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縣試二十三 是真的

第52章 縣試二十三 是真的。五個,不,六個都……

周遭詭異的寂靜一瞬。

順天府尹橫掃了眼開口的小年輕。當然這個小年輕只是相較于場內的閱卷官而言, 顯得年輕氣盛,不會遮掩傲慢的偏見。

感慨着,順天府尹飛速回想自己進貢院前看過的履歷表, 而後眉頭一擰。

大意了!

從翰林院調來了東華書院派系的學生。

此人名潘昌棟,前一科的二甲進士。求學履歷與東華書院無關,但其外祖父卻是東華書院的夫子。

潘昌棟迎着衆人落在他身上的視線,尤其是撞見了順天府尹擰眉不喜的模樣。見狀,他默念一句“富貴險中求”後, 張口緩緩且篤定道:“得虧這是草榜!”

草榜,顧名思義為避免榜單出錯所誕生的榜單。

因此核對的流程規定的頗為詳細:

第一步、登記座號的書吏需按照榜單名次再次核對五場座號是否該考生名下。

第二步、書吏核對結束後會當着全體考官的面,将名次和考生姓名以及親供(為避免有重名者)按序念一遍。

第三步、主考官驗證登記冊整本冊子是否有缺損、印戳是否完好;考官協同主考官驗證考生五場座號印戳等是否完整。

第四步、雙方驗證座號、姓名、親供籍貫和名次的确一致後, 再由主考官填寫正榜!

因此眼下還有機會校正“錯誤”!

畢竟目前才進行到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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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昌棟想着核對的流程, 眼角餘光飛快閃過幾個面容相熟的官吏。琢磨着自己進考場前得到的指令,他緊張的吞咽了一下口水, 話語卻是說得擲地有聲, 甚至隐含些亢奮:“大人, 下官鬥膽。這蘇敬儀名次實在出乎意料!”

肯定有貓膩在,否則怎麽越過那麽多世家子弟直接搖身一變成第八名?

這簡直是對像他們這樣寒窗苦讀二十幾年的侮辱和蔑視!

光想想甚至心中都燃燒出憤怒的正義之氣,潘昌棟擡眸望着順天府尹身側記錄貢院點滴的監察禦史, 加重了音調:“昔年公審時他的言行舉止,是大家有目共睹甚至記錄在冊的。又不是蘇琮, 少有才名!下官冒昧得罪大人得罪諸位懇求再一次核對,總比榜單公布後我等遭受滔天非議要強!”

聞言衆人互相對視一眼。有人順着潘昌棟的視線看了眼記錄的監察禦史,不急不緩開口了:“府尹大人,此話也有理。咱們總歸妥帖仔細些為好。畢竟眼下是大比之年。全國人傑皆彙聚在京,文辯議論免不了。這些學子對于一鳴驚人之事也總會格外關注。蘇敬儀不過三年苦學卻越過京城原本素有才名的讀書郎高居第八,或許都會被好事者視作整個京城的文教水準, 從而斷章取義引發紛争。故此下官鬥膽,不如朱卷墨卷和草稿,三卷一同核查。如此審核妥當到位,日後若有紛争,我等也有底氣應對!”

聽得要三卷一起查,拿出查舞弊的架勢來,其他閱卷官們紛紛開口附和。

作為閱卷官,他們敢确保自己推薦的卷子是真真實實有水平的。因此出問題的或許就在外簾的那些人身上。

相較而言,外簾巡邏、受卷、彌封、謄錄、對讀這些人員,可是大興縣書吏、以及秀才亦或是他縣的名師大儒擔任。不像內簾,能經歷閱卷、搜落卷、錄取、發榜四大環節的可都是正兒八經的官吏。作為官吏他們自是更加愛惜羽毛的。

被腹诽的外簾考官們自問也不是個傻的。這明晃晃的一頂“舞弊”的帽子往他們頭上扣啊!

當即負責登記冊的書吏面色沉沉,想着縣衙內某些時,唯恐有人真腦子糊塗了幹出違法亂紀的事情來,到時候連累到他們。因此他直接越身而出,朝順天府尹一彎腰,道:“諸位大人說得也對!府尹大人,卑職鬥膽,除卻三卷核查外,還請大人驗證五色筆等文房四寶!我大興縣自打立縣後,也自問經過風風雨雨。縣試年年考,年年一鳴驚人也有。今日卻要遭受如此之辱,那就全都一起驗證。免得來年又指我等內外勾結,徇私舞弊!”

如此直白的話語一出,整個閱卷大廳瞬間燃燒起濃郁的硝、煙味。

順天府尹看了眼青衣吏袍,眉頭緊擰。

還沒來得及斟酌開口,就聽得潘昌棟已經直接不虞冷喝道:“我等建議府尹大人,何時輪到你區區一個書吏開口了?”

此話一出,順天府尹是直接黑了臉。這話語帶着的高傲跋扈,是直接将在場所有書吏顏面全都踩在腳底下了。

要知道一進貢院,不管何職,都可以自稱一句考官!畢竟都是天子幫手,為天子選才忙碌!

果不其然,随着潘昌棟這趾高氣揚的話語,偌大的考官集合廳,集合所有內外簾所有考官的地方,已經泾渭分明,直接劍拔弩張了!

“說來誣陷考生這樣的事情也有!因此下官還請大人采納我大興縣上下官吏的意見。下官乃是大興縣縣尉。因縣令未在任,縣試外簾工作以及巡邏等都由下官安排,報請府尹大人批準。為免連累府尹落得個失察之罪,”蔡縣尉躬身,咬着牙一字一字道:“還請大人将考官們所用的筆墨一起驗證,以求個公道!”

他先前是想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眨眼間初升東曦就傳遍整個京城了。而某些大人物呢則高高在上,把自己倒是保護的好好的。所有人都在嘲笑他,甚至縣衙同僚反過來盯着他,一副害怕受他連累的模樣。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倘若再有小心思,恐怕都沒命了!

目前某些人又是高高在上的架勢,那他若是不開口,恐怕在縣衙的日子都不會好過。索性就由他開口,說個清清楚楚!

更別提當他們這些微末小吏是睜眼瞎嗎?

筆墨間的貓膩恐怕更多!

按着規定,巡邏監試、受卷、謄錄、彌封、對讀等外簾官只能用紫筆;同考官,內收掌及書吏只能用藍筆;謄錄生用朱筆;對讀生用赭黃筆;正副主考用墨筆;是謂“五色筆”。

借此五色在審核時快速驗證。

但這五色墨水,由誰準備,準備什麽樣的品級。像他們這樣的大老粗,沒文化的,可分辨不出來。所以即便有所規定,考官不得攜帶筆墨進內外簾也沒用。該由的貓膩還是會有手眼通天的,辦妥當。

而考生家境差異帶來筆墨用具上的差異。經驗老道的,手眼通天的,可找好謄錄手然後進行種種準備。比如墨水等級稍微高上一級。畢竟寫完了墨水要添加的。這怎麽添加,謄錄手能決定!

客觀而言,這種貓膩一般江南地區縣試用的比較多。

因為江南多商戶。某些商戶有錢後就琢磨有權了,而先皇昔年為了銀子,許了恩典,于國有功的皇商亦或是鹽商等官方商戶三代不經商後便可申請考試。

為此,這些商戶便搞出些“規矩”來。有心商轉文的家族,自打孩子三歲時起便對外營造才名。日積月累之下周圍人自然會有個好學的印象。若孩子真有實力則自己考,倘若沒多少能耐的,家長就琢磨考個兩回,而後便“買”個名額。畢竟不圖名列前茅,只求榜上有名。且也會有約定,會繼續考。給大衆依舊留下刻苦好學的印象。

在這樣持續性的好學努力之下,在百姓認知裏,這家孩子能榜上有名也會很正常。畢竟考試運這事也難說。

只不過江南的作弊風也會吹到京城的。

畢竟京城有權的官吏想要世世代代的權利。可孩子不能世世代代的聰明啊!而科舉世家又不像武勳不像皇親可以光明正大蔭庇為官。因此為了家族的權利,他們膽子更大。敢從縣試一路到鄉試!

往日他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畢竟名次也不高,普普通通的。但這回明眼人都能瞧得出問題來——這招有可能用來構陷蘇敬儀作弊啊!畢竟直接第八名。這成績傳出去,是個人都會質疑,都會議論兩句!到時候蘇敬儀有丹書鐵券,蘇敬儀家裏有貴人有太後娘娘,或許能夠有調查清楚的那一日,可他們呢?

他們哪怕不挨打受刑,肯定也會丢了職。畢竟不管如何,都是一個失察之罪。

想着,蔡縣尉都覺得自己脖頸開始涼飕飕了。

其他人聞言,尤其是大興縣的書吏們聞言也跟着面色一變。好幾個吓得瞬間冷汗都冒出來了。

原以為……原以為是防着蘇敬儀榜上有名。可現在的确像是在逆向操作,是直接“作弊”,來個徹底的斬草除根。且還能斬斷互保四人前途啊!

而閱卷官們聽得“誣陷”一詞,互相飛快飛刀子眼——是你們幹的嗎?傻叉嗎?!真誣陷這種手段,那是鬧大了。這不提互結的四人,這蘇家背後還有太後娘娘啊!你們這一派辦事之前能不能打聽打聽太後娘娘是疼蘇從斌的?

皇帝不喜蘇從斌,那都得捏着鼻子封蘇從斌的女兒當貴人。

懂嗎?

皇帝也要孝順娘!

忘記了,蘇從斌貶官,那是能貶成國子監司業,貶成正兒八經有實權的官。

老一輩們互相通過眼色确認自己這一派沒那麽傻後,眼神幽幽的剮着潘昌棟。

潘昌棟壓根沒注意衆閱卷官的眼神,是氣急敗壞怒吼着:“爾等血口噴人污蔑朝廷命官,該當何罪?!我等堂堂正正科考為官,到頭來豁出去一切為構陷蘇敬儀?”

“請大人注意尊卑。此乃超品榮國侯嫡長子,是貴族!與他互保的,哪一個不是武勳貴族?構陷他們自然也是為構陷武勳!”書吏當即開口強調身份:“這些人戶籍上都寫着尊貴,與國同歲的尊貴!”

“你……”

看着直接針鋒相對起來的兩人,順天府尹看了眼外頭。就見夜幕濃稠,黑的可怕,讓人光看上一眼就倍感壓迫。

要知道按着常理來說眼下該核對完草榜,該填寫正榜了。

甚至再過兩個時辰,就要對外張貼答卷了。

這黎明前的最後時刻……

“請府尹大人徹查!”蔡縣尉臉跟鍋底一樣黑的順天府尹,琢磨一瞬,趕忙開口訴說第五場衆人經場的細節:“據該考生以及互保考生舉報,有人朝他們報信,道大興縣考場水都不幹淨。若是用此水寫字,到時候痕跡都會消失無影無蹤。但因為家長信任考場,信任考官們。故此他們還是用考場內的水研墨!”

“此事檢查夾帶的公差也記錄在案,以備審查!”邊說蔡縣尉覺得自己腳底心都有寒氣竄出來了。

要不是蘇敬儀先前意味深長的告誡讓他核對人員相貌也要仔細。他為避免蘇家找茬,才命手下人詳細記錄在案。

眼下恐怕出事了,第一個要死的就是他!

後怕着,蔡縣尉緩緩挺直脊背,看了眼順天府尹。

他敢料定府尹大人是知道些貓膩的,所以由他私自準備了一應筆墨!但眼下其他考官不知道東西到底誰準備的!

所以要死那就一起死!

順天府尹迎着蔡縣尉眼裏一閃而過的瘋狂,再看眼不少人動怒的神色,還有些是真暗中躲閃的神色,當即他心中咯噔一聲。面面俱到眼下是不可能了,那他自然是毫不猶豫選擇順從帝王了。于是他直接了當開了口:“行,既然如此,那就全都審核一遍!”

官威化作淩厲的殺氣,直接來襲。

迎着忽然而來的壓迫感,憤怒争執的衆人話語一滞。最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約而同将目光幽幽落在草榜上。瞧着那一連串意料之外的名次,雙方齊齊篤定無比:“謹遵大人令!”

這草榜上的成績就足以說明了有舞弊,還是群體舞弊!

所以查就查!

于是原本該結束閱卷工作的最後一晚,随着核對,瞬間整個貢院又燈火通明,亮若白晝。

與此同時,熬了半宿的鐘刑爬出貢院地下水道,稍微梳洗一番,便朝帝王禀告貢院內的争執:“眼下所有考卷,已經所有流程都在重新核對。”

武帝嗯了一聲,垂首看着自己眼前擺着特級貢品、一級貢品,貢品、極品、珍品、上品等級的印泥,“朕還真是沒啥文化。盯着看了一夜了,除了眼疼什麽玩意都看不出來。”

磨着牙說完,他問:“蘇敬儀到底多少名啊?順天府尹可向來秉承不做不錯的原則的。能讓他核查,離譜成什麽樣子了?”

“卑職依稀聽着是第八名。”

武帝直接愠怒拍案:“就算原題押到了,可若是蘇敬儀的能耐能考第八名。那全京城所謂的才子都是紙糊的嗎?!”

鐘刑迎着憤怒至極的巨響,雙膝跪地:“主子,您息怒!”

“息什麽怒?!朕還以為等蘇從斌會試時,這些科考貓膩會用到他身上。沒想到是蘇敬儀給朕探路!”武帝冷笑着,雙眸溢滿了殺氣:“好一個第八名!是個傻子都知道這名次絕對有問題!”

“您……您息怒。卑職這些日子一直尾随他們。這蘇敬儀看起來挺精神的。”鐘刑瞧着帝王氣得雙眸猩紅,像是立即要沖到貢院宰人,他趕忙小心翼翼開口勸說:“看着也還靈光的。且還有孔家的押題。兩家押題呢!”

“你還跟朕彙報各家下場的讀書郎七十八名。加上原先就有些才學的。大興縣這回縣試,一共一百六十七名文臣世家子弟。全都是家族的棟梁!除此之外能夠跟皇親互結的寒門子弟有五十六人。這些人基本都是皇親培養起來給自家不成器崽當做親信的。都是皇親挑選了一輪又一輪,絕對的真材實料的人。”

武帝表示自己也想往蘇敬儀成大器方向考慮,可現實數據容不得他如此天真的幻想着。所以他壓根怒火壓不下去。

“本次縣試報名一共一千八百二十九人。人數比去年直接翻一倍。”

“第一次報名的才三百六七十人。剩下的除卻年年混混的皇親外,其餘的都是屢敗屢戰的落榜童生,考到二十六歲的大齡考生,考了十幾年的人!”

說着武帝斜睨自己禦案上擺放的科舉規章制度,咬牙切齒着:“說來這回還有那些文臣鼓動落榜考生再試一次。甚至是拿着大興縣往年的名單挨家挨戶談心!”

對真正家窮的人而言互保禀生這一塊是燒錢的,所以落榜生也不會年年考。

可今年卻是“擠壓”多年的落榜生,跟下餃子一樣下考場!

也得虧大興縣貢院夠豪氣,塞得下這麽多考生!

聽得帝王一串串的數據,鐘刑都不敢去看帝王是什麽臉色,只拼命往好的方向勸說武帝:“卑職……卑職也是因此才琢磨或許有真材實料。畢竟那些文臣只敢用人去擠名額,杜絕蘇敬儀上榜可能性;也只敢在貢院外弄些下作的手段,打算把人攔在外頭。”

“這直接搞個第八名!”鐘刑說着擡手摸了摸自己至今還噗通亂跳的心髒,苦笑着:“卑職剛聽到名次,是懷疑自己下水道待久了有回音。是左耳右耳都檢查了,還問了下屬。四個人确定名次沒聽錯。卑職又核對了流程。是完全猜測不出哪個流程能離譜成這樣。”

“因此卑職鬥膽,這太離譜了,反而顯得真了!”

說完這話,鐘刑只覺自己耳朵又聾了。這偌大的殿內竟然回蕩着他的尾音,久久不曾散去,仿若在訴說什麽叫繞梁三日一般。

而帝王卻是沒有繼續開口說話了。

殿內的環境都因此變得格外的寂靜,作為習武之人只能聽得見呼吸聲。只能通過呼吸的頻率來觀察帝王的情緒。

武帝雙手死死捏緊成拳,目光幽幽的看着叩首訴說的鐘刑。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他自己都覺得這麽離譜的角度反倒是挺合情合理的。

畢竟這名次太離譜了!

要是誣陷蘇敬儀作弊,那就是跟整個武勳集團作對了。武勳狠起來,諸如定國公也是會剁人的!

來回反複調整自己的呼吸,武帝磨着牙問:“老爺子的人手有盯着嗎?”

終于等來一句話,鐘刑微微松口氣,趕忙叩首禀告:“回皇上,定國公派了斥候。卑職來的時候,撞見一個。看面相,應是教導曾孫少爺那位。”

斥候,可是軍中人才中的人才。除卻武藝超群外,他們還是先鋒,負責探路工作,記憶力不錯,山川地貌、水源道路,都牢記在心,乃是活的堪輿圖;還負責某些隐秘工作,偵查能力極強。

先前定國公府就派來兩個斥候負責保護年幼的帝王,以及教導他們武藝。可以說他們所學一開始也都是斥候的能耐。

因此這回定國公也真是拿出備戰的架勢來了!

武帝聽得這話,面色和緩兩分:“舅舅這肯定也是給朕探路!”

自我贊譽一句,武帝緩緩籲口氣:“明天,不,今天朝會要精彩了。”

“朕的會試考官,還沒定下來呢。”

拉長了音調,武帝斜睨眼自己手邊羅列的一整排有能力和資格當會試考官的名字,眼眸閃閃。

不看派系,他貌似人才濟濟,他的朝堂貌似都是能力。

可一看派系,能用的壯勞動力沒幾個!

“缺人吶!”武帝往龍椅椅背一趟,吩咐道:“起來,給朕念念那文曲星又幹什麽好事了!”

“蘇從斌也真是的。怎麽不早十年生孩子。”

“二十歲就正好用!”

知道帝王心中此刻還憋着火氣,鐘刑趕忙取來錦衣衛密件,先念蘇琮的家書:“敬儀,我看到大海了,海上日出好美,當看到的那一瞬間任何言詞來描述都是空洞的。那種一望無際……”

武帝氣得拍案:“別念了。朕還沒看過大海。給朕念他們吃苦的。”

“有。”鐘刑趕忙找吃苦的。

而另一邊,瞧着離日出的時辰,離上朝會的時間越來越近,黎閣老喝口濃茶。倒是不見一夜未眠的疲倦,整個人是亢奮至極:“第五場這些人怎麽到的,想不明白也就不用想了。畢竟由定國公坐鎮,能把人送進考場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反正有那麽多世家子弟科考,還有真材實料的寒門子弟。那蘇敬儀就算天縱奇才,恐怕也榜上無名。”

頓了頓,黎閣老甚至還說了一個細節,來寬慰自家大弟子:“不是說,蘇敬儀看榜的時候都是從最後一名往前看嗎?”

“即便座號他們幾個是捂得嚴嚴實實的。可這習慣性的動作卻是騙不人!”

“可他到底是場場交了頭卷!”大弟子還有些焦慮:“這歷來科考規矩,倘若水平差不多的情況下,便是憑交卷的時間确定人員!”

也是因為這個規矩,所有提前交卷,也要分出第一批、第二批次來。

“且那些人到底是提前進了考場。他們不知道蘇敬儀交卷的事情。萬一下意識的,先入為主的意味第一場交卷的都是讀書郎怎麽辦?”說着,大弟子帶着些擔憂看向黎閣老。

要知道他昔年也是閱卷過的。閱卷到最後簡直就是頭昏腦漲,是恨不得立刻馬上就結束。心态上不說浮躁,那也是略有些敷衍的。不會像看頭卷那般,仔細。甚至還會先入為主的認為這些都是好學生,改卷點評的時候等級自然就高了一些。

黎閣老聞言,慢條斯理喝口茶:“就算先入為主,可鍍金就是鍍金,能夠必得了真材實料嗎?”

“文章筆力老練與否,三年時間能夠速成的話,那我真是腦袋都可以砍下來給蘇敬儀當凳子坐!就連天才們,誰也不是生而就會八股文的。都得學習!”

話語到最後,黎閣老帶着恨鐵不成鋼的無奈:“放寬心!眼下那貢院還燈火通明的,一副熬夜到天明的模樣。那完全說明閱卷有異!”

“咱們只要靜心等待就行!也不用管那姓李的是否告密,反正這會試考官,武帝能夠用的人少之又少。”

“周全,資格太淺了,工部、戶部兩位尚書,家族有子弟下場科考。剩下吏部、刑部兩位尚書,一個老油條,一個這些年只會喝茶看邸報了。武帝用他們都不放心。他總不能心一橫,讓兵部尚書,讓鎮國公出題吧?”

“就算鎮國公敢應,天下學子也不能抗議。這禮法不能誰他們想用就用。既然是甥舅關系,鎮國公就該避嫌。”

“六個閣老裏面,他要是會試派出去,殿試該怎麽辦?所以皇帝還是不得不制衡的。”黎閣老話語到最後異常篤定着:“老夫等着明日病好!”

話語到之後,黎閣老眼裏帶着一絲的怨恨。

他昔年可真豁出去半條命,挨了三十棍啊!結果這武帝這定國公,卻是個忘恩負義,刻薄寡恩的!

他戰戰兢兢從未有過錯處,就只因為六個閣老裏面他好拿捏,就這麽當衆給他沒臉嗎?就要他們東華書院讓一步嗎?

憑什麽他不能當首輔閣老?

若是蘇從斌知道黎閣老的怨怼,肯定要咆哮一句,直接一下子連升兩級,讓你當禮部尚書還不夠嗎?

老子查地道不提,為他們挨打挨罵多少年了,還偷摸給銀子呢!結果要不是太後垂憐當衆問我,你們都把我臉往地上踩了,連過年請安折都丢了。本侯說什麽了嗎?

真論從龍之功,我蘇從斌排的上號的!

當然眼下蘇從斌不知道黎閣老還以三十棍沾沾自傲着。他眼下盯着烏黑的眼圈,卻是在勸憤怒的定國公以大局為重:“有貓膩,但看出題情況,就覺得順天府尹也不是傻的。真要搞出什麽事來,他都得率先被問罪!”

“是啊,人人都不會豁出去九族搞事,就會些無傷大雅的所謂玩笑。”定國公陰陽怪氣着:“東邊弄個弄青樓女子,哎哎呀呀的,被惡霸追趕。好激發少年英雄氣概;西邊來個早市推車的可憐老爺子,雞蛋兩籮筐都裂了,好激發百姓的同情心;再來一個倒夜香的。”

“都按着道路附近的情況進行相關意外事件。”定國公說着黑着臉:“你爹還有你生母多瘋啊,客觀的點評一句,都是自己爽了再說。怎麽到你蘇從斌就窩囊成這樣?”

“他們這一代爽了。”迎着恨鐵不成鋼的鄙夷,蘇從斌嘆口氣,問:“定國公,敢問您一句,您倘若膝下有女,會嫁入我家嗎?”

“當然不會了。亂家子,五不娶第一條!”

蘇從斌靜靜的看着說的是毫不猶豫的定國公。

定國公迎着人難得銳利的眼神,難得躲閃的喝口茶。

見狀,蘇從斌緩緩捏緊了拳頭,理智開口:“所以,定國公您理智想想。世家其實差不多。他們不會豁出去命去争奪。但他們也想要世世代代為官。而為官的标準是政績。武帝英明,他們自然也就會想要出政績。所以他們倒是好搞定。不會瘋!”

最後三個字說完,蘇從斌瞧着遞過來的茶盞。

沉默一瞬,蘇從斌倒是擡手接過,靜靜品茗着。

定國公端的茶,這喝起來格外的甜!

定國公瞄着身形挺直,甚至連脖頸都昂起來的蘇從斌,表情變了又變。這窩囊……不對忍辱負重是真的,可好哄也是真的。

要是年輕時候好好調、教……

定國公止住偏飛的思緒。

若是能重來,他幹脆弑君,不會憋着那麽年,以致于填了那麽多命!

“像眼下還敢稱作世家的,除卻科舉世家外,剩下的幾家都有家族傳承。例如算、法。這雖被視做旁門左道,可某些人也羨慕的。”蘇從斌穩穩地端着茶杯,仿若捧着珍寶一般,分析的铿锵有力,字正腔圓:“刑部和大理寺還有單獨的考試。只要帝王不直接改革部門,那他們就可以代代相傳。而專業技術官,像仵作這種也得從小學習的。外來的想要分一本羹,都得奮鬥個十來年。”

“而算術,其他不提戶部就缺不了。據聞算術精通的,一本賬本他們能玩出花來。而不精通的,給他賬本,一月都算不明白賬。”

“而像黎閣老這些,說殘酷些叫一代乍富。為了穩住根基穩住自己子孫三代的富貴,他們不得不往上爬。且作為家族富貴的開創者,他們自然而然的就會覺得自己至關重要。甚至在朝堂上也會有自己很重要的傲慢。”

聽得這心路歷程,定國公瞥了眼蘇從斌腦袋,“經過先帝那混亂時期,還敢如此沒腦子嗎?先帝那會砍頭比砍蘿蔔還快!”

迎着如此篤定的質疑,蘇從斌抱緊了茶杯身形往後退:“可先帝砍不了丹書鐵券!”

定國公狠狠吸口氣,死死盯着蘇從斌。

蘇從斌再一次重複:“丹書鐵券!”

如此铿锵有力的話語響徹耳畔,甚至蘇從斌仿若不懼他怒火一般,一副有血性的模樣,定國公拍案:“你的意思是姓黎的,搞那個生母養母誰重要,是想毀掉蘇家的丹書鐵券?”

蘇從斌毫不猶豫點頭。

“有病嗎?想要丹書鐵券自己争去。跟張青天一樣治世有功!”

“可能覺得武将比較容易,一場戰役就可以封爵。而他們得一步步超級努力。”蘇從斌弱弱開口:“且天下第一書書院,若是達成的話,是不是有孔子的風範呢?”

“我呸!”定國公言簡意赅标明自己的态度:“兩個呸,什麽玩意?也配!”

“您息怒,我有個小小的建議!”蘇從斌聲音都低了些,輕聲道。

定國公聽完後,不敢置信的看眼蘇從斌:“等一下,南孔北孔是什麽玩意?”

蘇從斌:“這事我從抄家得來的那些書籍裏看到的,南孔北孔,還有內孔外孔……”

三炷香之後,定國公哦了一聲,眼裏帶着亢奮:“搞定千年世家?讓他們惶恐不安?”

蘇從斌重重一點頭。

敢這麽算計他兒子,從文人最引以為傲的開始剃頭。

定國公見狀舒坦了,甚至大手一手,派人再再再請假。反正兵部穩得很,左侍郎能幹的,右侍郎也乖巧。傳承有序!

所以他可以安心帶隊去看榜。

蘇從斌瞧着笑了,沒殺氣的老爺子,微不着痕籲口氣。眼下不能讓老爺子直接喊打喊殺的,畢竟黎閣老一行人還沒損讀書人的利益。若是貿貿然被簡單收拾了,這讀書人反倒是越發蹦跶。

對武帝推行政策,對蘇琮他們的成長都不利。

到底缺人,到底蘇琮太年輕了。

有些思想根深蒂固的,非一朝一夕能夠根除。所以還是有請衍聖公開口比較好。就算天下第一書院,也得是孔家啊!

謀劃着,蘇從斌瞧着起身離開的定國公,垂首看了眼自己至今握着的茶杯,眉頭一挑。

可能他真的沒什麽大出息吧。

有一點肯定就可以很開心!

這茶杯要供起來,以後他有孫子給孫子講故事,做證據……

張望着美好未來,蘇從斌偷偷鄭重的藏好茶杯。而後休息片刻。他便被一群半大少年吵醒了。

蘇從斌按着額頭,忍不住跟蘇柳氏埋汰一句:“孩子多了好像也不好,鬧騰!以後蘇敬儀要生。咱們當祖父祖母帶孩子,三四個就夠。”

“我是第一次知道男孩子多的,能這麽鬧騰!”

看着蘇從斌說歸說,眼裏卻是帶着些寵溺,蘇柳氏垂首收斂住一閃而過的愧疚,附和道:“侯爺您說的是。我啊就等着敬儀娶妻生子了。”

邊說給蘇從斌系腰帶。

“我自己來,你去準備這些矜貴兔崽子們的早膳。細心些,飲食習慣都照顧妥帖。這幾個家裏都還行。他們的姐姐妹妹咱們不想。表姐表妹堂姐堂妹這些,還可以琢磨琢磨。”

蘇柳氏應下。

蘇從斌自己穿戴整齊後,還難得朝鏡子看了一眼。

确定自己很有威嚴。

他才緩步出院門。

畢竟今日放榜啊!

同齡人孫子都大了,而他還只有兒子!

剛找回來的,沒多少學習耐心的兒子放榜!

說不緊張倒是假的。

說不委屈與憤怒也是假的。或許沒有那些鬼祟,他兒子發揮更好呢?

不求像蘇琮考第一。

倒數第一也行!

将漫天神佛都拜了一遍後,做完落榜該如何寬慰後,蘇從斌緩緩走出院門,就見曾孫依舊盯着個沖天辮。

跟頭頂雞冠一樣,那神神氣氣的。

“你們在等我?”蘇從斌看着一群拿着長、槍的少年,尤其是蘇敬儀也拿着杆木、槍,困惑。

“您為什麽不在考場啊?”秦延武行禮後,便迫不及待開口:“我還跟曾祖說想要演練一下巡邏公差呢!曾祖答應拉!我在這多住三天!”

呂勉和祁茂緊張的握緊、槍,胡亂點點頭。他們兩作為武秀才,其實……其實這回來之前都被耳提面命過要豁出去,争取榜上有名的。

眼下榜單馬上要公布了,這說不緊張是假的。

“爹,您要不去考場做套題。”蘇敬儀感受着身旁兩個“大齡”考生溢出來的害怕惶恐,唯恐自己也被這一股情緒帶入其中去想重重事情。他趕忙揮舞木、槍,直接道:“放榜比較焦慮。踢蹴鞠也怕分心摔了。要不我們看您考試吧。”

“從現在到放榜,大概還有兩個多時辰。與其浪費,不如做題!”

蘇從斌:“…………我吃口飯先總行吧?”

“考場有火爐!”秦延武積極:“叔祖,我想再學一下做飯。我隔壁的考生做飯的時候把卷子燒掉了。所以我想學的。”

蘇從斌看着委屈巴巴的孫子輩苗苗,緩緩籲出一口氣:“行。”

于是兩炷香後,蘇從斌看着一群巡邏的吃着所謂的“堂食”(各部門為衙門內工作人員提供的膳食)圍在他考棚面前,瞧着他扒拉着豬油拌飯。

“…………”蘇從斌瞬間想扔掉手裏的飯:“你們是不是有點過份了?”

“不許跟考官說話。”

“不許喧嘩!”

“聽說為避免蓋屎戳子,都自己帶恭桶呢。到時候您就當衆出恭了。”呂勉瞧着蘇從斌臉色着實難堪,提醒道:“您多被注目,習慣了也就好了。”

蘇從斌:“吃飯呢。”

“隔壁拉屎拉尿很正常。”蘇敬儀輕聲補刀。

蘇從斌:“…………”

被折磨了一個時辰後,蘇從斌看着前來的定國公,眼裏都快閃爍出淚花來了。還是成年人好哄。

定國公雖然莫名但也不在意,直接揮手:“走看榜。”

不到三炷香時間,一行人就到達了貢院。甚至孔睿其他狐朋狗友都一起來了。

孔睿頗為老練着引着,介紹有利地形:“定國公,我們去茶樓二樓天字號雅座,我們常年包下來了。榜單一出來,我們就能看見。”

“看榜,自己站在貢院牆下才有意思!”

“可都是仆從……”孔睿看眼歷來張貼榜單的院牆。

此刻早已裏三成外三成都是看榜的仆從還有圍觀的老百姓了。也一如既往的有士兵看守,甚至還拉起了繩索,不許衆人逾越一步。更為重要的是,貢院最近的那茶樓,早已擠滿了等候的考生以及某些家眷。若是讓這些人看到國公爺纡尊降貴跟仆從一般,那定會嘲諷的。

“咱們不跟那些人矯情的規矩!自己付出血汗自己第一時間驗收成果才有意思。”定國公像是知道孔睿的擔憂,毫不猶豫道。

蘇敬儀點頭若小雞啄米:“對對對!”

哪怕他高中三年當了三年倒數第一,穩居年級倒數第二。可是他每次期末考試,全省排名卻是依次上升的。因此對于成績,他還是比較喜歡自己看的,畢竟直白的知道自己“打敗”了多少人。

尤其是高三他被保送生爸爸們帶着沖刺。成績跟做火箭一樣飛升,那感覺可太刺激了!

“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成功,敢于正視失敗!”

此話一出,衆人互相對視一眼點點頭。畢竟正所謂早死早超生。沒必要站在茶樓上,裝出一副雲淡風輕的從容鎮定來。

于是一夥人直接一個接一個仿若士兵一般,沖向告示欄第一排。

本守着榜單的各家仆從面面相觑。而圍觀湊熱鬧的百姓倒是不知國公爺一行。瞧着着一排錦衣少年,個個俊貌着,呼朋引伴,哥哥叔叔的都有喊,頗為團結的模樣。甚至後頭還跟着一精神奕奕的老爺子和一氣度威嚴的中年人。見狀,便有人大着膽子跟國公道:“老爺子您好福氣啊,這麽多都是您的子孫啊?”

“對啊。我家孩子,這一排排的。”定國公傲然道。

“好福氣啊。”

定國公笑眯眯應下。

蘇敬儀聞言跟着與有榮焉的挺挺胸膛。正打算跟看榜的人嘚瑟幾句時,就聽得銅鑼聲響,而後便是肅穆的公差。

見狀都不用老司機孔睿提醒,他也知道榜單來了!

蘇敬儀小小吸口氣,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榜單的張貼。感覺此刻就好像電影慢鏡頭在回放一般,公差所有的動作都被放慢了無數倍。而周圍一切聲音也銷聲匿跡,他的眼裏只有榜單了。

緩緩張貼起來的榜單。

依舊是一圈圈的榜單。

相比從前張貼的座號而言,眼下這回是綜合成績,是直接名字的!

寫名字的!

下意識的想尋最後一名,但撞見圈圈,蘇敬儀深呼吸一口氣。

要膨脹的。

不要學渣思維了!

他都那麽積極學習,還有押題小能手和手握原著了。

妥妥要從第一名看起。

篤定着,蘇敬儀從局中的團榜第一開始看。

看着看着,蘇敬儀瞳孔一縮:“爹,你……你給我看看,有重名的嗎?”

“應該不會有重名吧。但是……”蘇從斌也表示自己看見排名了,有些不敢置信的扭頭看眼定國公:“有重名的嗎?”

有些龌龊事情,比如落榜生被資助參加縣試,以致于今年縣試人數是近二十年最多的一屆他們都沒跟孩子說。

“籍貫也對啊。”定國公吸口氣,“應該就是蘇敬儀!”

再一次被篤定,被狠狠的超級大聲喊篤定自己榜上有名,蘇敬儀克制住開心的飚了一嗓子:“啊!”

這一聲标準海豚音嘹亮至極,直沖雲霄。

暗中觀望的人:“…………”

“練軍號的好嗓子。”定國公反手拍拍蘇敬儀肩膀。

秦延武跟着點頭,而後喊:“曾祖找找我,我看不見。我感覺自己很順的!”

“好,找曾孫。”定國公說着橫掃旁邊擁擠的衆人:“誰敢頂撞本國公,撞壞了本國公你們負責?”

奉命看榜的仆從一個激靈。

定國公硬生生的掃出一條道路後,從容淡定,獨占榜單,邊看邊埋汰:“這圈圈煩死了,怎麽就不直接一二三四羅列出來呢?這……”

“呂勉,好小子,三十六!”早已找到自己名次的呂勉笑着應了一聲,目光定定的往後搜羅。

“祁茂,四十二。”

定國公深呼吸一口氣,“淩敏,五十九!”

“秦延武,我曾孫,八十八!”定國公恨不得沖到榜單,把榜單撕下來:“延武,你榜上有名,還這麽吉利。要是在長兩年下場,那妥妥第一了!”

“第一了!”

秦延武聞言不好意思的紅了紅臉。

孔睿瞧着所有人都榜上有名,激動着:“國公爺,您……您運道好的,看看華旭峰。”

華旭峰有些緊張:“還是不……不……”

“知道。皇親小苗苗,”定國公道:“第一,倒數第一也是第一。運道好的!”

此話一出華旭峰震驚了:“我……我榜上有名了?”

“那當然了。這叫開國太、祖爺保佑。叫為國戰死的英烈保佑。都是英雄後裔!”定國公篤定應了一句,擡眸橫掃在場六人,又看看來湊熱鬧的四人,最後視線看向全場,直接大大咧咧說着:“你們自己看卷子。我去顯擺顯擺,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連串的笑聲是帶着些猖狂的。

本在茶樓圍觀的人見狀都暗暗着急的要命,恨不得自己沖下樓看個清清楚楚。

與此同時錦衣衛密探扔掉自己的千目鏡,拔、腿往皇宮沖。

一炷香後鐘刑看着氣喘如牛的下屬,聽人彙報後,不敢置信:“确定嗎?沒同名同姓同戶籍的?”

“都确定了,是真的。五個,不,六個都上榜了!”跑得冒煙的下屬直接癱坐在地,喃喃關鍵詞:“都上榜了。”

鐘刑恍恍惚惚:“這也太離譜了吧?離譜到不敢信。這京城世家子弟真的是注水豬肉,沒多少真才實學?這……這華旭峰,考了三年還是五年來着?”

“六年。這可能比較落魄,先前沒門路摸着規矩。這回有人帶着,考試規矩懂了,就順遂了。”陪着鐘刑等成績的下屬聞言立馬道。

鐘刑掰着自己腦袋,看了一眼今日太陽升起的方向,又讓下屬掐了他一把。确定自己真沒做夢後,幾乎是飄着進內殿。

掃了眼正滔滔不絕推薦各種會試主考官的朝臣們,鐘刑瞄了眼坐在龍椅上表情愈發不耐的帝王,趕忙端起寫滿成績的茶杯,給人遞過去。

正隐忍不住怒火的武帝看眼神色恍惚的鐘刑,心中咯噔一聲。拼命念了三十遍落榜也正常的話語後,他緩緩擡眸揭開茶蓋。

看見密密麻麻的小字後,他有瞬間覺得自己熬夜倒是老眼昏花了。

而後眼睛眯了眯,武帝再一次定睛看過去,而後直接摔了茶盞。

争論的朝臣們互相眼神一個示意——看來是縣試成績出來,這武勳子弟不理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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