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 第變得完整

◇ 第21章 變得完整

那天全模校隊團建,大家掐着點返回時恰逢大雨,沒能趕上學校的門禁,索性找了家酒店應付一晚。

聞途和谌意分到了一個标間,那時他們已經交往近一年了,隐藏得很好,校隊圈子裏除了秦徽沒人知道。

聞途擦着濕發從浴室出來,注意到谌意蹲在兩床之間的過道裏,神色慌張。

他定睛一看,只見地上散落了幾個藍色的小方塊,包裝上的“超薄”字樣很醒目,他很快認出那是什麽東西。

“……”谌意目露恐慌,手忙腳亂地把地上的小方塊撿起來,“我、我是想找吹風機!誰知道櫃子一拉就壞了,這、這是櫃子裏掉出來的……”

“嗯。”聞途輕輕笑了一下,蹲下想幫他撿。

“我來!”谌意搶了過去,匆忙轉身将那玩意塞進櫃子,聞途從背後看到他紅透了的耳朵。

他快速将櫃子合上,轉移話題道:“那個什麽,路逸之讓我們去他房間玩牌,那幫家夥已經大戰十個回合了,他們說要把路逸之的底褲輸光,你想去嗎?”

聞途說:“你去吧,我今天累了,想早點睡。”

“那我也不去,我陪你睡覺,先幫你吹頭發。”

聞途點點頭,坐在床沿等着他吹。

他站在聞途身後,撥弄着柔軟的發絲,洗發水的香味萦繞在指間,把谌意勾得心癢。

谌意關了吹風機,從後抱住他,把臉埋進他的脖子。

“怎麽了?”聞途問。

“有股香氣。”谌意低聲開口,“好舒服,想一直這麽抱着你。”

窗外雨聲很吵,屋內的空氣黏稠,半幹的發絲帶着綿軟的濕意,一點點漫進心裏。

他抱着就不撒手了,聞途拍拍他的胳膊,道:“我想先躺下,你睡我的床,好不好?”

谌意的聲音悶在他頸間:“嗯。”

明明是雙人床,兩人偏擠在一張床上,關了燈,谌意手臂環在他腰間,腿還要纏着他,将他困進自己臂彎狹小的空隙裏。

“你每次抱我的時候,我都覺得你是一只薩摩耶。”聞途輕聲說,“為什麽那麽喜歡抱我?”

他鼻尖在聞途胸口拱了拱,回答:“因為我得了一種不抱聞途就呼吸不暢的病。”

“這麽黏我,你以後上班了怎麽辦?”

谌意很認真地提出解決措施:“做一個你的等身抱枕,帶到工位上去。”

聞途笑出了聲,又聽谌意說:“你知道阿裏斯托芬的‘圓球推論’嗎?是柏拉圖在《會飲篇》裏寫到的。”

“你說說。”

“在很久以前,人的形狀是一個圓球,腰和背都是圓的,四只手、四只腳,每個器官都是兩套,有男、女、陰陽人三種性別,他們力量很強大,甚至可能向諸神謀反,宙斯為了削弱人類的力量,将每個人劈成兩半。

“被劈開的一半人會想念另一半,然後去尋找另一半,重新組回圓球,因此人和人之間會相互愛慕,會産生求愛的渴望,原本是陰陽人的另一半就是異性,原本單一性別的另一半是同性,所以世界上存在異性戀和同性戀。我們本來是一個整體,愛情就是讓戀人從分離到重聚,變回完整的過程。”

“很浪漫的理論。”聞途說。

“所以,我們是同一個圓球,你就是我的另一半。”他擁抱得更緊了些,“我喜歡抱你,是天性使然。”

聞途笑了一聲,也攬住他的背:“小意,你更傾向于柏拉圖式的愛情嗎?”

谌意說:“嗯?為什麽這麽覺得。”

“就像你說的,愛情使人變得完整,更追求靈魂上的契合,而不是肉體的滿足。”聞途很坦然地說,“我們談了一年,好像雙方都沒有提過關于性的要求,我以前以為你不懂,但剛剛那些東西從櫃子裏掉出來時,看你的反應,你應該是明白的,所以我覺得你是柏拉圖式戀愛觀。”

谌意回答:“其實我之前也是這樣想你的,我認為你向往那種理想主義。不過,我沒阿裏斯托芬那種浪漫,也沒柏拉圖的高尚,我只是個很俗氣的人,沒提過不是因為不想,喜歡一個人當然會想要占有,但我擔心你會不高興。”

他看不清谌意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的眼睛,在光亮無法企及的地方依然鮮明。

聞途無奈道:“我怎麽會不高興?”

“嗯……擔心你覺得我們還沒到那種程度,怕你覺得我太越界了,還有,聽說會很疼,我不想你疼。”

聞途失笑,他抱緊谌意的後腦勺揉了一把:“沒那麽嚴重的……那現在要不要試試?”

谌意身子一縮,猛的一個翻身從他懷裏坐起來:“啊?這、這……好突然!”

“圓球推論我也知道。”聞途也緩緩坐起來,在黑暗中挽住谌意的脖子,額頭輕輕和他碰在一起,“人一分為二之後,也産生了情感和欲望,愛神為了維持人類的生存和繁衍,調整了人類的生殖方式,使他們能夠完美地結合到一起。”

谌意呼吸逐漸加重,心裏像有一把滾燙的火被點燃。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欲望也是人在變完整的過程中,不可缺少的部分。”

沒等他話音落下,谌意按住他的後腦勺親吻了上去。

這個雨夜,他和谌意第一次上床,他們交往一年谌意從沒碰過他,谌意對他的喜歡一直都謹慎而恰如其分,第一次做的時候也是如此。

他溫柔地在聞途身上落吻,又用手掌幫聞途拭去額角的薄汗。

“疼嗎?”谌意将他抱在懷裏不停地問:

“這樣可以嗎?”

“會不會難受?”

聞途回答不難受,他又念叨:“你疼了要告訴我。”

小心翼翼,循序漸進地用力,珍惜又珍重,好像稍稍過頭底下的人就會碎掉,聞途伸手摸他的腦袋,給予他親昵的回應。

“今晚,我們是真的變完整了吧。”到了最後,谌意附在他耳邊呢喃出聲。

他的話裏帶着一股天真,那時兩人的心思都不含雜質,不帶有除了愛以外的其他欲念,只是在很純粹地喜歡一個人。

過去的記憶七零八落地揉進腦子,谌意沒法完全沉浸到這次情事裏。

他逼迫自己投入進去,于是他伸手墊在聞途的腦後,抓着身下人頭發,帶動着聞途的頭一下一下撞到落地窗玻璃上。

聞途被抵入喉嚨深處,想幹嘔卻被谌意死死控制着,他咳不出來,只能時斷時續地抽噎出聲。

他緊閉着眼睛,憋紅的臉在暗淡的光線裏浮沉,谌意動作的幅度越來越大,直到自己的指骨被撞得通紅,他才把聞途的腦袋放開。

“現在算是掌控住你了嗎?聞律師。”

聞途瞬間渾身脫力,連跪也跪不起來,只能跌坐到地上,瘋狂咳嗽幾聲才從窒息感中喘上來氣。

“擡頭。”

聞途睜開失焦的雙目,依言揚起了頭,視線從他的皮鞋挪到他的腿,再往上,看到那隐沒在夜色裏、冷若冰霜的眸子。

緊接着,他被飛濺下來的東西糊滿了眼睛。

他沒有躲避,雙手撐在地上堪堪維持着平衡,任憑自己的臉被弄得一塌糊塗。

沾在睫毛上,淌到唇角,随後被他的舌卷進去。

谌意長呼了一口氣,俯視着跪坐在地上的人,看到他眼裏的倔強終于被擊碎,變得*亂不堪。

但谌意并沒有報仇的暢快,也沒有在這場發洩中得到滿足,反而胸口像被什麽堵住了,阻塞在那裏,叫他無法呼吸。

多年前他和聞途第一次做的畫面頻頻在眼前閃現,那兩張臉重合,讓他覺得恍如隔世。

為什麽會到今天這個地步?紛繁的思緒中,谌意的腦子裏只剩下這一個問題。

或許從前喜歡黏在聞途懷裏的谌意,怎麽也想不到他和聞途會走到這一步。

那時候的年輕人可以坦蕩說“愛”,對于“性”諱而不談,現在他們的關系層層剝離只剩下“性”,“愛”成了最難以啓齒的東西。

谌意覺得難受,心煩,他擦拭幹淨後,快速整理好衣着,站起身冷冷淡淡地說:“正當防衛的案子,檢察院要抗訴。”

跪坐在地上、正拿紙巾擦臉的聞途懵了一下,谌意切換角色的速度之快,叫他猝不及防。

谌意抓起桌上的襯衫,抛到聞途手上:“案子抗訴到市中院,市檢察院派員出庭,到時候我就管不了了,你一個人自求多福。”

他沉着臉,把椅子歸位:“非法行醫的案子,盡快交辯護意見給我,審查逮捕期限只有七天。”

聞途有些聽不下去了:“能別在這種時候說工作的事嗎?”

畢竟他衣服都還沒來得及穿。

“我只是順口提一嘴。”

聞途明顯感覺到他心情比來的時候更糟了,也不知道是哪裏沒讓他滿意,明明都是按照他的要求做的。

“你怎麽了。”聞途把襯衫穿上,試探着問,“不高興?”

“這地方太小了,沒讓我盡興。”谌意凜聲開口,“下次去我公寓,等我聯系你。”

他扔下這句話,沒等聞途回答便轉過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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