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參見陛下

參見陛下

繼續順着林中土路向前跑,一路從外圍繞到了皇城前,見到在外等候的引導內官,李青琅頗為不習慣地四處張望着,他看了看繁華的皇城外街,多年前,這裏尚未如此熱鬧喧嘩。

約是兩三年前,李青琅同樣回郢都述職,皇城的街道肅穆,懸挂着狼頭的旗幟和乞求狼神保佑的巫卦随處可見。

而現在,中南大街人來人往,絡繹不絕,郢都的人們衣着鮮亮,懸挂着彩燈,停泊着商販的小車,人聲鼎沸。

玄色厚重的大門在衛軍核實了李青琅的層層關隘公章俱在後便緩緩開啓,發出沉悶的聲音,李青琅身上凜然的氣質與他不同于郢城人現下時興的打扮也讓他頗為不自在的備受矚目。

內官見他望着皇城外街不言,便出聲解釋搭話道:“少将軍,皇城外街如今已大不相同,商業大興,大街小巷,無不熱鬧。家有小戶織,便供玉寶樓,村有屋後田,則供珍馐閣。”

李青琅覺得不适應,略感震驚的眨了眨眼,仍直道:“安居樂業,好事。”埋着頭便跟着內官進了宮內,沉重的宮門在他身後轟的一聲關上了。

在皇城內步行了好一會,才遠遠看到陛下宮殿的所在。進入正極殿,一路直行,穿過正殿,繞過後頭的回廊,視野一下開闊,入目便是正極殿內的花園,滿池的荷葉,蓮花尚只有花骨朵,有一華服青年坐在橋頭的亭子裏,身旁垂首立着兩女官。

青年氣度不凡,玄色的衣着和玄色的宮牆相映,藍得發黑的外袍暗繡着狼紋。至南國以玄色為尊,以狼為圖騰,這華服青年便是至南國國君至礽帝,他側臉深刻,眉眼深邃,明明是溫和俊逸的長相,卻因這多思而深刻的眉眼生出十分的壓迫感。

至礽帝一只手摩挲着空茶杯,不知在想些什麽,內官停下腳步,福身作揖,對李青琅道:“将軍請。”

太陽很大,顯得荷葉格外的清涼,池裏的鯉魚喂得太肥了,李青琅邊向裏走邊瞄着池水裏的肥魚,亭外的女官見他,略一福身,便向亭子裏的人行了個恭敬的禮:“陛下,李将軍到。”

女官話音一落,李青琅便得了軍令般,立即單膝跪下行禮,雙手交疊,手心向內,低頭擡肘:“臣李青琅參加陛下。”

李青琅低着頭,還未聽到陛下的聲音,卻聽見女官們忍着窸窣笑意的氣音,他仍低頭跪着,過了一會才聽見至礽帝含笑似怒的聲音:“李青琅你就非得跪在橋上嗎。”

李青琅不知道如何接話,他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陛下是何用意,只好低頭側目,瞄着池水裏過于豐腴的鯉魚。

“起來吧,你們先退下。”

李青琅站起身,見女官們含羞帶怯、飛快地偷看了他一眼,偷笑着從他身旁經過,順着亭橋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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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礽帝見着這一幕,眼神突然深邃了一瞬,便似是從未見過李青琅般的打量了一下他的臉。

這位少年将軍,如今尚只有十七歲,比自己小八歲的年紀,眼神卻澄澈見底如同稚子,這個相貌端正、未聞世事的少年,像是野外被抓進亭臺樓閣裏好奇又無措的狼,低着頭站在亭橋前,太陽曬着他的頭發,那發絲像狼背上的毛一樣有着烏青色的反光,一刻未摘下的紅寶石耳飾耀眼奪目,他一人挺拔在亭外,穿着黑色的勁裝綴着流蘇,既神秘又幹淨,既無害又危險。

李青琅走上前步入亭中,他似是猶豫要不要再次行禮,面上有顯而易見的疑惑。

“算了,你也不必拘着宮中的禮儀,坐下便是。”

李青琅于是在至礽帝對面的圓凳坐下,坐下後才想起應當謝恩,低着頭仍能感受到至礽帝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他不在郢城居住,甚至因為他在邊境的楊家營中統馭狼軍的緣故,非召不得回郢,所以為數不多的幾次回郢觐見,都讓他無所适從。

“孤這次急召你回來,估計你路上也遇到了張又嶙,他大致上應該跟你說了吧。”

李青琅皺了皺眉,沒敢應聲。

“嗯,看來他的确跟你多嘴了什麽。”

李青琅聽到這話,便立刻從圓凳上起身,利索的半跪了下去。

至礽帝瞥了他一眼,“齊北這次還真是聲勢浩大,也客氣得讓人不安,先遣使直說想此番想拜會狼軍的将領,不知有何用意。”

“……臣不知。”

似是被李青琅這話逗笑了般,“你自然不知,你只需在見日出席立于官員之列,孤且看齊北要出什麽牌。”至礽帝說完向後仰靠在椅背上,姿态放松而随意,嘴角挂着半涼的笑意,眼神似鎖定獵物般灼灼。

“臣遵旨。”

……

他國來使,一般流程為禮遇、迎接再到辭別送歸,共選定三個吉日設宴,這三日宴分別被稱作見日、宴日、辭日,三日宴之間往往間隔數日。

在這期間,将由各部的臣子接見使臣團裏不同職務職責的使臣,洽談商業貿易亦或共修民祉水利,像張又嶙這樣的禮部大臣,多是帶着他國的禮部臣子游玩盡興,是體現熱情好客之胸懷,但更是展現本國財力與實力。

而這見日,便是第一宴,禮節使引他國來使入宮上殿獻聘禮,百官迎客,帝王居中。而後引使臣下榻使臣府或館築,平日小聚商談互通,再等宴日君臣主客大歡。

齊北使臣來訪,卻讓先遣使指名道姓,想要拜會某個武将,這可不止是不合禮數。尤其是多年來齊北這個人治之國反而勢力漸起,至南國力早已不敵,強國無端出使,弱旅自然惴惴多思。

至南國山林居多,林木業發達,也因山多地勢險,尋覓道路開墾良田極難,先人們能夠靠山吃山發展起來,便是靠着山間狼群的引導與庇護,久而成信仰,成圖騰,森林狼庇護至南人,狼群可救山間迷路或遇險的人,又可在大戰之時護山林而為軍為戰。

在當今這廣闊平坦的官道還未開辟前,至南人居住各個山頭,便都靠狼群引路,官道開辟後,才從北方平原居多、農業發達的齊北國買了馬匹繁育使用。

而西邊的臧西國,與至南國則被鞍集山這座危險神秘的弧形山脈隔開,鞍集山作為天然的國境線,向東接至南國是大片暗林,西接臧西是無人沼澤。

二十年前的至臧大戰,兩國各被重創,難說這場戰争有什麽勝利者,東則至南山火蔓延,森林枯萎,而草木灰注入沼澤後沼澤又繼續向臧西境內蔓延,臧西以象為圖騰,至南臧西兩國均為圖騰文明,于是将鞍集山因戰而起的山火視為圖騰之怒,于是休戰後各自休養生息,互通商業,友好貿易至今。

而在這個時候,因至臧二國被鞍集山隔開,為兩國貿易借道的齊北趁機發展,平原之地,農業發達,在臧西買壯牛,在至南買木材,制作農具開荒種地快速發展,漸成強盛之勢,便借貿易不斷擡高借道的通關中間費,這個不祈求圖騰護佑的傲慢人治國度,在不經意間成為了三國勢力之首。

所以,在這種時候齊北的出使,以及齊北對李青琅的格外關注,讓至南近日的早朝日日争論不休。

而這些都是李青琅所不知的,他見至礽帝兀自陷入深思,也胡亂想着自己的心思,目光灼灼:若真要打仗,狼軍在齊北的平原可不占上風,不如齊北高大的戰馬。

至礽帝看了他一眼,似是想起什麽般,突然熱情道:“李将軍少來郢城,齊北使團未離,你也不必回楊家那邊了,便在郢城好好住下吧,閑來可以讓張又嶙帶你去逛逛郢城的中南大街,什麽楓鈴館什麽珍馐閣,孤瞧着朝中幾位大臣下朝了便往那裏鑽。”

“是。”

至礽帝看了他一眼,揮揮手讓李青琅退下了。

珍馐閣便罷,吃的又貴,量又少。

楓鈴館,李青琅退出去時想,竟能讓陛下提及推介,兩年前有這麽個地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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