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中 竟然還琢磨着用蘇從斌來怼蘇琮嗎?……
第27章 中 竟然還琢磨着用蘇從斌來怼蘇琮嗎?……
但一想次次被卡着脖頸的“不忠不孝不仁不義”八個大字, 能日後被仇敵抓住利用進而影響官途左右一生的八個大字,蘇琮又似抓住了救命稻草的溺水兒童一般,緩緩的挺直了脊背, 與刑部尚書四目相對。
兩人視線半空相觸,帶着些顯而易見的火花,甚至硝煙味都濃郁至極。圍觀的所有人都能夠清晰的感受到這一刻的肅殺。在第一排旁聽的蘇敬儀見狀急得要命。他剛才還覺得蘇琮超級聰明呢,想到用祖父母的名義。但萬萬沒想到封建社會也需要“授權文書”,也有人死不能追究刑事處罰的規定!!!!
好煩啊!
都架空王朝了!能別這講規矩嗎?
有瞬間蘇敬儀又琢磨着豁出去死一回, 暗中連漫天神佛都威脅上——最好給我保證順順遂遂,否則等我死了穿回去,老子作為投資商立刻馬上改劇本本本本本!
就在蘇敬儀焦灼不安, 唯恐蘇琮這個土著小古板困守孝而無奈時, 蘇琮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嗤笑,甚至還模仿自己所見的權貴, 神色帶着些挑釁打量着刑部尚書:“大人貴為刑部尚書, 掌全國刑罰還制定相關政令。說來對律法的确頗為熟悉。草民鬥膽, 敢問一句您可知草民為何全須全尾的站在這公堂之上?”
瞧着蘇琮竟然老神在在,眉眼間帶着倨傲,甚至還敢當衆反問刑部尚書。按律前來的不少國子監學生面帶不虞, 甚至有些都小聲唾罵出聲:“都成商賈了還敢這麽猖狂。”
貢生們聞言翻白眼:“切。”
議論聲嗡嗡聲不斷,倒是讓公審的氛圍瞬間愈發添了幾分顯而易見的硝煙味。朝臣們神色飛快互相對視了一眼, 皆從同派眼中看到了自己篤定的眼神:果然有靠山的!否則一個小屁孩做不到如此對答如流,還帶着反客為主的矜貴傲氣!
刑部尚書無視在場流淌的微妙氛圍,也不敢去偷摸觀察一眼帝王是什麽神色,只得硬着頭皮一字一字開口訴說律法:“你蘇琮現年還不足十歲,按《大周律》第三十條第八款規定,按律豁免三十杖則。”
“大人您說得對。草民敢來替祖父狀告, 也是《大周律》賦予的勇氣!”蘇琮回答的是字正腔圓:“《大周律》總章開篇名義引《大周太、祖诰令》定天下律法。”
刑部尚書瞧着有條不紊,端得游刃有餘架勢的蘇琮,飛快将《大周太、祖诰令》在腦子過一遍。能坐一部之長,他也曾過目不忘,一目十行。
所以,記憶超群這四個字在朝臣,尤其是文臣眼裏壓根就不值得一提。蘇琮這個過目不忘的天賦不值得一提,所以所以還是帝王指引?
帶着些對自己才華的篤定以及謹慎,刑部尚書話語從緩慢到篤定:“沒錯!我朝雖繼有繼承前朝法,卻也剔除不少陳規陋習。以及太、祖爺慈愛萬民——”
朝北鄭重一抱拳,刑部尚書擲地有聲,響徹雲霄,尤其是讓旁聽的某些書生聽得清清楚楚,免得某些人斷章取義內涵他們畏懼權貴,毫無司法威嚴:“律令對百姓頗為體恤。便如《大周律》第三十條第八款規定,年滿六十五歲以上老者以及十歲以下孩童,可免除責罰。若是有罪,也罪減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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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一出,旁聽席中有些人面色青青紫紫變化。前來湊熱鬧的勳貴子弟甚至直接噗嗤笑了出聲來:“某些寒門嫉妒羨慕吧,忘記蘇琮才十歲了,呵呵。”
“勳貴随随便便一破落戶,也被某些人強。”
刑部尚書眼瞅着一個矛盾未平,有些又挑寒門世家話語,直接驚堂木一拍,冷喝道:“肅靜!擾亂公堂,杖則三十!”
有矛盾的國子監學生們:“…………”
蘇敬儀見狀眼眸滴溜溜一轉,飛速琢磨着能不能利用兩幫人矛盾。
與此同時,蘇琮慢條斯理一字一字道:““大人《太、祖诰令》第二十九條可知?”
頓了頓,他便自問自答着:“天下商賈首推開國義商,念義商為國助力之功勞,感念天下商賈創業奔走之苦,厘前朝弊端,重定商籍商稅規定,讓商戶也有律法可遵守。此條乃總則,戶部戶籍商稅地方制定相關條例,皆不可忘此條,不可忘記商戶也是我大周百姓。”
聞言,刑部尚書捏緊了驚堂木,表情有些凝重,眯着眼看着跪地陳情多時,脊背挺直,似松柏一般,禮儀堪稱标準的蘇琮,有些謹慎道:“是有此規定。但你依舊未回答本官的問題,本官可不受理此案。”
“開國義商,我蘇家居首位!”蘇琮眉頭一挑,帶着些傲然回應:“昔年論功行賞昭告天下的聖旨,大家可以自行查證!”
聽得這铿锵有力的話語,朝臣們眼角餘光瞄了瞄開國的勳貴們。有些忍不住暗中腹诽一句:開國勳貴功勞最大的武勳都廢掉好幾家了,區區商賈廢掉更為正常!但無奈這些話沒法當面說啊!
畢竟祖宗成法——太、祖爺打下的江山定的法,後世子孫就必須祖宗。不管私下如何,但明面上得遵守,否則就是不孝子孫啊。
作為開國勳貴,世世代代靠軍功維持住國公爵位的定國公淡然的接受朝臣們或明或暗打量的視線,甚至他還給自己便宜外甥女婿夫婿使個眼色:妥了!當年為蘇從斌的爵位,武帝就是用太、祖爺這一輩分壓制讓和合帝都無話可說。眼下又搞這種輩分,絕對武帝這個大外甥的主意。
就是……就是這回也忒厚顏無恥了些,沒個文臣打配合嗎?
鎮國公表示自己也聽得懂看得懂,甚至他摸了摸自己新到手的官服,雙眸炯炯發亮。
難怪早上直接毫不猶豫發作禮部尚書,甚至還重新定義什麽叫禮部!
感情是讓他霸占着“禮”這大義啊!
想想武帝先前解釋何為禮部,那一句句的可不就是為此時此刻做準備?!
高坐龍椅的武帝:“…………”
沒錯過近在眼前的兩個大聰明的眉眼官司,武帝瞧着自己親姐夫那蠢蠢欲動的小眼神,氣得差點要炸了。唯恐莽夫被利用,他沉着臉,話語直白帶着火氣:“來人,去請開國聖旨為證。但蘇琮你是在避而不談自己以祖父母名義狀告一事?”
冷不丁聽得帝王開口質問,朝臣們神色愈發微妙。他們不敢大不敬觀察帝王此刻是什麽神色,但打量審視蘇琮卻是輕而易舉的。畢竟朝臣只是陪審而已。
而這一刻蘇琮能清晰的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咚!
咚咚!
一下比一下有力,一下比一下急促而又劇烈,強勢無比的宣告着他蘇琮的性命,訴說着他的年少輕狂。
訴說他可以作為一個十歲的孩童,肆意彰顯自己的才華。
不用循規蹈矩,不用如履薄冰,不用小心翼翼,更不用背負着上一代的恩怨情仇,更不用七年寒窗苦讀煞費心思好不容易得來的秀才被一筆剔除。
他今日甚至有報複滿朝文武的快感!
輕描淡寫拿掉他的功名可以!那就一起得個“無才”的名聲。
敬儀說得對,別自證,要反過來質問!
想着,蘇琮心跳聲跳的更加劇烈了,仿若下一刻都能從喉嚨深處竄出來,以致于一開口他的聲音還有些清晰的顫抖。
“回……回皇上的話,草民唯恐圍觀的百姓不知律法條例,先入為主的誤會草民得侯門蔭庇。故而循序漸進,緩緩訴說今日草民有底氣的律法緣由。”蘇琮緩緩吸口氣,讓自己音調漸漸平穩下來,甚至還言語間充斥着發自肺腑的委屈:“開國義商是我蘇家祖宗創下的血汗與榮光。錦衣衛也查證了,昔年蘇家因為蘇承衍落敗,未厚顏無恥求助過織造局,也未請內務府托情,從未用過開國助力的一點功勞。甚至也沒有朝順天府喊過冤,說蘇承衍是被有心人設局才愈發迷戀賭博。”
“我等認了,是因為我們知道什麽叫善惡忠奸,什麽叫律法!什麽叫家族管教不嚴出了敗家子,是罪在自身!”
一個部門連着一個部門,直白訴說着蘇家作為商戶的明事理,聽得在場不少人心中都沉甸甸的。六個閣老們眼觀鼻鼻觀心,心中開始琢磨了算盤,飛速梳理自家跟開國義商的落敗是否有些瓜葛。但……但思來想去的,蘇家到底只是區區一商賈,對他們而言……這陳年舊事一時間還真想不起來。
可若真有貓膩,錦衣衛徹查沒道理沒一根藤掀翻到底,畢竟真假少爺到底是武帝督辦的。武帝爺為了太後都會過問一句。
所以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涉及皇家相關人員?
不過想想也對啊。
這蘇家最為出名的便是月華錦。
此錦觸感極柔,恍若少女肌膚,細膩柔化,又恍若月光,隐隐光澤,清貴高雅。據聞織造此進需百名繡工織造,細選上萬冰蠶絲。工藝也複雜至極。忙碌半年才得一匹。乃是先帝爺那啥妃子鐘愛之物,甚至屢屢從皇後手中搶奪。
蘇家破産後,月華錦也銷聲匿跡了。
若是得罪皇家,那武帝也不是個心地善良的人啊……
感受到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視線越來越多,時間也越來越長,仿若滿朝文武都把他蘇琮看在眼裏,放在心裏,而不是視作不值一提的草芥後,蘇琮鄭重一叩首,慢慢回答:“我蘇琮今日前來替祖父母狀告不孝子,畫押授權的狀紙在于《大周太、祖起居注》!詳詳細細記載大周開國帝王言行舉止的起居注!”
此話一出,饒是老狐貍們都沒忍住神色一變。底下圍觀的學生更有甚者直接脫口而出:“《大周太、祖起居注》?!”
起居注,是記錄帝王辦公的言行錄,內容廣泛,包括皇帝宮中私生活外的種種言行,比如一日三餐吃什麽召見什麽大臣;記載帝王頒發的聖旨;寫各部重要的奏折;紀錄地方大官的奏折。由專門的起居郎負責記載。是後世纂修國史的重要素材。
因算與帝王有關的第一手絕密資料,基本不會外傳。
但也有些時間限定。
像太、祖爺駕崩一百年了,一百年了!這《大周太、祖起居注》自然也從皇室流向了官方。比如翰林院便有此書。
可如此重要的書籍,自然也需要些家族底蘊才能一覽無遺。
“蘇家落敗不可能有吧?”圍觀中不知是誰,竟然喊了出來,帶着些嫉妒:“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聽得這一聲直白而又在寂靜中十分響亮的話音,蘇從斌咬着牙想要克制自己的情緒,但還是克制不住陰沉了臉。
的确,蘇家沒有這本書。
但蘇家也不需要這種書籍,口口相傳的才叫秘聞,才叫家族底蘊!
光明正大的底蘊叫丹書鐵券!
他剛想開口道一句口傳時,就聽得蘇琮的聲音飄蕩在半空:
“草民有幸在皇宮藏書閣一閱!《大周太、祖起居注》記載開源五年三月二十八日,帝召見義商蘇鑫,密談一個時辰,後命左言右吏記載:蘇家大義,後世子孫若有不孝,除叛國外可免死。蘇鑫言兒孫自有兒孫福,子孫落敗也是常理之事,不需法外開恩!若法外開恩則毀了陛下威名。”
蘇從斌聞言瞳孔克制不住瞪圓了。藏書閣還有起居注?這……這聽起來一字一字的不像是瞎編的,而是确有其事?
與此同時,鎮國公聞言與有榮焉挺直了胸膛,覺得自己新官服上的仙鶴都要飛起來了。
是……是他們家開的恩,讓蘇琮去的皇宮藏書閣啊!!!
蘇琮一字一字背誦着,邊緩緩回眸看向刑部尚書,欣賞着人的神色:“帝允之,感念蘇鑫忠君愛國,賜紫檀木箱。希冀蘇家布能傳天下,希冀大周百姓家家有箱籠。”
“大人貴為刑部尚書難道落、敗了,沒拜讀《大周太、祖起居注》嗎?還是玩忽職守,連太、祖聖人之言都未牢記在心?”蘇琮情緒高亢,言語尖銳無比,甚至還帶着些報複的狠厲:“還是說左言右吏執筆而書,有假嗎?還是爾等要說祖宗戲言不可遵守?不配為律法?你對得起手握的驚堂木嗎?難怪呢,連旁聽的人都可以不遵守規矩,肆意污蔑!”
質問一聲高過一聲,扣的帽子一個比一個大,刑部尚書氣得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他……他……他……
他知道《大周太、祖起居注》,但是誰會把起居注當做床頭讀物整日拜讀?太、祖都駕崩一百年了,一百年了啊!就連丹書鐵券擁有者,大周第五位皇帝——武帝爺,都弄跨了兩家。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啊!大周的天都五代了啊!
可萬萬沒想到竟然……還有個耀天奇葩的人才,拿着太、祖爺告狀!
瞧着刑部尚書也铩羽而歸,大理寺寺卿有瞬間都不想開口。因為他複雜審核案件罪證,而被告蘇承衍的罪證是錦衣衛查出來的。
他要是開口質疑,那是直接質疑錦衣衛辦事不公。
心裏氣的想罵娘,但三司的面子三司作為司法的職權要求,他此時此刻也不得不開口。否則滿朝文武率先嘲笑的就是他們三司了:“蘇琮,你眼下雖為義商後人,卻也得開國榮國侯一脈的教養,也曾高中秀才,也仗義救人,施恩不忘報,乃是遠近聞名的翩翩君子。可你眼下如此暴戾性情,咄咄逼人,恃才而行,對得起榮國侯的養育之恩?”
“不是說律法嗎,又說情理了?比潑婦罵街還不如呢,呸!”蘇敬儀直接氣得喊出了聲。同樣是圍觀,憑什麽某人就可以張嘴說蘇家落敗了,他喊嗓子怎麽招了?
“真是官字兩個口啊,标準随你們定啊!”
“肅靜!”大理寺寺卿聞言喊了一聲,但拿起驚堂木的那一瞬間,迎着蘇琮嗤笑的眼神,緩緩握緊。
他們剛才一時間想太多沒反應來,沒想到起居注這樣的由來能作為證據!所以才讓旁聽的多瞎嚷嚷了一句而已!可眼下要是再拍驚堂木,還真顯得他們三司偏頗。
真是……
大理寺寺卿慢慢放下驚堂木,眼角餘光飛快掃眼蘇從斌。
蘇從斌慢條斯理的舉了舉自己的象牙笏板,仿若用此遮擋住外人的窺伺。
見狀,有些上了年紀的朝臣,有些家底的朝臣瞬間抽口氣。懂,他們懂了,蘇從斌這個縮頭烏龜,特麽能拿到爵位也是因為用太、祖爺定的禮法規矩。否則就按着那什麽嫡嫡來了。
所以武帝爺是真要搞出一套新的孝道标準?就像先帝昔年為了提廢王的地位,搞出個從父從母嫡嫡論?
文臣們腦子飛速運轉起來,他們是要順帝王心意呢還是争一個耿直清名還是作壁上觀還是堅持聖人觀念以孝治天下?
而武将們瞧着老大的眼神示意,也紛紛表示自己有數。他們特意拿笏板來了,必要時可以當武器,丫的一下子就“不小心”失手砸死個老古板。
武帝:“…………”
武帝:“…………”
武帝頭一次覺得高高在上将所有人神色盡收眼底,是一件壞事。因為朝臣們啊,竟然被一個十歲的小子開唰了,甚至換一句話說到底有多少人覺得他會在意名聲?
弑父,他一輩子的驕傲好不好?!
心裏的火氣更甚了幾分,武帝屈指在龍首扶手上輕輕敲擊了兩下,涼涼開口:“太史令,查起居注!”
被點名的太史令瞬間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識的叩首應了一聲是。
本就思緒偏飛的朝臣們見狀腦子翻騰的思緒更多了。
以致于偌大的廣場飄蕩一種難以形容的微妙焦灼情緒。
畢竟随着時間的推移,夜幕悄然降臨。巍峨的皇宮在黑幕的籠罩下,倏忽間就恍若張開血盆大口的怪獸,肆意的露出嗜血的狠厲。讓人下意識的想要逃離!
就在衆人權衡萬千,越想越害怕時,便聽得上方傳來一聲冷得跟冰渣子一樣的低沉的調子。
帝王道:“蘇琮,以祖父母身份狀告蘇承衍,倒是合情合理合法。”
朝臣們細細品味最後六個字。
武帝橫掃大多數朝臣那明顯想太多的臉色,冷笑一聲,幹脆居高臨下的俯瞰跪地的蘇琮,帶着威壓,問:“倘若沒有祖宗的蔭庇,你還會狀告嗎?以一個兒子的身份狀告生父不忠不孝?”
帶着殺意的話語,随着帝王的威嚴,瞬間席卷了整個廣場。
蘇敬儀迎着鋪天蓋地的威壓,吓得兩腿一抖。他……他哪怕隔得再遠,也感受到了這一股嗜血的威壓,感受到了文字無法描繪的帝王一怒伏屍百萬。甚至他都克制不住的清醒,清醒的知道自己真的身處封建社會。
人命如草芥!
蘇敬儀都有如此感慨,更別提旁觀的學生和某些百姓了。作為土著人士,他們自然更被吓得瑟瑟發抖,腦中空白一片。就連自诩身經百戰的朝臣們,這一刻也開始心裏泛着嘀咕,開始被吓出了雞皮疙瘩。畢竟皇帝親自下場點題,就……就愈發讓人……讓人浮想其上位的血腥歷史了。
而被帝王親自盯着的蘇琮用力吸口氣,感受着夜風吹拂的涼意,感受着皇宮呼吸間浸透着權力美好氣息,感受着自己被日日教導想要恢複的榮光,确切說權力。
感受着“入帝王眼”的美好瞬間。
蘇琮最後感受着自己滋生的野心,毫不猶豫回應,态度明确至極:“回皇上的話,草民會狀告生父不忠不孝不仁不義,敗壞祖宗血汗,不配為蘇家人,不配為我蘇琮的生父!”
聽得這毫不猶豫铿锵有力的話語,仿若經過深思熟慮的話語,仿若真有辦法應對以孝治天下的話語,武帝最終好奇占據了上風。他壓下心中的怒火與忌憚,目光幽幽的掃視着蘇琮的腦袋:“哦,原因呢?是因為你淪為商籍,從今後不能科考而自暴自棄嗎?”
說完,武帝一怔。他都不知自己怎麽開口,竟想着替人回旋一句。
“回皇上的話,草民從不自暴自棄。”蘇琮将自己武轉文的話語,再一次當衆說了一遍。最後他迎着滿朝側目的視線,昂首引經據典:“有道是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賦《離騷》;左丘失明,厥有《國語》;孫子膑腳,《兵法》修列;不韋遷蜀,世傳《呂覽》;韓非囚秦,《說難》《孤憤》;《詩》三百篇,大底聖賢發憤之所為作也!如此多聖賢皆絕境而起,我蘇琮皆可。即便不能習文練武,我蘇琮也可經商,效仿祖輩,創下月華錦!”
“說來草民敢狀告生父,亦也是祖輩創月華錦之忠義所引導。”蘇琮朗聲:“草民不才,鬥膽介紹一二,免得再發生像先前質疑我無權告狀的誤會。”
這一句誤會陰陽怪氣的,還帶着替蘇從斌鳴不平的抗議調調,聽得武帝都眉頭一挑,視線忍不住朝縮在勳貴群體中的蘇從斌打量了一眼。
這縮頭烏龜真是縮了幾十年,開始走好運了?
一個兩個的倒都是知道護食的,恩怨分明,性格爽利的。
蘇從斌默默回想自己在通州驿站享受的拜見之禮,只覺自己神清氣爽。或許他是應了那一句老話,千年王八萬年龜。越熬好日子倒是自己找上門來了。
所以眼下沒什麽好怕的。
反正他也想不明白蘇敬儀會發什麽瘋,也想不明白過目不忘到底有多利害。
反正他是不知道衣料的。
掃過一如既往死魚臉的蘇從斌,武帝收回視線,幹脆琢磨起藏書閣到底有什麽玩意了。
他回去後,就給上書房布置功課,就讓皇子龍孫們好好翻翻藏書閣。
看看這個借讀的,小嘴巴巴的!
渾然不知帝王此刻的腹诽,蘇琮道:“目前織布的原料有葛、麻、絲、棉、毛等。每種原料都是經過百姓長期穿着試驗,不斷演變創新的。尤其是棉!在棉花沒有大面積種植之前,普通百姓冬日禦寒方式除卻炭火外少之又少,棉花制作冬衣的傳播讓百姓們也能走出家門。對軍隊訓練更尤為重要。”
“而蘇鑫以及其師黃道婆,便是棉花傳播的主要推動者。前朝末年……”
蘇敬儀聽得這話,瞳孔瞪得跟銅鈴一樣。
作為基建文出現的經典物種——棉花,他聽過的!
在棉花傳入之前,只有可供充填枕褥的木棉,沒有可以織布的棉花。甚至據說“棉”字是從《宋書》才開始出現的。有記載:“宋元之間始傳其種于中國,關陝閩廣首獲其利,蓋此物出外夷,閩廣通海舶,關陝通西域故也。”
後來出現了著名棉紡織改革家黃道婆!!!
她從松江來到海南島,學習當地人民加工棉花和棉紡織技術,并帶回了家鄉傳播教學,為我國的棉花種植、染織、特別是長江下游和松江地區的廣泛種植和利用棉花,發展棉紡織技術做出卓越的貢獻!
等到明朝,在統治者的提倡和推廣下,棉花才逐漸普及,逐漸取代了麻、苎作為人們的日常衣着原料。讓老百姓都穿得起!
所以……
所以果然是架空明清的科舉文小說啊!
不過小說有寫嗎?
蘇敬儀想了想,發現以自己現在的記憶除卻大概劇情後完全記不起任何細節了。
蘇敬儀:“…………”
沉默了三秒後,蘇敬儀也就抛之腦後不去想了,與有榮焉的看着蘇琮——反正提前抱好大腿腿了!
蘇琮将蘇家發家由來說了一遍,啞着聲道:“月華錦的錦是以訛傳訛,其實蘇家的秘法是指種植提高棉花的品種,就會有源源不斷的金子。而以月華為名,是指游子在外游歷學有所成不忘家鄉父老,想要回家團圓。作為商賈,想回家。”
“且太、祖爺欽定此名,也是說士兵在外,戍邊守邦。月華棉衣穿在身上,保暖也慰思鄉之愁。”
“我蘇家先輩先前游走四方,便是勘查尋找推廣棉花種植。後因故定居京城。月華錦,才成了達官顯貴的月華錦。”
話語到最後蘇琮聲音帶着切切實實的哽咽,“錦衣衛将蘇家被侵占的家産返還與我,我有幸得紫檀木箱,才從中發現祖輩的心願,發現祖輩的忠義,和太祖大庇天下寒士俱保暖之心!”
蘇琮邊說,倒是結結實實行了匍匐叩首大禮。
因為也的的确确是祖宗庇佑。
他本想借着錦衣衛的威名,所以帶着紫檀木箱以及侵占的財務。誰料在馬車內清點財物時,卻發現箱底夾着一封家書,上書适合種植推廣的地方。
回想着自己在馬車內心驚動魄的行動,以及觸動他徹底下敲登聞鼓一勞永逸的決心,蘇琮眼淚克制不住的落下,擡眸雙手恭敬的指向紫檀木箱。
他不能自己夾帶家書上場。
只有整個箱子被當做證物擡上場。
只有血淋漓的箱子顯露在世人眼前,才會造成視覺的沖擊力,才會造成靈魂的震撼力,才會讓人感受到百年前那些有志之士,感受到那個時代先知們的壯烈與豪情,英勇與大義!
武帝聞言當即命令三司去拿紫檀木箱子,他眼神帶着犀利掃向自己身側站立的鐘刑。
鐘刑單膝扣地:“是卑職失職,請皇上責罰。”
箱子的确是錦衣衛找回來的,但是對于找回的蘇家財務,哪怕是太、祖爺時期賜的紫檀木箱子。他們只查了一下表面,就還給蘇家了。
萬萬沒想到這箱子裏竟還有什麽家書。
望着雙眸帶着愧疚的下屬,武帝嗯了一聲,倒是沒當衆呵斥,反而笑着道:“何來失職?到底是人的祖傳之物,或許真冥冥之中有天意。”
說完他揮揮手示意人起來,自己視線定定的看着擡上來的紫檀木箱。
是衣箱板式結構,上有蓋。正面有銅飾件,釘鼻鈕。兩側有拉環。雕刻的也就是麒麟送子,看着喜慶罷了。只是材質昂貴了些,是紫檀木。
當然除此之外還有些凝滞的血色。
在燈籠照耀下,倒是有些觸目驚心的殷紅。
看着仿若……仿若極有冤屈,似再無聲喊冤一般,帶着些悲鳴。
武帝緩緩看向鐘刑。
鐘刑跪地:“卑職……卑職辦事莽撞,未來得及清洗,想着及時結案,便匆匆歸還。”
蘇琮聞言立馬重重一磕頭:“皇上明鑒,鐘指揮使着實太過謙虛了。若非有錦衣衛查案費心搜索,草民都不會有幸得到家書。”
邊說蘇琮訴說自己發現家書的地方:“銅飾件下方的麒麟雕刻有些呆滞,草民學過些雕刻之道,因此發現內藏一小內箱。從中取出家書。因涉及大周境內各地土壤水文等相關要件,尤其是邊疆西域地區。草民先前因蘇侯教導對大周堪輿等規定也略微熟悉,故此不敢放在身上。”
“故此只能連帶整個箱子作為證物。還望皇上諒解。”
聽得如此謹慎的話語,鐘刑取出後,掃過牛皮紙上的山川土壤,雙手頗為恭敬的立馬上交帝王。
武帝回想着大周的堪輿圖,掃過詳細記載各地适宜種植的物種介紹,眉頭緊擰成川。
瞧着帝王靜默不語,神色晦暗不明,鎮國公瞬間覺得自己心撓得慌。
棉花他聽得懂!
禦寒的軍衣!
他們北疆最最最需要禦寒的軍衣!
難怪底下反應軍衣不得勁了,穿兩冬就不暖了。或許就是因為皇商供應商被替換了的緣故!他記得小時候這軍衣穿三冬,老爹的軍衣破了縫縫補補給他穿還暖和。
“皇上,末将鬥膽,”鎮國公大着膽子開口:“蘇家既忠心耿耿,這蘇琮也是個深明大義的人。那他告生父不孝也是為國盡忠,是大義滅親之舉!是個好兒郎!微臣得您信賴,忝為禮部尚書。微臣認為這蘇琮是個守禮明大義的。”
蘇琮聽得禮部尚書一詞,哪怕得人一句篤定的支持,也渾身一震。
這……這什麽發展?鎮國公怎麽成禮部尚書了?
其他朝臣深呼吸一口氣,好家夥禮部……禮部尚書目的竟然真的是給蘇琮占禮嗎?
武帝掃過蘇琮驚駭的小眼神,再橫掃幾個面色直接變化的朝臣,嘴角緩緩一勾,笑着不急不緩道:“鎮國公,你禮部尚書當的還挺适應?”
“那你知道儒家對孝的規定嗎?”
鎮國公這個禮部尚書聞言橫掃禮部官吏們,扭頭看向勳貴堆中的蘇從斌:“回皇上的話,微臣知道術業有專攻,故而請禮部下屬祭……那個蘇從斌協助微臣。”
“行,禮部國子監祭司蘇從斌,你來回答。”武帝一個字一個字的訴說,眼角餘光幽幽的看着蘇琮。
蘇琮瞳孔猛得一震。
爹……爹被貶官了,還是……還是直接被定國公舍棄了?
可明明定國公從開國勳貴領頭羊的角度,也是捏着鼻子認可蘇從斌的。不可能直接把開國勳貴超品榮國侯遞給武勳新貴鎮國公啊!
被點名的蘇從斌硬着頭皮躬身出列:“多謝皇上,多謝禮部尚書,小臣自幼得蔭庇為官,對儒家經典理解可能只有皮毛而已,只能将自己知道的皮毛道出。”
蘇敬儀聽得這話,雙手合十,暗中默念:“鈔能力鈔能力讓我資本鈔能力發揮!否則我死我死我死!讓我穿書的你們給我聽着啊!”
——皇帝說好的半個男主金手指呢?竟然還琢磨着用蘇從斌來怼蘇琮嗎?
白瞎蘇琮鋪墊的蘇家忠義嗎?
棉花這種功勞不香嗎?
還有蘇從斌,你給可我争點氣!
争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