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她離開最好

她離開最好

身後跟來的師修明瞧着遠處倒下的鹿,尚不知情,對阮玲珑誇贊道:“玲珑,沒想到一段時日未見,你的箭術又精進了,現在你若與洛河相比,定然不分伯仲。”

阮玲珑輕呼一口濁氣,緩緩将搭弓的手臂放下, “怕是要讓你失望了,馬速極快之下我未必有這準頭,這鹿是溫千樓射中的。”

“啊?溫千樓?”師修明十分震驚看向一旁的溫千樓,他這瘦瘦弱弱的樣子,怎麽瞧都不像是會拉弓之人!

阮玲珑催促道:“師修明,你再瞧下去,只怕以後又要多一位令你欽佩之人了,你先快将鹿帶回去,殺殺他們的威風。”

“遵命!”

師修明很是敷衍的抱拳一禮,與溫千樓合力将鹿擡上自己的馬背。

師修明掉轉馬頭時,朗聲道:“玲珑,陛下的眼光果然沒錯,給你選的夫婿竟還是個深藏不露的,我若将鹿帶回去,說是溫千樓一箭射中的,他們怕是要驚掉下巴了。”

阮玲珑用餘光悄悄打量起溫千樓,穿過枝葉的斑駁陽光灑在溫千樓的身上,整個人散發着柔和的光暈。

她微微低下頭偷偷淺笑,語氣是抑不住的歡喜。

“那是自然,他若不優秀又怎可做我阮玲珑的驸馬。”她催促道:“你可莫要再提了,帶着鹿快去快回,我和溫千樓在這裏等你。”

師修明聽她溫柔的聲音,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策馬離去。

馬蹄聲徹底遠去,一旁的溫千樓才騎馬緩緩靠近她,“哦?我竟不知我在玲珑的眼中這般好?”

阮玲珑斂起笑意,他這陰陽怪氣的勁兒又來了。

“今兒我心情好,便不想與你計較,不過就是誇你兩句,你這狐貍尾巴便要翹到天上去了……诶?你幹什麽?”

他猶豫着低聲道:“我……我不喜歡別的男子喚你的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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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

溫千樓擡手捏住她的下巴,眼簾微垂落在她微微張開的朱唇上,眼神深邃,阮玲珑渾身僵硬,攥緊缰繩屏住了呼吸,睜大眼眸看着他靠近的面龐。

他卻忽然松手向後退去,爽朗笑道:“方才在校場時,還介意別人誤會我與你接唇,所以玲珑你此刻在期待什麽?”

阮玲珑惱羞成怒,為何自己每每遇到溫千樓都能潰不成軍,他處處壓自己一頭,一本正經道:“我就是瞧你有幾分姿色,肯賞臉罷了……”

阮玲珑回過頭時,瞧見溫千樓從囊中取出一支箭來,漫不經心搭弓上箭,他微微偏頭卻将箭尖對準了自己。

她左右晃着上半身躲着箭尖,“溫千樓,生氣歸生氣,你可莫要胡來,咱們以後可是要拜天地的,我若死了你定要跟我一起當亡命鴛鴦的。”

溫千樓輕蔑冷笑一聲,“誰說往後要與你成親了。”他帶着一股狠厲勁兒松開了捏箭羽的手指。

阮玲珑下意識閉緊了眼,她聽見箭尖擊在耳墜上的輕響,還未回過神來。

溫千樓揚起手中的馬鞭抽在阮玲珑所騎的馬身上,它瘋了一般沖了出去。

她緊握缰繩,大驚失色,“溫千樓你這是做什麽?”

阮玲珑再回頭之際,十幾個蒙臉的黑衣人從草叢之中湧出,衆人持劍而追,地上還躺着一個中箭的。

溫千樓大喊“快跑”,他的禦馬之術極佳,已快阮玲珑一步,刺客拉起的絆馬繩也只牽制住了阮玲珑,她從馬背上摔落在地。

溫千樓看着圍追而來的黑衣刺客,本想一走了之。

但他又想起那日傍晚的滂沱大雨,生死攸關前,阮玲珑面對崴腳的自己,她本可一走了之。

但她還是願帶着自己一同離開。

溫千樓忽然禦馬轉身,從阮玲珑身上一躍而過,将刺客逼退,與她拉開了一段距離,取箭搭弓一氣呵成,三箭齊發,刺客應聲倒地。

他急切道:“你可還起得來?”

“我沒事。”阮玲珑嘴唇發白從地上爬起身來,發覺右胳膊疼得厲害,藏在樹樁後面的刺客忽然現身向她刺去。

她左手握弓向上用力一挑,弓弦從劍刃處崩斷,溫千樓拉弓轉身向那人的小腿射去。

越來越多的刺客向二人跑來,溫千樓被迎面而來的劍逼退下馬,他再擡手摸向後背的箭囊,裏面已空無一物。

阮玲珑拾起溫千樓的弓,她眉頭緊皺捂着胳膊,“方才你本可一走了之的,為何不逃?”

“你先前未曾棄我不顧,至多算還你一報。”

他緊盯衆人,擡腳挑起一把劍握在了手中,對面的刺客似是有所顧慮。

他護着阮玲珑向人少的方向沖了出去,順斜坡的小路鑽入了密林,溫千樓忽然松開了她手,叮囑道:“你先尋個地方藏起來,我一會兒便來尋你。”

“可是你……”

溫千樓舉劍将追來的刺客攔在了小路上,一腳将人踹下了斜坡。

溫千樓厲聲道:“快走!”

阮玲珑看着離自己漸近的刺客,又被溫千樓亂劍刺退,猶豫之後,許是自己會拖累他,她頭也不回的順小道向高處逃去。

溫千樓回首見她離去,心中卻如釋負重松了一口氣。

他暗道:阮玲珑,你對我絕情至此甚好,往後便沒有什麽深情錯付,我亦不用背負辜負薄情了。

刺客趁他分神之際,忽然刺向他的胸膛,好在他擋的及時,劍尖只是劃破了肌膚。

溫千樓雖擅騎射之術,但劍術不佳,他苦于對面人多勢衆,難以脫身。

他本以為自己大業未成,今日要命絕在此時,一根細長的木棍忽然擊傷了刺客。

溫千樓擡頭向高坡看去,只見阮玲珑嬌小的身影立于山頭之上,一手握着弓,蹲下身從腳旁拿起三支削了尖的木棍搭在弓箭之上。

她杏色眸子透着一股堅毅,秀發随風微揚,朗聲道:“你們對我下手不夠狠辣,足以見得指使你們的幕後之人忌憚我父皇,我也将話說開,溫千樓是我看上的驸馬,他若出事,你們也應知曉我活閻王的稱號……”

刺客們聞言面面相看,最後還是緩緩後退離去。

溫千樓用劍支撐着身子,單膝跪在了地上,阮玲珑從高處小心翼翼走下去,将脫力的他扶起。

他覺着劍沉随手丢在了地上,有氣無力道:“你若提早用這一招,我又何苦支撐到現在。”

阮玲珑胳膊發了力現在疼得厲害,她将人扶向方才找到的山洞。

“我不過是猜測罷了,萬一這招對他們不管用,也只能委屈你抵擋一陣了。”她從一堆木棍旁走過還故意踢上一腳,“我這不是來救你了,我削木棍都要削出火花來了,你瞧,我拇指上都是水泡。”

“如此說來,我還有謝謝你。”他無奈得嘆了一口氣,還順勢捏了捏她大拇指上的水泡。

嘶——

阮玲珑疼得倒吸一口涼氣,“溫千樓,你還是不是人?”

她話音剛落,溫千樓便向一旁倒去,昏昏沉沉得躺在地上,最後合眼的一瞬,又見阮玲珑焦急的面色。

溫千樓心中喜憂參半。

為何要回來找我?

*

師修明騎着馬順着方才來時的路,折返而去,他到了約定的地方未見二人身影,他就是半路鬧肚子,耽擱了一會兒。

他奇怪道:“不會是故意避開我,二人談情說愛去了吧?走便走吧!也不留個字條知會一聲。”

他不經意間瞧見被丢棄在草叢中的箭羽,下馬上前查看,箭尖彎回的鈎子上挂着指甲蓋大的黑色布料,再細看草葉染了大片的血漬。

“壞了,定然是出事了。”

*

阮玲珑眼看天色漸暗,未曾聽到附近有侍衛呼喊的聲音,帶着昏迷的溫千樓不敢随意下山,免得再遇山匪和野獸。

傍晚下的樹林,宛若妖魔猙獰的爪牙,陰森恐怖。

日落西山,阮玲珑在洞內生起篝火,火光将她的身影映照在石壁上,昏迷的溫千樓正平躺枕在她的腿上,阮玲珑伸出手指戳了一下他發燙的臉頰。

愣是不敢回頭看自己身後随火焰搖曳的黑影,她從小怕黑,傍晚時分暮雪便會帶着幾個宮娥早早将福滿殿內的燈盞點燃。

阮玲珑小聲道:“你若能醒來與我說說話也好!我有些害怕……”

許是聽到了她的祈願,溫千樓緩緩睜開眸子坐起身,面色潮|紅,深瞳若黑曜石,随火光泛起亮光。

他盯着阮玲珑的目光有幾分迷離,鎖着發冠的簪子忽然松開,墨發垂落,眼尾微微上挑,嘴角微勾。

阮玲珑瞧着他的模樣呼吸一滞,她不禁想起了話本裏的狐貍精。

都城暗巷裏在售賣的《美男圖》,師修明都排名前十,怎會沒有溫千樓?

“你可還好?”阮玲珑小心翼翼的看着溫千樓,總覺他的眼神有些不對勁。

他将散落的頭發撩到肩後,柔聲道:“姐姐,我沒事。”

“啊?”阮玲珑頗為震驚,溫千樓已是弱冠之年,他竟喚自己姐姐!

阮玲珑苦笑着摸向他的額頭,果然是燒的厲害。

溫千樓看着她綁着木棍的手臂,心疼道:“姐姐的胳膊可是受傷了?我會一些岐黃之術,要不要我再幫你看看?”

阮玲珑瞧他現在燒得迷糊自是信不過,連忙推辭。

“不必了,我已大好,天色不早了你快些休息。”

他鳳眼微眯,若有所思,“姐姐這是信不過我?”

阮玲珑向後緩緩退去,溫千樓伸出手臂将她困在自己與石壁之間,神色幾分不悅,“我不過是想替姐姐醫治罷了,為何懼我?”

她知曉溫千樓性子陰晴不定,但從不知他發燒時會是這副模樣,目光轉向篝火,十分心虛道:“我沒有懼你。”

“你在撒謊。”溫千樓不容她拒絕便解開了布條,隔着布料一寸一寸從手腕摸向她的手臂,疼痛來的猝不及防,原來只是脫臼了。

他将錯位的關節歸位後,便眉眼低垂退回了的原位,環抱膝蓋靠石壁而坐,難過道:“我從小喪父喪母,是祖父一手将我帶大,家中貧寒,我便會上山采草藥賣些銀錢,跟着藥鋪的夥計學了些皮毛。”

“那你的其他親人呢?”

他若幼獸,将自己的頭埋在膝前,“不知道。”

“往後……我就是你的親人。”

溫千樓眸中閃過亮光,伸出手将人擁入懷中,十分歡喜道:“多謝姐姐。”

阮玲珑擡起手輕輕拍着他的後背,二人同蓋一張披風相聊甚久,不知不覺間睡去,阮玲珑尋着他火|熱的身|子靠過去,篝火漸漸熄滅。

但阮玲珑在他的懷中卻不安穩,夢中溫千樓喚了她一晚上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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