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記起

記起

晚上,宋聽和餘晔站在兩張床前。宋聽斜靠在門框上,他指了指左邊的床:“你睡這兒。”

看着并列的兩張床,餘晔不露聲色地說:“不能睡一起嗎?”

宋聽瞪了他一眼,他徑直走到床邊。

“你想的挺美。”睡上去後,宋聽望着沒動作的某人,他從床上坐起,煩躁地抓了一把頭發。

“怎麽還不睡?我關燈了啊!”

餘晔踩着拖鞋緩緩走來,睡覺前他還順手關了燈。

房間裏多出一個人,宋聽感覺不習慣,他死死地盯着天花板。

“宋聽,你睡了嗎?”

“…快睡了”

…這是什麽話。黑暗裏餘晔呼吸沉重,他想和宋聽多說會兒話。

“…聽哥,我還有道題不會。”

宋聽沉默,你最好是真的不會。床上宋聽翻了個身。

“…”他望向餘晔那邊:“哪題?”

似乎沒料到宋聽真的會答話,餘晔低聲一笑。

“忘了。”

宋聽拳頭硬了。他慢慢轉過身去,閉上眼。

“聽哥?”沒人搭理,餘晔急了,“宋聽?你睡了?”

宋聽選擇裝聾。宋聽是誰?他不認識。

沒過一會兒,宋聽眼皮沉重,呼吸聲逐漸勻稱。餘晔蹑手蹑腳走到他的床邊,小心翼翼地蹲下,借着幾縷月光,他仔細打量那人的一張臉,在心裏一遍又一遍地描摹着。

內心有一種執念,瘋狂地叫嚣着,想要破土而出,他低語着:“阿知…你不記得我了嗎?”

“小時候,我們見過的…你忘了嗎?”

“我來湘南,來見你,你…”“也是,你記性不太好。”“讓我陪在你身邊,好不好?”

他垂着眸,不停地嘀咕。

深夜,床上的少年眉頭緊鎖,額頭布滿細汗。傾洩下來的月光緩緩流動,像是要淌進少年的夢裏。

在夢中,宋聽看見了自己,但那個宋聽出生在一個偌大的府邸,活在古老的王朝,夢境之真實,讓宋聽以為自己又穿越了。

他身上穿戴着古代的服飾。那個宋聽衣食無憂。他在下個畫面裏随意進出皇宮,在那個地方,他和王子皇孫玩在一起。長大後,他又被送往燕國書院學習,和那些公子哥相比,卻像是一股清流,他不拘謹于規矩,反倒是話得自在。

宋聽還夢見了餘晔,那個人經常在“宋聽”面前一閃而過。

他們受同一先生的教導,一起讀書識字,吟詩作畫,一起狩獵。只是夢裏的那個宋聽好像不是很在意餘晔。他們之間交集很少,再後來,是他聽說三殿下的傳聞,自此使很難見到他的身影。

夢中場景變幻無窮,卻歷歷在目,既真實又熟悉就好像現在所看到的是之前所經歷過的,可是是在什麽時候呢?

宋聽夢見那痛苦的三年,夢見自己自殺後又被救活,自己不斷地報複餘晔,但那人從不反抗。更離譜的是,在故事的最後,是他們二人和解,變的親密無間,白頭偕老,夢見自己在一個靜靜的黃昏裏死去,死前“他們”還約定一“下輩子再見。

夢中的“宋聽”讓他感到既熟悉又陌生,奇怪的是那人竟和自己的生活習慣一模一樣,甚至在自己被救活後的那些行為都符合現在這個宋聽的所有。

那鸠占鵲巢的三年,過的毫無差別。

是他,還是他?…

“宋…宋聽,宋聽!”他猛然驚醒,瞳孔驟縮,此時窗外早已是天光大亮。

他竟然夢了這麽久…床頭的那人,眸色暗沉,深的不可見底。

宋聽回想着那個夢,一幕幕從眼前閃過,卻又像流星,稍縱即逝。那人的嘴一張一合,說些什麽,宋聽是一句也沒聽進去。

下一秒,他的臉逐漸清晰,他址開窗簾。

“刷——”,光照進,無比刺眼。

當宋聽用手捂住眼時,遠處那人的聲音也落入耳中,“宋聽,該醒了。”這聲音,在夢裏卻要更加親切。這應該是真的。

他從床上坐起,餘晔正站在窗前,幾縷光洋洋灑灑地碎了滿地,他的周身被光輝包裹,就像是跨越時空,逆光而來…等等!跨越…時空?!

他是哪個餘晔?我是哪個宋聽?

餘晔向身後瞟了一眼,沒什麽啊?他在發什麽呆?

當餘晔走到宋聽面前時,他才真正的清醒。

像是試探似的:“…餘晔?你在這兒?你…是餘晔?”語氣裏隐隐帶着點顫音,見慣了平日裏懶散,吊兒郎當的模樣。

這是怎麽了?

“為什麽問這麽奇怪的問題?”

宋聽恍惚間意識到,自己真的只是做了一場夢。那場夢,卻那麽真實。

餘晔提醒他:“聽哥,還去咖啡店麽”

“!我靠!”宋聽從床上騰一聲蹦起,突然想到餘晔還在房裏。

“餘晔,你出去等着。”

“都是…” “出去!”“……”

餘晔順手帶上門。

——巷子裏

餘晔不停地往宋聽身上瞟。宋聽今天穿着白T和運動短褲,管出一雙膚色白皙,又細又直的腿。他背着黑色的斜挎包,急匆匆地趕路。

餘晔的評價是,太勾人了。

終于趕到了咖啡店,宋聽躊躇着,他管理好自己的表情後,從後門進去,不忘拉上餘晔。

“小聽來了?這是…”

宋聽笑臉相迎,他松開手,自然而然地套上了服務員的裝扮。

“姐姐,我帶來的幫手,你看…讓他幫幾天忙?不開工錢也行。”

“哈哈,當然可以,還得靠你吸引顧客呢。”

宋聽又笑了笑,顯得他人畜無害,他從隔間裏找出另一件服務生的裝扮。

餘晔看着宋聽手上的圍裙,他挑眉,教式是一樣的但是…宋聽那雙腿明晃晃地,惹人眼,咖啡店裏人來人往…

“聽哥,我和你換。”

就這樣,宋聽穿着大了一圈的圍裙工作。

而餘晔…一米八幾的大高個兒,頂着一張冰塊臉,穿着不合身的服裝杵在某號桌前,手上拿着張單子,假裝勵勤“請問您想喝點什麽?”端着架勢,像是逼着人家非喝不可的。怎麽看怎麽別扭。

“小宋?七號桌的客人點的東西呢?”

正走神的他反應過來,宋聽手上慌忙,“馬上就好!”這一幕被餘晔看在眼裏,他陷入沉思。

回去的路上宋聽一直抱着個手機,就沒挪開過一眼。自從做了那個奇怪的夢,他本想過會兒就好了,結果越想越不對勁,冥冥之中像是有什麽指引。他是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從不信封建迷信。

但是…說服無效,他竟然産生了一種危險的想法。

那個夢,不是憑空捏造,不是別人的…是他宋聽的過去,準确來說,是他宋聽的前世,那他就不是穿越,他只是只是回到過去?!

在夢裏,後來的他和餘晔約定了什麽來着,靠,這麽靈?靠,他前世是個死斷袖?也就是說…他身旁的這個人…從始至終都是同一個人?

那回到過去的三年也不分什麽原主,因為他就是宋聽,一直都是。所以…他前世躲不過的,今生也逃不掉?!

他猛的站住腳,擡起頭,看向餘晔,我算不算引狼入室?我是不是明白的太晚了?

頭腦風波,他之前還對餘晔那麽客氣,是不是便宜他了?就該給他一耳光!

“宋聽?今天怎麽心不在焉的?”

餘晔擡頭,正好和他對上眼。

宋聽扯起一個笑,他必須要想個理由塘塞過去。

“昨天沒睡好。”

餘晔正準備繼續問話,宋聽又來一句:“明天你生日,在哪兒過?”

“…”

他還記得這事。

到時候小少爺肯定會離開,那我再找個理由不去,和他鬧掰就萬事大吉了。宋聽心想。

餘晔也沒多想:“就在十點見吧。”

“嗯…嗯?!十點見?!”

“怎麽了?”

宋聽搖搖頭。

“3班能來的人我都歡迎,”他頓了一下,“你一定要來。”

!!!宋聽握着手機的手指指間泛白,他竭力僞裝着,不是?又不是我過生日,非要我去幹什麽?

他咬緊嘴唇艱難地點頭。

餘晔的笑意直達眼底。彼時夕陽餘晖,浸染了半邊天。

“明天千萬別喝多了。”“喝多了又要說胡話。”餘晔叮囑道,宋聽臉上一滞,怎麽說?那要不是胡說的呢?不僅發生過,還經歷了兩次。

兩人在夕陽下,在小巷裏,并肩走。

“看我心情。”

說話還是那麽屌,不愧是聽哥。

——十點見

飯店裏坐滿了人,3班的大部分同學都來了,來給餘少慶生。

店裏叫吵嚷嚷,好不熱鬧。

“餘少來了!”“來來來!”“歡迎餘少!”“餘少生日快樂!”“哈哈…”

宋聽跟在餘晔身後,當他看見橫幅時就兩眼一黑。等他坐下後,身上落滿了禮花碎屑。

“怎麽搞這麽大陣仗?”

梁傑攬上他的右肩,湊近後大聲說:“聽哥!這叫炸!”鼻息間帶來一陣酒氣,宋聽皺眉:“喝什麽了?這麽高度數?”

“隔~白的。”

“白的?”

“來一口!”

宋聽經不起勸,當餘晔從外面打完電話進來後,就看見歪斜在發上的某人…爛醉如泥。

餘晔撫額,他蹙着眉,在宋聽身前坐下。

飯店裏很吵鬧,說句話會很快淹沒。他想搖醒宋聽。

“宋聽,事不過三。”語氣裏帶着些愠惱。

某人迷糊着擡眼兩頰緋紅。

“?已經是第三次了。”

“你又在胡說什麽?”

宋聽沒胡說,前世一次,今生兩次,已經三次了。

“沒…好熱”他口齒不清。宋聽用手胡亂扯開襯衫的幾粒紐扣,餘晔冷着眼給他扣回去。宋聽又想扯開,被餘晔摁住手。

“這麽多人看着。”

“靠!給老子把手拿開!”這話說的軟綿綿的,毫無威懾力。

餘晔松開手,宋聽朝沙發倒下,躺平。

以為他就要睡過去,“宋聽。”…“宋聽!”呼喚聲急促。

店裏的其他人玩的不亦樂乎,餘晔是煩躁無比,他抓過桌上剩下的酒就往嘴裏灌。白酒度數高,別人喝下去樂列嘴,他餘晔像個沒事人,只是墨色的眸子愈發幽深。

他以前都是一個人過生日的,餘母給他安排的生日宴他會推辭,葉青他們來慶祝也只會被趕走。準确來說,是遇見宋聽之後。小宋聽孤苦伶仃,他一個人生活,自己獨自過生日,也沒什麽只是,他排斥舉辦宴席,為什麽,他自己也不明白。

這是接近宋聽後,第一次和這麽多人過生日。還都是同齡人。

餘晔咬唇,還指望…

“你…”“怎麽了?”餘晔趕忙俯身湊到宋聽耳邊,仔細聽着。

宋聽咕哝道:“把餘,餘晔,叫過來…”

餘晔繃緊身子,“他來了,你有什麽要說的嗎?”

“餘晔。”

“我在。”

“今天…是你的生日…”

“嗯。”

“然後呢?”餘晔看着那個人,都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麽,只是心跳的特別快。

“…生日快樂。”

餘晔腦子裏炸開,他眼裏發亮發光,低低笑着。

這是最好的祝福。

“宋聽,你能不能一直這麽乖?”

某人睡得死,什麽也不會聽見。這時候梁傑醒來,他一睜眼就看見餘少直勾地盯着聽哥看,怎麽看怎麽奇怪。

什麽情況?他錯過了什麽?

餘晔眼神轉向梁傑這邊,一個眼刀過去,梁傑一個激靈。

靠!他是不是酒沒醒?快睡快睡!梁傑慌忙閉上眼,別過頭去。

“嗡—”桌面上手機振動,餘晔收回目光,接通電話。

“有事?”

“今天是你生日。”

“…喲,怎麽不罵我逆子了?”

對方聲音聽起來,是一個出了年紀的中年婦女。但語氣卻不失一種矜貴,有一種上位者的感覺。這個女人就是餘晔的母親—卞淇。

女人說話散漫,沙啞。

餘晔皺眉:“你又抽煙了。”

“哈,偶爾抽,沒多大問題。”

母子倆話不投機,倒像是陌生人。

“今天還是不肯回來?”

“在外面,有事明天說。”餘晔不耐煩地挂斷電話。每次都是這樣,鬧的很不愉快。

十年前那場車禍之後,她就一人撐起餘家,經營着餘氏集團,生意風生水起,但從小就抛開兩個孩子也不管不顧。

是餘晔帶大餘潛的。可以說沒了血緣關系,兩人之間什麽也不是。

餘晔長大後,卞夫人卻回心轉意,想多照顧他。遲到的關愛,怎麽會來得及。

餘晔垂着眸想的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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