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秋末

第36章 秋末

雨倒是沒下了,就是風還在拼命刮。

到了小區樓下言書越沒想着馬上上去,而是找了個幹淨的位置坐下。

擡頭望着對她來說快要直入雲霄的高樓,她縮着肩膀不知在想什麽。

她這模樣給過路的行人看見,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麽失意的青年女人。

真是有夠文藝的。

言書越發現,無論她走到哪兒,都有樹葉愛落自己身上,人們說葉落歸根,可他們也不是同一個物種啊,落她這兒幹嘛。

樹葉枯黃了一半,形狀很不規整,不過脈絡很清晰,從主幹散發往外,慢慢變小。

或許可以拿回去當書簽。

她聽到了一聲狗吠,發散的思維慢慢回歸,扭頭往左右看了看。

也不知是哪家的小金毛停在自己旁邊,吐拉着舌頭笑嘻嘻的看着她。

她又左右望了望,确實沒有見到它的主人。

小狗睜着亮晶晶的眼睛望着言書越,應該是跑累了所以還在大聲喘氣。

脖子上帶了個白色的口水巾,和它一身金黃色的毛發搭配起來莫名有些和諧。

它似乎很開心,尾巴左右晃來晃去,帶起長長的毛也跟着飄動。

言書越試探的伸出手,還沒靠近就被小狗腦袋蹭上,被迫挼了幾下。

比起來似乎貓毛要更順滑一些。

眼神遲鈍的她這才注意到小狗口水巾上好像繡了名字,看起來應該是秋末。

“你是阿末嗎?”

小狗汪汪叫了兩聲,聽起來好像是回應。

“原來你就是阿末啊,我還以為是個人呢。”

在秋末頭上又挼了兩把,小狗尾巴晃得更厲害。

嘆了口氣,言書越把手揣進衣兜裏,小金毛疑惑的歪了下腦袋,似在思考這個人類怎麽不繼續。

言書越直視着它的眼睛,黑黝黝的瞳孔泛着周圍的光景。

她搖了搖頭,“我累了,你去找你的主人吧。”

不知道是哪個詞觸動了小金毛的語言命令,它就那麽跳上椅子,坐在言書越右邊。

嚯,這麽聰明嗎,還知道找幹淨的地方坐。

言書越擡頭看着眼前這棵被風吹着搖晃身姿的樹,頭從左邊偏到了右邊,又偏了回去。

身邊坐着的小狗突然站了起來,四只爪子在木椅上踩來踩去,汪汪叫,好像看到什麽感興趣的東西。

言書越順着它看的方向望過去,好家夥,還有人溜貓呢。

嚯,還是位熟人啊。

她最近似乎格外鐘情于黑色。

海樓沒想到會在這裏看到言書越,也沒想到她會和秋末在一起。

小金毛從椅子上跳下去,繞着饅頭和花卷嗅了嗅,汪汪叫了兩聲。

那倆小家夥高冷的很,輕輕回了個貼面禮,就又邁着貓步往前。

小狗可不會覺得這是高冷,見到朋友的喜悅溢滿了腦袋,正想着法逗它們玩呢。

饅頭走到言書越腿邊蹭了蹭,這就像是它的見面禮,仰着腦袋喵喵叫。

伸手挼了一下,軟軟的手感真的很不錯。

海樓坐在言書越左邊,解開兩只小貓身上的牽引繩,看着它倆和秋末跑着跳着去了草坪上。

貓其實是能和狗玩一塊兒的。

“還不知道饅頭和花卷幾歲了?”

海樓扭頭看她,又把目光移回到草叢上奔跑的三個小家夥身上。

“饅頭大一點,已經七歲了,花卷只有四歲。”

言書越看着饅頭,一只很普通的白貓,不普通的是它的眼睛,黃藍異瞳顏色很淺。

她對貓咪的品種不是很懂,花卷頭上不規則的花紋像是戴了頂小帽子,還挺可愛。

殘缺的小尾巴晃着,和秋末開心的貼貼。

“它們以前都是在流浪嗎?”

言書越手落在膝蓋上,她覺得自己這個問題沒有問好,有些局促的搓了下手。

海樓注意到她的動作,只是瞥了眼。

“嗯,饅頭還是小奶貓的時候,我們在草叢裏發現了它,如果當時它沒叫的話,應該就錯過了。”

提到這個,她笑了笑,繼續說。

“那年的冬天很冷,一窩小貓崽裏,就只剩它還活着。它生命力很頑強,醫生給救回來後就一直養在身邊。”

“那花卷呢?”言書越問,她其實真正想問的不是這個。

海樓扭頭看她,兩人目光交彙在一起。

言書越看出來了她藏在眼底的情緒,不過讓她糊塗的是,這情緒起的太快了。

提起這事應該讓她很傷心吧。

這時,不知道是累了還是怎麽的,花卷跑了回來。

直接一下蹿到海樓腿上,絲毫沒有留意到自己髒兮兮的小腳在她褲子上留下的印記。

手背蹭着從鼻頭到腦門,順帶捏了捏它的耳朵。

“花卷在外面流浪了很久,它是在一歲的時候被我抱回家的。”

言書越等着她繼續說下去,可沒了聲音。

轉頭看去她眼裏滿是疼惜,目光落在花卷身上,言書越垂下了目光。

或許,不是随便一個人都喜歡小動物。

他們做不到喜歡,可也做不到不傷害,将快樂淩駕在痛苦上,而後又戴上虛僞的面具混跡在人群裏,高呼着愛護動物萬歲。

自我欺騙的僞善罷了。

“花卷。”

言書越輕聲喚着它的名字,小貓扭頭看她伸來的手,嗅了嗅,信任的讓她摸摸頭。

“真可愛。”

和她平時說話的調子不一樣,略微夾了一下,好像小貓咪會喜歡這樣的聲音一樣。

海樓平着有些難壓的嘴角,聽到有人的腳步聲,擡頭看去。

“好巧啊海小姐,又碰上了。”

俞初斜提着塑料袋子,如果沒看錯的話,裏面裝的應該是雪糕。

不僅手裏有,嘴上還吃着呢。

“這個天氣吃雪糕不冷嗎?”

俞初斜站她身邊,揚唇笑了笑,不在意的揮揮手。

“一根雪糕而已,不礙事的。”

注意到她腿上的花卷,把雪糕咬嘴裏,伸手挼了它兩下。

“花卷,有沒有想姨姨啊?”

俞初斜笑着,拿着手上的雪糕逗弄小貓咪。

花卷伸出的爪子眼看就要落在雪糕上,被俞初斜躲過,又吃進嘴裏。

“壞貓咪,我可還替你鏟過屎呢。”

言書越坐在一旁看她倆互動,略微擰了下眉,感到自己現在有些多餘。

“阿末,過來。”俞初斜高聲喊着。

饅頭這個小霸王直接趴在秋末背上,前爪子死死抱住小金毛的脖子,等它走近自己的主人,一下蹿到言書越腿上,給她也留下了爪子印。

言書越:“......”其實也不用這麽的雨露均沾。

海樓看着她滑稽的模樣笑了笑,又聽到俞初斜和她說話,扭頭看去。

“這位小姐是你朋友嗎?”

她問的是言書越。

海樓點頭,介紹道:“這是言書越,我朋友。這是俞初斜。”

俞初斜看她,揚了下嘴角,和她打招呼,“言小姐好啊,還記得我嗎,我們上次見過,在車庫裏。”

言書越禮貌的笑了笑,點頭,“當然記得,俞小姐看起來很快樂。”

被她的話逗得哈哈大笑,俞初斜目光落在言書越身上,說:“在屬于自己的時間裏做屬于自己的事,當然快樂。”

她就是這樣一個樂天派的性格,海樓逗着腿上的小貓咪,這樣想着。

俞初斜晃了晃手裏的雪糕,問她,“要不要來一根?”

在這樣的天氣,就算敞開放着也不會化得那麽快。

言書越搖頭拒絕,“謝謝,不用了。”

遛狗的工作也完成了,俞初斜和兩人說了再見,牽着狗進了單元樓。

看着一人一狗的背影,言書越眼神晃了下。

“她去買東西都不牽着狗一起嗎?”

海樓給兩個小家夥挂上牽引繩,揉了揉小腦袋。

“阿末平常就在這個草坪玩,這裏是初斜和它約定好的地方,倘若彼此走散了,就回到這裏等。”

言書越扯了下嘴角,眉頭有些不樂意的皺着。

“挺聰明的小狗。”

讓饅頭從她腿上下來,海樓起身看着坐在木椅上的人。

“長期訓練的結果罷了。要一起回去嗎?”

言書越擡頭,對上她看來的含笑的眼眸,一雙眸子泛着光,裏面有她的身影。

她起身抻了下肩膀,和她站一起。

“嗯,一起回去。”

出了電梯,言書越叫住往家走的海樓。

“有些事,我們大家需要一起聊聊。”

海樓回頭看她,晃了晃手裏的繩子。

“我先把兩個小家夥送回去,馬上就來。”

言書越看她抱着小家夥金門,在門口等了幾分鐘,她才重新出來。

“嗯,走吧。”

言書越擡手敲門,開門的是蔡佑山,等她倆進來後,擡手把門合上。

安順把正在播放的電視關掉,站着的人各自找個位置坐下。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言書越身上,還是有些壓力的。

她清了清嗓子,說:“大家夥,剛得到消息,這次的行動可能不止我們幾個參與。”

崔北衾疑惑的嗯了一聲,問言書越,“怎麽解釋這臨時變卦一說?”

言書越解釋道:“委托人那邊又請了另外四位入夢師,他們的實力不比我們差。”

顧扶音擡手扶了下眼鏡,目光落在言書越身上。

“他們的想法是?”

“誰實力強,誰就能拿到那錢。”

一室靜默,他們都不知道這主意是稱得上好呢還是不好呢。

海樓撚了下手指,好看的眉眼垂着,目光落在茶幾上擺着的雜志。

“這些是蘇白和你說的?”

言書越點頭,“嗯,剛才去了趟十三號,碰上了蘇老板,她也是才得到的消息。”

聽着她的話,海樓仔細想了想,提出一點,“蘇白沒和他們說這樣做可能會破壞沉睡者的身體健康嗎?”

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嚴肅,想來是有些生氣的。

不敬畏生命,是一件可怕的事。

它意味着,在一個人心裏,命和別的東西一樣,成了可以估量的價值。

也就是說,它能用金錢來交易,這在整個法律乃至社會層面,都是不被允許的。

他們只是沉睡了,并沒有死去,命數是還在的。

言書越攤手,表示自己也無能為力,“那邊的答複是,其他情況可以酌情考慮。”

“酌情考慮個屁啊。”蔡佑山火爆的脾氣徹底壓不住,大聲罵了起來,“那他們請我們去到底是幹嘛,是去殺人還是救人啊?哦,自己的命就是命了,別人的就是一根狗尾巴草,媽的,一群操蛋玩意兒。”

安順從蔡佑山開始說話就自覺的把耳朵捂上,這些粗言穢語通通進不了身。

言書越擰了下眉,睨了他一眼,喝止道:“老蔡。”

聲音沉穩有力道,僅兩個字和一個眼神,就讓蔡佑山閉上了一頓輸出的嘴,氣惱的靠在沙發上。

他們雖然是拿錢辦事,可有些東西錢是比不上的。

沉睡者的身體機能一旦被大幅度破壞,進入夢陣的入夢師也會受到傷害。

倘若能及時從裏面出來,那還好說,那要是被困在裏面,就是一輩子的事。

那是想救都救不回來。

也不怪蔡佑山發這麽大火,這事落誰身上都不能那麽淡然。

最後還是言書越應了自己身上的責任,挑起了隊長的擔子。

“我們不能左右別人的想法,所以入夢以後,能盡快解決掉別的入夢師最好,免得他們進到夢陣深處變得更難對付。”

“要是真讓他們進去了...”

言書越環視了一圈身邊的人,嘆了聲氣。

“在保證安危的情況下盡力而為,記住,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海樓凝望着她的側臉,眼神裏多了滿足,身邊有這麽些值得信賴的朋友,真不錯。

“蘇白有給你這四個人的底細嗎?”

她不提言書越還差點忘了,拍了下腦門,補充道:“四個人中有個叫方裏,值得注意一下,他手段有些陰狠。”

方裏?海樓輕聲呢喃着,眉頭擰了一下,是個熟悉的名字。

在夢陣裏使陰招,不僅僅是在背地裏捅你一刀,而是徹底斷掉對他來說的隐患。

畢竟,越少人來分大蛋糕,落在自己手上的才會越多。

談話結束後言書越送海樓回家,看她和自己一起出門,海樓知道這人有話對自己說。

言書越合上門,看到海樓臉上一副打趣的表情,抿了下唇。

“你還記得之前答應我的事嗎?”

海樓知道她說的什麽,起了心思逗她,裝不知道。

“我答應了什麽?”

見她這樣,言書越有些難以啓齒,看她紅了的耳尖,海樓揚唇輕笑。

真是的,都這個時候還臉紅個什麽勁,沒出息。

“就是保護我的隊友的事。”

“只保護隊友?”

聽她這麽問言書越知道自己被耍了,讓她覺得有些丢臉。

“不然呢,還要保護誰?”她直直的嗆了回去,活像個小炮仗。

“那你呢?”她說話的聲音很輕,輕到言書越以為自己聽錯了。

扭頭看她,望着海樓看來的眼神,移開了目光。

“我這麽強,不需要保護。”

“好,我們越隊是最強的,不需要人保護。”

言書越一下就愣住了,微張着嘴有些震驚。

這人居然像是在揉小狗那樣揉自己的頭發!而且還用那麽寵溺的眼神看她!

蹭的一下,整張臉肉眼可見的變紅了。

像是發現新大陸一般,海樓捂嘴大笑起來,眉眼彎成了一道月亮。

好看的月亮。

靠,丢死人了。

沒等她說什麽,轉身飛快輸入密碼,留給海樓一個倉皇而逃的背影。

坐在客廳裏的人只看着一道人影閃過,話都還沒來得及說,就聽砰的一下就給關上了。

衆人不知所措的彼此望着,得到也只是聳聳肩,繼續翻看手上的武器。

在不知道詳細的情況下,又能期待給出什麽反應呢。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