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見日教學

見日教學

張又嶙夫妻倆像被突然被人從背後揪着脖子拎起來的雞,安靜了一瞬反應了許久後才大聲叫嚷起來。

“什麽!”、“你說什麽!”

“你你你,你真去見了花魁?我還以為是殷本謙在那胡扯八道!”

李青琅起得不算早,醒了就被沈氏叫去吃早飯,所以現在頭發還沒束起,乖順地披在背後,他頭發不長,帶點自然的微卷,現在這無辜害羞的模樣,少了平日高馬尾的幾分神氣淩冽,倒十足像個不知深淺的小孩。

“我不知道殷本謙是誰,我也沒得罪他,這事我也覺得奇。”

李青琅欲言又止,沖着張又嶙眨了眨眼,然後又看了看沈氏,再看回張又嶙,青黑色的眼珠靈動地轉着,張又嶙官場沉浮數十載,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于是張又嶙清了清嗓子,嘆了口氣,平靜地說:“罷了,那個殷本謙本來就跟條瘋狗一樣,不理他算了,青琅本來就引人注目,這事也沒有實際的損失,夫人啊,咱倆明天的官服拾掇好了嗎。”

沈氏還想追問什麽花魁緣分,結果被這麽一提起才發現自己差點忘記了原本手頭上的事:“呀,青琅的官服倒是熏好了,你的還臭着呢,還皺皺的。”說完,沈氏急急喚着梅姨便去了後院。

見沈氏走遠,張又嶙立刻起身,拽着李青琅大踏步去了書房,将房門一掩一扣便又要開罵。

“你說說你!你非自己瞎跑,你雖不是朝中之人,但你可知,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你這馭狼的本事本就紮眼,加上齊北點名見你這事也很棘手,你還在這個節骨眼這麽引人注目。”

張又嶙眼中的擔憂滿溢而出,急得他猛掐了一把李青琅結實的側腰,李青琅疼得直抽氣。

“這是都城啊!不是邊境,你怎的不聽話呢!我都說了沐休我便帶你出去,你這孩子!”

李青琅邊躲邊說:“可是張伯伯,就算我不出府邸,也還是有人在你府外監視我,他們已經找上門了。”

“我昨天晚上一出門,就有個女子跟着我,後來又刻意現身,用花把我引去了楓鈴館,那館中有殺陣,我被碧鈴花魁救下了。”

張又嶙懵了,這話驚得他嘴張老大,掐李青琅軟肉的手也立刻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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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陣!竟有殺陣!那……你可知那女子是何人?你被花魁救了?青琅啊,你可當真沒事啊?”張又嶙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吓得起身趕緊從頭把李青琅摸到腳檢查了一通,見他全須全尾也沒有松氣,兩眼仍驚惕地瞪着。

李青琅披散的卷毛翹着幾根,神色平靜,嘴上卻說着這驚險的話。張又嶙是個禮部的老臣,沒見過這陣仗,信息量太大,這李青琅竟憋着這事,回來睡一覺起來了才說這種大事。

該說不愧是李家後人,還是罵這孩子心眼大得都像是缺心眼呢。

“你這孩子!”

“我沒事伯伯,但我想不明白。那要殺我的女子是楓鈴館的另一位花魁,叫楓泉,館裏的殺陣跟迷宮似的,煙迷了圓圓的狼鼻,是碧鈴花魁帶我出來的,只是……”

“只是?”

“只是我問他為何救我,他就只說有緣。”

“有緣?”給張又嶙也整不明白了。

在張又嶙的認知裏,楓鈴館這個地方不是什麽尋常之地,花魁所說有緣,也不僅僅只是有緣。

因為楓鈴館的花魁是特殊的,所以知曉門道的人都覺得這地兒詭奇,就因為這館靠花魁賺錢的方式不太合乎常理。

這分明是煙花之地,該供男人在溫柔鄉消遣取樂的,可本該是最為吸金火爆的兩位花魁卻俱是清倌,不賣藝也不賣身,卻莫名引得萬千人追捧,但求一見。

旁人見了,便更是好奇,也加入追捧的行列,只求滿足好奇心,于是便被吸引進館中。

館裏有消費的門檻,若想進館,得掏不少錢,尋常商客或小官連進去都難,又引得男人間互相攀比,以進楓鈴館消遣為身份地位的象征。

而這些進館之人,若偶然在館中有機會真能得見花魁一面,無一例外地被其魅力折服。花魁只消露面便能叫人心醉,這樣的話傳得神乎其神,外頭的人便更加向往,若能坐上通天直上的雲梯到閣中見花魁一面,除卻自身擁有的權勢銀財,更是證明自己得到了花魁青睐。

那珍馐閣的副閣主,便是如此聞名于郢都,連帶着自己開的店生意都火爆起來。

于是就靠這花魁噱頭,至南各地的高官富紳被吸引來求見花魁,為了見花魁便在館中狠狠消費,若真能得見,除了美人青睐,還能叫他人豔羨,連帶着自己的生意都受追捧。

所以,這哪裏是靠相貌身段和魅惑之術吸引賓客的尋常花魁,這分明是至南郢都商業強盛、財力雄厚的象征。

若說背後沒有陛下的推波助瀾,想也是不可能的。

皇室近些年鼓勵人治發展,推動商業繁盛,楓鈴館背後的老板是皇家幾乎成了朝中聰明人的共識。

所以張又嶙也想不通,在陛下開的館裏,一個花魁要李青琅的命,一個花魁救李青琅的命,這事真奇了。

李青琅接着道:“碧鈴公子說,楓鈴館是做交易的地方,有人出價買我命,甚至出動了花魁,可能大有來頭。”

“如果碧鈴沒有騙我,我死了,誰最得利,誰就可疑。而我在館中,那殺陣雖說步步殺機,卻不能置我于死地,更像是要困住我。”

聽到這,張又嶙眯了眯眼。

“張伯伯,明日便是見日,若我至今仍困于楓鈴館中……”

張又嶙于是接過話頭:“那齊北便可大做文章了。如此說來,那碧鈴公子,可能是陛下的人。”

“什麽?”

“青琅,別的你不消多問,你只記得一樣,楓鈴館背後的老板是皇家,裏頭若有人在這個節骨眼上對你不利,便有可能是齊北的勢力滲透進來了,如果那花魁都是齊北的人。”

張又嶙深深地,吸了口氣。

“那齊北的棋盤,鋪得也太大了……”

“所以,伯伯,齊北到底這趟是來做什麽的。”

近些年,李青琅在邊境,除了齊北要的關隘費和中介費越來越高之外,邊境算得上是太平。

所以李青琅從安穩的邊境趕回都城,卻不想郢都內倒是波詭雲谲,短短兩日,殺機轉機、波瀾迷局。

“來勢洶洶的,齊北該是來敲打咱們的吧,總之不懷好意……”

張又嶙上前一步,雙手捉住了李青琅的肩,目光懇切而嚴篤:“青琅,你只記着,不要和齊北的使臣起任何沖突,要示弱。我本想着你不沾染朝中事,混完見日便可趕緊回邊境清淨安穩,就沒有多言,可現下既你已被楓鈴館拉入了局,便脫不了身了。今日早朝,除了那無關痛癢的殷本謙說的荒唐話,我們只商讨出一項此番應對齊北的共識。”

張又嶙頓了頓,一字一頓地說:“哭窮。”

齊北擴張得太狠,國內掏空得厲害,這種缺錢的時候齊北跑來聲勢浩大的出使別國,不管他具體什麽打算,哭窮總是沒錯的。

李青琅似懂非懂,朝中的形式不是他一時半會能領悟的,他只是拿着張又嶙直接給他的答案照着記,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總之,哭窮便完事了。

“那……那有緣是怎麽說的呢。”

李青琅問得小心,聲音都小了許多,張又嶙本還在琢磨楓鈴館的事,聽得背後的李青琅還在念叨着那個花魁,一時哭笑不得。

“大抵是承了陛下之命要救你罷,別琢磨了,楓鈴館的花魁不簡單的,能在陛下的産業裏做到頭部,想來也是陛下選中的人。”

“而這樣的人裏,還能有對你下殺手的,滲透得真是厲害,估計陛下得知後,也會采取行動的,這你就別管了。”

似乎是最為合理的解釋了,李青琅眨巴着眼,聽見外頭圓圓循着他的味道找來了張又嶙書房,便推開門去抱狼了。

……

那炸了毛的小青鳥撲騰着小翅膀飛進了雕欄畫棟的南閣,此時還未到日晡所,初夏的太陽還烈着,南閣裏面卻出奇得涼爽。

“你怎麽還是動手了。”

“給了你英雄救美……哦不是,救狼的機會,不好嗎。”

碧鈴倚在床邊,無奈地看着賴在他閣中靠着冰鑒納涼的楓泉,掌中輕柔地安撫着那只小青鳥,小青鳥的尾羽上空空如也。

“但他還是起疑了。”

楓泉随手撥弄着冰鑒旁鎮着的紫色葡萄,不在意地說:“沒事,李青琅這種純良至善之人,再怎麽懷疑你也不會不顧你的救命之恩的,等着吧,機會在後頭。”

“可是你暴露了。”

“沒事,大約也猜我是齊北的刺客吧,我的身份已經和你後續的計劃無關了,你好好編排你倆的愛情戲碼吧,齊北的人晚上就到,之後的日子怕是不安生了。”

碧鈴低頭摸着小青鳥,把低頭時垂落的幾縷不聽話的發絲順在耳後,淺淡地笑了笑,沒有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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