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縣試(七) 親爹建議皇帝,建議這個最……

第36章 縣試(七) 親爹建議皇帝,建議這個最……

詭異的死寂。

蘇敬儀迎着錦衣衛們核善的注目, 沉默一瞬,依舊雙手抱拳,蜷縮在角落裏, 竭力讓自己飚出可憐流浪小狗狗被生活磨練出來的小警惕眼神,“這麽大一塊磚朝我砸來,我不躲是傻子啊!我……不,鐘……鐘指揮使,小人……很乖, 真的,也沒……犯大錯,您不能砸死我!”

瞧着蘇敬儀下意識的強勢到最後結結巴巴, 似畏懼權勢畏懼禮法的軟弱, 甚至還張口閉口的小人。言辭間透着的市井卑微小民蠅營狗茍求生的艱難。鐘刑見狀來回反複深呼吸一口氣,讓自己盡量心平氣和的開口。他鄭重朝皇宮所在的方向一抱拳, “帝王有令, 蘇敬儀那狗崽子既然言是狗牌, 就挂兩天玩玩!”

“也學些開府祖輩的忠義!”

蘇從斌聞言狠狠喘口氣,沖北跪地行禮後。掃眼還沒反應過來,龜縮角落裏的蘇敬儀, 他趕忙示意人起身,好好跪地行禮:“臣替犬子多謝吾皇開恩!”

蘇敬儀分辨出親爹嗓子都有些死裏逃生欣喜的啜泣音, 也不敢亂發揮了,跟着老老實實跪地,一副劫後餘生的歡喜模樣:“多謝吾皇開恩!”

蘇家三房夫婦還有榮玉嬌見狀,互相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裏看到自己的篤定——蘇從斌絕對絕對是跟帝王做了什麽交易,用他們蘇家的命來做交易!簡直惡毒的很!但……但也可怕的很。

他們的命, 都拿捏在蘇從斌的手上了。

他們要說什麽才能讓蘇從斌心軟?

鐘刑帶着親昵擡手親自去攙扶着沒多少肉,能觸摸到骨頭的蘇敬儀起來。但彎腰的同時,他也撞見了蘇家三人的眼神變化,當即開口對蘇從斌催促道:“侯爺您不是有事要忙?趕緊去吧,時間急迫!”

聞言,蘇從斌也緩緩站直了身,再對鐘刑感謝過後。他才擡手擦擦自己額頭不知何時溢出的汗水,顫顫巍巍去撿起蘇家的丹書鐵券,屬于蘇家曾經赫赫榮光見證的丹書鐵券。

帶着些鄭重,他雙手捧起交給蘇敬儀:“這……這是丹書鐵券。相對富貴而言,你也應該去承襲其中的風骨!”

或許就是琮兒說的風骨說的忠義一詞,才讓帝王放下殺心。

帶着後怕揣測着,蘇從斌見蘇敬儀表情也有些肅穆,像是知道丹書鐵券重要性後。他緩緩擡手拍拍蘇敬儀的肩膀:“你在家乖乖聽話。”

蘇敬儀瞧着眉眼間的急促,小心翼翼捧着頗具份量的丹書鐵券,毫不猶豫點頭:“爹您放心,我會乖乖聽錦衣衛叔叔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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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從斌深呼吸一口氣:“叔叔給你什麽就接着,接着!”

鐘刑聞言,再一次端得叔叔的架勢:“沒錯!”

蘇敬儀:“…………”

蘇敬儀看着眼圈都有些紅,仿若挺棘手的親爹,再一次乖巧保證:“我……我習慣了,下一次肯定就接着了!請叔叔放心!”

後半句他邊說,還朝鐘刑一鞠躬,态度堪稱謙卑。

畢竟一來二去的,都喊叔叔啦,對方也沒反對啊。這未來或許也就是情誼呢~

鐘刑對此也老神在在的接受了。

蘇從斌見狀,直接放心了,轉身就走。

正感慨着,蘇敬儀見蘇從斌轉身走的飛快,活像是背後有狗攆着一般,沒有任何風度可言。也不像傳說中的背影,帶着爬月臺的笨拙,帶着中年人求生的艱難。

可忽然間就讓他莫名的也想哭。

因為這個古代好難啊!

直接來地獄局鬥争。

難怪他看科舉文愛看農家子科舉呢!

農家子就圍繞賺錢科舉,升級路簡單又單線,等到後期換地圖了,才由點到線到面,循序漸進的引入朝堂鬥争。一點都不像他這個。

刺客什麽玩意啊?

武帝就不能發揮一點點親戚情誼嗎?

虧我還唱軍歌,還琢磨着以後我就當個文藝團團長。哪怕游走四方,為戍邊軍隊表演,也行!

遺憾自己的人生規劃又一次落空,蘇敬儀捧着丹書鐵券,擡眸掃了眼被直接拖下去,仿若拖個死物的三房夫婦,又看眼也被拖下去的榮玉嬌。

榮玉嬌這一刻仿若才真正意識到自己要死了一般,竭力的掙紮着,還朝他釋放出難得的善意:“我是你祖母,你得救我,否則你下到陰曹地府都會受罰的!”

蘇敬儀抱緊了專屬自己的“狗牌”,神神氣氣:“我聽說開府的太爺爺可是配享太廟呢。他逢年過節會分我錢花的,不會讓我在地府窮困潦倒的!”

“老夫人,你與其威脅恐吓求饒,倒不如體面一些,去敲登聞鼓,去反省自己作為母親的不孝,讓天下母親以此警惕,推動忠君學說發展,沒準您到有一條活路,讓人唏噓一句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否則,您除卻礙着我兒子科考,您還有什麽用?”

榮玉嬌聽得這話,雙眸一亮,掙紮開口:“我可以……我可以去當反面例子,你們讓我富貴活着!”

蘇敬儀瞧着竭力掙紮,都不管血淋淋傷口的榮玉嬌,眉頭緊擰成川:“老太太,您幾歲啊?人參鹿茸養着,也不至于這麽活蹦亂跳啊?”

雖然估算從斷臂到現在,大概過去十來分鐘而已。但榮玉嬌也太能蹦跶了,哪怕面色青白,唇畔也毫無血色,瞧着失血過多的模樣。□□玉嬌竟然還能掙紮着開口回話,還能有思考的能力!

一副打不死的小強模樣!

甚至比全須全尾的三房夫婦還精神一些。

鐘刑聞言,眉頭一擰,看向榮玉嬌的神色帶着些探究。

就算奴仆出身,是個幹苦力的大腳丫鬟。□□玉嬌也金尊玉貴享受了三十年的富貴生活,按理說也有些嬌滴滴氣質的。

“去司裏找兩個仵作盯着,等死了好好研究!”

榮玉嬌如遭雷擊。

但這一刻沒有事事順從的兒子,早已無人在意她是否受傷,是否疼痛不已。也沒有人會在意她的威脅!這樣毫無尊嚴恍若蝼蟻的待遇,讓她不由得想到了自己曾經,想到了自己曾經遭受過粗使婆子挨打的日子,想到了自己豁出去一切懷孕。

又毫不猶豫把兒子送出去,借此成為有名有姓的妾。

又……

一步步的,她很成功。

可她也只是為了更成功一點而已,為了順順遂遂的養老而已,怎麽就一朝變天了呢?

或許這一刻也真是母子心有靈犀,蘇從斌為了更好的“老死”,率先老老實實的進宮,請罪。

武帝翻了翻錦衣衛密探送過來的罪證,神色有些淡漠。

其實天下烏鴉一般黑,他這個靠着自己摸爬滾打帝王對這些罪證,其實可以理解。因為罪證,跟其他抄家的勳貴也差不多,分類總結起來就四樣:侵占良田、包攬訴訟、結黨營私、後宅陰鬥!

相比其他開國勳貴家族,蘇家還不算觸目驚心。起碼沒搞出人命官司來!

“說說如何戴罪立功。”武帝輕笑着,甚至帶着淡漠:“官場有句話,從龍站隊保三代富貴。你雖然不是自己主動從龍,但朕也沒忘記你的功勞。”

聞言蘇從斌只覺自己內心緩緩流過暖流。不管帝王出于何種目的說這一句話,相比被弟弟直接指責,無視他曾經的付出而言,武帝都顯得有些人情味。

“微臣多謝皇上牽挂。微臣原本想着自抄自家,從仆從侵占中饋,将矛頭指向皇商陸家,也就是微臣三弟的親家。”蘇從斌這一刻是絲毫不帶任何隐瞞,甚至恨不得見自己內心的陰暗面都揭露給帝王,讓帝王看個清清楚楚。

“緣由有三,我既然要掌握侯府,就得控制住蘇家三房。三房有三子一女,長女嫁的也還行,長子蘇瑜也算秀才也定了親。我得防着他們心懷惡念,日後東山再起。所以必須除掉陸家。第二,蘇瑜撺掇淩躍一行,錢是陸員外提供的。不是臣挑撥,安定伯的性子肯定會找陸家算賬!因此與其他找個軍需由頭,倒不如我這邊自己遞過陸家的罪孽,好将此事只控制在官鬥之間,不牽涉到其他軍需供應商賈。”

蘇從斌喘口氣,繼續道:“第三,也是臣的報複。蘇敬儀還沒進京,打架的消息傳的清清楚楚。這三房還有陸家竊圖爵位,盼着我兒子出錯我兒子死。作為人父,我絕對容忍不了!”

武帝掃了眼眉眼間帶着怒火的蘇從斌,搖搖頭:“這把仆從推出來呢?區區中饋錢財之争,哪怕涉及田地了。到底挂在奴才的名義上,你怎麽能确保直接将皇商,還是軍需供應的皇商一舉拿下?”

聽得出帝王話語中帶着湊熱鬧的好奇,蘇從斌微微籲口氣,叩首回道:“回皇上的話,微臣鬥膽,您可知陸家為何成為皇商,又為何獲得軍需的資格?”

武帝面色拉長:“你問朕?既沒收拾的話,證明這軍需供應質量還行。另外勉強是你的人,那定國公檢查兵部時,也算給你的面子,免得你堂堂一開國勳貴,手裏都沒個人可用。”

蘇從斌聞言重重一磕頭,權當表達自己的感恩後,才繼續道:“臣鬥膽,這……這當初成為皇商,是先父引薦給和合帝。和合帝拍案定下,是因為陸家是造……造那個器物的。”

“那個?”

“就……”蘇從斌深呼吸一口氣:“就……就角、先、生類似的那個。”

武帝看着臉都漲成豬肝色的蘇從斌,狠狠籲出一口氣:“然後呢?只要軍需正常,這種旁枝末節,朕還不屑去翻舊賬!”

相比肆意殺将軍,對铠甲武器粗制濫造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而言,區區床笫玩具供應搖身一變成軍需弓弩原料供應商戶,他甚至都覺得先帝爺起碼還知道術業有專攻,起碼知道木材找木材商!

“微臣鬥膽,安定伯他們可能會因此動怒!”蘇從斌分辨出帝王話語中的一絲冷笑,只是對先帝的鄙視後,他緩緩開口繼續道:“蘇瑜零花錢太多,我那三妹管家後将蘇家産業經營的亂七八糟,只顧安排所謂的自己人來看,也不是個經營有道的。只不過一開始并未涉及微臣的根本利益,根本原則。微臣對蘇家家産也不在意,想着讓他們三房借此機會多占一些也行。只不過真假少爺一事爆發後,微臣害怕過繼兼祧這舊事重提。所以派心腹留心陸家。心腹報,陸家開了青樓,還有暗、娼。”

“有錢,有美人吹枕頭風,才導致淩躍這些被寵壞的纨绔子弟,竟選擇在通州驿站當衆找茬!”

武帝聽得這話,面色鐵青:“确定?錦衣衛報告可未提及美人一事。”

蘇從斌道:“臣派人盯久了,這……這有時間間隔。且明面上,他們沒有關系。另以臣對淩躍的了解,這着實不像是個關注辯論的。即便想着看蘇琮熱鬧,他也是直接莽上來看熱鬧,不會旁敲側擊。”

“且他們美人也多,對此并不上心。或許因此也沒想起來還有枕頭風的緣故。”

說完蘇從斌聲音低了些:“各家發展至今,有些已經沉迷享樂,若是這件事爆發出來,又有微臣這個同類殺雞儆猴,他們是會因此心驚膽顫,因此感恩皇上您的恩情。”

蘇從斌重重磕頭。

新傷舊傷疊加一起,疼麻木過後,便也不算太疼了。

“臣願意當衆接受審判,願意用丹書鐵券,和超品一詞,換臣後代清白之名。”

掃眼“送”上門的肥雞,武帝表情凝重,屈指在禦案上敲了敲。

寒門子弟,他嫌棄某些農家嬌兒。世家子弟,文臣家的他埋汰眼高手低,而武勳家的敗家子對他而言,就有些棘手了。

有些是真沒腦子,有些卻是武将朝他這個帝王表忠誠——不會個個成器,成一呼百應,擁兵自重之局。

可不管如何,這些還活着的武勳基本有腦子的,做不出縱容子弟吹枕頭風。甚至說句現實的話,蘇家之所以被年輕小輩直接嘲諷,也是因為基本上所有武勳都以蘇家為典型,教導告誡自家子弟。

試想一下,從小到大聽着蘇家的案例,誰會對蘇家有敬畏之心?

且蘇從斌他爹死的吧……确切說死因是馬上瘋。

也就是玩得太花了。

但凡家裏兩代以上的基本也知道第三代榮侯的真正死因。

因此有點腦子的都恨不得勒緊自己的褲腰帶,免得跟榮侯一樣,死的憋屈。要知道死之前,這位侯爺可是京城節度使,手握直隸手握帝王最後一道防線,三十萬兵馬!

說來,他們這些皇子當年都查過,真不是他們動手,不是皇帝動手,也不是朝臣政敵下黑手,是真……真就自己玩死了!

不過也就是因此,空出節度使的位置,其他家族倒是競相争奪,自然也競相搶奪蘇家的資源。

以致于蘇從斌三年守孝而已,守孝後這軍方都洗牌了,就連蘇從武這個武探花都得靠自己一步步十分艱難。當年某些武勳唯恐蘇家再起來。

“其他暫且不提。朕就不解了,你們家這個教訓夠慘痛!”武帝想了又想,帶着最直白的好奇:“朕說實話,不近女色,都是從你們家落敗得的經驗教訓。眼下這些活着的武勳,哪一家不機警的?”

“臣擔心燈下黑。因為過分告誡,反而引得某些膽大包天的纨绔子弟想要嘗試,想要通過美色證明自己真男人之類的。”蘇從斌小心翼翼的開口訴說自己揣測的緣由。

武帝瞧着似乎字字斟酌過的蘇從斌,眉頭緊擰成川。

正打算派密探仔細查證時,就見福公公疾步匆匆,垂首彙報:“皇上,鎮國公求見,似有緊急的大事,道必須立刻馬上見到您,否則他都要闖宮了。”

聞言,武帝眉頭簇得更緊了:“什麽事?沒跟他說朕有要事密探中?”

“回皇上的話,解釋了。可鎮國公說是十萬緊急的軍情。”

武帝緩緩籲出一口氣:“宣!”

說完,他瞧着疾步去宣的福公公,又看看跪地的蘇從斌,權衡一瞬:“你先給朕起來。”

沒讓他出去。蘇從斌暗中一喜,又一次叩首後才緩緩站直了身。豈料他都還沒适應忽然站起來的酸麻感,便感受到一陣風刮過。緊接着,鎮國公就站在眼前了。

“末将拜見皇上。”鎮國公道一句後,便立馬迫不及待開口問:“皇上,陸家,就那皇商做木材的陸家到底怎麽回事?怎麽跟二十五年前的護北戰役軍需貪污有關?”

迎着一聲火急火燎的話語,武帝下意識的橫掃蘇從斌,帶着威壓:“你先斬後奏?”

帝王冷戾的刀子眼來襲,蘇從斌覺得自己脖子都涼了,直接雙膝跪地,疾呼:“皇上明鑒,微臣死也不像個先斬後奏的人!皇上,微臣也……也不知道這事啊!家父是靠着護北戰役立功,可……可他昔年也是受傷,死扛的。若非如此,軍需貪污,也不會當庭爆發出來。”

瞧着接連強調,甚至都顧不得他忌諱,都直接擡出親爹佐證的蘇從斌,武帝斜睨眼鎮國公,帶着些愠怒:“你別咋咋呼呼,說清楚,從頭到尾說!”

蘇從斌應該也的确沒有先斬後奏的機會,自打登聞鼓被敲響後,蘇家人可一直活在錦衣衛的監控之下。

鎮國公掃了眼自己才發現的蘇從斌,慢慢雙手捏緊成拳,讓自己冷靜的捋一遍:“皇上,微臣不是得您信賴成禮部尚書。那微臣就琢磨了一下,其他不會,把那些貢生敗家子像訓練新兵一樣訓聽話,我這本事還是有些的。所以就派親衛盯着貢生刺頭的家長,比如安定伯這些縱容崽子,還當庭無理取鬧的。”

強調自己真事出有因盯梢後,鎮國公緩緩轉眸,神色頗為複雜的看向蘇從斌:“我就發現安定伯這些人吧特別有愛,找順天府尹聊天,聊幾十年前京城治安不太好,勳貴嫡長子在外游玩都被惡賊套麻袋揍了。這懸案吶,至今都沒有破。他們老夫聊發少年狂,頗替發小操心,故而就舔着臉上門問一問。畢竟這府尹連勳貴都護不住,都不上心調查,那怎麽護得住百姓呢?”

蘇從斌沉默。

武帝按了按額頭青筋。

鎮國公繼續道:“順天府尹扛不住壓力,就查了陸家。畢竟通州驿站淩躍那一嗓子喊的,是個人都分析出來,蘇瑜搞事的錢來自陸家。且陸家有供應商的名號,正好有是兵部左侍郎的管轄範圍內。所以請示了兵部後,就徹查了陸家。沒想到這陸家真不經查——”

磨着牙,鎮國公道:“搞什麽青樓買賣就算了。這竟然當年弓弩次品,就是他們以次充好!”

話語到最後,鎮國公雙眸猩紅:“那一戰多艱苦,死了多少人知道嗎?我的父兄全都戰死了,我們軍戶,十戶只八歲以上的孩童都得上戰場。甚至女娃也得上戰場!”

軍戶生生世世是軍戶,斷子絕孫才算完!

“我們死扛着三個月,北疆軍戶都快死絕了,朝廷從各地征來的民兵才趕到。”

迎着一聲滿是煞氣的怒吼,歇斯底裏的怨恨聲,蘇從斌一個哆嗦,難得膽大的開口:“鎮國公……鎮國公您先冷靜。我……我那親爹雖然女色問題挺傻的,可他……可他到底也不是純傻啊!他當初也差點死在北疆!可……可這陸家是他的人,他引薦的。”

“陸員外按着常理也不會給自家靠山供應殘次品!”

人生,确切說政治有趣就在此。能揣測出他人七八分心性,卻永遠也無法精準的估摸他人下一步會如何。每個人都是活生生的人,不是沙盤上的标記,不是棋盤上的棋子,也不是兵部那卷卷歸納好的履歷表,他們都有自己的思維自己的行動。

這些碰撞出無數的突發事件,讓人難以預料前程的突發事件。

驚險又刺激。

例如眼下,他蘇從斌也不知道蘇家庇護的商戶是不是給他埋了個巨坑!

“順天府尹和兵部左侍郎聯合查出來的,查出來的信件難道有假嗎?”鎮國公後牙都咬得咯吱咯吱作響:“這個信件是管家藏的!管家拿捏在手裏,想要借此威脅家主。”

聞言,武帝擡手一拍案:“來人,傳——”

話還沒說完,他就見福公公又疾步而來,禀告:“皇上,定國公求見!”

“宣!”

武帝吩咐過後,掃眼鎮國公告誡道:“你先給朕閉嘴!”

牽扯二十幾年前的往事,勢必就要牽涉到定國公一家的哀恸。

定國公是開國勳貴,這百年來維持住國公爵位,是靠着以武立身,以武保家衛國的家訓。可以說國公爵位是用一代一代秦家人血汗累計出來的。和合帝上位之前,定國公算得上世代鎮守西北。和平時期老國公還頗有先見之明,推動全軍學些簡單的算法和認字。

從帝王角度而言,也不算擁兵自重。但将西北認作自家地盤,這觀念客觀而言也是有的。

倘若碰到個正常的皇帝,肯定徐徐圖之,盡量君臣相宜。畢竟是忠君愛國的!

可和合帝不是個正常的帝王,直接娶了定國公府的大小姐為後,看着尊榮體面,卻搞栽贓陷害這套後宮陰私手法,甚至還喪心病狂對自己的兒子下黑手,進行污蔑。一開始忠君愛國的定國公還捏着鼻子忍了,為表忠誠,也跟蘇侯,帝王派過來的好哥們交接軍權。

也接受廢後。

可後來一件件的喪心病狂的,拿邊疆安寧當兒戲的,無數人戰死,割地賠款……導致定國公是真忍不下去,才直接支持他弑君篡位。

迎着帝王的刀子眼,鎮國公死死咬着牙讓自己冷靜。

對于定國公,他還是服氣也尊重的。

甚至說句掏心窩的話,對于蘇從斌他爹,那個死守城門的将軍,帶着他們不退的将軍。其實……其實他幼年是頗為崇拜的。

結果哪知道是這麽個缺德玩意!

定國公入內,率先恭敬的行了君臣之禮。迎着三雙迫切的眼眸,甚至迎着皇帝外甥一句言簡意赅說重點,他也不急不緩彎腰上奏:“臣兵部尚書……”

禮儀,可是他們一家用兄弟的命學會的!

武帝吸口氣,盡量微笑的等待。

果不其然定國公禀報的也是這件事。

“證據确鑿嗎?”武帝一字一字問道。

定國公叩首跪拜:“回皇上的話,已經查證屬實。兵部左侍郎和順天府尹将案卷整理妥當。請皇上責罰,是微臣失職,未能檢查出如此碩鼠!”

蘇從斌跟着雙膝叩首跪地:“是臣之罪!”

看着跪地請罪的兩人,武帝雙手按着額頭青筋:“卷宗等會朕再看,定國公,你且回答朕一個問題。這商戶腦子進水嗎?當年一戰争,老國公都不得不承認蘇侯還算條漢子吧?他推薦的商戶以次充好,讓他差點死了?”

聞言,定國公緩緩掃了眼跪地的蘇從斌,又擡眸看眼雙眸還猩紅,明顯收到消息帶着興師問罪心态來的鎮國公。他緩緩籲出一口氣,擡眸看向發自肺腑困惑的武帝,唇畔張張合合半晌。最後唯恐某些人當着朝臣的面鬧起來,默念一遍眼下也算一家子親戚,于是他開口,小聲道:“皇上,微臣鬥膽,您……您知道陸家為何成為皇商嗎?”

武帝瞧着老臉通紅的舅舅,道:“剛才知道了,床上用品!”

鎮國公呲牙裂目:“什麽玩意?皇商就……就這樣标準嗎?那先前棉花那個蘇家不至于掉資格吧?”

他兒子鬧騰,他也是因此關注蘇家這點破事的!

但沒想到拔出蘿蔔帶出泥,強扯出一堆龌龊事!

“那陸家管家介紹,當時他們覺得讨好皇帝更重要,外加上青樓生意紅火,各種玩具需求量大。就專心趕制玩具了。”定國公一字一字的複述,逼着自己盡量客觀的複述。否則他會控制不住的燃燒怒火,恨不得去誅殺了這群喪心病狂的玩意。

“等到時間點,來不及趕制軍需了。就胡亂制造了一批應付了事!”

“當時出事他們也怕。結果發現铠甲問題嚴重,沒人在意稍微是殘次品的弓弩箭翎。”

“也是因此,陸員外做夢都想自己外孫做爵爺。這樣等哪一天事情爆發,也護得住陸家子孫!”

介紹完他們言行逼供得來的線索後,鎮國公一時間都不知自己該說些什麽才好。

可笑吧,為了色和錢,差點就毀了國!

武帝感受着無聲的壓抑,示意福公公去拿整個案件的卷宗。

一打開,還未幹透的墨水訴說着這案件的緊迫性。

一個字一個字的看過去,武帝甚至不信邪的又看了一遍。等聽得一聲請膳音後,他冷着臉,緩緩籲出一口氣:“

所有在京的武勳,全都去超品榮國侯府!”

這一聲帶着不容置喙,甚至有些嗜血的霸道。就連膽大的鎮國公都聽得出帝王的雷霆之怒,因此也難得冷靜下來。而定國公瞧了眼面色泛白,卻也竭力維持從容冷靜的蘇從斌,眼眸閃了閃,也沒多說其他,只恭敬的颔首稱是。

一個時辰後,武帝掃過着召集而來的所有武勳。

在京武勳按着名冊有五十人,有實在權力的二十二人。剩下的不是開國勳貴落魄的,便是立國後得軍功的勳貴落魄的。

但不管怎麽說,在他曾經的鐵血清晰後,還活着的。不是老實的跟鹌鹑一樣,就是或多或少的對定國公府有些助力,也就是對他登基有些助力的。

迎着帝王恍若鷹隼一般的銳利眼神,這一刻不管消息靈通的還是不靈通的,全都老老實實的垂首,神色頗為恭敬。

武帝掃蘇從斌掃了一眼。

蘇從斌深呼吸一口氣,緩緩的推開侯府正門。

頃刻間對外“遮掩”的侯府顯露出內裏的慌亂:被錦衣衛捆綁的,都堆到大門口的仆從。個個神色蒼白慌亂至極,有些膽小的甚至……尿、騷味的都快要壓下侯府綠植的清新氣息。而錦衣衛還在忙碌,登記造冊,捋各人的罪過。

捕捉到熟悉又陌生的飛魚袍,武勳們見狀面面相觑,不敢置信,隐晦的互相使眼色——皇上帶我們來看抄家?可定國公甚至皇帝不都剛當衆論過親戚?

“這些奴才們狐假虎威,幹了什麽好事諸位愛卿知道嗎?”武帝拿過現場熱乎乎的罪證,擡眸看向鎮國公。

鎮國公忽然間也有些心驚,“回……回皇上的話,末将不知!”

“侵占百姓良田,收受賄賂……”

聽得帝王一個字一個字的,帶着咬牙切齒的恨意訴說,鎮國公心中咯噔一聲,想到了促使自己認真當官好好讀書有國公威嚴意識的一個人——韓山。

韓山是農家子弟,但聰慧無比,且還沒有那些嬌氣毛病,是真真實實自己邊種田邊讀書的,甚至還學了醫術,方便給老娘治病。

當年是狀元郎,卻因為直言耿勸被貶官了。

就北疆一個苦寒地。

他們三,當初遇見了,倒是談天說地,烤肉種地,也算至交好友。

随着武帝登基,韓山去了闵越。

當個四品官,暗中拎着琢磨開海貿之事。

因有了帝王恩賜的府邸和金錢,韓山就把父母妻兒接過來奉養了。

結果……結果好家夥,韓山的父母以為自己兒子大出息,超級大出息了!收賄賂,包攬訴訟,甚至還想在海船制造上分一杯羹,那叫一個又蠢又毒的!

一開始帝王還想着留韓山一命的。結果韓山的父母那個無腦無知無恥,覺得韓山沒本事被攻擊是因為兒媳婦不是公主。倘若像話本那樣娶個公主亦或是娶個高官女兒,就會安枕無憂了。于是就一包老鼠藥,把兒媳婦給藥死了!

這事發生後,武帝只能殺了韓山一家。

不過從此後,武帝只重務實人才,倒也……其實也不偏愛什麽寒門子弟了。

想着年少因家族拖累的友人,鎮國公看一眼愈發恩威不可測的武帝,一時間也想不明白自己為何被點名。就算殺雞儆猴也不對啊!

因這前車之鑒,他雖然有國公府,可就留受傷的殘兵,給他們養老用。這些人不說忠心耿耿,卻也幹不出傷天害理的事情。而他自己是吃喝全在公主府的。

公主府的仆從來自內務府。

內務府要是幹出這種違法亂紀的事情,有內務府處理!

“在場的,不管是所謂的老牌勳貴,還是新起武将!”武帝視線從鎮國公看向蘇從斌:“今日朕借蘇家的落敗,給你們上一課。”

蘇從斌垂首,任由武勳們因帝王言語打量。

武帝邁步入內,打算自己親眼去見見大堂都塞滿了的罪證,邊緩緩道:“第一,你們拿命拼,你們祖宗拿命拼,你們背井離鄉,割舍骨肉,不是讓奴才狐假虎威在京過副少爺副小姐的悠哉富貴日子。所以朕限你們十日之內,整頓自家!”

“十日之後,要是錦衣衛查出什麽事來,朕國法處理,絕不留情!”

武勳們見狀大眼瞪小眼,定國公和鎮國公率先邁步跟随。

一行人掃過一路掙紮的仆從,倒是沒什麽特別的情緒。畢竟罪證這些,也只是聽聞而已。但繞過丹壁進入主院後,齊齊瞳孔一震。

鎮國公直接克制不住:“蘇從斌,你……你家貪污軍饷嗎?”

聞言蘇從斌毫不猶豫:“鎮國公慎言。這些都有史可查,是我太爺那一輩立戰功得來的戰利品。只是先前放在庫房封存,結果被家裏某些碩鼠搬移了。”

定國公面色和緩了些:“鎮國公有空還是要多讀讀史。開府侯爺,的确是忠勇豪爽之輩!”

鎮國公聽得接連響起的聲音,還是有些不敢信,偷摸瞄了眼帝王。

“是老一輩攢下來的家底。”武帝看向直接将錦衣衛的密保給鎮國公:“朕剛才之所以點你的名,就是因為蘇大虎蘇侯爺攢錢手法跟你一樣,直接兌換成金銀,囤起來。”

“結果你猜怎麽樣?”

“奴才拿一點,管家婆子哪一點,這蘇從斌也是個大氣的,管家權利不給自己媳婦,倒是讓弟妹管着。這商戶出身的媳婦就更厲害了,覺得自己相公虧了,就使勁的往自己房裏攬。”

鎮國公瞳孔都瞪圓了。

武帝瞧着警惕的鎮國公,才緩緩看向其他人:“所以朕對諸位愛卿才有剛才那感慨。在場諸位,尤其是開國勳貴。能夠綿延到現在的,諸位扪心問問自家什麽境況!”

定國公有瞬間冷汗溢出來。想當年他們面對帝王找茬的時候,也曾自傲過。結果……結果家裏也是有些敗類的。也就是因為這些敗類,他們那長達快十五年的日子都過得特別特別艱苦,度日如年,幾乎時時刻刻都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末将多謝帝王指點,定好好自我反省。”

瞧着定國公都開口了,其他還殘存的武勳也跟着跪地叩首,感謝帝王操心。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美人是英雄窟!”武帝冷聲:“安定伯,你把自己作為熱心發小發現的驚天大案,給在場所有人說說!”

萬萬沒想到自己還能被點名,安定伯吸口氣,出列一步,小心翼翼的緣由。

北疆出身的武勳呲牙裂目。有個大漢更是紅着眼:“皇……皇上敢問證據确鑿嗎?這……這……”

“否則朕沒事把你們叫過來幹什麽?”武帝擡手指指滿屋的金銀:“說句殘酷的,你們也不是個傻的,混官場也知道點規矩。就受賄這點事,就蘇家擁有的丹書鐵券而言,朕值得對此上心嗎?”

“且相比貪官污吏而言,這蘇家仆從所貪污也不算觸目驚心。”

“可陸家這種選擇,才是讓朕心驚的。還有先帝爺,大敵當前竟還貪圖美色!”武帝拳頭緩緩捏緊成拳:“朕不是讓你們沒有相熟的軍需供應商,朕自己一路披荊斬棘的,也知道你們有些小心思。但從今後必須嚴格先給朕保質保量,否則不知道什麽時候你們自己就被害死了!”

先前開口的武将毫不猶豫跪地:“皇上,末将有愧!從此後定然不沾任何的事,踏踏實實戍邊。”

這歌舞,尤其是軍需,他一定一定不摻和!

鎮國公也單膝跪地,行大禮:“皇上,末将鬥膽,先前蘇琮那小孩說的對。咱們就該定個兵家忠君愛國,護國守邊的規矩。讓所有人腦子都有這個意識,有國才有君,才有自己小家,才能閑得無病呻吟,有空玩情情愛愛!”

此話一出,周遭的氛圍倏忽間帶着低壓的寒氣。

武帝沉默片刻後,含笑開口:“有國才有君,這話也切中要害,說的完全正确。所以朕歷來也是倚重你,倚重諸位戍邊護國安家國之利刃。說句粗淺的話,這民間尤其是農村,家裏沒個頂門立戶的男丁,就會被欺負。甚至家裏孩子稍微軟綿一點,都會被嘲諷軟腳蝦,小白臉。只有壯漢,只有頂門立戶男丁多,旁人才不敢觊觎,旁人才會認為這家日子過得紅火。“

“這道理,其實用在治國上也一樣。兵強馬壯,大周的四鄰才會安分當個鄰居。否則就琢磨蠶食我大周國土!”

“所以朕要創盛世,得諸位齊心協力,給朕頂門立戶!”

前來的武勳當即覺得自己心中燃燒起無限的鬥志,齊齊跪地,而後齊刷刷跪地:“皇上,我等自知道什麽為重!有國才有家!”

定國公聞言,緩緩叩首:“多謝皇上指點。我等武将自知道為什麽為重,于私有國才有家,自當從今後約束自家,确保軍需保質保量,确保自己活着,确保自己家族能夠活着,自己的付出也能蔭庇後世子孫。于公自當忠君愛國。臣鬥膽,以兵部尚書谏言,皇上您作為大周的聖人,自當您的言行舉止才是百姓銘記學習的典範。”

“臣私以為可選取您的金口玉言,率先彙總成軍規,讓我軍中千千萬将士,感受到您對他們的慈愛!”

——這推崇孔子多,不就是孔子學生多嗎?那反過來直接練兵一樣,讓三軍将士練,說殘酷些就像訓練死士一樣練,保準軍隊完完全全屬于武帝!

鎮國公聽得這話,雙眸一亮:“皇上,臣作為禮部尚書完全附議兵部尚書的話。這禮部……不,某些人實在太犯賤了。二十四孝啊,您都當衆提出來了,我思忖着臣作為禮部尚書,去出出主意,建議加個木蘭從軍,這花木蘭為父從軍不算孝嗎?”

“還有想添加楊家将!這保家衛國的故事難道不夠孝嗎?父死子死,一家男人犧牲了,女郎頂着上!這不夠慈父嚴母作表率,一家最後盡最後的孝,為忠君為保衛國家而亡?”

武帝聞言重重的嗯了一聲:“沒事。諸位愛卿先把家務事整頓好,咱們才集中力量讓他們明白什麽叫頂門立戶的好漢!”

此話一出,全場武勳都毫不猶豫,響亮的應一聲,恨不得自己化作帝王最鋒利的刀。

于是随着帝王一聲解散,武勳們全都馬不停蹄回家自查了。

而武帝揮揮手示意鎮國公和定國公也走。

确定此刻院落就剩下他們君臣二人了,他斜睨眼沉默的蘇從斌:“确定只留榮玉嬌一命,其他人一個不留。”

蘇從斌一字一字道:“是。若非為第六代謀劃,臣在見她因害怕而毫不猶豫提及老二,仿若提及一個工具一般時,是真想殺了她。哪怕我因此死,蘇敬儀有蘇琮帶着,到可以毫無拖累,清清白白重新開始奮鬥。”

“因為我不想讓我的孩子我的孫子淪為她的工具,一輩子被孝壓着!”

“可你要毀朕的計劃,你三年內能考上進士嗎?”

蘇從斌對此一問也的确沒什麽把握。但他當然不能這麽說了。

于是他跪地,十分虔誠道:“皇上,微臣鬥膽,定國公的谏言臣也附議。臣昔年知道琮兒天賦後,謀劃六連元,是将科考文章,從何時起選為考試科目,都詳細羅列了一遍。甚至送琮兒去藏書閣讀書也是因為此。畢竟蘇家到底是武勳,沒有大儒專業授課進行指點。從而發現考官的喜好甚至能決定排名。”

“故此臣鬥膽,既是科舉有選天子門生之稱,那科考第一場,尤其是縣試第一場,應該篩選出知道您治國方針的學子。”

“有些事,該從學童抓起。”

“說句厚顏無恥的話語,我等世家子弟,是自打有意識以來便被教導維護家族榮光。”

他們武勳世家靠爵位,代代相傳,不用戰隊也勉強可以。可某些文人世家,那就是牆頭草。

武帝點點頭:“說的也對,你一場場考下來,倒是更能服衆,也更好讓人知道哪裏不足。”

說完,武帝一擡手:“起來吧。就按着你說的辦。”

“十天後,這些人全都斷頭臺!而你被貶官!”

“微臣多謝皇上。”蘇從斌得到篤定的回應後,匍匐叩首,再一次重重磕頭。

武帝揮揮手,便徑直離開。

目送帝王走遠後,蘇從斌才狠狠喘口氣。

蘇家算……算活了!

而他也邁開驚險刺激的第一步了。

感慨着,蘇從斌這一刻恨不得揪着人好好的說說自己內心無法言說的那種亢奮。

于是,他去找蘇敬儀。

蘇敬儀在廚房捧着個碗倒是歡快至極:“大爺行行好吧,給我一口吃的!”

“你是不是餓得慌?要是餓得慌,湘玉請你吃肥腸呀!”

蘇從斌一怔:“這……”

憋住掏同伴的沖動,侍衛解釋:“指揮使大人瞧着敬儀少爺枯坐,倒是浪費時間。但教導他功課我們也沒這個能耐。故此就讓少爺點爐火,豈料敬儀少爺不會。”

一個流浪的人不會點火,這……這有點說不過去。

可偏偏蘇敬儀乞讨歌一套接着一套,以致于他又覺得合情合理了。

能讨到熱乎乎的飯菜,還有娘親幫扶,也的确沒有生火的必要了。

蘇從斌聞言感謝過後,瞧着捧着碗的蘇敬儀,沉默了一瞬,開口道他的選擇:“我可能沒有官了,要跟你一起科考。”

蘇敬儀訝然:“真……真的?您真放下這唾手可得的官位?”

“要進官場,還是得自己鬥。我起碼讀過書,明年開春就可以直接考。要是等你,我也等不及。”蘇從斌緩緩道:“你《二十四孝》這些先不用讀,也不用背了。你就專注練字。”

“您不是催得很緊嗎?”蘇敬儀聞言拉長了音調:“《三字經》要倒背如流的哦。”

蘇從斌對此神色淡然:“沒事,你怨念沒事。為父還是略微有些小智慧在,讓你們這些蒙童全都重新開始學新的知識了。”

說着蘇從斌湊蘇敬儀耳畔悄然耳語幾句。

蘇從斌眼睛瞪得跟銅鈴一樣!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要瘋了!

他對縣試稍微有那麽一點點的把握,也是建立在知道基本的考題啊。

結果親爹建議皇帝,建議這個最最最大出題人,改考綱了?!

真少爺竟被假少爺逼着科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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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縣試(七) 親爹建議皇帝,建議這個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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