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狼背之吻

狼背之吻

林間的太陽沒有那麽烈,狼走起來後還有絲絲清風,碧鈴呼出一口熱氣,大着膽子松開了一只手,快速把木簪從半挽的發髻上取下,然後又立刻抓回了清平的背,穩當了一會,才松了口氣。

李青琅被他緊張的模樣逗樂了,撲哧笑出聲,被碧鈴帶着些許怨氣瞪了一眼。

“青琅這是嘲笑我呢。”

“不敢不敢,等你挽好頭發我們再走吧。”

李青琅不着痕跡地夾了夾圓圓的側腰,圓圓停了下來,清平也跟着停下來,毛毛還在警惕地盯着身後。

碧鈴嘗試着松開雙手,青衣白衫下纖長的腿用力地夾住清平,然後松開手,飛快地用木簪把所有的頭發都盤了起來,所有的頭發被束起,後背和後頸透氣一般涼爽,碧鈴瑩白的後頸上晶瑩的汗珠在被林間樹枝細碎切割後的陽光下閃着光,李青琅看見後眨着眼錯開目光,而後掩飾般地舔了舔唇。

從方才到現在,以這樣的行進速度,他們離到城郊的山野和草坡還有好一段距離,但是李青琅并不着急,和碧鈴待在一起的下午,就連每一瞬炎熱的天光都珍貴,他無言着打量碧鈴,耐心地等他收拾好頭發和汗水,再拍了拍狼腦袋繼續出發。

林間的路蜿蜒幽深,蟬鳴在頭頂,蟲鳴在身側,圓圓偶爾會好奇地跑到草間嗅聞,清平倒似乎能察覺背上碧鈴的僵硬緊張,一直都走得很穩當。

李青琅和碧鈴也沒有再交談,清風拂過汗水,反而讓人覺得有些清涼,二人享受着初夏午後的靜谧,周圍都是至南高聳的桐樹和柏杉,行走在樹木間的小道像行走在樹木的懷抱裏,什麽黃泉碧落,什麽邊境都城,初夏午後的蟬鳴會麻痹所有敏銳的思緒,讓人變懶,讓人想貪戀世間的一切怠惰。

炎熱雖然可以讓人對時間的感知變得粘稠,但喜動的狼不會,他們走得離城郊越來越近,離都城也越來越遠,圓圓逐漸不耐煩于這樣的速度,它渴望肆意酣暢的奔跑,于是它漸漸加快了速度。

清平發覺背上的碧鈴也在逐漸适應與放松,于是也跟着圓圓加快腳步。

毛毛自覺地繞到最前面開路,這是圓圓和毛毛最熟悉的趕路模式,于是它們加快了腳步,碧鈴也察覺到了,但現在比起害怕,他更多的是期待。

試試看,能不能跑出禁锢和囹圄。

他看了眼回頭看着自己,目含鼓勵意味的李青琅,笑着點了點頭。

于是狼開始了奔跑,先是狼爪變輕,跑動的速度加快,再是用後腿逐漸加大蹬地的力氣,直至前肢和後腿開始分工,前面的兩爪兩腿協同伸出,再由後腿一齊蹬地,厚實的狼爪肉墊緩沖着落地的颠簸,又在堅實的土地上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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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蟬鳴在頭頂響起,在極速的奔跑間又被立刻甩到身後,而後在頭頂上又響起一陣新的蟬鳴,風聲獵獵,衣袍翻飛,林間小道蜿蜒曲折,森林狼卻矯健轉身,清平一開始跟不上,常在彎道處就慢下來,而後漸漸适應,碧鈴也從一開始一到轉彎就提前緊張驚呼,再到現在小聲鼓勵着清平。

“清平追上他!追上李青琅!”

李青琅沒回頭,前方卻傳來他少年氣十足的開朗笑聲,他拍了下圓圓的屁股,圓圓快活地嚎了一聲後再次加速,撒開了興致跑得痛快。

毛毛也回應着,快活的狼嚎在林間此起彼伏。

李青琅開懷的聲音從前面傳來:“碧鈴,你拍拍清平,讓它別害羞嘛!”

碧鈴笑着照做,然後李青琅聽見後面的清平也生澀地回應着,圓圓和毛毛似是鼓勵般嚎叫得更大聲。

最後是李青琅,他也歡呼出聲,還大聲喚着碧鈴的名字。

“我們快到了!碧鈴!”

到哪裏?碧鈴臉上帶着不自知的笑,随着狼的速度加快,他笑得更開懷,正疑惑間,卻見前面的樹木似乎是終于到了某個邊際,小路在前方消失了,午後的太陽直直從前面刺進來,林木變成了剪影,而草坡被映亮成了燦爛的鏡子。

狼從林木狹隘的縫隙間沖了出來,開闊的草坡沒有任何遮蔽地被太陽曬了個透徹,碧鈴不适應地眯了眯眼,之前的夏天他都習慣關嚴南閣所有的窗戶,然後偎在冰鑒旁邊乘涼,但今天難得出了一身汗,臉也被曬得發燙。

從他擔任“碧鈴”這個花魁以來,有很久都沒直視過太陽了。

李青琅也被曬出一頭的汗,他只是用袖子随意擦了擦,然後騎在狼背上回過頭沖碧鈴笑,那笑極具感染性,比此刻的太陽都熾熱幾分。圓圓的背肌寬闊,一塊塊矯健的腿肌繃起,直沖着太陽的方向跑去,所以回頭的李青琅此刻背着陽,碧鈴直視前方,被他的光刺得睜不開眼。

“還怕嗎碧鈴?”

不怕了。

碧鈴本打算在心裏這樣回答,臉上只是笑,但他卻意外地聽見自己大聲到震耳的聲音:“不怕!”

很久沒有這樣大聲地說過話了,李青琅聽到後也很意外,然後驚喜般瞪大了眼,對碧鈴笑道:“對!就是這樣!”

圓圓還能跑得更快,到了草坪上,見毛毛快活地打起滾來,圓圓也十分興奮,猛地一躍,李青琅也一驚,然後開懷地笑開了:“倒是真的把你給悶壞了啊。”

陽光下飛過一只閃蝶,圓圓被吸引了目光,轉頭又去追那蝴蝶,那蝴蝶卻飄飄忽忽的,最後落在後面的清平鼻尖上了。

清平的眼都要瞪成鬥雞眼了,大氣不敢出,生怕驚擾了蝴蝶,但是那閃蝶還是停留片刻就飛了起來,最後在碧鈴盤起的發髻上停留了片刻,又高高飛遠了。

“昨天用鮮花汁子調了沐浴的水,出了一身臭汗居然還能被蝴蝶聞到花香,真是神奇。”

碧鈴尋常披着的長發被随意的挽起,在狂奔的颠簸間又些松散,圓圓和毛毛都微微喘着氣,清平卻是累了,舌頭伸得老長,把前肢壓低了,想讓碧鈴下來。

“我才是一身臭汗。”李青琅抓起自己垂在胸前的馬尾,聳着鼻子聞了聞發尾,露出些許嫌棄。

“真的嗎,我聞聞看。”

碧鈴說笑着從清平的背上翻了下來,清平順勢往地上一賴,翻了肚皮就是一滾一躺。

碧鈴正逮了李青琅的頭發,卻見清平阖了眼在地上打滾,很是舒服的模樣。

李青琅騎在狼背上,碧鈴只顧着笑看着地上打滾的狼,李青琅的馬尾卻還在碧鈴手中攥着,于是李青琅有些不自在地動了動腦袋,見碧鈴沒有松手,還盯着地上打滾的清平直樂,就幹脆利落地把他抱了起來,放在了圓圓的背上。

圓圓面不改色,甚覺輕松似的甩了甩狼尾,倒是碧鈴,小聲驚呼後緊張地觀察着圓圓的反應。

李青琅把他抱在身前,碧鈴背對着自己,近到李青琅能聞到他的發香,低頭就能吻上他的後頸。

李青琅略低沉下聲音,在碧鈴的耳廓後吐息:“反正已經對你說了後面劇情,便也不怕再多透露一些內容。私奔路上,陳小姐說她一人在馬車裏會胡思亂想,那高将軍便将陳小姐抱起,與他同乘一匹馬前行,就像咱們現在這樣,他們說的什麽紅塵不離……哦不對,是上邪不離。”

李青琅思索起了話本子裏的臺詞,碧鈴聽笑了:“這就是青琅跟話本子學的本事?”

李青琅臉一熱,緊了緊摟住碧鈴側腰的手:“哎呀,還不是碧鈴來得巧,我正看這段呢。”

碧鈴在李青琅身前樂個不停,李青琅感覺到他笑得身子直顫:“原來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青琅可知上邪不離是何意?”

“嗯……大抵是什麽天地寂滅也不分離,哎呀酸得很。”

碧鈴于是轉肩回頭看他,李青琅低下頭,有些不習慣他這麽近,正要挺腰往後躲,卻被碧鈴擡手扣住了下巴,碧鈴低聲說道:“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那高将軍把陳小姐抱上馬後,倆人就在原地站着嗎?沒有策馬奔騰的情節嗎?”

尾音像個小鈎子一樣撓了一下李青琅的心,碧鈴說完後轉了回去,抓住了圓圓厚厚的後頸毛,結果李青琅沒聽懂他的暗示似的,居然開始了對劇情的抱怨:

“就是的,私奔的那一章一直在說這些永不分離之類的話,我還尋思再不跑就要被抓回去了……啊!”

碧鈴惱怒般皺了皺眉,在李青琅看不到的地方微撇了下嘴,然後學着李青琅的樣子拍了拍圓圓。

圓圓終于得到首肯,再次撒開腿在草坡上奔跑了起來。

李青琅一個不備,身體因為慣性後仰,驚呼一聲後下意識就摟緊了碧鈴青衣束裹的細腰,然後才後知後覺地感到害羞。

碧鈴興奮得很,身下是軍中專門擔任坐騎的奔狼,圓圓的腳步紮實,胸毛随着腳步迎風鮮活神氣地抖動,李青琅在他身後,他也不怕自己會往後滑落狼背,于是安心地靠在李青琅身上。

李青琅感覺自己的心跳通過碧鈴纖薄的後背傳遞給他,與他的心跳共鳴着。

不知道為什麽,李青琅想到了陳小姐的話。

好像在這種天地之間唯有二人的自由寬闊中,在世間萬物不及懷中之人的滿足中,只有愛意和承諾是最發自內心的。

圓圓這次不再需要顧慮清平,它盡情地狂奔,碧鈴也不擔心自己會摔下狼背,于是任它盡情地狂奔,炙熱已經被甩到身後,面前只有風,于是碧鈴抽出木簪,任青絲烏發飄散。

李青琅的手從他的兩邊側腰把住了圓圓,揪了揪它的背毛,圓圓稍稍慢了一些,從狂奔變成了快步小跑,于是李青琅撥開碧鈴披散飄揚的頭發,穿過碧鈴側腰的右手從碧鈴身前擡起,輕撫上了他的左臉,然後把他的臉轉向了自己,在碧鈴有些錯愕的表情中,輕輕吻住了他的唇。

這個吻羞澀又堅定,但在奔跑的狼背上體驗說不上很好,因為在颠簸中,李青琅糟糕的吻技加上初吻的緊張讓他總被自己的牙齒磕到,碧鈴扭轉着身子向後也不好保持平衡,好像在天地旋轉與人世颠簸間,李青琅的衣領是他唯一能攀扶于手中的浮木。

這個吻在颠簸中若即若離,但是圓圓這頭笨狼只知道自己撒着歡往前跑,于是李青琅有些惱怒地拽停了它,這笨狼被猝不及防揪痛了後背,猛一急剎便就地一摔,背上的李青琅和碧鈴也跟着摔在厚厚的草坪上,而後圓圓下一秒就要撲上李青琅和他玩鬧,李青琅卻有所感似的,頭都不回地單手推着圓圓的狼腦袋。

他斂了笑,青黑色的眼瞳鎖定着碧鈴有些水潤的唇,卻總是被他唇邊的點翠奪走注意,碧鈴愣愣地回望着李青琅,被李青琅直白的眼神看得久違地羞澀、甚至膽怯想躲,他摔坐在草坪上,青衣皺了青絲也亂了,李青琅替他将一撮噙在唇上的頭發取下別在耳後,然後單手撫着他的臉再次欺身上前。

沒了狼背的颠簸,這個吻很實在地将唇瓣緊貼,在接近碧鈴淺淡的唇之前,李青琅繞了一圈吻過他唇角的點翠,偷偷伸出舌尖,描摹了兩下,假裝自己的舌尖是碧鈴手中點翠的那支筆,被他每天拿來使用,裝點自己的魅力。

碧鈴身上的花香在李青琅的鼻腔裏彌漫,竟比曲流觞還要醉人,李青琅猶嫌不夠,狠狠推了把圓圓後騰出手來,兩手掬一捧水般珍貴地捧起了碧鈴的臉,在短暫地分開雙唇後再次緊閉着眼貼了上去。

而這次,這個吻卻是濕潤的,因為碧鈴微微啓了唇,被李青琅滾熱的掌心捧住的臉龐有些發熱,李青琅在短暫怔愣之後緩緩睜開了眼。

碧鈴啞了嗓音,低聲說道:“你這樣不對,張嘴,我教你……”

然後一手抱住李青琅的後背,一手輕撫他的後腦勺,把李青琅壓向了自己。

……

李青琅先喘不過氣,眼下一片通紅,分開後他舔了舔嘴邊牽扯出的絲線,那線像年節時糖葫蘆上蘸的糖絲一樣甜得發膩。

他眨了眨眼,毫無預兆地,兩日前小青鳥送錯信後無意得知碧鈴侍酒陪客時的酸澀心情湧上了心頭。

“碧鈴教了我,那是誰教的碧鈴呢……”

眼前人卻只是笑了笑,他們離得足夠近,近到能在碧鈴澄澈的眼裏只看到李青琅自己的倒影。

“就許青琅在話本子裏學點東西嗎?”

李青琅有些羞惱:“那碧鈴學了什麽呢,就學了這些?”

“自然還學了別的,學了怎麽對付吃醋,還有那種更舒服的事……啊。”

溫情的吻和濕潤激烈的吻後,二人都有些臉紅心悸,碧鈴更是眼角含情,他摔坐在地,李青琅跪立在他身前,碧鈴正暗示意味十足地逗弄李青琅,也是拿捏着自己花魁的架勢,卻猝不及防和李青琅身後突然冒出的滴溜溜的三雙狼眼對視了。

碧鈴立刻就害羞別扭了起來。

李青琅也回頭看去,發現兩大一小三頭狼都在好奇地打量着他倆,圓圓眨了眨眼,突然張了大嘴含住了毛毛的腦袋,毛毛立刻躲開,伸了爪子就要撓它。

然後三狼也打成一團,碧鈴還在惱着,李青琅卻只是坐在他旁邊笑,碧鈴于是輕踢了他一腳。

“圓圓方才是在學我們倆嗎……”

“不是不是,狼表達親近的方式是含住對方的狼吻或者腦袋,和接吻确實很像……”

李青琅若有所思,然後壞笑着靠近碧鈴。

碧鈴立刻警惕狐疑地看着他,但下一秒就被李青琅撲倒,李青琅的馬尾糊了他一臉,他正要掙紮,李青琅卻動作迅速,立刻囫囵個兒的,整個含住了碧鈴的兩片唇瓣。

噫!

碧鈴立刻推開了他。

李青琅跌在一旁,哈哈大笑,碧鈴嫌棄地擦着自己的嘴。

全是李青琅的口水!

“怎麽了嘛,我學一下狼的親法不行啊,那你學圓圓,我給你親。”

說完李青琅就聚攏了唇,沖碧鈴撅起了嘴。

碧鈴翻了個白眼,直接背過了身。

什麽啊……

“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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