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天下烏鴉一般黑
天下烏鴉一般黑
那女子有些腼腆膽怯,微微颔首試圖躲在溫千樓的身後,他向旁挪了一步,笑着提醒她,“這是樂嘉帝姬,還不見禮。”
女子抱着琵琶小心翼翼擡起頭來,走上前屈膝一禮。
“奴家溫婉見過樂嘉帝姬。”
溫婉膚白如脂,面若桃花,巴掌大的臉頰縮進了毛茸茸的毛領中,聲音婉婉動聽,玉指修長輕輕按在琴弦之上。
當真是人如其名,好一個溫婉楚楚動人的女子。
阮玲珑心口憋着一股悶氣,氣勢洶洶将溫千樓拽到了一旁,“她為何在此?”
“她是煙波樓彈琵琶的伶人,我瞧着可憐便帶回了府上。”溫千樓一句輕描淡寫,徹底引燃阮玲珑的五髒六腑。
她的手掌高高舉起卻輕輕落下,阮玲珑眼中容不得沙,也舍不得打在牢獄中吹寒風的溫千樓,紅着眼眶,“你最好給我一個解釋。”
溫婉瞧着似是要争吵起來二人,她眉頭微蹙,暮雪盛氣淩人緊緊盯着她的一舉一動。
溫千樓的淺笑聲阮玲珑聽着十分刺耳,似有幾分嘲意,他背對着那些人,認真解釋道:“玲珑,她冒着得罪汝南王的風險,替我作證。”
阮玉成遇刺當夜,他正包了一個廂房,聽溫婉彈曲,煙波樓的老鸨害怕惹禍上身,不讓她出來作證。
溫婉偷偷跑出尋上溫府,讓管家帶着自己去宮門口敲登聞鼓,彈琵琶的玉手受了拶刑,才得以見到陛下,證據不足,陛下才肯将他放出來。
阮玲珑如鲠在喉,仔細瞧着溫婉的手指,确實有些泛青。
“你的手可好些了?”
溫婉颔首回道:“溫大人賞給奴家的藥膏很是管用,已無大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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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玲珑眼簾半垂,無奈苦笑,她的五花玉藥膏有活血化瘀止痛奇效,溫千樓怕是都給溫婉用上了吧!
“當真是好大的人情。”她轉念一想,“你若不讓溫婉姑娘随我入宮,我好替她尋個安身立命的地方。”
溫婉正要挪動身子出來謝恩,溫千樓伸出手臂将人攔在了身後。
“不勞煩玲珑了,她也吃不了多少,溫府不缺這一雙筷子。”
阮玲珑氣得猛咳兩聲,将一個粉白色小瓷瓶重重放在了桌上,“暮雪,我們走!”
“是,帝姬。”
溫婉屈膝颔首一禮,當真是儀态萬千我見猶憐,阮玲珑都自認不如她這般動人。
溫千樓雖對自己笑,但阮玲珑感覺得到,他的笑不過是出于禮貌罷了。
溫婉在他的身後,擔憂道:“樂嘉帝姬,莫不是生氣了?”
“呵!”溫千樓盯着阮玲珑離去的背影,輕蔑笑了一聲,“生氣?管她作甚?”
爾後便讓管家拿出了管家的鑰匙,交到了溫婉的手中,叮囑道:“你跟着管家好好學如何打理賬冊,往後家中事物,便由你來做。”
溫婉将琵琶橫放在了桌上,伸出雙手小心翼翼接過鑰匙,“是。”
溫千樓看着桌上帶來的補品,也統統賞賜給了溫婉。
阮玲珑回頭時,遠遠看到那女子低眉順眼立在他的身側,臉上滿是笑意,二人瞧着極為登對。
她像是縮進殼中的烏龜,阮玲珑瞧見他們二人手腕上還戴着一模一樣的紅珠,他大抵是變心了吧!
阮玲珑無精打采躺在榻上,一下一下摸着趴在自己身上的大橘子,長籲短嘆。
她怪自己身子不争氣,在康寧宮第一晚便病倒了,未能及時尋到法子救他出來,在榻上翻來覆去,還是忍不住懊惱。
靠牆偏僻的側窗之下,忽然傳來一陣鳥叫,阮玲珑打起精神推開了窗。
師修明忽然從身後拿出一只布老虎,“嗷嗚!我是山大王,我要吃掉這世上最美的女子!”
他舉着布老虎在阮玲珑的眼前來回晃悠,她笑的花枝亂顫,從他手中取過小老虎。
“師修明,你都多大了,怎麽還開這種幼稚玩笑?”
師修明站起身來,就隔着窗同她聊天,“我這不是為了哄你開心嘛!”
他上回與阮玲珑分別之後,太後便旁敲側擊警告了他的老父親,一怒之下挨了一頓雙親毒打,還禁了足。
聽聞阮玲珑生病,他也無法入宮探望,好不容易得了空從狗洞鑽進皇宮了。
她把玩着布老虎,“你倒是有心了。”
阮玲珑頭大如牛,感覺自己一直在做無用功。
她為溫千樓慶賀生辰,卻為他招來災禍。
雖說是那老伯看護不力讓孫子孫女溺水而亡,但還是借她的煙花由頭毀屍滅跡,讓溫千樓遭了謾罵。
阮玲珑東奔西走,至今未能為他正名,是阮玉成暗中指使老伯做的,罵聲未能消除。
師修明輕輕一跳坐在了窗上,阮玲珑也側身靠在了窗框上。
她看着溫千樓身旁站的女子,那溫婉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但她心中就是不舒坦,“師修明,你說……我想與溫千樓解除婚約,我父皇他會答應嗎?”
“啊?”師修明掏了掏耳朵,以為自己聽差了,“解除婚約?”
“嗯。”阮玲珑又重複道:“是啊!解除婚約。”
阮玲珑想起皇祖母說的話,他若能解開此劫,便是有運聰慧之人,大抵是不會同意。
師修明調侃道:“你不會是瞧上風流倜傥的竹馬,走不動道兒,想嫁給我吧?”
阮玲珑擡手揪着他的耳朵,“你倒是想得美。”
“疼疼疼!”
*
阮玲珑日日長籲短嘆,鮮少出宮。
她百般無聊剪着花枝,将其插入籃中。
腦中一直尋思着自己在溫千樓面前失了儀态,那女子是他的救命恩人,自己也太不識大體了。
她想去尋溫千樓,卻不知該如何開口,阮玲珑已有半月未出門了。
暮雪撿起花枝整整齊齊擺在桌上,她跪坐在帝姬的對面,雙手撐着下巴,搖晃着腦袋。
“帝姬,暮雪在話本裏看到過,您應是吃醋了。”
阮玲珑擡手彈了一下暮雪的腦門,“喲!你還看話本,還知曉吃醋?”暮雪捂着腦門“哎呀”了一聲。
時蘭又抱來新的鮮花,她拍了拍身上的雪,這才入了殿中,小臉凍得通紅,興奮道:“帝姬,外面下雪了,那雪似鵝毛一般。”
阮玲珑聞言兩眼放光,沖出了殿外,暮雪抱着披風追上前。
阮玲珑本想去城牆上看雪,不經意間瞥見宮門前停着的溫家馬車,她與溫千樓許久未見,都這個時辰早該下朝了,猶豫道:“我要不等等他?”
溫千樓披着大氅從門下走過,溫婉忽然從馬車上下來,她撐着傘小跑到溫千樓的面前,擋去風雪。
路滑了些,她沒站穩撲進了溫千樓的懷中,傘擋住了二人的身影。
溫婉最後是被溫千樓扶上馬車的,長街在雪地留下淺淺的車轍印
阮玲珑落寞走到宮廷門前,從地上拾起一個荷包,醜醜的金鈴依舊,只不過……執傘之人已不是自己。
思來想去,她覺得還是去尋溫千樓,将婚事說清吧!
*
溫府管家說有客上門,讓溫婉去見一下,她從前堂出來,看到是樂嘉帝姬時微微一愣,行了大禮将帝姬迎進了堂中。
阮玲珑瞧着堂內的裝飾,與之前便大不相同,處處精細,她聽聞,溫府上下是溫婉在打理。
溫婉端着熱茶,遞給了上座的阮玲珑,輕聲道:“樂嘉帝姬,請用茶!”
阮玲珑接過茶盞卻擱在了桌上,她近日胡思亂想,瞧着溫婉低眉順眼給自己端茶,這怎麽瞧着都像是小妾給正室敬茶。
她開門見山道:“溫千樓呢?”
“溫大人在書房處理事物。”
“那便有勞溫姑娘帶我過去。”阮玲珑目不轉睛望向堂外飄落的雪花。
溫婉屈膝一禮,“不敢當!”她邁着小碎步在前引路。
溫千樓的書房前,她屏退左右,重重一腳踹開了房門,将伏案處理公務的溫千樓吓了一跳。
“溫千樓!”她氣勢洶洶幾步上前,一掌重重拍在了桌上。
溫千樓這一次波瀾不驚,神情淡淡用帕子抹去桌上的墨汁,“不知玲珑大駕光臨寒舍,有何指教?”
“我要與你和離。”她發覺說錯了話,立即改口,“不是和離!我要與你解除婚事。”
“哦?解除婚事?”
溫千樓微微挑起眉頭,當初婚事是陛下執意要賜的,讓如今尋上門來說要悔婚,那陛下也得同意才是,他提筆在奏折上寫了幾個字。
“辦不到。”
阮玲珑還是不死心,“溫千樓,你不是很能耐嗎?你若與我父皇提議,說不準他看在你受了委屈的份上,會同意。”
溫千樓摸了摸腰間的玉牌,“就算陛下同意,我也不會同意。”
“為何?”
阮玲珑早早瞧見他們二人你侬我侬的,油紙傘下摟摟抱抱。
感情雖無先來後到,但有時,其中一人會先踏出一腳踩上另一條船。
“因為……”他忽然伸出手指,勾住了她胸口前的璎珞,将人帶向自己,他仰着頭看向阮玲珑。
他還是喜歡像雀兒的阮玲珑,叽叽喳喳跟在自己的身後。
“我心悅你。”
他起身毫不猶豫吻|向她誘|人的朱唇,如烈火般熾|熱,叫她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