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縣試二十 您扪心自問,您算不算一條優……
第49章 縣試二十 您扪心自問,您算不算一條優……
馬車距離縣貢院還有半裏路, 就被值守的公差攔下來了。對方态度和善,言辭懇切:“各位爺,按律得步行前往貢院。有道是提一盞讀書燈, 照亮自己的錦繡前程路。”
蘇敬儀掀起車簾飛速打量了眼縣貢院方向。
通往縣貢院的街道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且都手擒火把,似要把整個天都照亮起來。另還有巡邏的公差在走動。
跟他昔年送親爹來參加縣試的場景差不多。
絲毫看不出有任何暗流湧動的跡象。
感慨着,蘇敬儀沖公差一笑:“那就多謝您吉言了。我等這便下車。”
勸說的公差瞧着從順如流的考生,不由得松口氣。
這二月天, 是還有些寒意。因此多的是鬧着要一路直達貢院大門的官宦子弟。至于坐着爵車來的,更免不了要哭爹喊娘炫祖宗的。
所以大興縣每逢縣試,工作重點都是勸考生。
勸考生以及考生家長不要耍少爺脾氣, 按律下車、按律接受檢查、按律……
正想着, 公差看着一個個下車的考生,眼神一怔。武舉縣試, 也是他們工作的重點之一。因此他也熟悉這幾位正兒八經有真材實料的權貴少爺。
所以……
聯想到大興縣難得的駭人信息:蔡縣尉父子倆被當面罵畜生東西, 他雙眸克制不住訝然看向笑盈盈, 顯得很溫和的蘇敬儀。
蘇敬儀沒錯過公差的震驚眼神,沖人輕輕一颔首。而後便握緊自己的考籃。為避免親爹擔心的“米雕”被彈入考籃內,他是幹脆做了個罩衣的。
連考籃把手, 他都捂的嚴嚴實實的。不到檢查那一刻,是絕對不開啓。
Advertisement
公差見狀也笑了笑, 而後便忙着去勸說下一輛車了。畢竟他是有腦子的。安安穩穩當着大興縣的衙役,最忙不過考試工作。其他日子便頗為清閑。沒必要像某些腦子拎不清楚的卷入大人物的是是非非中。
與此同時,互保中年紀最大的呂勉腳還沒沾地呢,便以及雙眸警惕打量周圍,示意衆人按着“凹”字型站隊,前行。
簡言之他殿後, 祁茂在左,淩敏在右。中間一“橫”是本次戰役的重點蘇敬儀,以及他們都得護着的定國公曾孫,年輕一代的小苗苗。
因為不得不防。按着常理來說,大興縣的公差都得像先前這個一樣,都好聲好氣的勸說。可萬一有跟蔡縣尉這樣有膽大包天,铤而走險的呢?
衆人迅速列隊。
蘇敬儀瞧着訓練有素的精英們,對此也不矯情,是大大方方接受“保護”。甚至還腦補了一下唐僧取經團體。
話說他們眼下也就取經的架勢了。
前路漫漫,步步可能是劫難。
八歲的秦延武雖然被再三叮囑過小心謹慎,但真置身考場,置身自己從前未見聞過熱鬧場所,還是有些好奇。
他邊走邊飛快打量着。就見有面色肅殺,比他們還嚴陣以待,仿若要奔赴戰場的考生;有臨陣抱佛腳的,拿着本書朗讀的超級大聲;有倒地撒潑,大喊着“我要睡覺不要考試了”纨绔崽,定睛瞧上一眼,還有些面熟的;還有舉着孔夫子畫像念念有詞着;還有人慌慌張張狂奔着,嚷着“來人,奴才死哪裏去了?我文書在哪裏?”
秦延武腳步一頓,看着瘋狂往外跑的考生,捏緊了自己的考籃,佩服着:“蘇敬儀,你的攻略好厲害啊!”
要不是自己整理考籃三遍了,他或許都會問管家爺爺呢!
蘇敬儀很矜持的點點頭,收下贊美。
畢竟想當年,他也是丢三落四的一員拉!甚至還不小心将身、份、證沖進那種老式蹲坑了。
回想着自己親身經驗總結出來的攻略條文,蘇敬儀忍不住以過來人的身份看看考生們。
就見考生們看着都挺年輕的,十來歲到二十歲為主。衣服穿戴都還行。據聞在大興縣這大周核心地區,寒門子弟才是真正正統意義上的寒門——祖宗都有爵有官,只不過家道中落,式微了。若是蘇家沒有爵位撐着,蘇家就很符合寒門這個概念了。
完完全全打翻了蘇敬儀的對寒門的刻板概念:貧窮落後的農家子。
當然也是因此,年輕人多,事情就多。
除卻雞飛狗跳的,看着就有些來湊數的考生外,或明或暗打量他們這一行人的考生,也不少。
或許就有暗暗挑事的。
比如身後的一群人。
蘇敬儀聽得身後響起的一連串文曲星名號,他止住好奇的心思,握緊了自己的考籃,暗暗警惕着。
畢竟身後叭叭叭的聲音是越來越響亮,跟菜市場懸挂的大喇叭一樣響亮:“聽說這回是府尹大人坐鎮,大家都下場試一試為府試做準備。甚至一家還下場好幾個的。那孟家就有三人考試,文家、陳家、吳家、上官家都直接五個以上了。算算名額,恐怕都沒咱們的份了!”
“這算什麽?那大名鼎鼎的神童,鄭家當做寶貝一樣的捂着的,三歲四書五經就倒背如流了的神童也下場了。我剛才碰見了還打招呼了。不過也造孽了,六歲被折騰來考試。”
“說放話要追蘇琮,成為最年輕的秀才公的那個崽?”
蘇敬儀聽的關鍵詞“蘇琮”,眉頭微微一簇。
這幫人絕對來者不善了!
與此同時,互保的四人聞言也神色肅穆,帶着些厲色。畢竟蘇琮都“消失”京城三年了!要知道三年神童都換了一茬了。
所以肯定是有問題的!
淩敏眼角餘光橫掃眼都快叽叽喳喳一路的人,而後深呼吸一口氣,低聲:“叭叭叭的那群,為首的是小伯爺孔睿。其祖母是康福大長公主,武帝的祖輩。因算目前皇室內輩分最高的,又長壽,故此對其也還算禮遇。其他也是皇親後裔。按理不應該摻和。”
聽得最後一詞還隐含着殺氣,蘇敬儀輕輕一颔首,表示自己理解。
本朝驸馬不能出仕,但驸馬崽子們還是可以的。
所以皇親後裔,下場參加科考的還挺多。
但……但也就那樣。
他們不圖榜上有名,就圖個“好學”名聲,只為日後蔭庇為官名聲好聽。
秦延武也飛快掃了眼自己的确眼熟的幾人,眉頭緊擰:“可他們萬一腦子不正常呢?也缺零花錢呢?”
淩敏一個哆嗦:“有可能。孔睿三代獨苗,很寵。”
蘇敬儀剛想會議蘇從斌教導的各家關系譜,便聽得一聲歡呼:“哎,那背影看起來是敏弟?他真下場考了?快快快,去沾沾文曲星的文氣!”
蘇敬儀聞言一個激靈,眼角餘光飛快橫掃了眼祁茂等人。就見衆人也面色一沉。當即他微微松口氣。這不管是善是惡,他們也都有方案應對的。
正搜索用那一套方案時,他便見一群錦衣少年飛跑到了他們正前方。這些人,富貴華服不提,手裏個個沒拎着考籃,反而都拿着孔子畫像。一副臨陳磨槍,主打一個心誠則靈的模樣。
甚至透着股親切感,讓蘇敬儀莫名的就有些學渣見學渣的好感。
秦延武見狀也神神氣氣一昂頭。
還是他們拜得全!
與此同時,先前被淩敏介紹過的伯爺孔睿看見其他四人,收斂了些笑意。
“見過曾孫少爺,祁秀才、呂秀才。”
秦延武身份特殊,定國公一府傳承都得在他身上。所以哪怕人小,但禮也得行。剩下祁茂也一樣,其父被先帝迫害後,祁家是艱難了一段時間,但武帝一登基後,祁家老爺子就又繼續守城去了。而後呂勉,他宴會上也有個印象,家裏有姐姐在後宮的。
只不過……
孔睿琢磨着,眼神帶着些困惑看眼自己完全陌生的的少年。
“這位是蘇侯之子蘇敬儀。”淩敏看着跟他七拐八拐還有些親戚關系的孔睿,一字一字為雙方介紹。
孔睿訝然了一瞬。壓下跟傳聞中完全不一樣的感慨,含笑行禮。
其他人自然也行禮。
蘇敬儀瞧着和和氣氣,禮儀方面率先周全的衆人,也一一還禮。
邊聽淩敏介紹:“崔護,其母是壽寧大長公主,封寧平侯;張琦,其祖母是溫寧郡主;尉遲叢軍,其母是福寧郡主;華旭峰,其母是瑞平縣主。”
聽得完全從母的介紹,蘇敬儀秒懂。
在皇城,若不是父輩實在太耀眼的話,那論母系,反而是顯得親近皇族。
另一邊聽得如此言簡意赅的介紹,孔睿明白這行人是幹正經事的。于是含笑贊一句,“敬儀弟弟還真是儀表堂堂的!哥哥今日匆忙,以後再給你送見面禮。”
“我們臨陳磨槍去拜孔夫子去了。”
蘇敬儀笑笑。
祁茂和呂勉互相一點頭。他們剛才全程看着,這五人眼神是壓根沒掃過考籃,也沒任何小動作。
“可能真嘴碎八卦?”祁茂表示自己跟這群皇親是真不熟,看了眼淩敏,帶着些求證。
“可講八卦按理聲音都該輕一點啊!”秦延武也表示自己的困惑。
“應該就是八卦。因為他們考籃也沒自己拿着!”蘇敬儀覺得自己對這幫人還是天然有好感的。因為畫風很熟啊,很像從前的他,有沒有?!
“要不然怎麽考五年?”淩敏瞧着蘇敬儀好奇的模樣,解釋的語調都有些艱澀:“大興縣還是有寒門學子的。這些人找不到禀生擔保。”
其他縣還有可能托關系請到同樣寒門出生的禀生。但大興縣的禀生,天子腳下的附郭縣禀生那基本都是世家子中的世家子,不缺錢又優秀!
要知道這個禀生,可得成績名列前茅。且都是有名額規定的。基本上一個縣只有二十人。哪怕像大興縣會衡量本地的教育水平,考生人數,朝上級申請增加名額。可也不過區區三十五人。基于此條件,這大興縣的禀生那都是人中龍鳳,是厮殺出來的牛人。
是輕易不會替陌生人擔保的,免得污了自己的名聲。
解釋一句寒門也算艱難後,他繼續道:“所以基本就跟皇親互結。幫忙做些跑腿的事情。當然安全起見,寒門子弟基本也是知根知底的。”
蘇敬儀表示自己又新學到一個知識點了。
一行人繼續前行。
結果沒走兩步,蘇敬儀發現一道視線過分的灼熱,停留在他身上的時間也太久了,久到他許久沒有迸發出的愛豆瘾都要犯了,恨不得拍個pose,示意人好好拍照!
腹诽一句,他拿起自己準備好的小銅鏡,看了眼窺視者。
就見對方穿着普通,是青色粗布棉襖,還有些洗得發白的痕跡。光看着就是家境不怎麽富裕的。在各種或明或暗打量的人員中,顯得格格不入。
不過這人竟然長得還行,這粗布麻衣掩蓋不了精致容顏。
淩敏自然也發現了,低聲:“你認識嗎?”
“我不認識。”蘇敬儀果斷無比回應,藏好銅鏡,直接抱緊自己的考籃,做好按口令撤退的架勢。
呂勉回眸掃一眼,身形都帶着防禦:“我也不認識。”
祁茂擡手扣緊自己腰間的暗刃(反正沒說不能帶暗器),篤定:“不是官宦子弟。”
秦延武好奇扭頭看一眼,瞧着轉了視線的人,讓他們如臨大敵提防的人,反而雙眸一亮,低聲:“我知道!是前前前神童。跟琮叔同時出名的人。叫什麽我忘記了,曾祖介紹陷害時提過一句,說蘇琮同年就有個寒門小天才被連累了。因為互保的有人舞弊,所以他錯失考試機會。就長他那樣,眼尾還有一顆痣。看着面相有點女氣的。”
說完迎着哥哥們震驚不解的目光,秦延武小聲:“好看嘛。可曾祖最讨厭這種娘們唧唧了。所以就點着畫像教我辨認。”
“那他盯我幹什麽?”蘇敬儀想了又想,表示小說劇情也沒有這號人物。
“安全為上,咱們不管。去排隊。”呂勉道:“排隊有巡邏公差維持秩序的。不管他是否羨慕嫉妒蘇琮,反正現在都有新新新神童了。咱們京城神童比韭菜長的還快。”
蘇敬儀聞言點頭。
于是一行人飛速到達縣貢院正門前排隊處。
确定沒有那種直勾勾都有些毛骨悚然的視線後,蘇敬儀微微松口氣。而後翹首等待全身檢查。這一步,按律法規定是極為嚴苛的。
除卻頭發、衣服、褲子、鞋子、襪子外,還得看看身體皮膚。檢查耳鼻,确定是否有夾帶小抄的可能性。
當然真正執行起來會如何,他也不知道。
回想着自己先前吓唬過的蔡縣尉,蘇敬儀就見排隊處也有不少考生了。
個個光看穿着,不是經驗豐富,便是家裏有人指點過的,都是簡單卻又厚實的。甚至還有兩考生直接披頭散發。
排隊的考生們有溫習的,也有低聲交流的。有撞見蘇敬儀一行,耳聰目明的也是低聲交流幾句:“蘇敬儀,就紮丸子頭的那個。”
“看起來沒傳聞中那麽不堪啊?”
“初升東曦,好文采呢!”
“養得還行啊。跟蘇琮也差不多吧。”
“這真假少爺不提,那蘇侯看起來還挺會養崽的,都白白淨淨的。”
“他們拎着什麽啊?一個黑袋子,這神秘兮兮的,是請了孔子神像?”
“…………”
蘇敬儀無視嗡嗡嗡,能順着風聲傳入耳畔的些許八卦。他聚精會神的盯着自己以及同伴的考籃。免得這臨門一腳出了錯。
正精神高度緊繃時,忽然間蘇敬儀就聽得前方傳來一聲冷喝。這聲音響亮至極,在寂靜的環境中,在一路走來都算溫和提醒聲音中,顯得格外的響亮。甚至還有些刺耳。因為搜身的公差道:“哭什麽喪?第一場考默寫懂嗎?多少人被發現夾帶小抄了?還清貴?脫下來!”
帶着些怒火的話語來襲,習慣了大興縣向來溫和作風的考生們齊齊一驚。不少人都好奇的擡眸朝檢查的地方望過去。就連埋頭溫習的也克制不住看了一眼。就見被檢查的考生滿臉通紅,捂着褲子,仿若被欺辱了一般,叫喊道:“我祖上亦也是……”
“不檢查,滾!”公差強勢的打斷對方的話語,擡手指向外:“下一個!”
“你……”
看着都争執起來的兩人,等候檢查的考生訝然不已:“這……這大清早吃火藥了?脾氣這麽沖?”
“是不是夾帶了啊?這麽扭扭捏捏的?”
“…………”
蘇敬儀眼角餘光掃見年輕考生們個個坤長脖頸看熱鬧的架勢,瞬間心中咯噔一聲,把自己要伸出去的脖子縮回來。甚至他眼神帶着些警惕,掃向周圍。
多少人因為專注看熱鬧,川流不息的大街上也能停車駐足觀看啊。他當初刷到過熱搜頭條的。甚至還有人因為看八卦,差點兒子都被人販子給偷摸抱走了!
“你安心。”呂勉低聲。表示他們兩武秀才一左一右,側身護着蘇敬儀呢。這耳力聽力還是合格且優秀的。
蘇敬儀點點頭,結果還沒松口氣,就發現自己忽然間被扣着肩膀,往後猛得拽了一把。與此同時,他就見一道肉眼可見灰綠色的湯汁從他右手方朝他飛濺而來。
這湯汁甚至還帶着些泔水味。
氣息傳入鼻孔,都有些難以接受。
蘇敬儀捏着鼻子,看向自己胸前衣襟化作水滴狀的湯汁,面色沉了沉。這還真他娘的唐僧取經,要經過劫難!
簇着火焰,他擡眸橫掃過去,就見一個看起來十來歲左右的考生拿着一個竹筒,神情都還有些慌亂。
“對不起對不起,小生沈淩雲,本想考前把豆汁兒喝完。卻不料這擰的時候不小心手滑了。您沒事吧?”沈淩雲彎腰作揖,滿臉通紅着,擡眸看向蘇敬儀。本眼神還有些得意。畢竟這如何抛出去力道湯汁的份量,都得有些門道算法的。
可萬萬沒想到這湯汁竟還能順着衣服滴答滴答的往下落。而沒有在衣服上留下一絲的痕跡。
這……
蘇敬儀迎着人驚駭的眼神,止住自己被“揪”起來的後怕。這剛才要不是武秀才眼疾手快,這豆汁恐怕都要淋他腦袋上了!
到時候黏糊糊的,光想想都是影響考試心态。且萬一頭發上的湯汁沒擦幹淨,嘀嗒一滴落在了考卷上怎麽辦?
所以此人肯定是惡意的,是來搞他心态的!
畢竟豆汁兒是老北京傳統小吃,他知道!
且豆汁是溫熱的,而他蘇敬儀看着也沒受傷。若是“斤斤計較”則顯得他小肚雞腸!
因此得虧宮裏有姐!給他準備了戰袍!
剛才拉了一把蘇敬儀的祁茂見狀都想開口喝罵了。但想想來之前他們被再三叮囑的,先考試為上,因此還是率先壓下怒火,看向蘇敬儀:“敬儀弟弟,你沒受傷吧?”
“沒有!畢竟這豆汁到底是人喝的,總不能是滾燙的。”蘇敬儀從自己包裏拿出繡帕小心翼翼的擦拭戰袍,陰陽怪氣着自嘲道:“否則我就得感謝祈兄您的救命之恩了!”
原本看前方熱鬧的考生們又齊齊視線來回在兩方人馬身上打量,互相各種眼神打量。
倏忽間周圍的空氣似乎都因此變故寂靜了幾分。巡邏的公差隊伍見狀速度都放慢了些。真不是他們不巡邏,而是一群人非得揪着他們縣試找茬。
從前都沒多少權臣關注的縣試,這回倒是真萬衆矚目了!
感受着衆人落在他們身上的眼神,除卻看好戲的眼神外,還有些隐晦的審視、嘲諷、警惕,祁茂再看眼卑躬屈膝,道歉态度極為端正的沈淩雲,道:“敬儀你說笑了。考場規矩都規定不能帶水,但想想也的确規定等候時不能帶湯汁充當早膳的。所以這位兄臺,你得虧碰上我這個武夫了,拉了敬儀弟弟一把,沒什麽大事。不過你還是趕緊把豆汁都喝了吧,免得等會又失手撒出去了。”
“萬一碰到哪家文弱的書生,可就不好了。”
邊說,祁茂還掃了眼跟人前後的幾個考生。
考生們橫掃而來的犀利眼神,當即就有人開口:“吾乃一寒門子弟,是衙門互結的。可沒有這等不知考場硬是規矩的友人。”
沈淩雲聞言狠狠深呼吸一口氣。他倒是沒想到這些權貴子弟沒顯擺自己的身份,也沒怒氣沖天,反而揪着考場規矩做文章。
這……
“對啊,得喝。要不是敬儀弟弟這緞面好,否則這湯汁沾在衣服上,黏黏糊糊的,也難受。到時候這寒風一吹啊,萬一得了風寒更遭罪。”拜完孔子的孔睿剛想排隊。一見有人圍着,當即探頭湊熱鬧。豈料就見是熟人。
于是他聽聞祁茂的話語後,沉默一瞬,便立馬開口附和。
畢竟蘇從斌不是人啊!
這好好的蔭庇官扭頭一路猛歌到舉人。萬一會試殿試順遂的話,那……那以他父母的揣測,真會直接跳過翰林院到國子監了。
到時候就是他們的頂頭夫子。
因此未來夫子的崽,受欺負了,得開口。
“可不就是嘛。說來我祖奶奶說我下場考考。不中也沒關系。”秦延武慢慢悠悠開口:“畢竟彰顯彰顯對孔孟之道的敬重,對科舉的敬重,畢竟一張考卷都糊名了還有抄錄的。所以可以做到不以血脈論成績。可沒想到這天天吹捧科舉的學子,卻有記不住考場規矩的。”
“看來我祖奶奶騙小孩呢。忽悠我八歲就下場了!”
知道秦延武身份的考生們一個激靈。
太後一脈表達對科考的敬重,這要是人回去跟太後告狀幾句。那科考……
“幾位公子說得也對。這既然說帶的湯汁,帶的早膳。還是應該趁早喝完。免得再發生意外!”
“幹脆叫公差趕出去得了!”
“妖風大的,煩死了!”
“…………”
迎着一聲聲的開口附和的話語,完全不像設想的那般替自己說幾句話。沈淩雲瞬間覺得自己老臉火辣辣的疼。他原以為一句失敗是正常的,是在寬慰他。可沒想到先生倒像是算準了他倒是孤立無援的場景。
都不敢回想自己先前還琢磨如何給人一個教訓,如何給先生一個驚喜。他迎着不斷逼近的公差,唯恐對方真将他直接拉出考場,讓他錯失這一年的機會。于是紅着臉,對着蘇敬儀一行人硬生生道:“多謝蘇兄海涵,小弟這就喝完。”
說着他感受着自己手裏還沉甸甸的豆汁,面帶愁苦。
要知道微冷的豆汁,味道是真有些像泔水味的,難聞至極。
且最為重要的是考前喝那麽多水,去如廁的話就會減少考試時間。
“你怎麽知道我姓蘇?”蘇敬儀拉長了音調,不急不緩的質問了一句。迎着人震驚的模樣,仿若在搜索理由時,他話鋒一轉,又笑着道:“可能我太有名了吧。畢竟像我這麽美貌與智慧并存的人,的确是鶴立雞群啊!”
猝不及防聽到這話,所有人齊齊身形一僵。
這美貌和智慧?
不對什麽叫鶴立雞群?
蘇敬儀将衆人質疑驚駭的目光盡收眼底,看眼緩慢抱着竹筒的沈淩雲,真摯無比的問道:“對吧?”
沈淩雲:“…………”
掃過迎着圍觀考生們審視眼神的沈淩雲,蘇敬儀示意沒必要将這段插曲放在心上,專心等待搜身檢查。
衆人點點頭。但呂勉和祁茂這兩年紀大的,卻是更加謹慎了些——這利用年輕人的八卦轉移注意力,從而下黑手。這手段他們得防着。
接下來這幾場,都得注意!
不到最後一刻,都不能放松!
孔睿一行人掃過面色都有些蒼白,捧着豆汁喝的結結巴巴的沈淩雲,他們互相對視一眼。而後揮揮手,帶着縣試老油條的強勢:“讓開,這爺的位置。”
揮走蘇敬儀周圍的人後,孔睿自來熟的直接問:“蘇侯會試能榜上有名嗎?要不然這些文臣看着在對付你?有必要嗎?”
一個讀書才三年的人,若是能夠在神童遍地走,世家不如狗的地盤縣試團榜有名。那大興縣對得起天子腳下四個字嗎?
蘇敬儀積極無比:“我爹是我爹,我是我。雖然我不是神童,但是我有大興縣案首哥哥蘇琮啊!他給我精心編纂了考試重點。”
強調過後,蘇敬儀更加自來熟:“兄弟,你要嗎?”
“權當感謝你們剛才仗義執言!”
“蘇琮的重點,我爹用了都說好!”
聽得這熟悉的句式,淩敏等人吸口氣。
孔睿一怔,都有些結巴:“蘇琮……蘇琮給你的編寫的書,你願意給我們?”
“當然了!”蘇敬儀豪邁無比:“我琮哥說了要分享。你們考試過後要麽我等你們,要麽你們等我啊。我帶你們回家拿書。”
孔睿有些恍惚,看向跟自己比較熟的淩敏。
淩敏道:“沒錯。敬儀弟弟将蘇琮書籍都分享給我們了。好東西必須要大家一起分享。”要是狗屎運了,那就能拉一個文官子弟下來是一個!
孔睿扭頭看看自己的狐朋狗友,喃喃着:“孔子顯靈了?”
“是關公顯靈了!”秦延武哼哼強調:“是我們義氣。”
“義氣義氣!”孔睿一行人趕忙應和。
蘇琮,那大周最年輕的秀才啊!
還有蘇從斌,這也是小、三、元啊!
既然蘇敬儀開口了,那不要白不要啊!
“我們立馬回去就拜關公!”
“當然孔夫子一起拜。多拜幾個,一起保佑!”蘇敬儀積極分享着:“我連開府老太爺都拜了。我還特意去皇陵祭拜過。有道是祖墳冒青煙。我們家祖墳肯定集中在開府老太爺身上啊。且他還沾了皇陵氣,這妥妥保佑我一舉高中!”
——看誰敢內涵他高中有問題。他這是皇陵庇佑呢!
孔睿一行人:“…………”
在場的其他人:“…………”
淩敏一行人再一次聽到如此“蹭”光環的理論,佩服的五體投地。
蘇敬儀飛快睥睨了衆人一眼,确定不少人面色青青紫紫來回變化,顯然是對着他的話語做閱讀理解,而不是真心來考試的,當即他冷哼一聲。
搞心态嗎?
那就一起來啊!
我祖宗配享太廟,安葬皇陵!
四舍五入,我開國皇帝庇佑!
周遭都詭異的靜寂。
當然巡邏的公差也終于道來,瞧着客客氣氣的考生們,也沒什麽好說的,只是提醒幾句排列,一人一排。
蘇敬儀将這段插曲暫且抛諸腦後,排隊。
畢竟也快輪到他了。
一炷香後,蘇敬儀淡然的伸手,任由公差檢查。
他穿戴合乎标準。哪怕脫褲子,他都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
公差看了眼頗為配合的蘇敬儀,擡手指指紅布:“這什麽?”
“考籃。”蘇敬儀邊解釋邊将紅色收起來:“家裏家長說寓意好,鴻運當頭!”
對此公差倒是沒說什麽,只公事公辦的檢查考籃。
蘇敬儀對此态度倒是滿意,慢慢捋着自己被拆開的頭發,熟能生巧的自己紮一個沖天小啾啾。好方便接受“天佑”。
剛紮好,就見衆人已經檢查到飲食一環了。
對于食物,他當然挺好奇的怎麽檢查的。
正琢磨時,就見公差變戲法一般拿着專用的剪刀對着饅頭咔咔的,毫無章法可循剪了又剪。而後又換了一把剪刀,将肉片剪碎。
甚至将姜湯片也咔咔剪了兩刀。
然後分別從中随機挑選出幾塊,丢進垃圾桶裏!
蘇敬儀面對這無情的剪剪剪也表示理解。
耐心等人剪完,他收拾好自己的考籃。不急不緩往裏直接走了二十米,後按着指示站定。
等待其他四人檢查。
互保五人檢查後,便有公差高呼:“五人結保,搜查無誤,請作保廪生!”
聞言,蘇敬儀倒是愈發警惕了。
畢竟接下來還有“關”要過。
正琢磨着,左邊高臺上有一胖乎乎的年輕人站起來。
對方仔仔細細看了又看五個人後,朝貢院正房所在的方向,高唱:“廪生裴蓉,保!”
唱保過後,便是公差代表朝廷檢查文書核對相關證件了。這一關若是檢查出什麽錯來,是連禀生一起責罰的,當然第一場檢查的公差也會罰。
不過也側面說明這一關的重要性。
因此檢查的公差們仔仔細細打量着五人。
瞧着浮票上記錄仔細,甚至身高體重都有的詳細資料,其他四人倒是審核挺快。
唯有蘇敬儀倒是略微慢了些。因為對方極其謹慎着,道:“脫鞋托褲襪,看腳底的痣!”
蘇敬儀對此頗為配合,席地而坐着,擡起左腳,示意公差看仔細。
公差檢查過後,倒是敲上了自己的印章,代表審核通過。
瞧着也算順遂的蘇敬儀,其他四人微不着痕籲口氣。畢竟抽簽過後,他們就要各自去考棚了。眼下能夠做文章的也就抽座號了。
座號抽取定下來後。要是某些人還敢動些貓膩,那就算找死了!他們在侯府演練,才驚覺一直有錦衣衛盯着侯府。畢竟蘇琮還在外戴罪立功呢。
蘇敬儀看着衆人的示意,也大大方方自己第一個抽座號了。
這一關按律是不能有任何溝通的。所以他能讀懂人眼裏的好奇與打量,但也握筆一筆一劃在登記冊上寫下自己抽到的座號,另外又在浮票上寫下座號。
寫完之後,蘇敬儀還謹慎的核對了一遍,确定自己兩遍是一模一樣,沒有多一筆少一筆,甚至還定格寫了,也絕對容不得其他人“換”座號。
登記的公差自然讀懂蘇敬儀,甚至其他一行人如狼似虎的眼神。對此他倒是松口氣的。這一行人有備而來,自然就不會在考場上出事。
只要不在大興縣縣貢院內出事,就連累不到他們這些辦事小喽啰。至于朝堂大人物的鬥争,與他們無關。
感慨着,公差核對一遍後,在登記冊和蘇敬儀的浮票上都瞧着有自己署名的印章。
見狀,蘇敬儀微微一挑眉。
這帶姓名的印章好,将責任落實到人,有證可查,有人可循。
所以大周朝的科考流程還是完善的。
幾乎每一步都環環相扣,拒絕舞弊的可能性!
點評着,蘇敬儀因接下來的流程要分道揚镳了,故此便朝互保四人一颔首充當示意後,便自己拎着考籃,率先去尋找考棚。
接下來是他自己的戰場了!
尋找到自己座號考棚後,蘇敬儀娴熟無比檢查過考棚內的座椅板凳。确定兩塊木板的穩定性後,他簡單手勢一番。
等忙碌過後,這時天光大亮。
但距離開考還有一段時間。
因猜不出具體什麽時間,蘇敬儀便選擇吃早飯。
沒辦法,長個子呢!
餓!
娴熟點了火爐,蘇敬儀将各種剪刀粒攪拌攪拌,撒上大廚調配的醬料。嗅着入鼻的香氣,他吃的頗為開心。
陸續進考場的考生們:“???”
你飯桶嗎?
來之前的,都吃過宵夜吧。不對,不都少吃些,避免去出恭,好多些時間答題嗎?
無視對面考生們震驚的眼神,蘇敬儀填飽肚子,還洗把臉,再收拾幹淨桌面。
剛忙完沒多久,便是關門、炮——遲到的考生,明年請早!
而後一炷香時間,便是敲響銅鑼,寓意縣試第一場,聖谕十六條,也就是純默寫題,正式開始。
對此蘇敬儀自然是一氣呵成。
認真檢查過後,确定自己默寫的很完美,蘇敬儀等到放頭牌時間,也就選擇了提前交卷。
舉手示意過後,由巡邏的考場引領到考房。
蘇敬儀不由得感慨跟後世——确切說,考場規矩都是一代代智慧的結晶。比如眼下考卷經手之人,也要在他浮票上蓋姓名章,還要蓋個“浮票自行揭去,案發比對”的公章。
鄭重拿好蓋章的浮票,蘇敬儀到達交卷考生集中的東門後。就發現有好些個考生比他還早交卷!
而這些考生三三兩兩的聚攏,本看着挺和氣的。倒是因他的到來,因處于考場範圍內,不能喧嘩。所以瞬間是各種眉眼官司亂飛。
蘇敬儀對此笑笑,就自己找了個地盤腿坐着。反正他等會也有朋友可以眉眼官司飛!
果不其然無聲的靜默沒多久,他就等到了自己第一個互保的朋友,緊接着就是第二個第三個。
嫡長孫們都出來了。
蘇敬儀和孫孫們互相對視一眼,瞧着開門聲,互相點個頭,便往外走。在考場外等曾孫孫。
曾孫孫到底年紀小了些。
等候期間,淩敏還是沒忍住,低聲詢問:“你真要跟孔睿他們分享?”
“當然。”蘇敬儀應道:“武勳加上皇親,才叫與國同歲啊!”
聽得這聲意味深長的話語,淩敏沉默一瞬,而後笑得點點頭:“有道理。”
說完這話,他到不提其他了,只道:“那咱們可能要等的時間有點長。”
“等。顯得我們心誠。畢竟他們名下很多田啊。”蘇敬儀頗為坦誠着。開國皇帝對勳貴不錯,對自家人自然也好的。宗親的田地若是一同加入試驗的話,出番薯畝産的數據可能就更快一些了。
祁茂聞言,也忍不住道:“有道理。且……女眷多,男丁只有寥寥十人了。”
先帝對将軍忌憚,自然也會提防近親血脈了。于是剩下男丁不是極其德高望重動不得,就剩下偏遠旁支了。
但女眷因到底是出嫁女,活着的還有。
“其中最貴重的,就孔睿他們這些了。”
“那得把重點給他們。”蘇敬儀道。
說話間就聽得再一次開門,第二批交卷的考生出來了。
除卻曾孫孫外,孔睿他們竟然也出來了。
“這看起來還行?”蘇敬儀有些訝然。
“他們是皇親。”呂勉低聲提醒。
其他可以不會,聖谕他們要是不會,豈不是自砸飯碗?
聞言,蘇敬儀點點頭,起身迎接。先問過秦延武小朋友适應不适應後,才看向孔睿一行人,熱情邀請着。
孔睿瞧着蘇敬儀竟然第一批出來,極度自信,笑容燦爛的目光。他沉默一瞬,忍不住看向發型都有些奪目的蘇敬儀:“敬儀弟弟你這發型?”
“這叫請天庇佑辮!”
孔睿雙眸一亮:“弟弟,你這……你這佛拜的,比我齊全啊!”
這辮子都還有講究!
他祖母跟着太後娘娘……對了!
蘇敬儀的長姐可是跟在太後娘娘身邊的蘇貴人啊!
所以得去!
其他沒學會,他好歹還知道新的發型。他考不上妥妥是請天庇佑的發型不對!
為首的開了口,其他人互相對視一眼也表示去。
畢竟法不責衆嘛!
于是乎,去的時候一輛車,回來的時候六輛車。
等候的蘇從斌:“??!”
暗中關注蘇敬儀的一行人:“???”
到達蘇家的孔睿一行人看着一本一本有一本的重點,有瞬間想走。
豈料蘇敬儀仿若知道他們的心思一般,直接嘩嘩一下展開超大一張紙,道:“濃縮成這麽一張紙!八個熱門話題三十二重點題還有四道詩詞題。給你們一日,你們都能創造一個奇跡!”
“想想是再來一年的折磨,還是選擇一日的奮鬥?!”
孔睿瞧着簡簡單單的一張紙,再扭頭看看堆積的都快到人大腿的書籍,毫不猶豫:“一日奮鬥。”
蘇敬儀笑容燦爛。
秦延武瞄了眼用來“濫竽充數”吓唬孔睿一行的書籍,再看看笑得跟個小狐貍一樣的蘇敬儀,再看看被忽悠的一愣一愣的孔睿一行人,眼裏帶着些佩服,跑出去找蘇從斌要嬷嬷,他要學會紮請天庇佑辮!
蘇從斌:“…………”
蘇從斌唯一慶幸第一場改了。
所以閱卷速度很快,直接第二天就張貼了藍榜。
一行人藍榜無名,寓意合格,進入第二場。倒是顯得這辮子也挺靈氣的!
蘇敬儀望着五人看榜去,又十人回的熱鬧場景,眼眸閃了閃。
客觀而言,蘇家好久沒有這麽熱鬧過了!
但第二場,則是至關重要的,能夠決定縣試命運的一場了。
孔睿一行人都是年年敗北第二場,無緣第三場。而蘇敬儀一行人,是壓根都沒參加過第二場!
按理說這樣的背景下,是個考生還是有點心慌的。
所以太熱鬧,則……則……
蘇從斌焦慮不已。
知道自家曾孫第一場順利過關的定國公倒是滿意的。他也幹脆請假了,來侯府盯着蘇從斌模拟會試:“你自己都要考試了,你擔心他們幹什麽?”
“你就這磨磨蹭蹭,東想西想,不如你兒子爽快果斷!”
蘇從斌聞言難得反抗:“但我總覺得他們笑得不對勁!”
定國公不聽,壓着蘇從斌練會試:“好好做題,一次成功!讓皇帝也開心開心。”
蘇從斌深呼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做題,不去想隔壁沖刺的一群人。
但萬萬沒想到第二場開考那一日,拒絕家長打擾的蘇敬儀非但帶着互保的考生,甚至孔睿一行人都來侯府率先集合。然後靠着他走了一圈。
蘇從斌借口有事,揪着蘇敬儀問為什麽?
蘇敬儀低聲:“民間說鯉魚躍龍門。您扪心自問,您算不算一條優秀的鯉魚?”
“運氣夠好,搖身一變都跟皇帝是表兄弟了。”
“所以我們有實力了,再問您借一點運氣。”
解釋完,蘇敬儀不管恍惚的鯉魚爹,就上車,奔向自己的第二場戰鬥。
相比昨日忽然的失手,這一回倒是風平浪靜,順順遂遂的。
蘇敬儀找到自己重新抽簽的考棚,檢查過後确定一切安全後,才微微籲口氣。然後他如法炮制,先吃了頓飽飯。
而後等待牌燈。
為防洩露消息,考題以舉牌巡游的方式公布。是随着關門、炮響,主考官當場出的題。而後縣試開考,就有數十名公差舉起有試題的木牌,朝考生展示。
确保題目新鮮熱乎。
外界無人知道!
蘇敬儀想着考場規則,而後眼睛瞪大了,望着木牌。
而後瞳孔一震,下意識的摸摸自己紮起來的請天庇佑辮。
與此同時做這動作的還有秦延武。
秦延武看着映入眼簾的第三題,完完全全一模一樣的題目,甚至蘇家模拟考還考到過的題目——黃花如散金,都驚呆了。
重點考題,貍貓換太子那個皇帝宋仁宗出過的考題!
蘇敬儀标注的聯想,可太好記了!
是寫油菜花的,不是寫菊花!
渾然不知有人“刷題”都刷到宋仁宗時期的科考了,出完題的主考官,順天府尹嘴角一彎,忍不住感嘆一句,怎麽會有本官如此長袖善舞的人才!
真聰明絕頂了!
前兩題,歷來是考核重點,不管怎麽出,縣試和鄉試到底不一樣,得适中。但詩詞題,卻可以有點“文章”了。且他選的題恰恰好還緊扣帝王關注民生的要求,對寒門子弟友好。至于世家子弟嘛,這武勳也罷文臣也好,他是一視同仁的。
就看自家有沒有教導了呗!
畢竟這道題可是原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