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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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大才子看到魚長崖兩人,便在那朦胧靜遠中綻放出一抹微笑,道:“則玉,德勉,你們來看,所謂‘太液芙蓉未央柳’,不正是此刻的景致麽?”說着,他緩緩從回廊中向三人走過來。
黑胖那點小情窦
那字則玉的帛黑袍子微一颔首:“老師好有情致。”
然而金鳳看到他眼裏分明藏了一絲不屑,金鳳對此人的印象大打折扣。
魚長崖則敦厚多了,道:“老師,是時候去乾羅殿見駕了,衆位年兄都在等您。”
周大才子恍若未聞地攏着手心的紙扇,道:“卻不知,這池邊的木芙蓉是何人所栽,好一番秀麗景致!”
金鳳的黑臉皮底下微微泛紅。
周大才子的目光落在金鳳身上,閃了一閃:“這是何人?”
魚長崖道:“學生等出來尋找老師,卻誤入了禦花園,多虧這位小宮人指路。”他說完又意味深長地看了金鳳一眼,像是在說:“我知道你是黑胖,放心,我不會拆穿你的。”
金鳳一頭的汗。
周大才子向金鳳拱拱手:“多謝這位小宮人了。”
則玉唇角帶着一絲嘲諷,道:“老師,這個小黑胖根本沒有幫上什麽忙,找到你的是德勉。”
周大才子不贊同地看了則玉一眼,然後沖金鳳和藹一笑:“小宮人不要見怪,則玉就是這個脾氣。”他舉目四望,轉身在廊邊折下一枝木芙蓉。
“小宮人,‘千林掃作一番黃,只有芙蓉獨自芳’,人活在這世上,就應當像這木芙蓉一樣。莫管別人如何看你,關鍵在于你自己如何看自己。”他鄭重其事地将那芙蓉遞到金鳳眼前。
金鳳的心輕飄飄的,在太液池上蕩了好幾個圈,也沒有找到着陸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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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其實想說,這話放在菊花,桂花,梅花頭上,也都是同樣貼切的。可是這一回,她閉嘴了,出奇地沒有發揮她焚琴煮鶴的強項。
她只是伸手,接過了木芙蓉。
周大才子頗具深意的看了她一眼,轉身離去。兩個學生瞥了瞥她手裏的木芙蓉,也跟着離去了。
金鳳一個人,攥着那枝木芙蓉,在太液池邊站了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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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後的恩榮宴上,段雲嶂淋漓盡致地表達了天子所能給予的最大恩榮。不得不說,在做了近十年皇帝以後,十七歲的段雲嶂對于帝王的行止已經拿捏得十分到位了。
然而珠簾之後,段雲嶂身側的金鳳,神思卻早已飛到了九天之外。
席上歡聲笑語,熱鬧非凡,酒酣耳熱之際,甚至還行起了酒令。在座的都是十年寒窗苦讀過來的,雖然科考名次有高低,卻也都想在天子面前顯一顯自己詩文上的造詣,于是哥哥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行到中段,一個年輕的小進士大概是喝多了,竟然站起身來道:“久聞皇姨白玉小姐乃是京城第一奇才女,何不也行一令,讓我等見識見識?”
此話一出,席中驟靜。
然而喝多了的人實在不止那小進士一個,于是稀稀落落地又有幾個人響應,衆人便嘩笑起來。
段雲嶂蹙了蹙眉,卻也沒有生氣,他轉向右首珠簾後的劉白玉道:“白玉,你可願行一令助興?”
珠簾後莺喉低啭:“既如此,白玉就獻醜了。”
酒令行至劉白玉,恰好是一支芙蓉簽。
劉白玉款款一笑:“今日太液池上的木芙蓉開得好生嬌美,白玉就作一首詠芙蓉吧。”
于是執了一根象牙筷,在杯上輕擊,一邊徐徐念道:“太液水沉煙波晚,翠華梢頭玉嶙峋。未若池上梧桐慘,敢笑人間少麗人。”
席間掌聲雷動,就連段雲嶂也動容道:“不愧才女之名也!”
衆人連聲稱贊了一番,有贊人的,有贊詩的,贊來贊去,最終卻都能贊到皇帝和威國公頭上。所以說人喝醉了,也是有底線的。
在這一片贊聲中,異聲響起。
“臣倒覺得,此詩不怎麽樣。”
衆人紛紛愣住,一看,正是那張狂的狀元郎柴鐵舟,字則玉。
柴鐵舟出身官宦,又才高八鬥,自然眼睛長在頭頂上,尋常人都不放在眼裏,可笑的是威國公劉歇卻正看中了他這個性子,欣賞得很,百官也都無可奈何。
柴鐵舟繼續道:“皇姨這詩,文辭華麗自不待言。然而及目于方寸之地,糾纏于個人榮辱,來去不過‘姿色’兩字,未免膚淺。”
衆人變色,卻見那愁人的柴鐵舟頓了一頓,又道:“不過閨閣之中能做出這樣的詩文,也算難得了。”
“……”衆人久久無語。
半晌,劉白玉慘白着臉道:“既如此,白玉自罰一杯。”
這一個酒令行得動靜太大,金鳳終于被吸引了注意力,眼見這情形,心裏也覺得好笑。她眸子一轉,招手叫來近侍,如此這般交待了一番。
柴鐵舟站起身來,擎着酒杯,道:“既如此,臣就先幹為敬了。”他一介文人,行事卻頗有豪氣,仰首灌下烈酒,神色未變。
衆人心裏都暗暗嘆息,想:有靠山就是不一樣啊。
柴鐵舟豪氣幹雲地放下杯子,斂裾,彎腰——
撲通一聲坐在了地上。
席間一片靜谧。
俄頃,哄然大笑爆發出來,就連一旁厚道的魚長崖也拍着柴鐵舟的肩膀笑道:“則玉,你喝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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