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縣試二十二 蘇敬儀一個目不識丁的,怎……
第51章 縣試二十二 蘇敬儀一個目不識丁的,怎……
“可我娘名諱……”
到最後蘇敬儀的話音都有些顫了。
甚至瞬間腦子“嗡”得一下, 似要炸裂。親供單上的備注,那一連串密密麻麻的備注他都背了又背的。可蘇家一連串的侯夫人谥號他能保證滾瓜爛熟了,但養母蘇金氏的名字他……
這一刻愧疚、茫然、委屈、憤懑、不甘齊齊湧上心頭, 以致于蘇敬儀面色都白了幾分。連帶着屋內的氣息随着蘇敬儀溢出的情感,變得沉悶壓抑。
“可倘若真要避諱那麽多,我秦延武是不是以後都不能在朝廷開口了?!”秦延武瞧着面色刷一下蒼白起來的蘇敬儀,趕忙開口寬慰,理由是充分至極, 話語更是铿锵有力:“我的名字可是武帝親自取的,還說我的名字蘊含着家與國的雙重希冀!”
挺起了胸膛,秦延武道來自己名字的寓意:“要延續以武傳家保家衛國的榮光延續秦家的國公爵位, 甚至他的榮光, 給他做小武曲星!”
這一句帶着些孩童的熱血豪邁,亦也是彰顯着帝王直白鮮明的态度。孔睿聽着, 再看看蘇敬儀還有些惶然無措的模樣, 便幹脆埋汰起自家親爹來了:“或許是我爹瞎琢磨錯了!他也就是顯擺自己才學, 很有可能就是押錯了!說來我爹都沒參加過科舉!”
可我爹也打聽過了,最後拆登記冊核對五場的座號,也會核對親供單做最後的篩選, 自然也會罷黜家諱未避者。
最後一句話,孔睿只敢在心裏小聲嘀咕。
畢竟也是因為這最後一項閱卷規則, 他爹在家裏押題時是說的那個篤定。
言之鑿鑿說最後一場,肯定有妖風!
呂勉和祁茂兩人到底稍微年長些,一見孔睿一閃而過的躲閃無奈眼神,便飛快将各種規矩想了一遍。待想到最後閱卷排名那些據說的小道規則後,兩人互相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裏看到自己的怒火——最後一場以及家諱, 的的确确可以做太多文章了。
尤其眼下看蘇敬儀的模樣,是忘記避諱養母的名諱了?
可蘇敬儀應該尊敬養母才對啊!
這若是名諱都未尊重,那就顯得蘇敬儀和蘇金氏相依為命,掙紮求生的故事有點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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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勉和祁茂想着,克制不住眼神帶着些審視,定定的看着蘇敬儀。
屋內的氛圍因此更加微妙了。
其他人見狀視線來來回回轉着,腦海閃現各種信息。
迎着直接落在自己身上的探究打量眼神,蘇敬儀來回反複深呼吸,逼着自己從慌亂中冷靜下來。他最後看看秦延武,甚至還張口輕輕喃喃了一聲:“秦延武。”
随後像是從中汲取了力量一遍,蘇敬儀的眼神少了茫然,多了些堅毅,看向孔睿。
孔睿祖籍山東,是大名鼎鼎衍聖公的那個孔家旁支。根據蘇從斌介紹,當初先帝爺發瘋,孔睿他祖父清閑體面的官都不要當,病退跑山東開書院教書育人去了。甚至還将其妻,也就是公主留在京城充當人質。後來武帝登基,公主算宗親內率先示好的。
所以孔睿有個伯爺爵。
當然示好後,孔睿他爹是從山東回京城了,走蔭庇制當了四品的鴻胪寺少卿,管些外交禮儀事務。在朝堂普普通通的。
但孔家到底姓孔,在山東擁有個名聲還行的私人書院。又的的确确算衍聖公後裔。
故此在文人眼裏,還是一號人物。
這麽一號人物,又是傳統的文人世家思維,孔睿他爹押題客觀而言也有些準确的。他們幾個能夠順遂考下來,孔睿他爹的押題占兩成!
眼下既然孔睿他爹也給出避諱這考點了,說明孔睿他爹……
等等!
蘇敬儀壓下心中的惶然,雙眸一亮,“孔睿他爹,不對!”
吸口氣,蘇敬儀一字一字沉聲道:“我養母沒有閨名!”
這四個字,不亞于晴天霹靂,震的屋內衆人齊齊傻了眼:“沒有閨名?!”
“這怎麽可能呢?”秦延武緊繃臉:“絕對不會的!”
“蘇敬儀你是不是因為當時年紀太小,所以不知道?”淩敏帶着些解釋,小心翼翼的開口,提醒着:“這錦衣衛結案文書中沒有記載嗎?”
——蘇家先前也算皇商吧,怎麽會有當家主母無名無姓呢?可若是錦衣衛沒有記載的話,那……那也不算蘇敬儀不孝了。
與此同時,面色還有些發白的蘇敬儀趕忙去翻自己備份的親供單。
仔仔細細看了又看,蘇敬儀鄭重的,自我篤定的點點頭:“沒有閨名!”
孔睿、淩敏、秦延武見狀甚至直接探過頭,将蘇敬儀的親供單看了又看,确定真沒有閨名後,個個神色帶着震驚。
秦延武更是脫口而出:“怎麽會沒有名諱啊?”
呂勉想想自己學過的看過的民生,再看看一臉困惑的武勳子弟和皇親子弟,謹慎斟酌了一番,開口道:“民間女子不同武勳……”
蘇敬儀擡手擦擦自己不知何時溢出的汗珠,喑啞着聲道,“我來解釋。這課我記得我上過!”
這一聲仿若用盡了蘇敬儀現有的理智,說的是铿锵有力。以及蘇敬儀的雙眸中除卻逐漸的決然外,還流淌着一分迫切的渴求,仿若沙漠中缺水瀕臨死亡的旅客,是亟需一場甘霖拯救。琢磨着,呂勉倒是不開口了,反而帶着些信賴,回應道:“好!”
邊說他轉身去拿茶壺,打算給衆人倒茶。
讓蘇敬儀緩和緩和壓力,也讓其他人緩一緩這跟着七上八下噗通亂蹦的心。
與此同時,非但秦延武,便是孔睿和華旭峰眼神都帶着些茫然,看向蘇敬儀。
蘇敬儀娓娓道來。
這名字一事說來也跟戶籍制有關。
因為征兵征勞役時只算男丁,這歷朝歷代對男丁的掌控就比較嚴。甚至朝廷每逢五年、十年便會進行一次大普查。所以漸漸就形成了習慣,生男子會主動上戶口,但民間不會主動帶着女娃上戶口。反正戶口上多一個女人少一個女人,沒什麽區別。都是等普查,亦或是村長裏長這些“一線行政人員”遵紀守法,按着規定一年一登記,拿着相關文書去縣衙辦理。要是碰到個敷衍了事的,那或許女子一輩子都沒機會上戶籍,活成法律意義上的人了。
在這樣的背景下,外加重男輕女因素的影響,女子的名字漸漸也不重要了。在家可以是老大老二老三,別人也會叫某某家的老大進行區分,嫁人了就簡單,被喚做某某家的、某某氏,有了孩子就是孩子他娘。稍微人品好些的父母,給女兒取名也就是蕙質蘭心這些詞,不像男丁,會專門請算命先生這類人物好好取名。
甚至有些時候父母給閨女取名了,若是碰到個不負責的衙役,胡亂寫一筆都有可能。反正一般而言,民女一輩子也離不開縣,不會出城。
當然達官貴人對女子還算重視的,會給女子取名字。但他們也會等到女子及笄了,要走婚姻六禮了才去府衙登記。
不會像武勳那麽積極,一出生就進行戶籍登記。
例如蘇家的侯夫人們,雖嫁入蘇家後名字漸漸無人提及,成了蘇某氏,成為榮侯夫人。但鑒于侯夫人們大多出身門當戶對的武勳家庭,所以她們自打一出生就擁有屬于自己的名字,也有屬于自己的戶籍名帖,也就是身份證。
而之所以擁有身份證,是因為帝王。
自古以來帝王對武勳挺忌憚,唯恐武勳擁兵自重,因此除對武勳麾下将士們各種限定外,對武勳家眷,尤其是孩子的數量,也得掌控的清清楚楚。所以久而久之的也就有了潛規則:武勳家但凡有新生兒,過了洗三後就要去順天府登記造冊。要是拖延不登記,順天府尹還得拎着禮來吃滿月酒。
“總而言之,民間的女子命挺苦的。我聽我爹還感慨過,就連京城這天子腳下,比如隔壁宛平縣就有一婦人等兒子長大報名縣試了,因孩子報名不通過,才有機會補各種證明自己身份的文書。”蘇敬儀看眼秦延武以及兩位皇親,帶着些希冀做了最後的總結:“不會像武勳和宗親女子,一出生就各種手續齊全!”
皇室宗親女,封建皇權代表,一出生相比較其他女子是享有各種福利待遇。
武勳女誤打誤撞的,也有一份律法保障。
除此之外封建女人就連姓名,都得看父親、丈夫、兒子。
諸如蘇金氏,父親離世,丈夫不成器,可她寧可帶着兒子艱難求生,也沒回娘家求助的底氣。除卻娘家在千裏迢迢外的川蜀,沒有戶籍路引寸步難行外,也是因為她在家沒有名字,只被喚做大姐兒。
蘇敬儀将自己的記憶搜索了又搜索,确定肯定蘇金氏沒有名字。甚至蘇金氏臨終的願望是安葬在蘇家祖墳裏。
有瞬間蘇敬儀覺得自己靈魂都被灼燒了起來,他垂首看向自己手裏備份的親供單,抑制不住的中二心蹦跶了一下。
或許……或許他穿書就是來稍微改變改變封建時代苦命的女子吧。
畢竟蘇敬儀認可女強人,甚至還打算做一個優秀的豪門白富美,去“嫁”給豪門女繼承人!
頭一次聽聞民間女子如此遭遇,竟然連個好聽的名字都沒有,連他們家丫鬟待遇都沒有,秦延武整個人都傻了:“那麽慘嗎?”
呂勉瞧着蘇敬儀似因蘇金氏遭遇傷感,唯恐他心中因為親生家庭和養父母家庭差距太大而生龃龉。于是他面對秦延武的震驚,直接來了個簡單粗暴的回應:“莫說民間女子了,就連文臣家都不給女子上戶籍的。前些年哪家文臣來着,還鬧個替嫁的笑話!”
“翰林院經筵講官,姓夏!”孔睿一聽替嫁,當即眉飛色舞着開口,算緩和緩和屋內沉悶的氛圍:“這姓夏的以為自己給皇子講書厲害了,當那神嘉子爵府的任由他們拿捏。夏大人舍不得嫁嫡幼女,就把庶女嫁過去。”
話語到最後,他克制不住帶出了些鄙夷。
淩敏聞言也想起來自己曾經聽聞過的笑話,給在場其他人解釋道:“說來這也是寒門乍富半桶水晃蕩。以為有所謂人證,以為族譜替換了就萬事大吉,以為子爵府要吃這個悶虧。是完全沒想過子爵府在落魄也是算武勳,且子爵府還有朝廷認證的八字名帖。”
“而夏家連給嫡女都沒上戶籍。最後直接被子爵府以隐戶一罪告到禦前。這夏家最後被帝王殺雞儆猴,夷三族,也追查到地方府衙。用此案告誡地方,對女子也得按律一個不落載入在冊。”
“也是因此教訓在,不少寒門出身的文臣才忙着給女兒上戶籍。”
聽得這聲聲感慨,蘇敬儀若有所思狀:“都有法可依了,為什麽不能人人執法必嚴,違法必究啊?難怪縣試會出柳下惠這人。”
“還是軍法好!”秦延武聞言立馬铿锵有力強調:“大家都執行……”
話語一頓,秦延武看向蘇敬儀,贊嘆:“執法必嚴,違法必究這八個字聽起來好簡練但又感覺聽殺伐有力的!”
蘇敬儀迎着小朋友崇拜的目光,厚着臉皮開口:“可能最近書讀太多了。剛才聽到這案例就有感而發。沒有這樣的詞彙嗎?我看我爹做斷案題,就挺多律法用詞。”
秦延武聞言,擡手摸了摸自己還紮着的請天庇佑辮,“那我以後多看看律法的書籍。”
呂勉也跟着點頭,以為是自己讀書太少的緣故。
将未來大佬們的眼神變化盡收眼底後,蘇敬儀緩緩籲出一口氣,仿若要籲口有關避諱的這些嘈心事。而後他認真朝孔睿一抱拳:“孔兄謝了,不管如何謝謝你提醒我!我會小心應對的!”
孔睿定定的看着恢複些活力,甚至眉眼間不見任何頹敗之色,反而閃現決然光芒的蘇敬儀。他沉默一瞬,聲音小了一些:“你們……你們別往外說啊。我爹還嘀咕過一種可能的。”
說着他視線落在了蘇敬儀備份的親供單上,表情凝重:“經驗老道的某些考官,可以借着整張卷子避家諱情況,聯系文風推出卷子大概是誰的。從而自己這一派的提名次,仇敵的就壓名次。”
“當然這種手段,一般都是會試才用!”
孔睿說完視線複雜的看行蘇敬儀,抑制住雙眸帶出了同情。
蘇敬儀真是命途多舛的。
好好的一個侯門繼承人,淪落成商戶。
結果這商戶家還破産了。
流落街頭好不容易被找回來吧,又得成為權臣們鬥争的靶子。
蘇敬儀迎着人直白同情的目光,嘴角硬生生擠出微笑:“這是我的榮幸!”
說完,蘇敬儀征求着:“我能把這種潛規則偷偷跟我爹說一句嗎?萬一他的試卷被辨認出來,他直接淪為三甲如夫人,或者直接榜上無名怎麽辦?”
孔睿一怔,而後撓撓頭:“這……這可以吧。反正你偷偷跟他說我也不知道。不過這種規矩文曲星不知道嗎?”
蘇敬儀瞧着孔睿雙眸迸發出對文曲星的崇拜之情,正琢磨着該如何贊蘇琮呢,就見一道一身唰得一下從自己身邊飛閃而過,直奔門外。
速度非但快,還帶着孩童特有的嫉惡如仇:“曾祖,這太可惡了。科舉是為國選才還是為他們一黨一派選才啊?”
嗓門不大,但發聲卻是經過明顯訓練的,很有軍號的嘹亮與穿透力。因此這一聲浩然正氣的愠怒似乎能夠掀翻屋頂,沖破院落的界限,響徹大周的天地。
蘇敬儀感慨着,邊撒腿往外跑:“閉嘴啊!有事好好說!”
孔睿聞言,一個激靈,而後也直接往外沖:“你冷靜啊,我爹跟我瞎掰的也有可能啊!”
淩敏一行人見狀覺得自己能猜測出一二原因了。
可能不是瞎掰,而是孔睿他爹通過親兒子叭叭叭藏不住秘密的嘴,跟定國公,亦或是跟帝王示好。
于是兩炷香後,定國公覺得腦仁都疼了,擡手拍着桌案啪啪作響:“這都什麽玩意啊!難怪那些文臣弄個孝順的制度都四年了,還沒個定稿!”
“我看是真要把忠君拎出來!”
“這是選天子門生的考試啊,還婆婆媽媽自己的七大姑八大姨?”
“那考什麽試啊,幹脆回家當乖兒子得了!”
“還有蘇從斌你說你啊,本來當着孩子們的面給你留點面子的。我好好的一群孩子帶過來給你教導。不是讓你琢磨教導文臣的迂腐玩意的。”
蘇從斌壓着心中的焦慮,率先勸着整張臉都成豬肝色的定國公:“您消消氣!有些觀念是千百年來形成的,不是一朝一夕能夠改變的。咱們孩子下場考試了,親身經歷過了,才知道哪裏有問題。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咱們先着眼當下的戰鬥!”
蘇從斌擡眸看向蘇敬儀,又看看年紀最大的兩個武秀才,着重了音:“舅舅,不是我頂撞您。咱們既然下場科考了,明天三道題!他總不會道道都避嫌。那咱們目前六人總有一個要突出重圍,團榜有名!”
這一句蘇從斌是難得音調都拔高了些,甚至裹挾着顯而易見的怒火。以致于憤怒的定國公都愣怔了一瞬,定定的看着在他面前算得上跟面團一樣的蘇從斌。
望着蘇從斌鳳眸中的冷戾,定國公眼眸忽然一閃,感覺自己似乎看見了某個嘈心的玩意。那誰打起架來,上戰場,客觀而言還是個血性男兒。
且骨子裏有種瘋勁。
就像眼前的蘇從斌,眸子裏透出的是獨狼狠厲與野心。
西北的獨狼,那是敢挑釁一整群狼王的兇狠角色。
感慨着,定國公将憤怒的火焰化作鬥志,再一次重重一拍案:“那咱們就打!”
說罷他站起身,睥睨在場的七人:“列隊!從低到高按着身形給我排好了!”
蘇敬儀見狀只覺自己五髒六腑都點燃了奮鬥的火苗,這些火苗凝聚成吞噬蒼穹的戰火。讓他都難得的頗有自知之明,站在了第二位。
在他前面就是八歲崽秦延武。
其他人都比他高!
衆人依次站好。
孔睿第一次參加這樣的“戰鬥”,忽然間有些惱恨自己沒有好好學習了。不然他就可以昂首挺胸,接受傳奇人物定國公的“軍令”,就可以像個将軍一樣領命去戰鬥!
孔睿這樣想着,作為孔睿的好友華旭峰自然也是如此感慨,甚至他十分慶幸自己比某人用心一些。所以這回他可以跟着戰鬥!
将兩個意外卷入的皇親崽子灼熱的小眼神盡收眼底,定國公權衡一瞬,便有了決定,道:“孔家的還有華家的,你們兩回家去!要是第五場在跟着他們,可能連考場都進不了!”
這一聲,帶着些凝重以及對未來的擔憂。活像是一盆冷水迎頭潑來。孔睿表情都一僵,但想想自己難得順遂參加兩回的考試,想想樂于分享連關公都分享的蘇敬儀一行人,想想……從未有過的經歷讓他昂首挺胸,铿锵有力回應:“定國公,我已經失敗了!可我能護着他們去考場。在文曲星身邊多蹭蹭,明年我也可以多些戰鬥經驗!”
“且也是因為敬儀他們先跟我們分享,我才有幸進入第五場的。”一直沉默的華旭峰捏了捏手心都溢出的汗水,看向定國公,鼓足勇氣,一字一字強調。
他父親算倒插門,不過一商戶。但随着武帝開海,他們家跟着發展。眼下都頗為體面了:在皇親圈子裏,一個縣主子都能夠跟長公主的子孫平起平坐了。
所以要堅決跟着武帝的。
眼下就要跟着蘇敬儀一行。
“很好,講義氣的崽。所以你們兩才要回家去。看看有沒有人盯着你們!”定國公雙眸炯炯,還彎腰視線定定的看着兩人,仿若看着孤身入敵營的前鋒一般,鄭重着坦白自己的算盤:“說起來我這也是利用你們。利用你們看看侯府周圍的人。好分辨出到底哪些是湊熱鬧的,哪些是真要蘇敬儀他們考不上的。”
萬萬沒想到自己還有這作用,也沒想到德高望重的定國公竟然會對他們直言且解釋。孔睿只覺得自己都想哭了。他爹從來不會跟他解釋太多的,只會說你還小,等你長大了就明白了。
想着,他傲然坤長了脖頸,回答:“定國公您放心,我肯定配合,被您好好利用。”
華旭峰也沉聲回答:“國公爺,小子也願意被您利用。只要您教我們怎麽分辨好壞,因為我們自己可能分辨不出來。”
豎耳傾聽的蘇敬儀聞言都想給舅公點個大大大的贊了。
這不愧是歷經重重磨難依舊屹立不倒的定國公!
給兩個中二少年“尊重”,這兩中二少年或許都能給國公自家庫房鑰匙。
被贊譽的定國公看了眼稍微內斂的華旭峰,再看眼給點顏色就燦爛的孔睿,道:“好!我等會教你們。另外,孔家的,你考試當日還得去華家。我記得華家就閨女在家是不是?”
“你家人多,你帶着點護衛,幫着把皇親中的唯一苗苗安全護送到考場。華家小子,你的任務就是好好考試。”
“咱們也給皇親兩個字争口氣。”
“還有你們等會離開的時候從蘇家帶五個,不,帶十個考籃過去。免得他們到達的時候丢了東西。孔睿你是考生,你是可以進等候區接應他們的。”
安排好兩個援軍工作後,定國公看着蘇從斌,也毫不猶豫吩咐:“蘇從斌,你媳婦是醫女吧?把飲食,盡量就吃幹糧。還有考場用的水準備好。咱們沒害人之心,但也得有防人之心。用自己的帶的水。這水裏加料讓墨水變成無字天書的坑,我可踩過。”
定國公殺氣騰騰道一句後,擡眸一一看向互保的五人,也是本次戰役的重點人員,話語說的是铿锵有力:“不管其他人說什麽,你們給我拿出自己能榜上有名的自信來!”
“甚至自負來!”
“咱們怕什麽?說實話,個個都是學武為主的,除此之外還有學世家子弟人情往來。留給學文的時間一天最多三炷香時間。按所謂的常理來說,你們第二場就該敗給那些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文人崽了。可你們殺進了第五場。這意味着你們有實力!”
“那就血戰到底!”
“那就相信自己能考上,甚至名列前茅!”
這一聲聲篤定贊譽的話語,甚至還有鮮明的對比為佐證,還有過往的“實戰”為底牌。因此所有人都抑制不住熱血沸騰,對即将到來的第五場充滿了信心。
蘇敬儀更是亢奮着:“決戰縣試,血戰到底!我必第一!”
“很好!”定國公瞧着神采奕奕,口號喊的是字正腔圓,聲若洪鐘,一點不虛反而發自肺腑的蘇敬儀,瞳孔一震,而後擡手欣慰的拍拍蘇敬儀肩膀:“就要這膽子,這精氣神!”
其他人聞言也跟着喊。
瞬間熱血沸騰的號角壓下了對“避嫌”的種種擔憂。所有考生是信心滿滿。哪怕未來一年的考生孔睿也是鬥志昂揚。
整個侯府是按着定國公的吩咐,悄然的各自備戰。
蘇從斌跟蘇柳氏傳達命令後,低聲叮囑:“馬匹的飲食也上心。”
蘇柳氏目光堅毅:“您放心。”
果然讀書人沒一個好東西!
竟還琢磨這麽龌龊的手段,拖着蘇敬儀!
等着!
女子報仇,十年不晚!
========
時間悄然到達了第五場的考試日期——二月十五日!
這一日,恰還是大朝會。
作為會試考生,蘇從斌對于考前唯一的大朝會還是頗為積極的,乘坐爵車,便朝皇宮所在方向而去。
暗中盯梢的仆從瞧着爵車離開的方向,一愣:“這不是蘇敬儀他們坐的車嗎?”
熬夜的管事幽幽的盯着車行方向,問:“通往縣貢院的三條道都有人埋伏着吧?”
“都有。确保蘇敬儀一行人絕對進不了考場。就算進考場,也會慌慌張張。”
管事聞言嗯了一聲,“馬上就要縣試放頭、炮聲了,把侯府各個門都守着。在派人去盯着。看看這爵車去哪裏!”
當即就有人悄然尾随。
豈料跟着跟着就見車進入了禦街,朝皇宮方向而去。
尾随的人:“…………”
暗中留心蘇家的朝臣:“…………”
孫子都放蘇家大半月的安定伯:“…………”
安定伯瞅着熟悉的爵車,納悶不已。幹脆下馬打算進爵車跟蘇從斌好好聊聊,豈料他還沒掀翻車簾,就被馬夫出手攔截了。
看着還敢對他出拳的馬夫,安定伯怒:“你……”
蘇從斌聽得外頭的聲響,涼涼道:“安定伯是相見孫子了?要不你帶着這幫考生去太廟跪拜?”
安定伯出拳動作一頓,聽得随着蘇從斌話語響起的一聲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請安:“祖父,請恕孫兒軍令在身,不能向您行禮問安。”
安定伯眉頭緊擰。思忖間他撞見還敢翻白眼馬夫。
見狀他狠狠深呼吸一口氣。
這蘇家肯定沒這麽拽的馬夫。所以……
安定伯思緒翻轉,幹脆牽着馬跟着馬車先往太廟方向走。反正他們爵爺能夠車行到待漏室:“小敏,考試放平心态。你外祖都來家裏說了,咱們已經很棒了。”
不少有所盤算的文臣們瞧着安定伯乖乖巧巧跟着爵車前行,笑得都意味深長。
這也太“空城計”了。
蘇從斌就這麽點算計嗎?
被腹诽的蘇從斌在太廟前飛快下了馬車,對車夫一點頭。而後才冷眼斜睨安定伯:“你真把孫子交給定國公就萬事大吉了?沒聽到有人失手弄髒了敬儀的衣服?”
“不是應對很好。孩子們都穿羽毛緞?”安定伯看着渾身冷着臉,氣質都有些大變的蘇從斌,低聲回了一句:“這都最後一關了。那些人還想怎麽折騰?”
“最後一場才有折騰的必要。”蘇從斌冷冷道:“老爺子斥候都派出來了,也檢查到我家三路都有埋伏。”
“不要命了?”
蘇從斌咬牙:“都可以是不小心的意外。”
安定伯聞言來氣:“這幫兔崽子是文曲星嗎?你家蘇敬儀是文曲星嗎?我再吹我孫子厲害,也知道幾斤幾兩。這群文人都已經啪叽一下都湊了快一百的人下場科考啊。還要這麽下作嗎?”
“僧多粥少不懂?乾清宮就這麽大,一下子兩個閣老位置,他們不争等什麽時候争?”蘇從斌擡眸望着巍峨的皇宮,近在遲尺的權勢巅峰,眼裏的野心第一次直白顯露出來:“老爺子放出話來,他要首輔閣老。你會替他争嗎?”
“那當然了!”
“那不就行了?”蘇從斌看着回答毫不猶豫的安定伯,低聲:“你會想歷來沒有兵部尚書當閣老,不是翰林不能入閣的這些破規矩嗎?”
“眼下是那些文臣争口氣,寒門世家鬥,書院地方鬥!”
“他們只為自己這一方争口氣,什麽規矩都不會管。”
安定伯聞言面色來回變化:“那我能接受考試啊。這考場之外動手腳,心黑啊!”
說話間他聽得“嘭”得一聲。
乃是縣試放頭炮催促考生起床備考的聲音。
京城那麽多縣一起放炮,聲音寧聚在一起,還挺震耳欲聾的。
蘇從斌聽得從四面八方傳來的炮聲,眉頭一挑,虔誠的朝太廟方向一拜:“還望祖宗庇佑!”
眼下是真求祖宗庇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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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倒是一如前四場,有馬車從侯府側門駕出,朝縣貢院的方向而去。
管事當即雙眸一亮,幽幽的盯着馬車駛入朱雀大街主幹道,也是前四場前往貢院的路線,剛想吩咐一句準備行動。豈料就見侯府又一輛一模一樣的馬車側門駕出。
見狀,管事嘴角一勾:“這蘇家還有點意思,知道玩心眼了?”
“晚了!”
“傳令下去,三條道都準備。”
剛吩咐完,管事就見侯府第三輛馬車出門了,見狀他眼裏帶着不屑:“就這點手段?!”
說話間管事都恨不得能夠親眼看看熱鬧。但屋內他還得守着侯府。
因此只能暗暗估算時間,暗暗腦補,不由得喃喃道:“兩炷香後,就該到朱雀東街的早市了吧。”
早市燈籠一盞連着一盞,将街區照的燈火通明。
忙着出攤的攤販們是熱火朝天的備餐着。忽然間他們就聽得咣當一聲重重的撞擊聲,擡眸望去,就見一板車跟一豪華的馬車相撞。板車籮筐內的雞蛋瞬間咣當咣當的砸在地上。
頃刻間無數的蛋液都可以彙聚成河流了。在燈光照耀下,都有些“死不瞑目”的絕望感。
“造孽啊。”攤販們們見狀都遏制不住的心疼。而後有些人便克制住看向了佝偻着身,仿若被眼前着突發意外吓傻了的板車車主。
板車車主迎着落在自己身上越來越多的視線,而後直接一嗓子是哭得驚天動地:“我的雞蛋,我好不容易找了這份工作,給大酒樓送今日的土雞蛋啊!”
“這雞蛋都黃啊,這……”
正竭力心疼着,板車車主就見馬車緩緩的掀開,走出一個女人。
定睛一看,的确是個女的。
對方一身長裙,胸前突起,身材看起來都是有些玲珑。
他憋住“怎麽不是男的”的驚駭,愣愣的看向前來的女人:“你們……”
“我家主人命我告訴你們,裝意外嗎?是不是我們家榮老夫人這些年潛心修佛太久了,讓你們忘記她的戰鬥力了?裝意外裝柔弱裝争執想攔着我家少爺縣試嗎?!”
“沒關系,我們也有。”
“來人,給這人背後的主子吹一曲《大出殡》!”
板車車主壓根來不及看反應,就見馬車車簾打開了。兩個黑白無常裝扮的人手拿唢吶。而後瞬間極具穿透力的,又十分耳熟,且還有韻律的樂趣,就直接壓住了整個早市所有的聲響。
所有人目瞪口呆。
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聽得這看起來文文靜靜的女人一嗓子就起調了:“彼陽若至,初升東曦,緋霧飒蔽,今日出殡啊!”
聲音響亮,曲調是殺氣騰騰,不見任何哀悼,反而是透着十足十的嘲諷。
當下有些小攤販垂首了,甚至還呸了一聲:“大清早的,也真是晦氣啊!”
“看來還真是什麽意外啊。否則這麽大的路怎麽就撞了?要是我手裏那麽多雞蛋,可得前頭都派個人探路。”
“…………”
負責這一路的小管事定睛瞧了又瞧,就見這車內有男有女的。身形倒是看起來跟五個目标差不多。可完完全全不像是貴族少爺。兩個男的黑白無常裝扮,一個女的竟然還粉色裙子,剩下一個小的,也是女的。
看來是完完全全迷惑他們,外加氣他們的。
“撤!”小管事沉默一瞬,選擇撤退。畢竟要是對鋪公堂的話,這送殡傳出去,都讓大人晦氣!反正這一車男女看起來也不像考試的架勢。
板車車主聞言立馬撒腿就跑。
看八卦的真看客們:“???”
“諸位見笑了。有惡賊攔着我家少爺參加縣試。我等出于無奈出此下策。這些紅包,權當給大家壓壓驚。”
看戲還有錢拿的看客們。
看客們好奇問發錢的護衛:“你們家少爺是?”
護衛止住去看某個女人,一本正經,字正腔圓:“蘇敬儀,就先前真假少爺那家!這不三年前就有惡賊琢磨看蘇家熱鬧,結果他們沒看到。現在又琢磨看蘇家熱鬧,說蘇敬儀流落鄉野,是個粗鄙文盲,跟你們一樣,沖動好利用,只配成為他們的墊腳石。”
雖然沒想起真假少爺是哪家,但一聽這形容,起早貪黑的衆人氣炸了,“是大人物吧?難怪舍得用一車雞蛋做局。我們平日都舍不得吃個雞蛋!”
“難怪呢,這或許就是讓他們心疼,從而對少爺不滿啊!”
“…………”
與此同時這樣的場景還發生在其他地方。
而在貢院盯梢的人看着從車內走下來的五人,齊齊瞳孔一震。這……這三路攔截都失敗了?那他們要潑水準備?派小混混搶劫?
可蘇敬儀一行的考籃呢?
迎着某些格外醒目打量的眼神,蘇敬儀冷哼一聲,傲然入巡邏地區。
秦延武也跟着亢奮,甚至還驕傲挺挺胸。
三個年長些的人表情變化來回,但當撞見某些震驚的眼神,互相對視一眼,也不免有些驕傲。畢竟唢吶啊。
有時候罵人咒人也真的超級解壓的!
與此同時亢奮激動一夜,甚至比頭、炮和巡邏公差更早到達貢院的孔睿激動的揮揮手:“這裏。”
蘇敬儀一行人擡眸望去,望着杏黃的車頂,齊齊吸口氣。
“公主車辇?”
“全副儀架?”
“那必須的!”孔睿擲地有聲,環視衆人:“誰敢動儀架,形同刺殺,夷三族!”
此話一出,所有的意外與不小心,都硬生生的止住了。
于是蘇敬儀一行人連帶華旭峰是安全進了考場等候。
一場場考下來,最後一場,倒是也沒什麽意外事件。只不過某些人神色似乎帶着些詫異。
蘇敬儀是将這些人容貌記錄在心。
而後淡然的接受檢查。
“這水不許帶!”公差神色肅穆,“都考四場了,怎麽還帶規定外的東西?”
聞言蘇敬儀乖順将竹筒往外一丢,話語卻是擲地有聲:“因為有人朝我告密說你們大興縣有人要害我蘇敬儀,不讓我順利進入考場,甚至還要在的考棚裏動手腳!”
此話一出,周遭一片死寂。
公差氣得面色鐵青,說的更是字正腔圓:“縣試年年考,你蘇敬儀算什麽?金尊玉貴的皇親侯爺哪一個沒來考過試?還害你,有必要嗎?”
“主要是告狀的密信寫的是真真的。但我父親相信你們,他也在大興縣考出來的。因此我想了想就乖順的交出竹筒了。還望公差您理解。我是相信您相信大興縣的!”
說罷蘇敬儀沖人鄭重一鞠躬:“說句不好聽的,這浮票上都有印章連帶姓名。倘若我出事,朝廷調查追責那是清清楚楚的,有證有據的!”
“所以我是真的信你們!”
公差瞧着彎腰,态度誠懇的蘇敬儀,面色和緩一些:“那自然。這些謠言不可信!”
說完後公差更是妥帖檢查考籃內其他東西。
互保的衆人見狀,也将竹筒的水丢掉。
邊丢,秦延武還道:“我太後姑祖奶奶說了,要信朝廷的。”
淩敏:“我本來也不信,但我外祖福王老千歲說防人之心不可無。所以對不起啊。要不,你們也好好檢查檢查內部。畢竟無風不起浪啊!”
公差們:“…………”
等候的其他人:“…………”
順遂進入貢院後,互保的五人看着明顯聽見第一關卡話語的書吏們,笑得從容淡然。因為考棚抽號這個地方是重點。
公差們公事公辦的讓人抽號。
畢竟一排權貴,若是真有人告密的話,那也的确是有可能。因此他們是真沒有必要卷入大人物的鬥争中,踏踏實實按着規定最為安全。
蘇敬儀登記結束後,拿着自己的浮票摸了摸印戳,又嗅了嗅氣息,而後微微松口氣。
印泥和前幾場用的應該是一樣的。
據孔睿轉介紹,他那個難得亢奮有機會押題的孔睿叔叔顯擺,印泥這種玩意也可以分辨一二的。比如巡邏的考官在放考生出恭時就會在試卷上敲個印。
用特級貢品、一級貢品,貢品、極品、珍品、上品等級的印泥,普通人壓根分辨不出來。
比如這回,孔睿叔叔就通過浮票發現縣試用的印泥是八寶印泥。
此印泥其色澤朱紅,鮮豔奪目;細膩濃厚,氣味芬芳;冬寒不凝,夏暑不洩;燥熱不幹,陰雨不黴;印跡清晰,永不褪色。即使用火焚燒,紙灰上字形依然可辨。
且是珍品級!
簡言之,超級貴。
縣試經費,完全不配買!
一般會試級別,出于種種考慮,才配用上品級別!
看樣子不是順天府尹自己掏腰包就是有人贊助了。
前者說明順天府尹也不想卷入是是非非,幹脆自己統一貓膩,掌控主動權。對蘇敬儀一行而言倒是好事;後者,那就看誰後臺厲害了。
想着,蘇敬儀找到自己的考棚端坐。
靜靜等待題目。
順天府尹是敵是友,跟他最後的成績,甚至跟他互保小夥伴的成績都有關。
蘇敬儀想着,眼裏燃燒着鬥志。
他是真被激出勝負欲了!
本來倒數一的,或者練一練再考個一年,他完全不在意。可偏偏有人自作聰明的拿他當做墊腳石,當做靶子,甚至還攔着他,不讓他進考場。
那麽他就來氣了!
鬥志昂揚的蘇敬儀看見了舉牌示意的考題。
兩道經文,一道姘文。
姘文這道題,還真是要贊譽獲得節婦榮耀的寡婦。
不過給的限定不是商戶也不是小妾扶正這種,而是常見的人設——寡母白日下田熬夜繡花攢錢督促兒讀書,這兒子考上狀元了給母請表彰。
蘇敬儀憋住兒子不會賺錢沒用的吐槽,認真封建思維,揮筆打草稿。
聚精會神寫完一篇辭藻華麗的姘文後,蘇敬儀完成前面兩題。等一氣呵成後,他才有心思吃飯。
吃完飯,他便立即交卷了。
拿着敲印的浮票,蘇敬儀再一次核對完傳說中貴的印泥後,便無視其他人的眼神,靜靜等待。
等了又等,第一批只等到淩敏一個人。
于是他們兩就出門等待。
萬萬沒想到孔睿還沒走。
因此三人一起等,邊等邊閑聊答題情況。
“按着咱們戰略,這一場我的文風我自己都認不出來。”
——避免被家諱踢出去,所以他們一行人幹脆“模仿”世家子弟了。
孔睿聞言比考試的還激動無比:“我現在要是能進閱卷室,看到考官們的表情就好了。”
淩敏嗯了一聲,也有些感慨:“這回考試真是長見識啊。”
“你府試還考嗎?”
蘇敬儀默默遠離。
孔睿跟着遠離:“咱們聊點別的。”
“對。”
“這個印泥也是學問啊。你們到底怎麽辨認出級別啊?”
“我二叔狗鼻子,他在官印局待久了,這氣味……”
得了個知識點,蘇敬儀等到其他三人了。瞧着三人表情都有些亢奮,便狠狠狠狠籲口氣:“走!回家補眠!接下來就不是我們的事了!”
這個閱卷戰場要是不公平,老一輩直接能掀了整個科舉的規矩!
就在蘇敬儀感慨時,貢院內主考官順天府尹瞧着被推薦到他手裏的卷子。
辭藻華麗的,可運用平仄卻不是很和諧,但也無傷大雅,只是……只是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
“大人,這篇骈體章奏形式瑰麗、情文并茂,行文流暢,頗有三十六體之韻。如此深厚功底,實乃人才。”
這順天府尹精通詩詞歌賦,頗有三十六體遺風——溫庭筠與李商隐、段成式骈體齊名,因為三人都排行十六,人稱“三十六體”。
聞言,順天府尹看着笑得樂呵的同考官,點點頭,落筆一個中。
他認同推薦。
這……這骈文他也想起來為什麽不對勁了!
他寫的!
絕對是仿照他寫的!
曾經翰林院呆過,寫的诏書之一!
是哪家诰命夫人來着?
算了,先聚精會神閱卷!
這一閱卷,兩天時間一閃而過。
随後便是最為刺激的核對環節了。
負責閱卷的某些考官們都想歇口氣了,畢竟這最後一場選的都是文采極佳的,沒十年功底寫不出來的姘文。
衆人喝口茶,慢慢悠悠等着最後的排名。
可萬萬沒想到,一個小時後核對完五場座號五場成績以及避諱等關卡,衆人望着榜單的排名全都驚呆了。有小年輕更是脫口而出:“這怎麽可能,蘇敬儀一個目不識丁的,怎麽會排第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