫我賀小蘭吧。”

“叫課代表，我覺得很親切，更重要的是，感覺又回到了學生時代。”

王軻羽笑眯眯地盯着賀小蘭。

“還記得我們怎麽成為同桌的嗎？”

“當然。高二的時候，班主任推行優生帶差生政策……”

“你是班上前三名，又是語文課代表，而我總是徘徊在倒數第一和第二之間。”

王軻羽微微一笑，“不過，課代表，咱倆還是有共同點的，那就是——成績都很穩定。”

“哈哈哈……”賀小蘭被他逗得大笑起來。

賀小蘭的笑聲，猶如一陣暖風拂過王軻羽的心房，笑的時候，她那雙美麗的眸子閃閃發光。王軻羽呆呆地看着她，心說：她笑起來原來這麽美，記得上學那會兒她整天埋頭苦讀，幾乎沒見她開懷笑過。

“課代表，你知道嗎，和你做同桌的那兩年，是我人生中最開心、最美好的時光。”

王軻羽一改風趣俏皮的風格，鄭重其事說道。

“那個時候，我總是纏着你，要你給我講題，甚至周末都去你家寫作業，拿着班主任給的‘優生帶差生’尚方寶劍，為所欲為。”

賀小蘭再次被他逗得笑逐顏開。

“不知道在你家蹭了多少頓飯，吃了多少水果。嬸兒的廚藝那真是厲害，絕對的大神級別。”王軻羽忍不住豎起大拇指。

“你那時總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不停地刷題呀刷題……我喜歡看你遇到難題時，眉頭緊鎖的樣子，也喜歡看你解開難題，眉頭慢慢舒展開來的表情。”

“你做什麽事情都是那麽認真，包括給一個笨蛋講他永遠也聽不懂的數學題。”

“為了引起你的注意，我老是故意打擾你學習，可你從不生氣，也不罵我打我。有時我多想你罵我幾句，打我幾下呀。”

居然有人惦記別人的打罵，賀小蘭強忍着沒笑出聲。

“高三那會兒，晚自習放的比較晚，有時叔叔有事沒來接你回家，擔心你的安危，我就會悄悄跟着你。有一次跟的比較近，我好像聽到你在喃喃自語，仔細一聽，原來你在背書！我當時除了震驚佩服外，還感到莫名的悲哀。你勤奮好學将來一定是上名校，而我可能連大學都考不上……”

王軻羽眼裏全是回憶，像是在重溫舊日的美好與失落。

賀小蘭何嘗不知道有個大男孩一直默默地守護着自己，只是當時學習才是最最要緊的事，她一心撲在學習上，只為奮力一搏，考上理想的大學，其他的事并未放在心上。

氣氛有些沉重，賀小蘭故意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問道：“我記得你當時籃球打得特別棒，給班級掙了不少榮譽，怎麽沒考體校？”

“考體校得是體育特長生，人家是專業搞體育的，我只是業餘的，況且我父母認為上體校毫無意義，還不如早點出來掙錢。”王軻羽一臉無奈。

“不過很感謝籃球，讓我還有些價值，要不我怎麽可能坐到你旁邊？”

王軻羽眼裏閃着光，嘴角露出詭異的微笑。

“怎麽回事？”賀小蘭茫茫然。

“據我觀察，大多數成績特別好的人，走路眼睛都是盯着天上的，對誰都愛答不理。只有你，課代表，你見誰都和和氣氣，滿臉笑容，真誠而謙遜。我情不自禁想要靠近你，了解你。于是我找到老白（班主任）威脅他，不讓我做你同桌，我就不打籃球了。在我軟磨硬泡下，老白再三要求我不得影響你學習後，我的計謀得逞了。”

王軻羽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賀小蘭不知道當年還有這麽一出戲，真是哭笑不得。

“和你相處一段時間，我發現你并不是大家口中的書呆子。你心地善良，待人真誠，有理想有追求，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并執着堅定地為之奮鬥。面對挫折也從不抱怨，你眼裏總閃爍着讓人捉摸不透的光，使人着迷……”

“我想我永遠無法成為你，可我想為了你，成為更好的自己。”

王軻羽感覺心中一團火正在熊熊燃燒，他起身脫掉大衣，放到沙發上，完美的身材，一覽無餘。王軻羽的話使賀小蘭臉上微微泛起紅暈。

“別聽我一個人叼叼，課代表，這些年你是怎麽過的？過得好嗎？”

王軻羽懶洋洋地靠在沙發上，滿懷期待地看着賀小蘭。

“我嘛，我的經歷簡單明了。2006年我考上了S省的S大學，大學畢業後，在培訓機構當了兩年老師，後來參加公務員考試，考到攀市市場監管局，一直幹到現在。過得嘛，還行，差強人意。”

賀小蘭三言兩語便将自己十來年的經歷交代清楚。

這時，服務員走進來，詢問是否可以上菜。王軻羽看了看手機，快6點了，就招呼他們上菜。

坐到飯桌上，王軻羽開始講述自己的經歷。

“高中畢業後，我不想像父母一樣，一輩子窩在小縣城裏賣菜，于是懷揣一腔熱血到南方闖蕩。我到了州市，因為沒有文憑和一技之長，只能進電子廠。你能想象一天像機器人一樣站着工作十幾個小時，是一種什麽感受嗎？就連上個廁所，都有人給你掐時間，一個月根本休息不到幾天。每天比狗還累，工資更是少得可憐，因為都被各種莫名其妙的理由扣掉了。”

說着，王軻羽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接着嘆了口氣。

“就這工作環境，工作強度，爺們熬了三年！想想我都TMD佩服我自己……來，課代表，碰一個，敬曾經年少輕狂的我們！”

賀小蘭端起果汁，王軻羽舉起酒杯，再次一飲而盡。

想不到他也有如此辛酸的過往，賀小蘭望着惆悵的王軻羽，發現他眼底似乎多了份滄桑。

“後來我從廠子出來，經人介紹到體能訓練館做了一名籃球教練，也算是幹上自己唯一擅長的事了。做了差不多四年教練，和朋友合夥開了自己的體能訓練館。也是得益于國家越來越重視中小學生的體能發展，所以我們的生意還算不錯，到現在已經開了三家體能訓練館。除了體育，我還有快遞業務、貿易代理生意。也算是小有成就。”

王軻羽臉上終于又出現了笑容。

“恭喜你，軻羽，年紀輕輕就當大老板了。”

王軻羽擺擺手，臉上的得意之色卻難以掩蓋。

“事業算是穩定了，是時候考慮共度餘生的人了，于是我回到了這裏……”

王軻羽深情款款地凝望着賀小蘭。

“課代表，我喜歡你，從同桌那天起我就喜歡你，以前覺得自己實在配不上你，不敢表白……我知道你還沒有結婚，也沒有男朋友，可否考慮一下我？”

王軻羽突如其來的表白讓賀小蘭不知所措，畢竟過了少女懷春的年紀，不會因為男人幾句甜言蜜語就淚流滿面，以身相許。她一個勁地吃菜，沒有回答。

“課代表，這麽多年我一直忘不了你，我有十三年沒回G縣了，你也有三年沒回來了吧，可咱們不約而同地回到這裏，這難道不是緣分？”

王軻羽用手肘碰了碰賀小蘭胳膊，開心地、痞痞地笑着，濃濃的愛意從他眼睛裏滿出來。

“我們都不再是懵懂少年，有些事……”賀小蘭不知怎麽表達自己的想法。

“明白，明白，你需要好好考慮嘛……如果可以，我希望回州市前能聽到好消息。”

他們不再聊感情，王軻羽将這幾天見了幾個老同學的事說給賀小蘭聽。

晚飯後，王軻羽将賀小蘭送到她家樓下，離別之際，他突然擁抱住賀小蘭，在她耳邊含情脈脈低語：“此生若能擁有你，死而無憾。”

賀小蘭推門進屋時，爸爸、媽媽正在看電視。

“蘭蘭回來啦，跟王軻羽談得咋樣？”媽媽迫不及待地問，爸爸也饒有興趣地看着她。

“沒什麽，就是敘敘舊。”

賀小蘭并不打算将王軻羽表白自己的事告訴父母，她不希望別人左右自己的感情，即便是自己最親的人。

媽媽好像有些失望，可也沒再說什麽。

夜深人靜，賀小蘭躺在床上，王軻羽情意綿綿的表白，萦繞耳邊。她相信他是真心的，可自己呢？十多年前未曾對他動心，現在會因他而心動嗎？她細細聆聽自己的心聲，答案必定就在其中。誠然，王軻羽的出現，就像三月春風乍起，激起心底一抹漣漪，可遠還沒有怦然心動的感覺。愛情本就是可遇而不可求，世間最美好的所在，勉強不得，假裝不來。今日和他相聚相談，就如同和多年未見的老同學偶遇一般，此刻她既沒有再次相見的期待，也沒有進一步發展的渴望。

賀小蘭并不注重物質享受，也一向不被世俗裹挾，她只遵從自己的內心，看來是要辜負王軻羽一片真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