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青鳥碧鈴
青鳥碧鈴
做好了一切準備,李青琅開始挨個推包廂的門。
要麽門紋絲不動,要麽推開後又是新的走廊,李青琅一邊走一邊記。
推開後若是包廂,李青琅也可順着窗脫身,無所謂是否外面還有弓箭手,只消讓圓圓呼吸外面的新鮮空氣,一切也都還有轉機。
又是一扇能推開的門,李青琅本以為會是新的走廊,結果進入後卻愣住了,這裏竟是樓梯間,但是只能上不能下,樓梯間的隔板依然密不透風,李青琅于是帶着圓圓向樓上走去。
樓上依然和剛才的三樓一樣,回環曲折,青燈走廊層層嵌套,而最令一人一狼感到驚悚的是,分明是上了樓,卻在本該是四樓的地方,聽見了初入三樓時聽到的琴聲。
圓圓幾乎是立刻就開始威脅地低吼,李青琅卻似聽到了什麽般,安撫了圓圓讓它別出聲。
近了,真的近了,這琴聲。
明明他們還在出樓梯間的走廊上沒有動,難道是這包廂會動?
李青琅順着琴音找去,找到了一扇能夠推開的門,開門後依然是同樣的青燈走廊。
圓圓正要先進去探路,卻被思索着什麽的李青琅拉了回來。
它一臉疑惑地看着李青琅又把剛剛打開的門關上了,接着它也似乎明白了些什麽,和李青琅一起豎着耳朵聽。
琴聲越來越近了,從走廊盡頭的,再緩緩飄到圓圓的身側,再緩緩游移到李青琅面前的這扇能打開的門裏。
瞅準時機,李青琅猛地一推門。
是個雅間!
同樣也有一扇屏風,琴聲便是從屏風後傳來,隐約看見一覆着雙目的男子,他雙手撫琴,聽得有人推門而入,便猛一撥弦,随着音調,李青琅竟一個趔趄,跌入雅間內,圓圓立刻跟着鑽了進去,門立刻在身後死死地關上了。
Advertisement
緊接着,琴音一改悠揚,铮铮殺意襲來,那男子猛地一按琴弦,指尖滲出鮮血,随着撥弦的動作化為利刃,薄薄的血刃劃破屏風,李青琅只得左右避閃。
琴音越來越急促,血刃越來越厚,破開李青琅身側的空氣生起陣陣風聲,屏風已然破損,李青琅在閃避的動作間透過破損的屏風看到了那殺手所用之琴上寫了兩個飄逸的字
柳泉。
許是姓名,李青琅顧不上這些了,因為他身後的雅間門在血刃下毫無破損,血刃落于門上只在悶響聲中化為一灘血跡。
有些心急,圓圓喘息也越來越急促。
然而突然間!它似是感覺到了什麽般,忽地轉身,開始用尖利的狼爪撓門,木殼很快被撓開,尖利的狼爪在銅鐵上發出刺耳的聲音,撫琴男子聽着那尖利的聲音,發出痛苦的呻吟,撫琴的動作慢了許多,終于忍不住松開琴弦,捂住了耳朵。
門突然開了!
李青琅本以為這門是随琴音而動,琴音停,門自然開,他正要誇圓圓聰慧,卻不想在雅間門外的青燈上見到只撲騰着翅膀的青鳥。
原來圓圓是聽到了門外這青鳥的動靜便撓門示意的。
那青鳥見一人一狼已經出來,便松開抓着青燈柄的爪子,李青琅身後的雅間門轟然關閉。
幽幽青燈下,這小巧圓溜的青鳥眨巴着圓眼,它撲騰着翅膀落在了圓圓的腦袋上,圓圓立刻像怕吓跑了它般,腦袋都不敢亂動了。
小青鳥啄着自己的青羽,發出清脆的啁啾聲,接着低頭啄了啄圓圓的狼腦袋,圓圓嘤嘤了兩聲,似乎被它的尖喙啄痛了。
李青琅疑惑地和狼頭上的小鳥對視着,這小青鳥像不耐煩了,更大聲地啾啾着。
于是李青琅和圓圓便試探性地往前走,走到一扇門前,一人一狼看了眼青鳥,見它不啾啾,又換到下一扇門……
如此,才算是走到了下一個樓梯間。
李青琅疑惑地看着這通體碧色的青鳥,它舒服地窩在圓圓毛茸茸的腦袋上指揮着方向。照它的方向,确實沒有再遇到過危險,這一路,琴聲又響起了一次,還有兩次沉悶的腳步聲,又躲過了數個暗箭機關,還有故技重施的迷煙。
靠着這小東西,都有驚無險地避過了。
最後一個轉角,隐約聽見了人聲,李青琅推門,樓梯間,終于是向下的。
下了樓梯,隔板間甚至有風聲,圓圓貪婪地猛吸着新鮮的空氣,小青鳥突然從它的腦袋上下來了,鑽進了它厚長的背毛中。
從正門進入楓鈴館,正對着的就是一扇巨幅的賓客夜宴圖,上面宴客的桌上使用的金器、賓客的金絲繡衣,均用金箔描繪。
李青琅下了這層樓梯,見着正前方是個巨大的、通天的紙屏風,人聲鼎沸、觥籌交錯之聲就在這紙屏風之後。
他于是帶着狼繞過這層屏風,發現自己竟又重新到了一樓大廳中,可自己明明該是在三樓,甚至又上了一層,為何下了一層後竟能回到一樓!
且眼前這哪裏是什麽屏風,這就是一樓大廳那張夜宴圖!
李青琅猛地轉身,而屏風後的那扇門已然無法再打開了。
有人注意到了突然出現在大廳、帶着狼一臉不敢置信的李青琅,還未出聲時又被身旁人的驚呼聲打斷。
在李青琅身側,便是李青琅剛進楓鈴館時,侍者帶李青琅上二樓的樓梯,這樓梯并不隐蔽,就在大廳的側面,不同的是,這樓梯上現在靜靜地、站了個青衣男子。
圓圓立刻興奮地想要沖向那青衣男子,李青琅眼疾手快地制住了它。
仰望着那樓梯上的男子,李青琅皺了皺眉。
太巧了,出現的時機……而且,這青衣人,似乎很是眼熟,像極了那日在皇城外林間撞傷的公子。
方才人聲鼎沸的大廳在短暫的驚呼聲後陷入了全然的寂靜,剛才那個看見李青琅的男子此刻當然也顧不上什麽突然出現的,帶狼怪異男子了。
一瞬全然的寂靜之後,是陷入狂熱的人群,那名靜靜立于樓梯上的青衣男子只勾了勾嘴角,鼎沸沖天的人聲不曾讓他皺一皺眉,似乎已經見慣了這樣的場面。
從李青琅的角度仰望着他,他青絲如瀑,除了散散将發束在腰後的青藍色發帶外便沒有其他飾物了,黛粉色的唇角兩側各點了兩點翠色,眼角則用深紅色染了兩抹飛紅,圓潤的兩抹,不似入鬓的鋒利,卻華麗得不動聲色。
那兩點翠色随着他勾唇的動作輕輕動了,彎起的眼角也靈動了那兩抹飛紅。
就是他!是那天的公子!
因能見到他,大廳裏竟有人失手打碎了酒盞,碎裂聲、驚呼生不絕于耳,而那青衣男子卻是流動畫面上唯一的靜止。
他通體青碧色,深藍色的腰帶猛地勾出纖細腰線,腰袢不着佩環,只挂着一枚鈴铛,擊退了李青琅耳邊所有的嘈雜。
李青琅方才脫險的安心、不知所措以及不敢置信的情緒都不見了,他腦海裏只有一個名字。
出現在這,加上這公子的絕色相貌,那日也以青紗覆面,只有那一個名字才能對得上號。
碧鈴公子。
眼前的碧鈴突然動了腳步,人群又不自覺地靜了下來,熱切的視線随着他的移動而移動,他緩步從木質樓梯上走下,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響,除了他腰間清脆的鈴铛。
他青綠色的衣擺又成了靜止畫面中唯一的流動。
而這青綠色的流動又緩步走到了李青琅的面前,人群的目光便立刻聚焦在了李青琅身上。
圓圓沒有絲毫警惕與敵意。
他走近了,走到李青琅的身前,他身上沁人心脾的馨香也飄來了,圓圓猛吸了幾口,舒服地噴了幾下鼻息,這動靜吸引了眼前人的注意,他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圓圓的腦袋,圓圓歡喜地拱他的手,逗得他輕笑出聲,腰間的鈴铛也随着他的笑聲叮叮作響。
幾乎晃暈了李青琅的眼,李青琅猛地錯開目光後才猛然注意到圓圓流下的口水不知道何時已經浸透了他右側的短靴。
那人的聲音也像鈴铛一樣,溫柔卻清晰,清脆動聽地在李青琅耳邊叮鈴作響:“青琅,你叫我好找。”
然後他湊到李青琅的耳邊,悄聲說道:“又見面了,李小将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