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天子門生(四) 考生蘇敬儀不願接受您……
第56章 天子門生(四) 考生蘇敬儀不願接受您……
可偏生是“考場”!
這一刻怨念似乎都化作實質來襲, 蘇敬儀暗暗感嘆着。但也因此他吃“什錦”泡面的速度卻是更加緩慢了些。
畢竟方便面風靡全球,調料包是重點啊!這調料包散發出的香氣持久且撲鼻,能刺激味蕾, 勾起饞蟲是重點啊!而他蘇敬儀搞不出面餅,但封建時代的乙方創造力那是驚人的,一次次的超越甲方的要求。
所以這回暗戳戳的讓“哥們”帶來了六種口味的高湯寶呢!
一來,确保什麽口味的朝臣都能被刺激到;二來也是想要推銷高湯寶。錦衣衛,還有那個一不小心浪到海外自己找糧種的蘇琮, 都可以偶爾換換口味!
撥弄自己的小算盤,蘇敬儀往宮門方向遠眺了一眼。沒見考官一行人也沒見攔截他們馬車的混混人員,于是他估摸着時間還早便輕咳了一聲, 佯裝自己被辣到的模樣。
在他隔壁的秦延武收到信號, 依舊埋頭炫飯。
但速度卻快了兩分。
連湯一滴不剩的都喝完,他慢條斯理的擦擦嘴, 又直接豪爽的擦了一把臉。确定因為湯汁帶來渾身的熱氣不會化作汗水, 污了他的寶貝試卷。而後秦延武彎腰将湯碗擺放在最底層的考籃中;抽出桌布, 仔仔細細将桌子擦拭幹淨,确保一滴油都沒有。
全都擦拭一遍後,秦延武又抽出一塊桌布, 仔仔細細的将桌子再擦拭一遍,确定一滴水都沒有。
近距離圍觀的舉人檢查團互相對視一眼, 而後齊齊點點頭。不管對方什麽身份,能夠做到如此細致,已經是不錯了。
正感慨着,就見細致的秦延武将烤爐滅了火,将烤爐沿着考棚牆放着。而後又抽出一塊肉眼可見的絲帕,再一次擦拭自己的額頭, 鼻翼這些容易出汗的地方。
這一連串動作完畢後,秦延武取出筆墨紙硯。擺放整齊後,他戴上簡易的口罩,而後彎腰取出自己的試卷。
目睹如此細致又謹慎的動作,非但舉人檢查團們,就連臺下的百姓們們也齊齊驚訝感慨。外加上他們還有孔睿這叭叭叭的眉飛色舞解讀:“那捂着嘴的白布叫口罩,就是為了防止打噴嚏,或者被左右做飯的考生給嗆到咳嗽,以致于飛沫噴灑在考卷上,污了試卷而研發出來的。若是其他考生們肯定舍不得分享這個小竅門,但是敬儀他們可好了,一想到就跟我們分享!”
“這噴嚏,我倒是……倒是……倒是親身經歷過。院試那一回,天寒,不甚感染了風寒。那一場……”一個舉人聞言激動的都顫栗起來,“竟還能如此防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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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樣不怕呼吸不順暢嗎?”又有舉人迫不及待的開口問:“亦或是這布料是特殊的布料,很貴?”
“你感覺自己身體不舒服,或者隔壁考生開始做飯菜了,亦或是你抽到臨近茅房的座號用啊。起碼能夠稍微隔絕惡臭!”孔睿想想蘇敬儀分派給他推銷、提醒寒門考生注意小細節的任務,是說的字正腔圓:“用棉布就行,棉透氣的。你們想想那些話本裏大俠的蒙面罩啊,其實道理差不多!不是什麽金貴布料!”
聞言,不少舉人都目露驚喜。棉布他們還是購買得起的!
百姓們也欣喜無比。雖然現在用不到,但他們保不齊祖宗冒青煙了,有參加科考的子孫呢!
“這蘇家真是大好人啊。這麽多小竅門都跟我們分享。”
“這位貴人,您也是好人啊!”
“…………”
被恭維的孔睿瞧着一雙雙真摯感恩的眼,不好意思的紅了紅了臉,趕忙道:“應該的。應該的!我懂這些也是因為敬儀分享。而敬儀樂于分享,也是因為他幼年經歷。流落民間的時候,他說自己得到過不少善意的幫助。所以在行有餘力的時候敬儀也想要幫助回饋更多人!”
聽得話語中有幾分感同身受感慨民間生活不易的話語,有舉人朝孔睿一躬身,頗為彬彬有禮着:“學生鬥膽,此物能否售賣?我等在外,備考繁重,也無家中女眷跟随。而那口罩看起來款式精致,恐怕一時間都趕制不出來。”
此話一出,不少舉人也齊齊看向孔睿:“這位兄臺說得也對。雖蘇賢弟有善心,但我等不能剽竊了去。倒不如售賣吧!”
孔睿迎着瞬間看向自己,似乎如狼似虎的綠油油目光,一時間都懵了。這不再他們預想範圍內啊。這……這還能賣嗎?
崔護瞧着發小蠢蠢欲動的小眼神,直接側身擋在自家發小前,疾言厲色:“爾等作為舉人不懂律法嗎?敬儀不過分享罷了,你們是想要扣蘇家扣我好友一個與民争利的罪名嗎?我等皇親貴胄,開國勳貴已享萬民食邑供奉,自太、祖時期便制定鐵律,不可從商,與民争利!更別提就算可以售賣,那如何定價,貴了你們買不起,怨念橫生。這賣便宜了,蘇家自己自掏腰包填虧空而後換得幾句好聽的話嗎?”
跟風提出口罩的衆人聽得質問表情一變。
百姓們看着瞬間面色鐵青的貴族,吓得雙腿一顫。但也有些膽大的,開口跟着讨伐起來:“就是,都告訴這敲門秘法了,自己動手做一做也簡單的。”
“還得女眷跟着啊?真是官老爺做派。”
舉人雖然厲害,但他們京城百姓才不怕呢。更別提舉人比得上皇親?這侯爺伯爺們剛才多親和啊,結果被這群得寸進尺的給吓的!
率先開口提及口罩售賣的舉人羞愧的捂臉,趕忙解釋:“某不是這意思,不是……”
“大家對不住啊。”崔護止住人開口解釋的話語,一臉後怕着:“我們也是驚弓之鳥,被吓怕了。這今日污武勳洩題,來日不是該如何對付我等呢。故此,便有些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你也莫要心裏去啊。”
百姓們見狀是越發表示理解了。不少舉人們聽得這話,再看看堂堂一侯爺一爵爺都如此謹小慎微的,忽然間神色是複雜無比。當然也有憤慨無比的,擡眸幽幽看向朝臣,渾身是瞬間迸發出正義的能量。
畢竟此刻站在朝堂上的,那多是起碼四十以上的中年人。
說句殘酷的話,大多可是先帝爺時期逐步考上來的。
先帝爺時期的科考,那都是追求個花團錦簇,亦也是有駭人聽聞的舞弊案的!
感受到背後某些氣息的變化,安定伯垂首戳戳蘇從斌,屈指敲打——這也是你們盤算的一環?從敲響登聞鼓響那一刻,三司按律可得一炷香之內趕過來看守原告。才一炷香時間,你們光天化日之下怎麽串謀啊?
蘇從斌掃眼安定伯的手指,給人個眼神讓人自己領會。
蘇敬儀雖然沒學秘法傳訊,但臺上四個軍方精銳子弟,尤其是秦延武。說句殘酷的話,打娘胎起就在學《孫子兵法》了。
安定伯垂首看看自己手指,眉頭一挑,表示自己懂了。而後他與有榮焉的擡眸看向“考場”。
就見秦延武已經示意自己可以交卷了。
舉人檢查團和三司紛紛檢查過卷面,确定毫無油脂污漬,紛紛簽下自己的大名。
朝臣們瞧着年紀最小率先完成的秦延武,神情複雜。就連首輔董閣老也克制不住駭然了一瞬。這定國公府百年以武傳家,應是不會改傳承之道。可看秦延武的發展,是打算朝文武雙全方向努力?
能文能武,對一個家族而言或許是好事。
可就怕武帝爺琢磨着改革,來個武閣老。畢竟兵部這個本該朝廷用來“控制”軍方的糧草的部門已經成了武将的一言堂了。兵部每年一入秋就開始追着戶部要糧食,不合心意甚至當庭還能動粗……
這……
董閣老吸口氣,摸摸自己噗通亂跳的心髒,安撫自己。只要大方向于國有利與民有利,那就……那就随便吧。
反正他也要退休了。
也一只腳踏進棺材裏了。
不去想未來如何,他還是先琢磨如何解決眼下一連串的難題:京城文教被天下學子質疑,文臣被清洗這些都還是小事。看秦延武的控訴,科考家諱這點恐怕要改革了,不改革的話孝順界定這事三司辦事不利,那三司得改革了;還有冷不丁的衍聖公被拎出來主持會試,這孔睿看起來跟蘇家一行關系又不錯……
就在首輔閣老頭疼棘手難題時,率先通過檢查的秦延武卻是跪地,滿面愁容:“
皇上,小臣鬥膽,這公審耗時挺長的。可眼下日上三竿,都快午膳時間了。我曾祖年紀大了,精力有限。若是餓肚子的話,對身體不好。能不能讓小臣也給他做一碗雜七雜八的肉粒湯?”
懇求着,秦延武最後還頗為難為情的對武帝道:“要不是小臣知道禦食流程森嚴,小臣也想給您來一碗的!我花費了一個月時間就學會生火做飯了呢,我感覺自己好厲害啊,也想給您露一手!”
“雖說最為核心的高湯寶是廚倌熬制的,可……”拿出自己平常與帝王相處的随行,秦延武還帶着些撒嬌的口吻:“可我自己生火,我自己往砂鍋裏丢了雜七雜八被剪的肉粒。但我知道煮沸騰後才能吃這個概念了。這也算親手做飯對不對?”
瞧着到最後還帶着迫不及待展示的小眼神,武帝倒是氣消了三分。這崽子還是記得孝敬他的!
剛想開口應下,就聽得定國公跪地請罪:“皇上,請恕罪。這延武到底還是不到八歲的孩子,不懂規矩背後是一連串血的經驗總結!昔年太、祖爺之所以定如此規矩,讓朝廷百官讓百姓關注,亦也是防止有人趁着隔日再審的機會作亂!”
“歷朝歷代,這多少冤屈因為隔日在審而成為血案?”
“而今日公審,本就因為我等與帝王的血親關系,讓皇上幾乎都有口難辯。”定國公叩首:“畢竟歷朝歷代也的确多這樣揣測上意的案例!”
武帝表情一變。
秦延武一驚,小心翼翼:“可……可曾祖不是說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嗎?要學會感同身受。我餓肚子你們不餓嗎?我覺得這百姓們也會餓肚子啊。”
鎮國公聞言,出列跪地:“皇上末将鬥膽。定國公這太過謹慎了,一點都不信我朝百姓的智慧。他們又不是傻的!”
着重落了音後,鎮國公舉例說明:“說句最直白的話,歷朝歷代還愛走狗烹狡兔死呢。可開國武勳一個兩個的也順遂活到現在啊!咱們大周朝,就不是以往那些朝代!咱們大周幹的都是正經利國利民的好事。”
“不然我一個軍戶怎麽有機會出人頭地,怎麽當國公?”
鎮國公強調:“我是天賦被發現還被将軍被好好培養,送去考武舉。練武認字讀兵法然後才能立下戰功才能封侯。封侯爺了才能娶公主啊。而後又因為有戰功被封國公。”
“這一步步的升遷,是實力和武舉教育都有。”
“其他不提,咱們武舉肯定是好的。定國公您看看您家,歷代學武,子弟有出息。然後您扭頭看看站在的那個超品侯爵。家裏子弟也沒太成器,就基本退下安安穩穩享富貴了。”
“咱們是完全憑實力說話是不是?”
文臣們臉都直接黑了。鎮國公這話直接說他們文舉真有貓膩,說他們文臣妄圖掌控世世代代的權利。
“鎮國公——”
有人遏制不住開口,但嗓門還是鎮國公響亮一分。
鎮國公含笑:“這位大人也是認同我這說法?所以皇上,您要不讓超品榮國侯,也就是武不行,知恥後勇學文的蘇從斌來漏一手吧。要不然他會試再榜上有名,也被質疑呢?再來一輪登聞鼓嗎?”
“索性這來都來了,讓蘇從斌也做個飯菜吧。也讓末将沾個口福,看看這蘇侯手藝如何。”頓了頓,鎮國公是真發自肺腑好奇外加感覺自己五髒廟都唱響了:“這個高湯寶,聞起來還真是香啊!”
武帝掃了眼兩眼都往考棚看的鎮國公,含笑一聲,朗聲道:“我等公審,乃是聽冤情,自要遵從太、祖法令。然秦延武說的也對,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朕為帝王,也有親友,也曾挨餓,知道這苦熬滋味。”
“因此朕開個先河。祖宗定此規則是讓天下臣民知道律法威嚴,是讓百姓有法可依,讓百姓安居樂業。朕為後世之君也不能讓關心我大周江山社稷的百姓們挨餓等候!”
“便傳禦膳房,做些簡易的膳食與他們。”
“至于朝臣,不可越雷池一步。”
聞言,圍觀的所有人全都匍匐跪地,口呼帝王萬歲萬萬歲。畢竟餓是有點餓啊。饒是有人自以為是暗暗腹诽所謂的拖延時間等等,卻也無人能夠開口言說。因為審訊為中斷,文武百官都得挨餓!
而挨餓的朝臣們見狀也匍匐跪地,感慨帝王禮法兼容,感慨帝王愛民如子!
蘇敬儀對此困惑一瞬,也不費腦子想了。反正他們也沒忘記帝王,還讓帝王喜愛的曾孫,年紀最小的曾孫開口提及吃飯問題。
自覺已經算合格社畜後,蘇敬儀随着一聲免禮起來。跟秦延武彙合,站定,而後不忘帝王先前的命令,開始描述自己看榜的流程。
看榜的過程,幾乎是光天化日之下發生的,就連人證也有不少。
所以蘇敬儀是壓根沒用任何語言藝術,就連定國公猖狂的笑聲,都描述的很到位。
參與朝會的朝臣們聞言,飛快算了算時間,而後氣得面色扭曲。感情……感情定國公知道成績後,跑宮裏來演戲了!!!
定國公懶得理會朝臣,瞧着動作神态倒是模仿活靈活現的蘇敬儀,再一次暗嘆:“這孩子适合去喊軍號!”
知道自家舅舅為什麽嗓子有些沙啞的武帝喝口茶。
當然也不忘掃眼茶蓋上的小字——真的!貢院複核一遍,名次真實甚至有壓名次之嫌。
撞見這一行字跡時,武帝瞬間簇着火焰。
忍着怒火,武帝直接一杯茶猛灌肚腹。借此撲滅些火氣後,他再看看其他人補充描述,而後橫掃眼三司。
刑部尚書感覺手裏的驚堂木像是……像是自己的脖子一樣,捏着可都有血肉感,可他還是得硬着頭皮開口,“按律,原告可有除卻家屬以及仆從外的人證?”
崔護一行積極無比:“我們也去湊熱鬧了,不行嗎?”
“你們是利害關系人。”刑部尚書咬牙,一字一字回應道。
“那草民算嗎?”有個中年男子顫顫巍巍舉起手,迎着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他深呼吸一口氣,努力昂首挺胸道:“草民叫……叫張……張三。”
自報姓名後,張三倒是覺得自己話語都流暢通順了許多。畢竟這可能就是祖墳冒青煙,就是祖宗十八代最光榮的一刻啊。就連舉人,就連朝臣就連皇帝都知道他的名字了。
“祖籍是宛平縣關家坳張家村!”
字正腔圓連祖籍都報了後,張三道:“是一賣粥的小商販。本是去大興縣貢院擺攤的。這歷來,這貢院多的是仆從熬夜等候守榜的。因此生意都不錯。我收攤後,是想着唢吶出殡的事情,才琢磨留下來看個熱鬧。畢竟先前蘇家覺得晦氣,也給了一兩銀子當紅封,讓我們讨個口彩。所以今日耽擱半天,看個榜單,倒是一月攢的銀子沒少。”
“身份名帖可都帶着?”刑部尚書問:“來堂前作證畫押。”
“是,大人。”張三聞言一個激靈,但卻是亢奮的哆嗦往前走。
這離帝王都更進一步了。
瞧着有敢于出來作證的,在大興縣貢院湊過熱鬧的百姓也有亢奮的開始舉手,競相表示自己願意作證:“草民是李家坳的,就宛平縣菜市口那個巷子。雖然描述不出來當時的熱鬧,不管華服少年還是穿的稍微素淨的,當時口口聲聲洩題,說的他們親眼見證過一樣。要不是有護衛攔着,都能把蘇敬儀他們一行人給撕了。所以那些兇惡的考生在我面前走過。還是會依稀有些印象的!”
“草民是宛平縣……”
負責登記的書吏瞧着一個個恨不得自家祖宗十八代都報出來的百姓,甚至說到激動處,還唾沫星子滿天飛舞,不由得眉頭微微一簇。但今日登記所有的文字,都得備份調查。且畢竟目前是公審……
書吏來回做心理建設,将十三個願意上堂作證的草民記錄在冊。
武帝對于踴躍的百姓倒是頗為好感的,瞧着一個檢查後站在他面前的張三,含笑問:“你就不怕旁人說你得了紅封才替蘇家說話?”
張三都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懵了。
這皇帝老爺問他話啊。
這……真的……真的祖墳冒青天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刑部尚書看着手腳都不知道該如何擺放的張三,緩緩籲口氣,和氣的引導了些面聖禮儀,又帶着些催促,示意張三趕緊回帝王的話。
張三抽口氣,重重一磕頭,結結巴巴道:“回……回皇上,草民……草民不怕。這大家都有啊。且到底是唢吶吹的是出殡啊,大清早的都晦氣啊!且也是托我們附近的攤販一起打掃遺留下來的雞蛋。哎喲,您是不知道那整整兩筐雞蛋啊,都有好幾百個!我們是賣吃食的不好拿,怕日後說不清楚。但附近的百姓都拿碗把還能用,沒沾地的蛋液重新裝起來。”
武帝看着一張黝黑臉滿面的心疼,屈指在龍椅上敲了敲。
“也是。這雞蛋對百姓而言都是葷菜,素日都舍不得吃。”武帝點點頭,話鋒一轉:“戶部尚書,這京城目前雞蛋多少錢一個來着?”
冷不丁被點名的戶部尚書一個激靈。
他哪裏知道京城雞蛋多少錢啊?
那些該死的,不知道皇帝關注民生嗎?還敢用雞蛋來霍霍!
等着!
“皇上,微臣汗顏,雞蛋這個價格是會随時節變化的。例如入冬了宴會多,百姓家養的雞蛋品相好些,大抵能賣上五文錢一個。平日一文左右。”邊說自己腦海中大概的印象,戶部尚書小心翼翼觀察着張三的神色,“亦或是再低一些,就得三個雞蛋兩文錢?”
武帝聞言點點頭:“也就是說最貴的也是五文錢。那說來蘇侯也是大手筆啊。紅封裏一兩銀子,可得給起碼一百多個紅封吧?”
猝不及防的一聲質疑響徹公堂,朝臣們一怔。
就連蘇敬儀也呆了一瞬。這……這好比的?不會牽扯先前的軍需事件吧?
與此同時,被點名的蘇從斌立馬叩首,都不管自己背後陡然溢出的冷汗,回答的是擲地有聲:“回皇上的話,末将膝下唯有一子,不像其他大家族枝繁葉茂的。故此也不像其他家族分家析産,把家産分薄了去。我蘇家祖祖輩輩的家業就指着蘇敬儀一人繼承。故此對蘇家而言,只要蘇敬儀平安到達考場,花幾百兩讨個福氣得個口彩,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最為通俗的理,一百兩銀子十個兒子分,每個人頂天了就十兩,我這兒子他是一個人得一百兩!為考試花上個二十兩又如何,他還有八十兩可以花!”
這例子舉的通俗易懂,百姓們都信服的點點頭:“千畝地裏一根苗啊金貴應該的。”
武帝也點點頭:“也對。這若是審判時間長了,入了夜。圍觀百姓們的晚膳,蘇侯你出錢,讓百姓們吃頓好的!”
蘇侯完全不想去猜測帝王思緒轉換,聞言立馬叩首:“末将領命。”
百姓們激動不已。這竟然連晚飯都有着落了,還能吃頓好的?!
迎着再一次山呼萬歲的聲音,武帝擡眸橫掃在場的武勳,又緩緩看向文臣。水之情則無魚的道理他懂。
可這麽糟蹋糧食,他是最為厭惡的!
京城的百姓,都還心疼雞蛋。
那其他地方的百姓呢?
思忖着,武帝揮揮手示意衆人都起來,問:“其他考生,哦,被告們呢?讓朕看看哪家這麽大手筆,跟咱們這軍功立身的大周開國超品榮國侯一樣,有軍功戰銀,有世襲的食邑,可以如此大手筆!”
“大手筆”三個字,裹挾的殺氣濃郁至極,不管是官場沉浮的老狐貍們還是鼓足勇氣前來的百姓,都聽得清清楚楚。
百姓們對此自然恨不得叫好了。貪官污吏殺了最好!
文臣們卻是開始心裏打鼓。
就在氛圍都開始殺氣騰騰時,鐘刑前來,叩首彙報:“回皇上的話,大興縣貢院所有考官,包括所有與考試相關的工具皆已帶來。按着登記冊縣試,報名參加的考生一共一千八百二十九人!”
這人數一出,舉人們嗡得一聲震了一瞬,克制住低聲跟同伴交流起來:“這大興縣不愧是天子腳下啊,一年竟有那麽多蒙童嗎?”
“就算落榜生一同參加,人數也越過我蘇州府城附郭兩倍!”
都是文風鼎盛之地,也大概都算家境富裕。像他們江南地區多的是家家戶戶齊心勞作的,例如女子也有做繡娘抛頭露面的,所以是供得起一個書生的。可不像京城大興縣的寒門,兜裏沒錢還張口閉口祖上輝煌過。
“盧兄說得對。我小弟剛去歲參加了杭州府的縣試。這江南首府所在縣,一個縣也只有八百多人。”
這是縣試啊!
就算大興縣有文臣子弟附籍參加考試,可……可人數也多的違和!
“我懂了,難怪先前蘇侯說子弟衆多枝繁葉茂呢。這莫不是所有子弟都下場科考了?”
“…………”
嗡嗡嗡的跟夏日的蚊蟲一般,哪怕聽不真切讨論什麽。但光聽得都有些煩人。不少心虛的朝臣們不敢去看帝王的臉色,只敢擡眸打量着舉人們,仿若要将某些開口之人的容貌牢記心中。
沒錯過某些睥睨逡巡的眼神,武帝直接擡手拍了一下禦案:“那就一個個都帶過來。皇宮站在下那麽多被告!”
“卑職請求九城兵馬司副指揮使協助。”鐘刑單膝跪地。
“指揮使呢?”
“指揮使是安定伯,這淩敏是安定伯孫子。按律避嫌。”
武帝按着額頭青筋:“朕都氣糊塗了。既避嫌,那就交給京城節度使協助。”
鎮國公聞言毫不猶豫單膝跪地:“末将領命!”
終于到他本職工作了!
“等會!”武帝看着站起來的鎮國公,吩咐道:“吩咐副指揮使協助。鎮國公還是禮部尚書!給朕好好看看縣試考生,看看到底怎麽回事!朕昔年道禮部的禮,看來也是沒人聽進去!”
禮部所有官吏全都齊齊叩首。
國子監祭酒李慕卿更是毫不猶豫重複解釋了一遍帝王昔年開口的禮,而後是直接越過左右兩位侍郎,叩首:“皇上,我等在鎮國公為國忠君的道德禮儀示範之下,是積極落實有關育德之事,由下而上督促引導官學衆人學習。但微臣鬥膽,這民間私塾甚多,我等作為官學之首除卻引導外,也不能強、勢按着他們的腦袋讓他們育德為先,有些名氣盛大的那是各有各的所謂家訓院訓啊!一句不畏強權,倒是顯得他們清貴了,顯得我們禮部上下辦事不利。”
“還望皇上明鑒啊!”
話語到最後,李慕卿委屈着眼眶一紅,豆大的淚珠一顆顆的,毫不猶豫滴落。
蘇敬儀一個哆嗦,摸摸自己胳膊上被吓出來的雞皮疙瘩,趕忙瞄眼秦延武,洗洗眼。 小孩子哭才叫正常啊!
這老不羞的眼淚竟然說來就來!
真是影帝見人了都得把小金人雙手奉上!
就在蘇敬儀感慨時,武帝也視線一轉,看向自己一排長勢喜人的好苗子,而後冷着臉道:“此事拟個折子,大朝會再議。”
“眼下先傳考官!”
李慕卿叩首拜謝,而後微微籲口氣。
得虧他當初沒腦子再糊塗,選擇再一次跟武勳作對!
操作妥當的話,皇帝厭棄書院後,官學穩了,他的尚書位也就回來了。再努力努力,或許還能琢磨入閣!
就在李慕卿再一次展望自己入閣野望時,東華書院的朝臣們已經恨不得把李慕卿給剝皮抽筋了。原以為他們互相合作一起發展文辯,讓大周的稷下學宮揚名天下,名垂青史,讓他們成為文脈的傳承者。
結果姓李的倒好,背叛整個文人,選擇跟武勳為伍!
數典忘祖,可惡至極!
作為首輔閣老,董閣老看着自己隊列裏互相橫掃的刀子眼,那都快要溢出來的殺氣,愈發覺得自己心累無比。
真正口喊洩題的被告還沒抓到,甚至都還沒看見蘇敬儀一行人的考場答卷,文官們已經四分五裂了。甚至幾個連基本的平和都不想維持了,想要直接在天下舉人,在天下人面前展現着內鬥。
而武勳是團結一心,一致對外,甚至一個兩個解甲都麻利至極。
董閣老一對比,恨不得自己立刻馬上撒手歸天。
否則他都得被活活氣死!
反手拍拍自己胸膛,安撫着噗通的心髒,董閣老帶着些希冀看向順天府尹。
這順天府尹李俊宏,人如名字英俊且有宏願。三十年前還是探花郎呢!後得罪翰林院被貶北疆苦寒之地,當個七品縣令。也算歷經過些疾苦看過民生的。且也有些運道,遇到了鎮國公。被人提攜着,倒是七年前高升到順天府尹。
據聞再鍛煉鍛煉,有讓人去北疆當總督之意。
如此康莊大道在眼前,這李俊宏總不會因為文人的一些心性,在縣試上動手腳。
被希冀的李俊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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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俊宏迎着同僚們落在自己身上各種的打量眼神,他面無表情叩首:“臣順天府尹率主持大興縣縣試個流程的兩百三十七名考官,拜見吾皇。”
“還望吾皇明鑒,證我等清白!”
考官們齊齊叩首,跟着呼喊自己的不白之冤!
武帝看着李俊宏,好好的一個順天府尹此刻跟個風幹的白菜一樣,渾身都透着些憔悴。除此之外便是憤怒之色,完全沒有任何心虛。
見狀,他開了口,直接道:“先将閱卷流程說一遍。”
“說來,朕還沒主持過縣試。與殿試有何區別?”
聞言,李俊宏口齒伶俐,将整個縣試的所有流程,從縣衙禮房發布公告開始,一一給帝王,也是給所有圍觀的百姓們講一遍。
蘇敬儀估摸着都講了快一個小時了,而李大人依舊字正腔圓,聲音洪亮,就連氣息都平穩,不見任何喑啞之色,雙眸克制不住帶着些佩服。
以及湧出一些惶然以及羞愧。
要知道蘇家先前的教育課程裏面也有練聲這堂課的。但蘇敬儀仗着自己後世學過一些唱歌發聲技巧,就賴掉了。
可今日一見,古人也真是有智慧的有訣竅的。
他該學的時候還是得好好學,要保護好自己的嗓子!
就在蘇敬儀難得自我反省時,被注目李俊宏緩口氣,将閱卷後衆考官對排名的質疑也道了出來:“我等因到底都居京城多年,也與侯爺算同僚,知道蘇敬儀剛認祖歸宗不久。故此也頗為驚訝。為确保避免張貼答卷後迎來質疑,故此下官帶着所有考官,連夜又将所有流程核對了一遍,尤其是核對了草稿、朱卷、墨卷,也核對過考官們的筆墨使用情況。确定毫無纰漏,确定蘇敬儀的确是第八名。”
說到最後,李俊宏緩緩叩首,借此狠狠吸口氣,緩一緩自己長時間彙報帶來喉嚨的喑啞。
而與此同時,文臣們瞠目結舌。
三卷都核對了,甚至筆墨都核對了一遍?
那就說明蘇敬儀和其他五人,都有真材實料?
這真是皇陵冒青煙了?
公堂場地內是詭異的死寂。
而百姓們聽完這一長串的流程和核對規矩後,吸口氣:“閱卷那麽嚴格的啊?”
“就這樣,還不信貴公子們是憑自己真材實料考出來的?”
舉人們也互相驚訝:“縣試都直接用鄉試最嚴的一套流程?”
“按此規則閱卷,那我是心服口服的。”
“難怪直接說洩題的,舞弊不能提啊。畢竟筆墨用具都檢查了。”
當然也有人質疑:“可不是說黃花題是原題?”
“縣試不是可以許原題嗎?”此話一出,便有人回:“鄉試用截搭題,便是為避免四書五經重複出題的現象啊!”
“可順天府鄉試卻也是出過原題的!”
“…………”
瞧着吵鬧一團的舉人群,武帝面色沉沉,用上些內功,直接開口問:“聽起來是合情合理合法的。可洩題這一詞,直針對你這個主考官,你這個出題人。”
“李愛卿,你先說說怎麽出個原題?”
帶着些帝王威壓的話語響徹雲霄,原本争論的舉人們如遭雷擊,瞬間噤若寒蟬。甚至其他嗡嗡竊竊私語的議論聲也戛然而止。所有人這一刻全都齊齊看向了李俊宏。
李俊宏心裏把污蔑他洩題的人千刀萬剮着,但面上卻是恭敬且從容,垂首回答:“回皇上的話,您歷來要求務實為主,要貫徹落實以農為本之策。微臣出這道題,自然也是為了跟随您的步伐。順天府歷來多天之驕子,這些人或許讀書不錯,可民生一事上多有缺憾。”
“說來下官是文臣,亦也是從科考的書籍中看到北宋仁宗時期出了此題。原本此題下官是想着院試時才出的。琢磨着知道油菜花知道民生,哪怕與臣一般是從書中看到,而不是去田野實地看看。但到底知道些民生疾苦,知道黃花不是菊花所有,也勉強算合格的秀才了。”
這陰陽怪氣的話語,刺激着首輔閣老都眼皮猛地一跳。
這……這文臣面對武勳面對天下學子都直接四分五裂了,都将鬥争直接明晃晃的亮出來了。
看來日後是真維持不住表面的和平了。
沒摻和這件事的文臣們神色複雜的看向李俊宏。摻和縣試的朝臣們表情直接扭曲。李俊宏這話甚至再說明面上他還是偏向文臣的,是在嘲諷他們文臣世家看的書都不夠多,知識不夠淵博,所以不知道油菜花,所以不如武勳這群人有才華!
衆人互相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裏看到自己的篤定——既然不能善了,那就要争一争!甚至把這潭水攪渾了,拉五個武勳家族墊背,從今後背負洩題的指點也好!
迎着昔日同僚們溢出的硝煙味,李俊宏眼底閃過一抹冷意。他昔年可掉過坑。眼下某些坑總不會在掉。
暗暗迸發出同樣的殺氣,李俊宏繼續道:“這回縣試出此題,嚴格而言是有些難的。因此出完卷子時,臣都有些後悔了。您可查閱相關考官記錄,我當時言說偏題回答菊花也可,只次一等而已。”
當下就有監察書吏将相關記載承送給帝王。
武帝一目十行掃過,而後示意将證據轉給三司。
三司看過之後,沉默。
刑部尚書從喉嚨裏擠出音來:“李大人回答的倒是合情合理。不過大人出題亦或是看書時,身旁可有仆從伺候?”
“回尚書大人,下官也出過題,被抽調當過同考官,知道些規矩。故此思忖題目期間是無人再盤的。且這黃花題亦也是我兩年前偶得。”
“今年科考你身旁也無人?”刑部尚書追問道。
鎮國公瞧着刑部尚書似咄咄逼人的模樣,而定國公真老了,竟然都沒出聲,當即他怒不可遏,問:“按你這有罪的問法,直接按着蘇敬儀他們認罪得了。李大人回答合情合理,你也要往他身邊找個小喽啰,內涵仆從看了書籍往外傳消息,讓蘇家他們押題劃重點嗎?”
客觀而言,這樣的舞弊也發生過。舉人們暗暗感慨着,而後是愈發瞪圓了眼睛,就連發放饅頭等午膳,他們也不在意,而是一眨不眨的瞪圓了眼睛看着公審。甚至遺憾自己眼睛不夠亮,不能将所有人神情變化盡收眼底。
而公審隊列裏,定國公卻是老當益壯的,直接去拉鎮國公:“刑部尚書問這些也是職權要求。他把所有惡意揣測都問一遍。現在問,李大人他們回答,總比公審結束了,再有人叽叽歪歪,陰陽怪氣要強。”
說着他定定看鎮國公:“冷靜一點。”
鎮國公迎着老人家雖然熬夜帶着紅血絲的眼睛,但瞧着依舊挺銳利的。當即恍然大悟“哦”了一聲,而後朝三司方向一鞠躬:“對不住啊,我不懂。你們繼續!”
看着認錯倒也坦率的鎮國公,刑部尚書拍驚堂木示意了一下自己的權威性後,便目光沉沉的看向李俊宏。
甚至腦子裏回想其他惡意。
否則要是公審不問齊全了,若事後有人舊事重提,那就是他們三司他們刑部辦事不利了。這……這定國公什麽時候如此牙尖嘴利,思路周全還陰陽怪氣的?
從前若是有這能耐,豈會屢次被貶?
心裏困惑着,刑部尚書甚至朝大理寺寺卿使個眼色,示意人一同發力一同想折。
大理寺表示有數。
與此同時,李俊宏不急不緩開口,回答自己身邊無人,說得是淚汪汪:“微臣是順天府尹,作為地方長官,春季例行工作有:召開一府十九縣相關人員召開春耕播種工作、結合去歲稅收情況進行稅務估算,合理安排本年度能調配的地方稅銀、監察在京戶籍的商戶以及流動人員、安排夏日防汛……今年又是大比之年,工作繁重。下官連春假都沒有休,便一直在崗忙碌。”
聽清楚了,我都有官方記錄!
眼角橫掃文臣們,李俊宏繼續道:“畢竟貢院在微臣的轄區內。考前,下官得協同禮部主事主持人手将所有考棚以及貢院周邊設施都檢查一遍,有問題的禮部記錄,而後下官跟工部去對接。且也檢查被褥等損壞情況,有問題下官得去戶部報備,得去工部對接,對外招攬承接的布商;得約談貢院附近客棧酒樓,恩威并施告誡他們莫要随意大肆漲價,免得寒門子弟無法承擔住宿;回到府衙還得處理日常事務,包括不限于勸谏來自五湖四海的舉人狂生們各退一步,息事寧人;得安排人手去文辯詩會等地,避免因過多吸引百姓導致擁擠踩踏……”
蘇敬儀聽得順天府尹這咬牙切齒的話語,唏噓嘆口氣。
這聽起來就是個大冤種啊!
鎮國公點點頭:“聽起來一場會試真不容易啊。”
聽得這大大咧咧的卻也是對自己一聲篤定的感慨,李俊宏差點真啜泣了。他狠狠吸口氣,讓自己音調稍微正常些,喑啞着聲回答:“故此,我已經是兩個月吃住都在府衙辦公廳了。等忙到縣試考期前兩天,下官作為府尹召集一府十九縣縣令,核對縣試流程。又叮囑下屬做好半月內的日常工作安排,還請九城兵馬司等兄弟部門能夠施以援手幫忙盯着我離開這些時日京城的治安。而後考前一日,我才匆忙洗漱一番,進了大興縣貢院。”
“在大興縣貢院,跟縣衙相關人員核對完流程。我休息不到一個時辰。就到了放頭炮的時間。而後微臣便開啓主持後勤相關工作。”
說完,李俊宏直接叩首:“皇上,您可以責我一時疏忽,出了難題。但臣這些月,都是在連軸轉忙碌。所見之人,都是公務都有相關記載與憑證。倘若有人污我洩題,臣是萬萬不服。”
武帝嗯了一聲。
見狀,當即有人出列:“皇上,雖為公務,但九城兵馬司指揮使不正是考生淩敏祖父?這難道不算會見考生家長?”
“且剛才安定伯也陳情,他撞見不少尾随者。倘若不是心虛,怎麽不直接将這些人抓起來呢?”
聽得如此惡意的指控,安定伯氣得直接翻白眼。
而其他人随着這話,也嘩然一聲。
安定伯只覺自己背後有無數雙眼睛盯着,讓他頗為不舒服。但想想自家未來的侯爺苗子,他還是咬着牙回:“回皇上,末将的确因公務跟順天府尹李大人有所接觸。但末将沒動手抓人理由也很簡單。原以為就某些上不得臺面的雜碎,只會暗戳戳的耍些手段。我要是跟人計較,都拉低了我的爵位我的官位!”
“就好像人不會跟蝼蟻計較一樣。”
“但這位大人如此質疑了,那末将也就計較了。”安定伯單膝跪地:“末将行伍出身,沒什麽大能耐,但昔年我連狄國潛伏多年的釘子都能抓到。眼下幾個雜碎,我要是動手。末将直接立軍令狀,三炷香時間,把他們以及他們背後的主謀全都串起來,押到公審現場!”
武帝看着怒發沖冠的安定伯,一挑眉:“行。朕倒是看看指揮使的能耐。來人,點香!”
刑部尚書看着點燃起來的香煙,忽然間……忽然間感覺自己是在參加白事。
香煙祭奠有;
吃席也有;
等會若是來個唢吶出殡,那真是齊全了。
刑部尚書都懶得去看開口之人是什麽官什麽派了。他可不想因這麽愚蠢的人受連累,免得刑部的職權被再一次縮減。于是他目送着颔首領命離開的安定伯,便再一次敲響驚堂木,冷聲道:“公堂之上,無關人等還是先按律閉嘴!本官還沒審問完!”
武帝瞧着脖頸都氣粗起來的刑部尚書,頗為配合的嗯了一聲:“尚書大人說得對,按律閉嘴!”
衆人:“…………”
刑部尚書無視集中在自己身上的各種打量,他一一核對過相關的文書和憑證。瞧着順天府尹連每日點卯都記得清清楚楚,刑部尚書咯噔一聲,腦子裏不斷猜測到底哪個傻叉用洩題這種借口。
等所有核對完畢,蓋上三司的印鑒,他才緩緩籲口氣,看向蘇敬儀一行人:“爾等六人被指控,說來也是與才名一詞有關。在等候其他認證物證期間,本官考校幾句。有道是真金不怕爐火練?”
這聲質問一出,所有朝臣斂聲屏息,都不敢去看帝王臉色。而百姓們對此方式卻是頗為認同的,尤其是前來的舉人們,更是克制不住出聲附和:“考校幾句,也完全正常!”
“可就怕有些人還說揣測上意!”
“出題是難題還是簡單,我等那麽多讀書人在場難道分辨不出來嗎?”
迎着身後響起的聲聲認同聲,蘇敬儀朝三司一鞠躬,字正腔圓回:“大人,考生蘇敬儀不願接受您的考校!”
始料未及的回答一出,所有人都嘩然了。
瞬間響聲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