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七回時,她終于明白什麽叫做舉步維艱
這種不約而同照顧一個人是前所未有的,或許她的身上真有一種吸引人的東西存在,想要接近,想要保護。
漫漫長夜過去,程皓雪沒有想到,命運制造巧合讓她發現了讓人膽寒的秘密。
永遠不可能忘記的幻覺,仿佛是真的一般,還有自己的猜測。
Silen,引起一切的源頭,這罪惡必定見不得光,那麽是誰,設下陷阱?
程皓雪不知道,她從醫院醒來後不管不顧去詢問蘇詩溫,得到的答案只有失望。
蘇詩溫還說,她或許再也不會見到唐一瞳了。
縱然他也驚訝她說出的那個古老名字,令人震驚的發現,卻只能悄無聲息壓下所有。
程皓雪心中涼意升起,明白了一半,索性放手,而淩文潔等人還不死心,非常擔憂唐一瞳的狀況,四處聯絡和拜訪得到的結果也在程皓雪的意料之中。
這是她第二次如此頹唐和無力地坐在聯絡室裏,在放下電話的一刻,她聽到了。
……
在寂靜空氣中劃破時光而來,生命裏流淌的柔色樂符崩壞,接着響起齒輪轉動的聲音。
程皓雪知道有什麽已經不遠。
蘇詩溫的拒絕和警告,四處古怪,埋下無形的網,唐氏的借口和封鎖……
她明白蘇詩溫一定知道,可他不說,她也問不出來。
程皓雪輕輕推進的唱片剛好放到蘇格蘭悠揚長笛的小調上,終于把窗簾拉開,屋外一片好天氣。
靜靜看着,雲彩快融化在太陽下,消逝前最後一抹影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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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終于要來了。
☆、Chapter25
“蘇少少,唱個曲~”
“……”
“來來,轉個圈!”
“呦,好乖好乖~~”
“嗯嗯我們穿小裙子好不好呀?一定迷死人了!”
說着開始扒……
“唐、一、瞳!”咬牙切齒。
後知後覺的某人回頭瞟了他一眼,繼續折騰懷裏大號熊娃娃,笨手笨腳給它脫衣服,而那熊寶寶有一雙黑亮亮的大眼睛,泛着光看過去是泫然欲泣。
蘇詩溫隔着幾米距離一臉黑線,忽然産生了一種被人扒光的錯覺……
該死!
“啊啊你幹嘛不要扯我臉……”
自從醒來後脾氣越來越驕橫暴躁的唐一瞳一個不爽就龇牙咧嘴伸爪子,哪有初見時脆弱的小模樣,完全|露出本性了,再過個幾天,獠牙也得長出來。
唐一瞳無聊到頭上長草,人生的唯一樂趣就只有折騰蘇詩溫了,當然不能明着損他,只有暗地裏悄悄的~惡狠狠的~□□他……
唔好像說的有點過分了,她向來不在乎措辭的,唐一瞳歪着腦袋扮天真,于是産生了不久前,再不久前的對話……
“你怎麽了?”
“……”思考者的姿勢,眉毛一擰,清秀小臉頗嚴肅。
“不說話我就叫九折來陪你。”
“……不要啊TAT。”哥哥來了就沒辦法折磨蘇大尾巴狐貍了。
“……”
“好吧……”唐一瞳舉白旗,“我在想該給小熊熊取個什麽名字呢?”
蘇詩溫大感不妙:“……你繼續想,我先走了。”
一把抓。住:“不然姓蘇吧,就叫蘇有丙~”
“不行!”
“你,你!”唐一瞳水眸睜得大大,滿是委屈,無聲質問他,你怎麽能這樣呢?
“我好不容易想到個名字,多可愛啊!”
“叫唐有丙,這也很不錯的。”
“不要,這是我的小熊,我有賜予它姓名的權力!既然你接受不了蘇有丙,那就叫蘇寶寶~”
“……你去死。”
他瞬間産生了一種被人拐着彎戲弄的感覺。
“哦耶。蘇小寶,蘇寶貝,我的小可愛,蘇少少,來給媽媽抱抱,對哦不可能尿床的,我們去找爸爸~”
“……”于是他果斷的掏出行動電話,動作幹淨利落迅速一個號撥過去對方瞬間就接,“唐九折,你家小祖。宗太磨人了,我申請武力教育。”
對方頓了頓,微不可察笑了笑:“她一直很乖。”
蘇詩溫沉默了許久,緩緩地語氣都變了,一字字,溫柔又多情:“這幾天,我都要被她逼瘋了……”
聲音越來越柔和,仿佛都要滴出。水來。
“現在我告訴你,我要揍她了,你要救場就快些回來……”
“……”
唐九折當然是沒看到趁着蘇詩溫不注意唐小姐又幹了什麽事,她美言曰‘帶蘇少少找爸爸’的艱辛旅程,愣是演了一出小蝌蚪找媽媽,現在從樓上傳來的嘩嘩水聲更加堅定了蘇詩溫修理她的決心,這姓唐的小生物每天變着法雷他,惡心他,折磨他,挑戰他的榮辱觀世界觀,樂此不疲,跟個猴子似的幾輩子貪玩都使了出來,肯定是以前寂寞太久了好不容易得到機會,當然是順着杆往上爬,給點好臉色就變本加厲,吃準了他不敢把她怎麽樣。
而唐一瞳則一臉小人得志地在衛生間裏雙手環胸氣蓋山河偷着樂。她是這幾天用了渾身解數然後第一次見到蘇詩溫如此扭曲的神情,實在太好玩了,況且誰叫他逼她回憶,弄的腦袋整夜整夜的痛,還不帶做夢的那種,每天都要神經衰弱了,心情一落千丈只能靠發洩來緩解。
于是浴。室內水龍頭大開,對準了往門外,不一會流水就淌了滿地往樓下。流去,然後她将所有能開的東西都打開,插電頭讓吹風機呼呼的響,收音機調到最大檔音量,廚房的龍頭也打開,燈也要打開,要燒火,開飲水機,燃煤氣……
在起初有意識的參與下行動,漸漸變成了機械,她在開滿了燈後忽然記不起自己為什麽要打開這麽多東西了。
她要幹什麽?
記憶像是又一塊區域的空白,水越流越多,直到她終于清醒,才意識到大事不好,蘇詩溫面無表情站在不遠處看着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而她下意識的第一個舉動便是撒腿就跑。
毫不例外的被人拎着扔到沙發上。
唐一瞳忽然意識到她好像……真的……把蘇詩溫……惹毛了……
滿屋子的電器被開了一半,水龍頭嘩嘩地流。各種家電嘈雜的聲音被忽視掉,她大感不妙,嗫嚅着縮了縮,小聲翼翼地開口試探:“蘇……?”
吓得趕緊閉嘴!
唐一瞳從未見過這麽陰森的眼神,明明臉上什麽都沒有表示,卻讓她背後慢慢滲出冷汗。
她承受不了這樣的目光,毫無忌憚地打量,不緊不慢地打量。
唐一瞳有些失措,小。臉上盡是無辜和可憐,就那麽看着他衣服上第三顆扣子然後不敢把視線往上移。
過了好久,唐一瞳被看的全身毛都要炸起來了,才聽到對方不鹹不淡的問:“你的氣勢哪去了?”
“……”
縮,使勁往沙發角落縮。
“壞孩子都是這樣。”
察覺到對方欺身逼近,她猛地擡頭倒抽一口冷氣,然後看見一張從未見過的臉。
她見過這張面容無數次,卻還沒有見過這樣的神情!
就像是另外一個人,那眉梢間落滿了寂寞和溫柔,眼神也變得暖和起來,而唇邊的笑卻讓人不寒而栗!仿佛殺戮過後染滿了血跡的貪婪和殘|暴。
呢喃的聲音仿佛情人間的低語。
“你說,我該怎麽揍你?”
唐一瞳面上已經什麽都裝不出來了,愣愣看着他,血色盡失。
“要是把你打壞了,唐九折可是要心疼的。”
她瞬間恢複理智,連忙順杆子爬,不停點頭:“我錯了,原諒我吧……”
呼呼嘈雜的聲音,電器還在不知情境的大轉,水已經打濕了鞋底。
他微微笑了一下,柔聲道:“這可不行,沒有教訓你是不會長記性的。”
“……”
“來,告訴我,人體哪裏最經打?”
“……”
“你生物不是學的很不錯麽。”
唐一瞳淚流滿面,生物根本不教這個好不好……
還有你要幹什麽?!
唐一瞳驚恐地發現對方坐在她身側然後動作極快地一把扯過她,壓住雙手,整個人一下子就被拉着趴在了他腿上,最可怕的是她忽然明白了對方想幹什麽。
很快事實驗證了她的猜想,一巴掌下去猛然間瞳孔放大,無可比拟的痛感傳來,這分明就是毫不留情面,挑準了地方下的狠手!
“疼——!”她蒼白着臉,嘴唇直哆嗦。
“……”
接着又是狠狠的一巴掌下來,她痛叫出聲,倒抽冷氣!
“乖,小點聲,我會輕些的。”
語調比水還溫柔,全是親昵。
“你……啊!!”
如果唐一瞳知道自己那麽大膽敢摸老虎屁。股惹來的後果是什麽,讓她吃一肚子蒼蠅也不敢了。
“你看你,把自己弄得這麽狼狽……”
唐一瞳咬着唇喘氣,想不到蘇詩溫黑化後這麽可怕!她看着緊緊桎梏自己的那雙手近在眼前,血液裏沸騰的一股勁讓她想狠狠咬下去,她想見血,卻在一陣火。辣的疼痛後徹底打消了這個念頭,在這種情況下再激怒對方,得到的後果就不會是挨打這麽簡單了。
見她漸漸沒了聲,蘇詩溫停了手,捧起她的臉,親切又柔和地注視她:“好不好玩?”
……
“不說話,我們就再來一遍。”
“不……”
“以後要乖,好嗎?”
他笑彎了眼。
“……”
“我明天再來看你。”
去你……媽。的,最好再也不要來了。
唐一瞳閉着眼咒罵,情緒跟着蘇詩溫一起黑化了。
對方的口吻依舊溫柔欲死:“在心底罵人的時候,可千萬不能露出表情,我要是不教會你這一課,以後再給人欺負了去,可怎麽是好?”
唐一瞳猛地睜開眼看他,這時的目光已毫無畏懼。或許可以說,沒有了任何情緒存在。
一片清澈,一片死寂。
他低低地笑,仿佛在誇贊一個淘氣的孩子:“終于長大了。”
這一刻,唐一瞳身上流經的血液沸騰,燃燒,湧|出一股無法阻擋的情緒,她便不覺得恐懼和疼痛,所有負面的情緒來臨留下的卻只有靜和熱。
她在他懷裏翻身坐起,毫不猶豫地對準脖子右側狠狠地張口咬下去!讓牙齒穿透皮肉,肌肉顫動,越咬越狠,深深将牙埋沒,滿口的血腥味,鼻腔裏都是,順着他的脖子流下來染紅了一片。在這瘋狂情緒的躁動和感染下,他在起初的驚訝後任她放肆,甚至還擡手攬住了她瘦弱的肩,微微側首,按下她的頭,讓她更加方便。
“好喝嗎?小瘋子。”
疼痛讓他的情緒更加劇烈,蘇詩溫早就知道自己和唐一瞳是同樣的人,可如此能夠互相感染的程度還是讓人始料未及。
“下次咬的時候要準一點,往左邊這個位置。”他擡起她的手,慢慢摸索到了炙熱包裹着血液跳動的地方,輕輕按下,湊近了耳邊輕聲道,“狠狠咬下去,就像今天這樣,把大動脈咬破只需要一個小口,就會讓你更加方便……”
“明白嗎?”
唐一瞳目無焦距地看着他,那眼裏溺死人的溫柔和寵溺仿佛隔着一層霧。
她沒有回答,也沒有點頭。
只是毫無意識地伸出殷虹的舌尖,将唇邊的血一點點舔|舐幹淨。
他看着她的舉措,眼底的黑色越來越深,神情越來越可怕。
“你真是可愛。”
作者有話要說: 好委屈,草稿箱也鎖
☆、Chapter26
唐九折回來的時候只看到這樣的場景。
水四處蔓延,電器大開,而屋子裏一個人都沒有。
他來晚了。
瞬時被地上的血跡驚到,無論如何都聯系不到蘇詩溫,他幾乎失控地将整個屋子都翻了一遍,最後竟在儲物間落滿灰塵的角落裏,找到縮成一團的人。
她白色的衣襟上滿是血跡,最為觸目的是那臉上的血,抹化了容顏,嘴角邊都是。
心底翻湧上來的情緒頭一次這樣劇烈,驚怒交加!他顧不得其他,仔仔細細将她檢查了一番後,發現居然不是她身上的血,而氣息平穩的小家夥,似乎只是睡着了。
只要她沒事,就一切都好。
唐九折松了口氣,将她抱在懷裏帶進卧室去。
唐一瞳想找個地方藏起來。
她覺得害怕,也覺得冷。
同樣的事情發生過無數次了,她不明白自己的舉動,更不知道自己腦中空白的片段又去了哪裏。
身上很疼,還有最讓她厭惡的,血的氣息。怎麽也趕不走,更忘不了,在她的身上紮了根,呼吸裏都是那味道。
控制不了自己的行為,甚至推波助瀾,喪失理智,早就不是頭一次了。她的大腦一定出問題了,她讨厭黑暗的色彩,最喜歡陽光,喜歡溫暖,好怕冷,怕一個人。
可她看到的東西是倒着的,房門關閉的聲音傳遞的訊息讓她從沙發上滾了下來,撞在冰冷的,流着水的地板上,越發的冷了起來。
唐一瞳聽不到聲音,不會思考,支着手肘一點點往樓下爬。
她只是想找個黑暗的地方躲起來,沒有光,再也不要被人找到。
……
她做了很長的夢,自從七天前蘇詩溫逼她回憶後,她就再也沒有做過夢了。
沒有人知道夢對一個孩子來說有多珍貴。
尤其是她。
她的夢裏總有藍色的天,白色的雲,可以捕捉到的風,是青色的。
陽光好暖和,慵懶的金色踩在腳底下,碎成一片,沒有聲響。原野裏還是哪裏,會有向日葵,一片片盛開,向着傳遞溫暖而來的方向歡鬧着搖擺手臂,笑聲一片。
她會去森林裏小睡一覺,醒來後能看到溪邊飲水的梅花鹿,有時候是小狐貍,花也長得很漂亮,蘑菇悄悄從土裏探出頭來看着她,有時候會靜靜聽他們說話,有許多故事。
唐一瞳最喜歡做夢了,即使有的時候不是這些,而是觸摸不到的破碎片段,但全部都有同樣的畫面,小巷子,棗香,青石板,橋水叮咚。
那個時候她就什麽都看不清,像是被隔離在外的人。
而現在她終于夢到了,卻不再是讓人溫暖的存在,變成了叫她極度恐懼的場景。
灰色的房間和窗戶上扣死的栓,血紅色的牆壁和純白色的地板,清晰可聞的痛苦呻|吟。視覺上的色彩沖擊着神經,耳邊傳來隔壁詭秘而有節奏的聲響,像鬼一樣的身影和兇狠的神情,恐吓威脅和叫人發瘋的語句!
她從不曾見過也沒有夢到過,而在常人眼裏罪過普通的畫面給了她強烈的刺|激,僅僅是一間房間,沒有人,所有的畫面就定格在那裏,她好像想到了什麽,又都記不起來,只覺得無端驚恐,她想醒過來,想逃出去,畫面卻一點變化也沒有,逼着她看,連眼睛都閉不上,一直看着,直到她神經錯亂。
過了許久睜開雙眼,才知道自己只是在夢裏。
唐一瞳一身的冷汗。
她捂住胸口喘息了好久才注意到身邊一直沉默着用毛巾為她擦拭臉頰的人。神智終于回來了。
“哥……”
動作停下,心中複雜無比。
他看到了,預料中在夢裏無限痛楚的神情。
唐一瞳斟酌着,小心翼翼看着他:“哥?”
唐九折冷漠的表情終于讓她遲鈍的發覺有些不對勁。
伸手又是讨好地扯住袖子拽一拽,湊近了用小動物親昵的方式蹭蹭撒嬌:“你怎麽才回來呀……”
唐九折看着她神似唐九妍的面容,心中一軟。
唐一瞳見他神情稍緩繼續下猛藥,可憐巴巴幽怨兮兮擡頭睜着水眸控訴他:“一回來就對我沒有好臉色……”
“唐一瞳。”
他頭一次喊她的名字。
她傻乎乎擡臉看他。
“不要再讓我擔心了。”
“……”
唐一瞳瞬間笑眯眯,撲到懷裏蹭了又蹭:“就知道你還是喜歡我的=W=~”
唐九折一把扯開她:“我不在的時候發生了什麽?”
“我不聽話,把蘇詩溫惹怒了。”她認認真真舉起爪子,後知後覺的感到了疼痛,“被蘇少按在沙發上揍了一頓,他把我當小毛孩呀他打我屁|股!然後我就把他給咬了……”
“……”唐九折忽然覺得很頭疼。
她拍拍胸脯壯志淩雲:“不過沒有關系,我一點都不吃虧,只是疼了幾下,他以後出門可麻煩了,衣領都擋不住呦~”
果然是不長記性的……
唐九折看着她這樣,神情柔和了起來,習慣的揉揉她毛茸茸的腦袋再揪揪小|臉,準備哄她再睡一覺,結果毫不意外的被強烈拒絕了。
唐一瞳害怕了。
他看着她的表情,不動聲色。
“睡吧,我在你身邊。”
她讪讪笑着,編造拙劣的借口,但無論她多會說謊在他面前卻是無處遁形,留下的只有真實。
“小瞳,不要害怕。”
他一如既往用最溫暖的眼神,溫柔的語氣迎她入懷,緊緊的,重複着。
“我在你身邊,什麽都不要怕。”
蘇詩溫沒有下手,他克制的很好。
那一瞬間是真的情緒達到頂峰,就想這麽掐死懷裏脆弱的生物。
可他不會這樣做。
因為那個人是唐九妍的妹妹。
已經很久沒有受過傷了,即使是在接手千紙鶴的前夜之戰裏也僅僅流了血,那是不重的外創,對他而言沒有任何影響。
……
星火迎來了一位貴客。說是貴客,更為上上賓,這位許久未曾出現的常客,此番前來卻只為了見一個人。
更準确地說,是忽然興起。
他的傷口沒有做任何處理,遠遠一看是觸目驚心的血色,映着他的臉無比滲人,又不可思議的驚豔。
所幸一片黑暗,無人看透。只有Aotonio在一個轉身後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到舊友前來,攜了一身煞氣,再細細打量,不由神情扭曲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哎呀呀好慘呦,是哪家強悍的女人把你咬成這樣?膽子也太大了不怕死都沒人收屍啊!這好氣魄好膽量!”Aotonio豎起大拇指贊揚,湊近了毫無危險意識地打聽,“我要去拜訪一下,求地址……”
Aotonio幾乎忘記了對方還處在危險邊緣,果不其然話才剛說完就被冰涼的東西抵住腹部,他瞬間冷汗直下,對方微眯的眼裏透出的情緒告誡他,還是安分些。
天生的性子教他聳聳肩後退一步,無奈又喪氣:“要什麽樣的?”
Aotonio,隐藏在地底最特別的調酒師,也只有他能調出世間那唯一的酒,名為killer卻實則有着陽光味道,混雜了冰茶特基拉等一系列甚至包括桂蘭,卻奇跡般不可思議的融合,具有及高度數飲下幾乎焚心的痛感,卻又能看到天堂,陽光的氣息和充滿了神秘的幻覺。
被說成是只有他能做到,不如說,因為那個創始的人已經不在了。
所以他來找他,只是為了一杯酒。
蘇詩溫已經很久沒有碰過了,說不清是兩年還是三年,只是忽然,忽然間很想再嘗一嘗。
“sky?John Crow Batty?波多黎各?Bacardi 151?還是無名?你這家夥,別那麽滲人的看着我啊,我會手抖的!”
蘇詩溫慢慢露出一抹笑:“有沒有聽過Shanti的小提琴奏樂,神秘世界風第三節?”
“……”Aotonio一頭的問號。
看對方的表情,他遺憾地搖搖頭:“真是可惜。”
“……到底是什麽,你來找我不會是要讨論藝術吧?我可沒有那文學素養……”
“你應該還沒有忘記怎麽調killer。”
Aotonio擡頭看他,然後微不可察地笑笑,将那湧上來驚訝和悲傷的情緒壓下。
“怎麽可能會忘記……”
Aotonio最害怕的也是這個。
他最要好的朋友留下給他的,唯一的紀|念,別人是學都學不來的。
他默默取來不曾再用的玻璃瓶,手下熟練無比:“還要加Absenthe嗎?”
Aotonio等了許久未得到答複,擡頭一看,對方根本沒注意他這邊,又不知道神游天外到哪裏去了,無奈嘆一口氣,手下動作加快。
“給。”
碧綠色,帶暖意,白色泡沫翻湧起,像對着太陽吟唱着情詩的大海。
蘇詩溫接過,僅僅看了幾秒,忽然舉杯一飲而盡,轉身就走步子極快,迅速消失在人群裏。
Aotonio被自己嗆了一下,他他他他他他……哪有這樣的?!
神仙啊。
這家夥腦子不會出問題了吧?哪有這樣品酒的,跟喝白開水一樣,看都沒看幾眼,還不付賬就滾蛋了?連影子都沒了!
Aotonio唏噓了一陣,又是不知道何時才能見到這個舊友了,況且他步子那麽急,渾身上下透着不對勁,跟個妖怪似的。
……
他忽然頓了頓,沉默許久,又調了一杯同樣的,并不是慢慢啜飲,而仿照先前蘇詩溫的舉措,整杯一飲而盡,瞬間就愣住了,所有的表情都定格在極度悲傷的畫面裏。
……
在喉嚨裏,胃中,迅速翻滾的液體席卷而來,清涼,痛苦,久久不散。
這樣不可思議的感覺,是細細品絕對帶不來的,而她取名killer又說是sunlight,他終于明白是為什麽了。美妙,然後痛苦欲死。
Aotonio有着和蘇詩溫同樣的記憶,他忽然很想念一個人的笑,然後在酒勁上來猛烈的刺|激下,款青芥末的餘味迅速湧上來,最終被嗆得淚流滿面。
他轉身失措地離開暗臺,穿過走廊未跟任何人打招呼,推門而進然後反鎖,在一片黑暗中,怔然大笑起來,順着門壁緩緩滑倒在地。
原來是這樣。
竟然是這樣。
唐九妍,你都不曾告訴過我killer的真谛。
在特制的配方裏,連我都不知道,那是可以巧合中湊成致|幻藥的成分。而在迅速飲盡後會産生不可思議的作用。
而他卻什麽都明白。
瞬間黑暗席卷而來,在其中亮亮的眼睛和藍色的天扭曲成一片海,翻湧的浪聲傳來。
無限放大的世界,致|幻藥輕微的成分開始起作用。
上一秒天堂,下一秒地獄。
如此反複,輪回不盡。
☆、Chapter27
ka…ka……
音樂盒轉動的聲音。
……
起調,叮咚清脆。
降音,三十二秒。
唐一瞳躺在柔軟的大床上,擡頭看天花板。然後一次次拉響短暫的跳躍音符,這麽熟悉的曲子。
想起身又皺了皺眉,身上的淤青到現在才顯現出來,被打的地方稍微一碰就頓疼,膝蓋和手肘的位置也不知在哪裏蹭出的傷口,盡管已經上過藥了,可還是不舒服。
赤腳依然可以感受到地板的潮濕,她悄悄走下樓去,牆上古典的老鐘顯示時間才六點,無聲息地躲在廚房門後往裏面偷瞧,果然在這裏。
做早餐麽……
清晨的陽光是冰冷的,從窗間縫隙射下來,微微照出他的影子落在瓷磚和櫃子上,形成一個莫辨的形狀。而人看過去不由讓她眯了眯眼,心跳不知什麽時候有點亂了。
哥哥還是做飯的樣子最漂亮了……
像要迎合她一般,在家裏他總穿白色的襯衫,微開的領口露出誘人的鎖骨,線條優美的身影從後面看去便覺得此人定是溫文爾雅又無害的,恰巧現實有點相悖。他不緊不慢手下動作着,毫不例外叫唐一瞳看了好久,修長嶙峋的一雙手,透出的感覺就像是彈過鋼琴一般,而因為距離有些遠要很仔細才能分辯出常年用槍留下的薄繭。
唐一瞳壓了壓頭發又拍拍裙子,才小心翼翼從門口若無其事地走出來,一遍揉揉眼:“早上好呀……”
唐九折微微一笑,神色溫柔:“怎麽,還舍得出來?”
唐一瞳沮喪擡頭,決定下次再也不敢偷窺人這種丢臉的事了,她慢吞吞道:“我想吃西紅柿炒雞蛋。”
“不行。”
她不知為了什麽态度很堅定:“我要吃西紅柿!”
唐九折動作一頓。
“乖。”他柔聲誘哄,“你吃西紅柿過敏,忘記教訓了?”
她一聽立馬溫順,心情忽然變得很好,讓唐九折都有點奇怪。
“那……那吃香芋蛋糕,我知道你會做的~”
“……”他彎下身子摸摸她的額頭,“你怎麽了?”
“想吃香芋。”
“那麽濃郁的味道,你不是一直很讨厭,會有窒息的感覺?”
“哦哦,是啊。”唐一瞳繼續笑,然後心滿意足地轉身跑掉了,留下唐九折一個人在廚房莫名其妙。
“和我跳舞吧lolita
白色的海邊的沙……”
四拍。節奏。記憶裏唱歌女孩子的聲音帶了沙啞。
唐一瞳抱着絨絨熊在地板上轉圈。
像是對音樂極其敏感,只不過偶然聽了一次便把全曲都記下來,能讓她記住也應該只有一個原因,這首歌能讓她聞到陽光的味道。
想去大海邊大海邊大海邊好想去……
“喜歡一個人lolita
只喜歡一天好嗎。”
La-la-la
La-la-la
像是冬日裏邊走邊唱漸行漸遠的歌謠。
她卻不再吟唱歌詞。
Hum……
那個野菊花開了的窗臺
窗簾卷起我的發
我把紅舞鞋輕輕的丢下
不在乎了,lolita
田野金黃了lolita
舞臺就快搭好了
我們一樣嗎lolita
對孤單習慣了
如果我不做自己的觀衆
還以為在愛着他
我坐着飛機到海邊找他
多瘋狂啊
Lolita……
唐一瞳聽過的歌不多,而自有意識開始,唯一被感動的也只有這首了。或許是調子很合口味,或許是歌詞動人,或許是……
“怎麽今天這麽高興?”
唐九折端着細瓷花紋的盤子走來,好笑地看着她抱着可愛臃腫的熊先生跳舞。
三拍,五響。
左旋勾地,轉身,倒退,點地。
回身。
唐一瞳不知道自己的動作有多标準,更沒有看到唐九折微微變了的眼神。
直到她将一曲跳完,腦海裏尾巴上的奏樂還在響,調子悠長。
将絨絨熊放到椅子上坐好,她揚起一個微笑:“哥,我們去游樂園好不好?”
Time Of The Moon。
本市內最著名的游樂場所,招待人群只限上流社會,私營的創造是與他處大不相同的,就連設計師也是以玩具制造發家的卓啓遙最小的孫女,也是他最疼愛的孩子,她從六歲時就十分熱愛繪畫,尤其是帶有創造性的,于是便形成了只畫建築的習慣。再加上天賦,十歲那年便獲得國際獎,當然廣泛參賽的群體年齡都不相上下,獎項的設立多半原因是鼓勵創造,而她恰巧又是其中壓底的年齡,就憑着一份執着和天馬行空的想象力殺出重圍,在将近五萬名選手中奪冠。
可是這位讓卓老先生百般疼愛,天資聰穎的孩子卻在一年前因為血癌離世,年僅十六。
卓老先生悲恸之下,立誓為孫女完成她最後一副創作的設計圖——Time Of The Moon
由于占地面積極大,所以不得不将其建造到離城市稍遠的地方,風格糅雜了歐式的古典和中式濃郁的浪漫,占主流的更是一份天真,就像童話。
所以經常有家貧的孩子從原野上走過,在常年多霧的坡上眺望到城堡的尖尖,一切美妙隐藏在遠方,高大的建築和屋頂的指向标都那樣神秘。
盡管如此,卓老先生最遺憾的也是沒能夠幫孫女完成最美的風景——天空之上的花都。這是在她年幼時十分向往喜愛的,便加了自己的想法塗抹到了空白紙張上,極盡繁華叫人驚嘆。
無奈之下為了彌補,就形成了唐一瞳所見的标志性建築,象牙塔。
從車開出城郊外,就越來越偏僻,霧氣還沒有散,只能打着燈光前行。她好奇地擦擦玻璃上的霧氣,看着自己的面容,然後做一個鬼臉。
樹木在霧氣中繞過車窗,一閃而過。像穿梭在時光的隧道裏,從樹間縫隙射下的陽光照在樹葉露珠上,折射出光彩,小路平坦遠長,不知名的鳥兒在枝頭好奇地打量擅闖者,發出啾啾的鳴叫聲。
外面的世界看起來更有生氣一些了。
唐一瞳想起今天并不是周末,那為什麽他還會帶她出來?
漸漸近了,只看見兩扇巨大無比的雕花木門,而車身一轉停在了森林深處,竟是要徒步走進。一等車停,她有些緊張爬起來去開門,先前一直因為身上的傷而不能坐下,只能趴在後車座上,而剛一起身就扯到痛處,不由‘嘶’一聲,然後狼狽的跌了一下。
唐九折動作幹淨利落,開門,下車,開門。
然後在唐一瞳有些發愣的表情下,擡手便将她橫抱了起來。
“啊啊啊會掉下去的!”唐一瞳對淩空有着極度的恐懼,猛然攥緊了他的衣服,條件反射的伸手将他攬得更緊。
“別怕,不會的。”他湊近了耳邊安撫,溫熱的氣息鑽進她薄薄的衣衫裏,“你很輕……”
唐一瞳有史以來第一次覺得自己……有點暈……
然後她想罵人。又想不到該罵什麽,但臉上的熱度提醒着她,于是氣急敗壞地咬牙縮頭不準備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