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縣試十八 知道誣陷人作弊的手段有多麽……

第47章 縣試十八 知道誣陷人作弊的手段有多麽……

被惦記的蘇敬儀也超開心。

考官定下來, 那先前準備的熱門篇章,比如農事、比如孟子的政見……這些還有用。畢竟天子腳下的府尹,不管心裏怎麽想的, 明面上還是以帝王言行為行動綱領!

于是,蘇敬儀大筆一揮,将縣試沖刺雞湯換成——辭藻優雅算什麽,破題才是關鍵!

找準出處,不偏題, 就是勝利!

瞧着潑墨揮毫,嘚瑟的就差尾巴都翹起來的蘇敬儀,蘇從斌失笑一聲。等人吩咐仆從拿字裝裱後, 蘇從斌揪着蘇敬儀, 示意人牢記報名的要點:“第一,親供中你得寫清楚, 祖母是蘇秦氏, 繼祖母是□□氏。”

邊說蘇從斌拿出自己的親供單, 示意蘇敬儀睜大眼睛一定要看清楚如何填寫。

“若是有報名的公子哥看見你填單子,因此笑話幾句出生。你也沒必要口舌之争,直接拿出你爹我的戶籍證。”

蘇敬儀瞅着單子上密密麻麻的“氏”, 就覺得自己腦仁疼,幹脆無比道:“爹, 您幹脆寫一張我的親供單子,我帶過去抄。”

想當年國考省考,蘇敬儀也報名過的。倒不是自己參加考試,而是狐朋狗友迫于零花錢的壓力,被家長逼着報個崗。客觀而言那崗位要求吧,有點蘿蔔崗的意思。能符合報考條件的, 基本就他們這一戳頂尖豪門富貴閑人。

所以他為好兄弟,外加貧窮地區的招商能夠順遂進行,毅然而然湊開考人頭了。

但被退回三次要補充材料。甚至為個報名材料,他蘇敬儀活了二十幾年第一次見到社區工作人員。

才驚覺他們家,他們這片豪宅,居然也有居委會這麽接地氣的部門!

另外,他蘇敬儀國籍沒換過,按着熱線指點,敲各種章,備注了N條解釋自己幼年旅居以及愛豆工作等等人生履歷,以求連貫沒有斷檔。而有個同樣湊人頭兄弟,報名的時候才知道自己之前國籍竟換過三次。那手續……

可以說他們這些凡事助理搞定的崽,第一次知道有多少部門。

回想當年為了“湊人頭”的辛苦費,三天陪跑N+1個部門的經歷,蘇敬儀看着親供單,表示自己真的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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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縣試報名,除卻自己履歷外,要寫曾祖父母、祖父母、父母三代存殁履歷。

像蘇敬儀祖父母,就得寫兩,還得寫兩種體系:禮法體系、血緣體系,以及解釋清楚小妾扶正是和合帝特旨。

另外像他這種真假少爺,也得備注。

備注寫清楚自己養父母三代!

客觀而言規則都是好規則——科舉到底是朝廷選拔預備役官吏,嚴格一點,剔除釘子暗樁,确保土生土長大周人士;羅列祖宗三代也是為了确保公平,免得有人冒名頂替。

可蘇敬儀這特殊情況,一張親供單寫不下。

因為還有蘇敬儀的曾祖父。這位第二代侯爺一生四位妻子。原配英年早逝,二代侯爺繼爵後,請了诰命追封其為一品侯夫人;後續弦了三次。

按着“夫貴妻榮”的原則,續弦的夫人也得了诰命。按着後世說辭,就是都有職稱的。因此侯夫人們去世後,禮部按禮都追贈了谥號。

所以要寫侯夫人的娘姓、夫姓、诰命品級、去世年齡、谥號。

至于蘇敬儀的爹,蘇從斌也有兩位妻子。這兩位都算蘇敬儀的親母,因此她們的娘家要精準到祖籍所在地和常住地。畢竟算九族內!

所以這張親供單,又叫抄家備案!

蘇從斌看着苦着臉的蘇敬儀,埋汰:“咱們家譜系已經算簡單了。等你以後開始背各家家族譜系,那才叫捋不清理還亂!”

世家大族枝繁葉茂的特征之一就是人多!

“咱們先專注眼下。”蘇敬儀強調自己的原則:“您備注寫好,我照抄!我總不好填寫錯了,或者當衆再跑回家拿相關戶籍路引還有禮部開的證明吧?”

蘇從斌:“…………”

咬着牙應一聲“行”後,蘇從斌面色一板,肅穆道:“第二,互保的四人還有擔保的廪生,是你舅公安排。他安排的應該是各家嫡長亦或是家族後起之秀。”

強調着對方的身份與實力,蘇從斌語重心長,殷切叮囑:“你與他們相處,可不許像在家裏這般沒大沒小,要客氣些。雖輩分論,你比他們長一輩,但到底他們在京多年行事老練,且這回到底是來護着你的。”

蘇敬儀聞言,立馬乖巧點頭。

考試需要五個考生進行互相擔保,互相确認身份,以及互相制約,誠信參加考試。當然也有封建特色的連坐制度——一人作弊互保五人連坐。雖朝廷算明事理,區分自行互保和衙門按序互保兩種情況。前者因自行組隊,便是風險共擔,要五人一起禁考十年;後者因是衙門考慮地方寒門子弟太過貧窮等原因,便報名序號從上往下點五人。

這方法跟開盲盒一樣,有點刺激。故此為體現朝廷慈愛,一旦有作弊者,整個互保團禁考三年。

鑒于帝王先前金口玉言在前,他蘇敬儀的互保由禮部負責。這中間的可操作性挺大:精挑細選學霸,進行考前“淩霸”,影響蘇敬儀考試心态;直接按着政策規矩,從報名冊上往下點四個。于規矩上挑不出任何錯來。互保五人中真有作弊的,連累蘇敬儀。那也是蘇敬儀自己倒黴衰。

為拒絕這些風險,确保蘇敬儀跨進縣試貢院大門。因此定國公才出馬。

對此蘇敬儀自然表示歡迎了,表示自己也是個順杆往上爬的崽。有這麽大的金大腿,又送來四個小金腿,不搞好關系那是傻子!

“他們要我給他們唱個乞讨歌,我都可以再送一舞!”

“……倒也不必如此積極。和氣相處便可。”蘇從斌看着眉眼間似乎還頗為期待的蘇敬儀,趕忙強調:“你到底也是他們長輩,也是鐵板釘釘的侯爺。這些孩子不像你之前在通州驿站見的那些兔崽子。互保的四人是家族的頂梁柱。”

蘇敬儀迫不及待點頭。

精英圈子,對他這個富貴崽來說,那可就是快樂老家啊,就是金大腿啊!

沒有一件事是一聲哥解決不了的,如果有他還可以喊姐姐!

在精英圈子站穩腳跟的姐,那就是霸總姐,女王姐!

是無所不能的神仙姐姐!

“怎麽感覺你笑得那麽燦爛呢?”蘇從斌瞧着蘇敬儀嘴角都快咧到嘴後,帶着些困惑。

蘇敬儀聞言旋即一本正經,還催促:“爹,您快往下說。我迫不及待想要報名了。早點報名,也好讓某些暗中權衡要不要考試的人放心是不是?”

蘇從斌迎着這一聲帶着些嘲諷話語,壓下先前的困惑,也跟着嗤笑了一聲:“也對。咱們家前後門是多了些陌生人的。”

正鄙夷着,蘇從斌就聽得由遠及近的禀告聲:“侯爺,老身接到門房的彙報。國子監祭酒李大人求見。”

聞言,蘇從斌嗤笑聲更濃了幾分:“林嬷嬷,我有數了。你派人把正院大堂收拾一下,請李大人過去先喝杯茶。”

吩咐過後,蘇從斌按着蘇敬儀肩膀,低聲告誡:“不許出門偷看。你眼下離蘇金氏的孝期還有八天。”

“咱們明面上的禮,錯不得。”

蘇敬儀迎着蘇從斌不容置喙的決然眼神,瞬間也肅穆起來:“爹,您放心,孩兒知道規矩的。不過這公告剛出,他就來,是不是太積極了些?”

蘇家這三年算閉門反思整頓,蘇從斌除卻參加定國公府的宴會,除卻老親故舊的紅白喜事外,是其他宴會一概不參與,蘇家也不開門辦宴請。

算得上門庭冷落。

就連中舉,都跑去定國公府慶祝了!

且古代規矩,上門之前要先遞拜帖的。像這種不約時間,直接就來的,都可以被鄙夷無禮之徒了!

撞見蘇敬儀眉眼裏的提防,蘇從斌倒是笑着開心了些,訴說自己的揣測:“先前武帝借着鄉試重題動怒,讓戶部整理大周舉人游學名單,在國子監學習的名單。在如此背景下,但凡家裏有些關系有些腦子的,恐怕沒人再敢把自家子弟往各大書院送。所以今年來國子監求學的舉人會比往年多。”

“學生多,對國子監祭酒而言就是把雙刃劍。或許他就需要我這個新晉舉人,未來國子監司業去國子監求學,可以讓他殺雞儆猴立威,亦或是分擔些壓力。”

聞言蘇敬儀眉頭緊蹙成川:“最好是來找您合作的!”

“放心。”蘇舉人說的異常淡定:“為父本就是國子監貢生,本就要奪權的!”

最後三個字,蘇從斌難得鳳眸淩厲,帶着些勢在必得的野心。

迎着似乎從骨子裏溢出來的自信,蘇敬儀倒是放心了:“爹,我等着看您大展拳腳,展翅高飛!”

“行。不過眼下你先刷一套題。我去會會現任國子監祭酒。”叮囑過後,蘇從斌便離開書房走向正院。

與此同時,國子監祭酒,前任禮部尚書李慕卿一跨進門檻,迎頭撞見懸挂正院大堂內的兩塊觸目驚心的倒計時,腳步都僵了一瞬。

管家見狀解釋着:“讓大人您見了笑話,侯爺和大少爺為了科考,是拿出了備戰的熱血豪情。故此府內各處都挂滿了沖刺倒計時。”

李慕卿聽得耳畔解釋的話語,努力撐起恰到好處的微笑,但眼底卻是克制不住閃現鄙夷。

武勳就是武勳!

讀書求學,如此純粹文雅的事情,都讓人形容的帶着殺氣騰騰的血腥味。

“料想蘇侯如此刻苦求學,方才有舉人之名。”李慕卿讓自己盡量的字正腔圓,免得洩露心中的不屑鄙夷。畢竟他權衡再三,是來交好的,不想跟某些人沆瀣一氣。

他當年自作聰明棋差一招,以為自己能夠将鍋扣在武勳教養上,卻不料反被武勳擠兌,丟了官。可繞是禮部左侍郎,右侍郎對尚書位置虎視眈眈,但四年過去了,都可以換屆了,禮部尚書依舊是鎮國公兼任。

所以,他李慕卿也還有機會再争一争!

“您說得對。”管家跟着寒暄客氣着。

李慕卿笑笑,坐定後,端起仆從敬上的茶。

掃過金黃湯色,他眼眸一頓。緩緩舉杯品茗一口,李慕卿感受着唇齒間流淌過的醇厚滋味,微澀過後的甘甜,不由得眼眸更暗了幾分。

蘇家待客用的是安溪鐵觀音,是禦用級別。

曾經他也可以喝到,可現如今……現如今卻是不夠資格了!

而蘇從斌呢?

哪怕沒有官了,可到底是侯門,到底後宮有關系。這日子過的依舊是體面!

正感慨時,李慕卿聽得一聲侯爺的呼喊,便瞬間面帶微笑,起身去迎,還彎腰行禮:“蘇侯,還恕下官冒昧叨擾了。”

蘇從斌看着笑得燦爛,動作都頗為積極的前任禮部尚書,也帶着微笑。寒暄過後,他率先開了口:“李祭酒您客氣了。我作為舉人,作為學生,本該去國子監跟您好好解釋的。”

“侯爺您才客氣了。您的履歷都清清楚楚記着呢,您是從小在國子監求學。”李慕卿刻意咬重着從小一詞,沖蘇從斌笑得更燦爛幾分,甚至還有幾分慈祥狀:“是國子監官方教育出來的嫡親優秀學子。”

把蘇從斌樹立成官學典範,也可以算他的政績啊!

“說來今日老夫冒昧前來,也是因為您是國子監的學生。這按着民間說法算啊,令公子也是咱們國子監嫡親的學生了。”李慕卿是抛棄婉轉含蓄,直白的攀附着關系,道明自己的來意:“我厚顏提幾句,還望侯爺要小心出現在世侄身邊的人。”

聞言蘇從斌放下茶盞,笑意冷了幾分:“我兒讀書,說句不客氣的話,是帝王命令。怎麽還有人忤逆聖意不成?”

瞧着朝皇宮方向抱拳,一副老子有靠山萬事足的模樣,李慕卿暗罵一聲老匹夫裝純。但想想自己今日示好的目的,他還是壓着火氣,順着蘇從斌的話語贊過帝王皇恩浩蕩後,循循善誘狀。将話題引到互保一事上。

“這事說來帝王先前……”

瞧着人明晃晃的試探,蘇從斌幹脆道:“說來也是蘇敬儀的運道。武秀才也要考聖谕十六條,故此定國公就琢磨借着縣試演練一番。于是他就替孩子們聯系好互保和廪生了。\"

李慕卿聽得這話,倒覺在意料之中。畢竟國慶寺的歸寧宴,蘇從斌屁颠屁颠跟在定國公身後這一事,官場上已經傳瘋了。

“侯爺有所安排,下官便放心了。但下官還是再多嘴一句,縣試有五場,越到最後才越是考驗,否則就應了功虧一篑一詞。”

迎着這聲意味深長的話語,蘇從斌眼皮一跳。想着自己一場場過後身心的疲憊,他警惕着,目光甚至帶着銳利定定的看着積極主動拜訪的國子監祭酒:“學生在科考一事上還真得好好請教祭酒大人,這何為功歸一篑?”

聽得蘇從斌還頗為客氣的咬重“學生”一詞,李慕卿倒是不畏人犀利的眼神,甚至還微不着痕籲口氣,覺得自己是賭對了。這蘇從斌到底是老來得子,對于唯一的一根苗,是會上心的!

感慨着,李慕卿他壓低了聲音,道:“某人說稷下學宮的榮耀是該歸國子監這官學的。”

在大比之年,以國子監為首各大書院為輔,設立文辯相關的規章制度。對此邀請,作為國子監祭酒,他表示這種事叫錦上添花,跟帝王要求的國子監功能相差太遠。

所以,他完全犯不着因區區蠅頭小利得罪定國公庇護的蘇家。

“且我和您之間,日後必有一鬥。”

蘇從斌呵了一聲。

他從前是想沖國子監祭酒努力的,可……可他現在是野心勃勃,膨脹起來了,想要七十歲退休時候被稱作尚書大人。

但事以密成!

因此蘇從斌笑的輕蔑,将茶盞往茶幾上一擱:“李大人坦誠,那本侯也直爽。本侯天生貴族,閣老見了也要彎腰拜見。我二十幾年沒升官,那是我跟舅舅之間有些小心結。至于跟你,跟閣老,有什麽好鬥的?”

這一聲言語冷漠,絲毫不見任何的謙遜。反而透着靠山穩若磐石的傲慢。李慕卿聽着,連坐都不敢了,直接起身沖蘇從斌彎腰行禮:“蘇侯,您說得對,下官正因為知曉這個道理,才不想跟那姓黎的老糊塗同流合污,他先前約我聊言語間是不想蘇敬儀,甚至不想您正兒八經會試榜上有名的。”

掃過躬身回話,言行舉止間帶着些卑微的李大人,蘇從斌眉頭一挑,輕笑着:“貢院科考,尤其是防止舞弊制度嚴格至極,區區閣老算什麽東西,敢往科考插手?你不會攀咬他吧?”

邊說,蘇從斌不急不緩丢下一句話:“你為官多年,難道不知道黎閣老之所以是閣老,也是因為昔年算為定國公為武将仗義執言過?”

聞言,李慕卿瞬間覺得自己雙腿都要顫抖起來了。但想想武帝的脾性,他還是硬着頭皮開口:“雖……雖如此,但定國公亦也是深明大義之人,下官……下官是思忖着,黎閣老真的老了,有些執念入骨。且下官聽其弟子言語,對蘇琮斷師一事也頗為惱怒,認為其不過商戶。得由他們考核,決定是否能科考為官。”

蘇琮可是武帝許戴罪立功的人。黎閣老這幫人抱着“士農工商”出身論,他是不敢的。

蘇從斌面色沉了沉,權衡一瞬,道:“本侯倒是信李大人前來的真心。畢竟黎閣老的确老了,有些事得年輕人去幹。”

官嘛,有利益是朋友,這道理正常人都懂。李慕卿想着,聽得人話語也透着這個意思,微不着痕的籲口氣。

瞧着李慕卿腰板随着他一句話,腰板都挺直不少。蘇從斌直接開口問:“不過本侯是真不解,怎麽就那麽篤定能插手我兒的縣試?”

“縣試抄錄考卷的書吏,除卻縣衙書吏外,也會找優秀的廪生。”李慕卿迎着蘇從斌的質問,似乎還有些迫切的質問,當即眉頭一挑。帶着些自信,他主動靠近人一點,低聲訴說某些貓膩:“在東華書院求學的禀生不少。貴公子文風無人得知,但是您請的先生,大家還是知道的。兵部書吏文風好辨認。”

整個兵部都直白風的,那蘇敬儀這學生能夠詞彙優雅到哪裏去?

所以即便糊名了,禀生們還是會第一時間認出試卷。雖不敢在試卷上有任何标記,但是他們可以選擇将試卷送到哪一位閱卷官手裏。

畢竟大興縣是大縣,報考人數衆多,而閱卷時間緊。為保證閱卷的水準,除卻府城派來的學政外,縣令也會請上級官吏以及外縣的大儒,協同閱卷。

在京城這一畝三分地,說實話大儒吧,沒在官學,基本就被東華書院請去了。

哪怕今年是順天府尹代管,但順天府尹也沒多長三雙眼睛。因此也會請大儒協助。

蘇從斌聽完這其中的花花腸子後,覺得自己腦仁都嗡嗡嗡疼起來。

六連元,看起來真有些困難啊。

京城如此琢磨,那江南天高皇帝遠的,這種小心思肯定更多。

“多謝祭酒大人。”蘇從斌緩緩籲出一口氣:“不過你們憑什麽覺得我兒沒文采?有時候先入為主可不是什麽好事!”

到最後,他故意拉長了音調,沖李慕卿意味深長的笑了笑,故布疑雲:“不滿您說,我兒子的文章風格,就連草稿,他們恐怕都沒拿到手吧?”

李慕卿瞧着蘇從斌一副穩操勝券的模樣,反倒是愈發興慶自己來對了。

“侯爺,您有規劃,下官自然知道。但下官還是得提醒您注意互保。這世道啊,也有人因為羨慕嫉妒故意往別人考籃裏認紙條的。下官聽聞江南科考就出了栽贓陷害的事情。您可聽聞過米雕?”

聞言,蘇侯沉默一瞬,最後坦誠表示自己真不知道:“敢問大人,這是新的雕刻技術?”

“用老鼠須為筆在米粒上雕刻,而後用舶來的千目鏡對着米看。”李慕卿見狀,倒是愈發底氣都足了些,一字一字篤定道,仿若自己親眼見過一般:“一粒米,就可以寫八個字。”

蘇從斌沒忍住訝然:“何必呢?有這功夫,自己都能背下來吧?”

“所以,用來陷害對方比較容易!”李慕卿字正腔圓,神色凝重:“江南總督覺得是醜聞故而壓下來了,但下官家裏來信,特意提了這事。畢竟若是江南舉人來國子監求學,在日常學習推薦名額中搞這些下作的事情,我得防着些。”

蘇從斌毛骨悚然:“祭酒大人,您真沒開玩笑?就咱們吃飯的米,能寫八個字?”

“自然。”李祭酒一臉真誠,“說來也是本官無恥了,本官還琢磨着您金榜題名,也算彰顯國子監官學威嚴。所以也鬥膽來請您注意。據聞您日日吃豬油拌飯?”

蘇從斌聽得人将自己飲食都點出來後,瞬間抖抖身上的雞皮疙瘩,抱拳:“多謝大人,學生這事有數了。不過鬥膽問一句,那準備什麽飲食?”

“能夠過篩的諸如面粉。實在廚藝不佳的話,縣試穩妥起見不如帶人參。”

蘇從斌:“…………”

三炷香過後,蘇從斌親自送人到門口。

目送人離開後,蘇從斌掃掃某些駐留的視線,直接叫人備了爵車去定國公府。畢竟按着跟李祭酒的約定,是他婉拒互保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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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找靠山告狀後,蘇從斌回家瞧着專心寫文章的崽。耐心等人寫完後,蘇從斌想想自己被告知的各種作弊手段,他表情都有些糾結。

“爹,您有事說事,要不然我會聯想的。”蘇敬儀幽幽道:“比如您磨磨蹭蹭的浪費好多時間,就是琢磨着日後當蘇琮的義子了。”

蘇從斌聞言氣炸了。

輩分這個問題,為了蘇家利益為了武帝,他可以在外人面前改口。畢竟做人要有自知之明。的确不能因為輩分攔着蘇琮的升遷。

可進了家門,那蘇琮還是他的崽!

他養大的!

憤怒着,蘇從斌磨牙道:“蘇敬儀,你幹脆在家宵夜吃飽一點,然後進考場就別吃飯了。直接做完題交卷出來再吃飯!”

猝不及防聽到這話,蘇敬儀怒目而瞪:“你是親爹嗎?我半天不吃飯我就餓,我長身體呢!餓壞了,你再生一個有我這麽聰明嗎?”

“可你知道現在作弊,知道誣陷人作弊的手段有多麽防不勝防嗎?”蘇從斌焦慮不已,“在米粒上寫字,你聽過嗎?”

“聽過啊!”蘇敬儀應道:“爹,一看您就是好學的乖孩子,這種玩意都不懂!”

像他這種學渣,去逛科舉博物館,率先就直奔作弊館了!

裏面超多古代作死的學渣!

尤其是明清時期,那科舉作弊的小抄,都發展出微縮技術來了。

《五經全注》被譽為世界之最的微型書!這本小書有342頁,共30萬字,但是書長僅僅只有6.5厘米,寬4.8厘米,厚1.5厘米,宣紙印刷,細絲線裝訂,書中刊載着《易經》、《書經》、《詩經》、《禮經》、《春秋》五經,并附有注釋和序言。

至今想起來,還覺得牛逼!

蘇敬儀瞧着呆若木雞的侯爺爹,恨不得帶人去參觀參觀作弊博物館,開開眼見!

比如米雕!

比如“生化人才”:用鹽水在随身衣物上寫字,等混進考場後,作弊考生再把衣服脫下放蠟燭上烘幹。利用的是銀鹽顯影原理。

比如鈔能力:買通巡考的,讓巡考夾帶;比如買通同考官,就是閱卷的,約定相關字眼。畢竟盯主考官的人多,而“老二”盯着的人少;類似的還有買通彌封所,就是糊考生名字的相關人員。讓他們把學霸的試卷換到自己的名下,專業術語叫割卷。

科舉文不寫個作弊,不寫男主科考時期試卷被惡意掉包亦或是男主當官後為考生伸張正義,那就是不完整的科舉文!若是穿越者,還會結合生化作弊橋段。

反正他最愛看這種橋段了。

比較爽!

蘇從斌看着蘇敬儀一臉似乎……似乎蠢蠢欲動的架勢,吓得抽口氣,“你什麽态度,這是作弊!”

蘇敬儀看着要咆哮的親爹,表情肅穆:“我知道,我才不會作弊!爹,您理智點。”

強調自己一定誠實參考後,他積極轉移話題,當然也是想不明白蘇從斌的邏輯:“爹,這作弊跟我吃飯有什麽關系?”

“他們萬一往你考籃裏扔米雕,然後舉報你呢?不管真相如何,你今年就進不了考場大門!”蘇從斌緊張兮兮,焦慮不已:“而你廚藝,現在開始訓練,都來不及啊!”

蘇敬儀:“…………”

蘇敬儀眯着眼,右手指尖慢慢的摸向自己因為長時間練字磨出的硬繭。

饒是有藥膏,也抵不過三年日複一日訓練,長期受摩擦和壓迫引起的皮膚角質層增厚。甚至還粗糙,隆起堅硬的斑塊!!!

“那我還真要争口氣了!”說罷,蘇敬儀傲然一笑。

瞧着蘇敬儀嘴角一勾,笑容桀骜,甚至充滿篤定的自信。蘇從斌有瞬間心中一慌,忍不住想去看看錦衣衛的結案文書。

這孩子忽然間眉眼中帶着所向披靡的鋒利,仿若從小就在爾虞我詐中厮殺出來一般,散發出攝人的攻擊性。

仿若猛獸張開了血盆大口。

帶着吞噬蒼穹的力量。

“爹,您聽過金庫偷金嗎?”

就在蘇從斌恍惚時,便聽得耳畔傳入一聲意味深長的提問。他下意識的尋着聲源看過去時,就見開口的蘇敬儀眼角處還閃着一股子兇狠的瘋狂勁。

見狀,蘇從斌面色都白了一分:“偷金?你……你別吓爹,爹都是可以當你祖父的年齡了,禁不住吓!

望着神色的确有些蒼白的侯爺爹,蘇敬儀頗為乖巧的給人倒杯茶,示意人緩一緩。而後熟能生巧将自己知道的故事往見多識廣的老乞丐身上一扣,道:“我當初流浪,聽老乞丐們說故事。說從前有一大戶人家,有專門一個金庫,裏面超級多的金銀。這主人家請了專門的人員看守金庫,且還制定了嚴格的規章制度,比如進出金庫時要脫光衣服進行檢查,免得看守的人把金子帶出去。”

“如此嚴密的制度下,結果年度盤點的時候,還是發現少了金銀。爹,您猜猜怎麽運出去的?”

蘇從斌喝口茶緩一緩,想了想:“水道被挖掘通了,還是請了摸金校尉?”

“不是。這又不是盜墓的故事!是金庫啊,設定金庫的牆是挖不開,是監守自盜的。”蘇敬儀說完,循循善誘:“你想想人身上哪裏可以藏銀子?”

“牙齒?”

蘇敬儀聞言嘆口氣:“爹,你沒聽過這種故事嗎?這監守自盜的,把藏金銀的方式取個好聽的名字,叫谷道藏銀。”

“谷道?”

“你別跟我說你不知道什麽叫斷袖啊,就那個□□。将銀子裝到羊腸再塞進人的谷道。”蘇敬儀說完:“我覺得作弊也有這種可能!”

蘇從斌直接猙獰:“瘋了嗎?”

蘇敬儀看着氣得面紅耳赤的蘇從斌,有些訝然:“爹,您怎麽一副沒見過下三濫手段的模樣?別忘記了,琮哥特意寫信來提醒有些商人喪心病狂,把死蝦放在糞……”

蘇從斌直接把茶盞重重往茶幾上一擱:“別說了。咱們吃的河鮮,那都是莊子裏自己養的。還有你閉嘴!”

“不行!您不是侯爺嗎?您可以給皇上寫奏折啊!不是第一場默寫的有狗膽包天夾帶小抄嗎?那搜身這一關,檢查嚴一點,別忘記了男人某個地方還能藏東西啊!”蘇敬儀強調:“爹,寫嘛!他們不讓我們好過,我們也讓他們不好過!”

“瘋了嗎?這大庭廣衆之下,這檢查……”蘇從斌漲得整張臉都青了:“顏面蕩然無存知道嗎?有辱斯文!”

蘇敬儀瞧着就差怒發沖冠的爹,再一次強調:“你都會生氣,那些文人肯定更生氣。可他們生氣,我就開心。”

蘇從斌:“…………”

蘇從斌瞧着雙眸簇着火焰的蘇敬儀,帶着瘋狂的蘇敬儀,反手死死按着自己被氣的一起一伏的胸膛,怒道:“蘇敬儀,你未來是侯爺,你大庭廣衆被這麽檢查,你要臉嗎?那些文臣,都講個非禮勿視。你……”

蘇從斌都不想開口了,咬牙道:“要麽學習揉面,要不吃人參頂飽!反正就一天,你提前交卷,也就餓一頓!”

蘇敬儀磨牙。

“你冷靜點!你現在沒權沒勢的,你直接得罪所有文臣嗎?再說真那麽手眼通天,敢在科舉上做文章,皇上肯定會剁了黎閣老這一系。所以你就乖乖的,按着現有的規章流程來!”蘇從斌唯恐人自己膽大包天跑去找鐘刑建議,板着臉格外肅殺:“你給我記住!別蠢蠢欲動。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像你二十年都不晚!”

一聲聲的,夾着三分怒火三分擔憂以及四分激勵,蘇敬儀牙齒咬得咯吱咯吱作響,慢慢憋住自己的火氣:“好。但我要寫信給我琮哥!”

“不許提這些破事。蘇琮在外也忙的,那地方跟流放差不多了。不像在山東,起碼環境還行。”

“知道,不提科舉的事情。我想起偷金的事情了,提醒他一下,小心有人偷他好不容易自己經商得來的財富啊!”蘇敬儀一臉緊張着:“爹,您是一出生就衣食無憂,沒經歷過底層人民缺錢的苦。有些人為了錢真的可以铤而走險的!所以我覺得老乞丐這個故事應該不是假的。畢竟看守那麽多錢,一天天下來,我心态可能都會發生變化,恨不得占為己有!”

“而琮哥的下屬,一大部分可都是難民啊!”

蘇從斌來回反複深呼吸,想讓自己平複心情。但他眼下最擔心,那……

蘇敬儀迎着親爹那欲言又止的小眼神,順着人視線往自己身上看。待察覺這眼神所向之處時,他氣得翻白眼:“想什麽啊?這是我聽老乞丐講的。當然我就算好奇,我也沒琢磨過這種下三濫的辦法啊。我娘說了,我們家賺錢那都是堂堂正正的!做人要有基本的良知和準則。”

聞言,蘇從斌狠狠松口氣,捏着自己手心不知何時溢出的汗珠,話語還有些結巴:“你……你寫信。我……我先去給蘇金氏上柱香。”

“好人啊!”

瞧着帶着些慶幸轉身離開的蘇從斌,蘇敬儀沉默一瞬,展開信紙,憤憤寫家書。

但同時在心裏寫戰鬥的檄文。

金庫偷金,老黎,怕了吧?

你沒膽子,但是有一群只會做學問風花雪月的弟子啊,這些人被守衛們鄙夷着。

然後守衛們就開心偷金子拉!

皇帝一旦開始生疑,開始清點地方庫銀的話,你們也會有失察之罪,老子輿論操控的好,你們就等于眼高手低不配為官的代名詞!

敢對付我,以為我是你們閣老鬥争環節中好拿捏的棋子嗎?

寫完信,蘇敬儀籲口氣,似要把一口濁氣全都吐出去。而後他擡手揉面團,把面粉當做某些壞蛋揉捏!

随着揉面技術不斷進步,蘇敬儀出孝了。

也近距離見到了傳說中的舅公,眼下蘇家官場的靠山——定國公。

定國公雖然六十六了,但精神奕奕,雙眸透着苦難鍛煉出來的堅毅與對信仰的純粹堅守。當然作為封建“霸總”,老爺子的眼神也像扇形統計圖,除卻三分霸道三分銳利,還有三分三分顯而易見的“攀比”——還行,但不如我家孫孫的嘚瑟勁!

哦,還有一分出于年齡,對蘇敬儀的慈愛。

那種看幼崽的,天然的慈愛。

琢磨着,蘇敬儀叩首,行了家禮:“侄孫蘇敬儀拜見舅公!”

舅公對此倒是笑得慈愛,彎腰攙扶蘇敬儀起來,“長得倒是挺精神。也比先前壯實了許多!”

“必須的,我爹養我還挺用心!”蘇敬儀沉默一瞬間,便選擇了沒大沒小,含笑道:“不過還是舅公您上心,咱們三年前就敲登聞鼓公審的時候見過面吧?您竟然還想得起來我那個時候長什麽樣子啊?”

瞧着蘇敬儀一臉希冀的望着他,一點都不畏懼他,定國公擡手拍拍蘇敬儀肩膀,爽朗笑笑:“這話中聽。等你正式認親宴,舅公給你包個大紅包。現在咱們報名要緊。”

邊說,定國公帶着些傲然指向自己左手邊的少年,道:“我曾孫秦延武,八歲,過武舉的縣試了!”

他好歹曾孫都有了。

可蘇家呢?

啧啧啧,第四代一根苗!

秦延武瞧着自家曾祖父驕傲的小眼神,微笑着朝蘇敬儀一抱拳,“侄兒見過小叔叔。”

蘇敬儀還禮,嘴甜:“侄兒你這通身氣派,不愧是定國公的傳人!”

聞言,定國公笑着更滿意了,指向行禮的淩敏道:“安定伯嫡長孫淩敏,今年十二歲了,都過院試了。舅公今日話說了,通州驿站的事情翻篇了,你們別因為往事鬧騰。還有淩敏他爹,就是工部給你找工匠做噴霧器的那個。”

“舅公,絕對翻篇了。您看我都找淩大叔叔做玩器了。”蘇敬儀聞言也強調一下自己的态度,他是翻篇的。

淩敏聞言笑得真摯幾分:“多謝小叔叔。”

“西陵關守将嫡長孫祁茂和兵部右侍郎嫡長孫呂勉。這兩孩子更厲害,都是武秀才了!你爹特意請他們來給你保駕護航的。”

“他們一個十七一個十八,你……”定國公話語一滞,扭頭看了眼蘇從斌,埋汰着:“你爹也不成器,讓你這個輩分尴尬的。”

蘇敬儀笑着:“舅公,這是我爹疼我呢。您看,我一出生,這哥哥們都成家立業了,都知道責任擔當了,他們自然而然的就護我這個小弟弟幾分。您看,甚至我幸福的,還有大侄子們陪着我參加縣試。”

“你倒是嘴巴甜,還知道護食的。”定國公聞言倒是滿意無比:“行了,先去報名。”

“等會,我親自看看你們演練考場!”

瞧着定國公帶着些“考校”的架勢,蘇敬儀含笑應下,眼角餘光飛快掃過互結的四人。

就見衆人也乖巧無比,颔首應下,表示自己會照顧好蘇敬儀。

在家長面前表态很積極的衆人一進爵車,排排坐後,就有些沉默了,只眼神互相示意。

見狀,蘇敬儀權當自己眼瞎沒看見四人的眉眼官司。

畢竟大興縣縣衙也近。

等報名結束後,再聊也行。

========

一行人到達縣衙,消息就長了翅膀一般瘋傳開來。

負責報名登記的書吏筆都有些拿不穩。

四個都算有功名的武将子弟報名參加文科縣試,是來砸場子嗎?

互保的四人自然在家都被耳提面命過了,準備也頗為充分,拿出各種文書,填寫親供。

蘇敬儀等互保四人拿到“浮票”,即是後世的準考證。

考生名字寫于醒目位置,字號最大,名字右側為考生籍貫,左側為考生年齡,另外浮票還詳細記載着考生的身高,有無胡須、胎記等主要特征。

也就相當于照片!

參加縣試考試時,監考官就憑“浮票”上的特征描述,對考生進行現場勘驗。

另外浮票考生名字正下方還有五個位置,是要填寫座號的。

填寫座號後,書吏會敲印。考一場換一次座號蓋一個章,日後公布成績時,就憑浮票核對成績。

他才慢條斯理坐在書吏面前,擡頭挺胸,力求自己的“照片”英俊潇灑。

書吏目測了一下,跟八歲秦延武一般個頭的蘇敬儀,緩緩落筆——身材較矮。

眼尖的蘇敬儀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要炸了。

他比秦延武高兩個拳頭,也就十公分!

他現在都有一米四六了!

快長到後世平均十四歲男孩的水平了。

他還會再長的!

長到一米八的!

就在蘇敬儀琢磨要不要開口強調一下自己身高時,忽然間聽得一聲疾呼:“白書吏,可等等!這年輕人真是蘇敬儀嗎?這麽三年不見,看着變化那麽大?”

正記錄的白書吏望着邁步而來的縣尉以及随着人前來的兩個書生,當即心中咯噔一聲,有些害怕自己卷入紛争中,急忙給蘇敬儀一行人介紹:“此乃大興縣的蔡縣尉。”

“縣尉大人掌一縣司法捕盜、審理案件、判決文書,對我有所懷疑也是應該的。不過開口的是?”蘇敬儀打量眼帶着些傲慢的,一身儒袍的書生,問。

蔡縣尉聽得職權,眉頭一擰。

與此同時,開口的書生帶着些傲然介紹:“此乃翰林院院士之子吳俊。”

蘇敬儀哦了一聲:“所以呢?他有質疑我的資格嗎?”

吳俊面色一沉:“這公審時,我也見過你一面,當年的蘇敬儀又黑又瘦,可現如今你看着倒是挺白的。且聽聞蘇公子在守養母的孝?怎麽養得這般紅潤有光澤,看着倒是葷素搭配妥當,精心調養過的。”

秦延武迎着這一聲直白的質疑,就差直接說蘇敬儀虛僞話,冷着臉開口:“怎麽,需要禦醫開個文書給你們嗎?”

什麽玩意,翰林院也要摻和一腳嗎?

“曾孫少爺息怒。我這兄弟也就是一時好奇。說來他也不通庶務,我看蘇敬儀吃素長圓潤些也應該的。就像那些畜生,比如牛啊,不就是吃素胖的?”一直沒開口自報姓名的書生口道息怒,但話音卻是加重,帶着十足挑釁的意味。

還橫掃前來的互保人員。

年長的兩人一左一右按住暴脾氣的秦延武。

定國公曾孫,若是被卷入文臣的鬥争圈子,淪為他們的棋子怎麽辦?

“蔡兄,這麽能這麽說呢?”吳俊邊說掃過氣憤的衆人,緩緩看向被罵畜生的蘇敬儀,笑着道:“蘇少爺,您也別跟他一般見識,他也是跟您開個玩笑罷了。”

蘇敬儀掃過眉眼間帶着明晃晃挑釁的兩人,确定自己一定肯定沒惹過人。當即他毫不客氣針鋒相對:“當然不會跟你們計較拉,翰林院院士好有文采的,我羨慕多來不及呢。我做不了詩詞,但是我想引用《詩經彼陽》來贊美你們!”

秦延武聞言差點眼睛都瞪圓了。

他聽過傳言,說蘇從斌是縮頭烏龜,但沒想到這個蘇敬儀更是個窩囊廢!

“三叔。”淩敏低聲。

先前國公爺只是埋汰一句蘇從斌,這蘇敬儀言語間也帶着些呵護。沒道理自己被如此冷嘲熱諷,還能心平氣和的。

所以想想他家三叔啊!

這三年被揍的那個慘!

秦延武沉着臉,捏着拳,做好打架的準備。

反正他曾祖父說了,要是遇到不長眼的,直接揍。反正他才八歲!揍死了都沒事!

另一邊吳俊瞧着笑盈盈的蘇敬儀,飛速回想詩經。

蘇敬儀迎着衆人各色視線,是铿锵有力,字正腔圓,朗誦道:“彼陽若至,初升東曦。緋霧飒蔽,似幕绡綢。彼陽篝碧,霧霂澗滁。赤石冬溪,似瑪瑙潭。彼陽晚意,暖夢似樂。寐游浮沐,若雉飛舞!”

在場所有人:“…………”

吳俊眉頭一擰:“這是詩經?韻律不對!”

“所以說您博學多才嘛!”蘇敬儀一臉崇拜道:“我也是聽別人說的。教我唱乞讨歌的老乞丐說啊,遇到某些自說自話的人吶,就如此贊美他,畜生東西!”

最後四個字,蘇敬儀是字正腔圓說。

“你敢罵我?”

“什麽時候罵你們啦?我說你們是初升的朝陽啊,那樣朝氣蓬勃啊!”蘇敬儀無辜的往縣尉身後一躲:“縣尉大人,你評評理啊!我絕對絕對是真心贊美他們的。你們不能能為我夾着口音,就這麽欺負我吧?我明明說的很清楚啊,畜生東西,廢物傻逼!”

這話語絕對沒有任何口音,而是字正腔圓,清清楚楚。甚至尾音有繞梁三日效果,久久不曾散去!

真少爺竟被假少爺逼着科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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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縣試十八 知道誣陷人作弊的手段有多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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