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七回時,她終于明白什麽叫做舉步維艱
來,漸漸不止是孩子了,還有年邁的老人,閉着眼随着調子哼吟。
……
You alone are my strength, my shield.
To You alone may my spirit yield
You alone are my heart's desire
And I long to worship Thee
……
如鹿切慕溪水
我心仰慕你
唯有你是我心中所愛
我渴慕來敬拜你
……
“You're my friend and You are my brother
Even though You are a king
I love You more than any other
So much more than anyth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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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愛你勝過他人
勝過一切
唯有你能給我快樂
……
“I want You more than gold or silver
Only You can satisfy
You alone are the real joy-giver
And the apple of my eye”
……
我親愛的主。
……
布烈頓依靠在窗上側着頭,一瞬間仿佛真的聽到了天堂的召喚,那麽柔美,那麽神聖。
這首家喻戶曉的贊美詩被唱了一遍又一遍,他幾乎不可自拔,當回過神來時才意識到,倉促的調焦拍下了夜晚燈光裏最美的一幕。
……
後來他不是沒去尋找過,可努力的結果是在河邊長椅上悵然獨坐。
沒有人知道那位漂亮的東方小姐從哪裏來,去了哪裏。
如今故地重游,景色依舊。
不同的是那一年唱着贊美詩,還年幼的孩子們都長大了。
☆、Chapter39
年邁的老人取出郵寄來的包裹,在栅欄前伫立了許久,他摩挲着手裏的質感,藏在眉毛間清明而銳利的眼睛忽然染上濕-潤的一片。
輕薄,長方,圓形,缺口。
多年的閱歷讓他差不多猜出了災難的預兆。
這樣的事情,他早已不是第一次處理了。
不可以再發生那樣的事……
他顫抖着捏緊,半掩蓋一般将其藏入懷中。
不能讓少爺知道!
對……交給……
……
昏暗的房間裏,被扔回床上後極戒備的抱膝縮在了床壁邊。
她右手攥的很緊,掌心是唯一的救贖,冰涼光滑的觸感,繩索繞在指間。
十分連貫的動作則是下一秒便被人捏着下巴吻得快要窒息。
混亂,炙熱,熟稔,粗暴。
她的衣扣被毫不留情扯斷,頸項間的痕跡暴露在空氣裏,有力的手掌握住她脆弱的腰,被禁锢在充滿迷醉氣息的懷抱裏,又輕佻十足的疼愛。
不……
這樣的壓迫讓她很快便被對方控制,就連微弱的反抗也變成了刺-激情-欲的小插曲。
從衣下探入的大手炙熱而熟練的愛-撫她顫抖的身軀,竄入的舌狠狠的吮-吸翻-攪,頸間舔侍着銷-魂的吻痕。
幾乎不能呼吸的她失措的像迷路的小動物,原本麻木的神經被激醒,唇-間索要氧氣的舉措簡直是變相的主動,迎來對方更激烈的回應。
手心的藍寶石染了微微血跡,指尖顫抖着慢慢松開。
它從綿-軟而幅度大的床間滾落在了床底的塵埃上。
一如無法聽見的悲哀和拒絕。
碰!
南府高宅寬大的顯示屏被砸出裂痕,‘茲’地一聲黑屏,地上被摔得粉碎,扶着桌子的男人捂住心口,嘴唇失血缺氧的吓人,心髒不堪重負卻拼命跳動,顫抖冰涼的指尖用力的仿佛要從胸口挖出一個洞來。他踉跄着摸索出藥片生吞下去,靜默了一分鐘後終于恢複平靜。
拍攝的時間是兩天前。
“畜生……”
咬牙切齒的聲音浸-潤了血跡。
心髒抽痛感一陣陣傳來,藥物也無法再控制由情緒影響的激烈感情,他略顫抖的手拿起桌上的行動電話,按了下去。
“查到那座宅子在哪沒有?!”
他看着心愛的妹妹被那個人抱在懷裏為所欲為,卻什麽也做不了。
警鈴按響,唐九折失控的靠在沙發上閉着眼睛,死死捂住心口。
“九妍……”
老管家凝望着閣樓之上,推門而入的背影,一臉的滄桑和悲哀顯露。
然後在闫七推開門的一剎那,老淚縱橫。
他幾乎戰栗的恐懼着多年前與這相似的一天。
老爺啊,您為什麽……
唐一瞳向着門望去,有節奏絲毫不亂的敲響聲驚醒她沉睡的靈魂。
“進來。”
那個人親手為她穿好了華美的衣裳,打扮精致的就像一個娃娃。但身體的疼痛不能抹去她再一次被人侵犯的事實,比第一次更加絕望,讓她已經徹底喪失了表情和語言。
清脆的鈴铛聲,搖曳着自地底蔓延。
“他們來了。”
“動作真快。”顧墨挑眉,“我還以為時間會更久。”
他轉頭看着唐一瞳恍若死了一般的模樣,笑得殘戾,又充滿惡意。
“知道嗎,你朝思暮想的哥哥,就要來救你了。”
寧毀之望着她的表情,那平靜無波的面容毫無變化,黑瞳猛地收縮!
……
已經……來不及了……
……
她忽然沖着寧毀之微微一笑,極其蒼白,又拾起遺落的天真美好。
環抱着的手臂猛地收緊!
顧墨的眼神瞬間降至冰點,在她耳邊緩緩的,一字字道:“我要讓你看到,終身難忘的一幕……”
輕柔的話語間,蘊藏着無法比拟的殘忍和危險!
哦,或許不能算是終身。
他輕輕笑起來。
馬上就要結束了,你将迎來新生,然後……
永遠成為我的所有物。
……
低調奢華的黑色轎車迎接在門前,她被人打橫抱起,那一路走來柔軟袖子裏的手臂像是也有了生命,迅速枯萎,無力垂下,長發散亂飄在空氣中,那一仰頭眼中便是整片碧藍的天空,一朵,兩朵,三朵。
雲彩真美。
唐一瞳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意識忽然又回來,自己竟被安放在後座上,她偏着腦袋靜靜看着車窗玻璃上的倒影。
他就坐在她的左手側,幸-運的是她緊挨着車門,之間相距一米,這極大程度緩解了她的不适。
車內只有四個人,開車的司機分不清男女,其右邊便是寧毀之。
大道漸漸變得狹窄,在離開幾分鐘內拐過一道岔路口的時候,車速快的幾乎要飛起來,
這時她支起身子向後望去,透過玻璃清晰的能夠看到忽然從側巷驀出尾随在後緊跟的轎車。
唐一瞳擡手捂住唇,一瞬間淚光盈滿眼眶。
為什麽……現在才來……
這樣的追逐直到沿海的淮山路有了稍稍不同,她看到後面的車似乎猶豫了一下,路邊的标牌上明确寫着三個大字,一晃而過。
車內颠簸起來!
路上像是故意設了什麽,她看着司機有目的的轉彎,山道向上攀沿,右側便是大海。
不……不會是這樣的,不是的……
顧墨側首用眼神淩遲她,薄唇-間溢出的話語讓她雙眼慢慢睜大。
“想到你這麽喜歡唐九折,我在他的車上做了點小手腳,不過是讓車胎……”
兩個尾音的咬字讓唐一瞳臉色瞬間蒼白。
“順便在這條路上放了點東西。”
夏季高氣壓,超速,障礙,本身。
她不是沒有見過這樣的場景,更何況特殊的地點。
寧毀之微微嘆了一口氣。
顧墨可謂惡毒,明知道唐九折對他最後一個妹妹在乎的要命,又患着極危險的心髒-病,先是将錄像送去刺-激他,在這種情況下定能使得下一步施行,果然來了。
偏偏這條路就是唐九妍喪命的淮山道,極快的車速加上動過的手腳,就算幸-運爆胎後未發生爆炸更沒撞擊山體,也會翻車入海!這時就算他心髒-病不發,能活着回來也是奇跡。更何況毫無痕跡,不可能被指控謀殺,唯一的答案就只有意外,死于夏季車輪爆炸溺海身亡。
唐一瞳眼中充滿了驚恐,她怎麽可能想不到!她見過爆胎的場景,就在繁華高樓之下眺望時遠處道路上轟然發生的車禍,新聞上曾有過報道,而這種事故的發生是極有可能導致車輛直接爆炸的!
“不要開了,快停車!!!”她拍着車窗玻璃,哀求着語無倫次叫喊,“顧墨,快讓他停下!!”
“你終于肯跟我說話了?”
唐一瞳看着車速越來越快,滿臉的焦急和狼狽的淚水:“停車啊,讓我下去,要來不及了!!”
她直直跪在了他面前,緊緊攥着他的袖子。
“求求你!求求你!!我以後都聽你的,你做什麽都行,快把車停下,那是我的哥哥啊!!”
淚水遮蓋了眼眸,洗刷着她稚-嫩的臉龐,然而對方将她的懇求與尊嚴踩在腳底,“如果我說,他必須死呢。”
她的雙手猛然抽-搐起來!
四百碼。
六百碼。
顧墨看着她痛哭着去開車門,雙手狠狠砸在玻璃上,用盡了所有力氣不知道疼痛,堅硬的觸感幾乎撞碎她的手骨!!
唐一瞳淚流滿面的一次又一次拍打着玻璃,嗓子都嘶啞了,就連司機看着都不忍的側開頭不去注意她。
她的手掌斷裂的疼痛,聲帶破碎的快要說不出話來了。
求求你,停下啊!!
唐一瞳歇斯底裏的哭喊着,那一刻就像要瘋了一般,然後在不遠處一陣巨大爆炸聲響裏結束,熱烈的火焰瞬間染紅了一片天,殘餘的星光墜落入大海間。
——不!!!
她狠狠地,狠狠地将頭撞在了車窗上!掩蓋在了那一聲轟鳴爆炸的巨響裏,玻璃紋路有了慢慢的裂痕,那時就像從百米高空墜落摔得粉身碎骨!!鮮血順着額頭洶湧流下,染紅了她的眼睛,睫毛,雪白華美的衣裳,傷痕累累的雙手和枯涸的心。
唐一瞳向後倒下,再也感受不到被人接住時瞬間湧上的厭惡和驚愕而憤怒的目光,她滿眼都仿佛流滿了血,鮮紅的,熱烈的色彩。
她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在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對她好的人被她害得死無全屍。
沒有人真正喜歡她,就算蘇詩溫也只是喜歡在她身上唐九妍的影子,所以才在這樣的時刻消失背叛了唐九折。
沒有人。
靈魂痛苦得喘不過氣來,唯一的光亮透過黑暗河流照射-進來,她一定又在做夢了,梨花樹下綠草青青,三月初雨,蘭舟輕棹。
記憶裏有誰笑聲隐隐,熱鬧着,呼喚着她的名字……
唱着的調子就像此生終結的交響。
紅色的液體蜿蜒過她的面容,在眼底滑下長長的血痕,那雙清澈的眸子緩緩閉上,滿是創傷的手臂無力墜落在空氣中。
☆、Chapter40
澳大利亞私人型華裔醫院迎來了一位特殊的病人。
其被安置于頂樓的特護病房,護士長随時與整個主治室從攝像頭觀察病人的行為,就在昨天夜裏送來的時候還好好的,結果第二天就瘋了。
明明受着不輕的外傷,雙手和額頭纏上厚厚紗布,卻不知疼痛一般舉起臺燈将往隔離玻璃上砸,被砸碎的玻璃碴落了一地,結果就那麽赤着腳走來走去,滿腳心嵌進的碎片,焦慮不安的來回走動,沒有任何标志性動作,就這麽短短幾分鐘內當醫護人員趕到時,本想立馬阻止,卻絲毫沒有防備被狠狠咬住幾乎撕下一塊肉來,沒人預料這樣的事發生,猝不及防間又迅速被人用臺燈砸了個頭破血流,到最後制服對方的時候,所有人已經光榮負傷。
院長得到消息後不可置信的撥打了委托人的電話,然後親自去隔離間了解情況。
注射了鎮定劑後安靜躺在床上的女孩仿佛和不久前瘋狂攻擊的人不是同一個。
護士長被砸的時候是根本就沒有想到會這樣,所以一瞬間沒有任何防範,其他人恐怕也是,畢竟在昨夜給這位小姑娘做傷勢處理的時候人還很正常。
老院長伸手判斷病情的時候險些被咬掉手指頭,病人被按住在床上即使注射藥物也依舊情緒暴躁,眼裏露出兇狠的光芒,覆蓋着一切人類原有的理智和思維。
急忙做了傷口處理的護士在一旁皺着眉詢問:“院長,她是不是瘋了?”
老院長皺着眉頭,長長嘆了一口氣。
新安排的房間裏所有能傷害到人的物品全部更換,攝像頭進行24小時全方位監測,所幸的是在幾針藥物和安撫下那位年紀不大的女孩安分了不少,至少沒有再做出攻擊性的舉動,但幾乎所有時間都在房裏不知所謂的亂走,腳底的傷多次沁出血跡,處理了一回又一回,也不能将人鎖在床上,曾經嘗試過,結果對方好奇的扭轉身子去舔鎖在腕上的铐鏈,身體曲成詭異的弧度,左手不久前剛處理的傷口加上大幅度不知疼痛的摧殘,險些被扭斷。
因為委托者的關系,這位病人弄得整個醫院有關部門人心惶惶,專門指派的護士站更是加全了關注,生怕一個不小心小姑娘又做出什麽事來。
護士長記錄着報告,這實在是萬幸,只要在這位病人面前放輕手腳,細聲細語用最溫柔的聲調和肢體暗示安撫,對方就不會做出激烈的反應,反而有時候傻乎乎的像個五六歲的孩子,歪着腦袋眼神單純天真的小聲嘀咕什麽,這種狀态就像傻子一樣,不同的是小姑娘幾乎是不笑的,性情變得膽怯怕近人,這種癡傻情況漸漸占了上風,在一天次數裏出現的比較多,而只要一受到驚吓便立馬充滿了攻擊性,因為這樣他們特意将整個六樓隔空只住下這一位病人。
實則護士長對這件事充滿了疑惑,她想不明白究竟經歷了什麽會導致人從原本正常的狀态瞬間變成瘋傻的人?她不由想起了為女孩檢查的時候發現的滿身傷痕,腰間被掐的青紫,脖子上全是吻痕,傻子都看得出來那是施暴後殘留的證據,直到兩個禮拜後,由于經常與病人接觸,她已經可以帶着小姑娘下樓走動了,對方的狀态經過一周的調節已經保持在了穩定的水平線上,更加安靜和沉默,護士長依舊記得在聽到她用細細柔柔的聲音含糊不清的說着什麽時,自己究竟是怎樣的震驚和欣喜。
他們都以為被悉心照料患有精神疾病的孩子是個啞巴。
這相處的日子裏,從來沒有人聽到過她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不論是發瘋的時候也好,還是安靜的時候,頂多就是意思不明的音節詞組合在一起,沒人聽得懂。
除了頭幾天剛送進來時發瘋的作态讓人戰栗,後來那副乖巧可憐的模樣叫不少護士覺得心疼,惶恐之餘對她的眼神也多了幾分憐憫和同情。
護士長額頭上縫了四針的傷口留下了疤痕,就如同那句話一樣。
她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一直記得小姑娘說的第一句話。
醫院下的花園正巧在清晨,花匠噴灑上水珠,安靜的只有風吹和鳥鳴。
護士長在驚訝後蹲下身子,溫柔着聲音,緩緩上揚着嘴角問她:
“嗯?你剛剛說什麽了,我沒聽見哦。再說一次好嗎?”
女孩子額頭上的紗布微微遮擋了眼睛,烏黑長發散到腰際,那雙漂亮的水眸眨了眨,然後笑了。
細聲細語,藏着膽怯和清澈的情感。
“我可以叫你媽媽麽……”
護士長愣在原地,然後一瞬忽然有了想流淚的沖動。連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為什麽會被感動?為什麽?她找不到答案,唯一做出的肢體舉動就是将這個孩子摟在了懷裏,感受到對方被驚吓到的微小掙紮,又不由難過,僅僅是一個擁抱就能将她吓得不知所措。
護士長覺得這樣的日子快要過去了,女孩恢複的很好,她已經有了正常人意識的感覺,或許再過幾個禮拜,就能夠回到原來的狀态,
可一切扭轉在兩天後的中午,曾在一個禮拜前她和整個護士站都無比期盼委托者快點把人接走,而這幾天康複做得非常好,不少人已經能與小姑娘進行交談,這位沒有姓名的病人也漸漸在陌生環境中變得正常,不得不說其本身可以輕易讓人産生好感,笑容就像稚童一般天真單純,說話細聲細氣,幾乎趨近于正常人,因此不少醫護人員都知道她,更是心底喜歡她。
而就是這樣的午後,突然接到通知,委托者要來接人,先前彙報過去的檔案如同石沉大海,可現在當他們都對小病人有了感情建立時,卻得知治療結束的消息。
護士長更難忘那個想要叫她媽媽的孩子被送進車內的時候是怎樣的掙紮和拒絕,發瘋的狀态又回複到了幾周前的那一夜,嗚咽着哭泣,拼命想往病房裏跑,可誰也不能幫她,最終老院長猶豫着出面建議,患者狀态還不夠好,需不需要再進行全面輔助時,遭到肯定的拒絕。
護士長站在門前,不忍心再看下去,那雙眼睛裏的感情誰讀不懂,哀求,痛苦,厭惡,更多的卻是恐懼,清清白白的寫在了那雙眼裏,可誰都只能裝作不懂,然後任其被帶走。
她瞬間就明白了,原本可人又單純的孩子,為什麽會忽然發瘋,絕對和委托人脫不了幹系。
這長達半個月的高額保密度委托終于達成,之間發生了不少意外,想想經歷過那麽多位病人,這一位被遺忘也不過是時間性的問題。
可護士長知道,不論時光過去多久,當她忘記了曾經還有這麽個人的時候,依然會記得那一句帶着溫柔期盼的話語,就像她早逝的女兒一樣,曾帶給她過感動和幸福。
……………………
充斥着令人不安的白色,醫院裏靜的只有儀器滴答滴答的響聲。
令上流社會震驚的爆炸事件發生在不久前,相傳唐氏長子身死環海,第二人繼承者迅速掌權,消失無蹤與唐氏交好的蘇詩溫依然毫無動靜。
短短一個月間,風雲再起,勢力更換叫八方措手不及。
私立醫院八層的隔離玻璃外,身形蕭索的男人已經站了一天。
路過的護士沒有一個不知道他是誰。
可無人敢上前。
他就那麽靜靜看着,從早晨陽光餘晖落在肩頭,直到滿屋寂寥。
照在玻璃上的神情複雜。
……
喘着氣狂奔而來的年輕女孩輕易進入到醫院高級的八層專屬樓,走廊寂靜被打破,然後終止在距離他十米開外的地方。女孩子擦着額間細汗,滿目怔然,慢慢紅了眼眶,焦急又氣惱的咬唇,帶着哭腔的聲音響徹了走廊。
“你都幹了些什麽?!”
男人轉過身,驚訝的看着她。
“你怎麽找到這裏來的?”
她紅着眼上前一步,擡手就是狠狠的一巴掌,對方似乎在意料之中露出了微自嘲的笑容,然後側過臉看着她的眼淚順着頰邊滾落。
“你是要害死唐九折嗎?!”
“哥,九妍已經死了,你這樣做究竟想要幹什麽?你把我藏在那麽遠的地方,讓我一個人活下去,如果我今天不來,或許以後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殘餘的疼痛留在臉頰上,蘇詩溫微微翹起唇角,伸手将她摟在懷裏,柔聲道:“這些你都別管,過會就快些回去,不要留在這個城市。”
“你千方百計趕我走,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可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她擡起頭,眼神痛苦悲傷,“那一年聽到九妍姐姐死的時候,你也是這樣,我在另一個城市躲在公園裏大哭,你不讓我來,甚至連婚禮也瞞着我,直到她火化我也沒能見最後一面!”
“……”
“你以為你是誰?把什麽都藏着,連我也不肯說,萬一出了差錯責任你背得起嗎?每次看到新聞我都會擔心哪天要是你死了我都不知道怎麽辦?看看這次又是怎麽回事,那是顧墨啊,你怎麽可以幫他?!蘇詩溫,你一定是瘋了!……”
靜了許久後,他淡淡開口。
“小顏,回去吧。”
這徹底激怒了蘇詩顏!
她氣得渾身發抖,遍體生寒,半晌說不出話來,過了許久才咬牙切齒的艱難吐出一句:
“你這種人,死了也是活該。”
蘇詩溫猛然擡頭,眼神吓得她後退了一步。
轉而那神情又柔和下來,隐藏着很深的暖意和溫柔,還有道不明受到傷害的痛。
你怎麽可以這樣說呢。
我竭盡全力保護着的,唯一的妹妹。
你怎麽可以詛咒我。
你是我的親人啊。
最終他只是笑出了聲:“你不明白,蘇詩顏。”
她抿唇擡頭:“不明白?唐九折改變了那麽多,他的目的你不清楚嗎?可你身為他最好的朋友,卻在背後捅了他一刀!我讓我怎樣去面對?你這次的做法是為了什麽?扳倒唐九折你能得到什麽,顧墨給了你好處?什麽好處能讓你做出這樣的事來?”
蘇詩溫沉默着,眉梢間可見淡淡漠然和疲倦,他輕聲問道,那目光仿佛最柔和的月輝,靜靜照在她面頰上。
“我是衆叛親離了嗎,蘇詩顏?”
她沉默半晌,然後露出一個蒼涼的笑:
“你說呢。”
澳大利亞。
布滿全方位監控儀的房屋內焦躁不安的身影不停晃動。
棉質的長袍柔軟寬松,更顯得那個身影羸弱。
顧墨怕是知道原因的,這幾日迅速消瘦蒼白,看起來可憐又好欺負的小家夥為什麽舉止異常。
沒有人說謊,她真的瘋了,傻了,什麽都不記得,只有黑暗的片段留在腦海裏操控着本能行為。
原本接回來的時候是好好的,除了掙紮着不願,又大哭大鬧,但意識是清醒的,況且也聽說她的剛剛被治愈的。卻在回來後的第一個晚上,只因為碗掉落在地上的一聲碎響,便又給吓瘋了。
真是可憐。
原本就小巧的臉越發蒼白,下巴也尖了起來,大大的眼睛濕潤着浸了水光,彌漫着驚慌和恐懼,像小動物一樣害怕着,縮成一團,叫人有隐隐的心疼。
顧墨關掉監視器,走過長廊,左拐,在屋前停下。
他略略放輕了動作,無聲的推開門,生怕又驚着了小家夥。
空房。
顧墨微微怔了一下,然後緩緩笑起來,反手将門鎖上。
能去哪裏呢。
明顯是聽到了動靜後迅速藏起來的。
越發的可愛了,不如就一直傻下去好了,他可以養她一輩子。
顧墨聽着那微弱的呼吸聲,帶着微妙的情緒從後方洩出,他卻轉身拉開了窗簾,開始整理床,原本小東西是怎麽都不肯睡覺的,後來經過催眠才肯安安穩穩躺下,有時候還必須打上一針才肯聽話。
随着時光流逝,微弱的呼吸聲漸漸平緩下來,他裝作不在意的往床下看了一眼,輕聲道:“不在這裏,跑到哪去了……”
天真兮兮跟孩子一樣的小可憐瞬間屏住了呼吸。
看來還沒有那麽傻。
這幼稚的舉動讓顧墨有了微微的愉悅,繼而又擔心蠢家夥把自己憋昏過去了,他一時間忘記了調整步伐,這音量不大的響聲在唐一瞳耳裏卻猶如驚雷,瞬間呼吸急促起來,他打開衣櫃的門,滿目的亂七八糟,然後在感覺到了冷氣襲來的一剎那,深深埋在黑暗裏的小團衣物開始顫抖,在他撥開長衫的一剎那,一只蒼白的手以極其快的速度五指尖利狠狠劃過他的左臉,留下了一道血痕!
在黑暗裏亮着光的眼睛充斥着驚恐和敵意,直直的瞪着他,帶着動物一般原始的野性,不安又充滿攻擊。
顧墨眼神柔和下來,他不在意的拭去那道傷痕留下的血跡,然後放慢了動作,輕聲道:“我不會傷害你的,出來好嗎?”
他這輩子都沒有這樣溫柔地遷就過一個人。
得到的卻是對方更加警戒的神情,他伸手想摸摸她,又怕把小家夥吓得炸毛,輕輕嘆了口氣,然後輕手輕腳将衣櫃關上,只留下一條不大的縫隙。
黑暗中讓人心平靜的安全感叫她情緒平緩下來,張眼是四處彌漫的漆黑,她在黑暗中縮成小小的一團,藏在厚厚的衣物之下,無比的安心。過了一會,聽到房門關上的聲音,她毫不懷疑的窩在衣物裏,沒有防備的睡着了。
☆、Chapter41
“迷失方向的靈魂,最好操控。”
契約失效。
柔和色調的房間裏,正在做一場禱告。
無聲的,掩蓋着真實的面目,在儀式完成之後,便是催眠。
寧毀之靜靜看着躺在床上傷痕累累的人慢慢睡去,原本這對她是無效的,可現在的這個,根本就不是原來的她。
這是一個傻了的,智商只有六歲孩童的女孩,甚至沒有明辨是非的能力,本能的舉措沾染了骨子裏的獸性。
毫不猶豫對有威脅性的人施以攻擊,神經質一般聽到叫大聲響就會焦躁不安,吓得瑟縮起來。
病态,無藥可救。
更加可笑的是,因此對方将計劃進一步推遲,甚至說出,就讓她這麽一直傻下去也很好的話來。
“你在享受什麽,我無法理解。”
顧墨在他眼裏是個不折不扣的神經病,瘋子。
“我真蠢,早知道那時候就把她弄傻,這樣多好……”
只要她不用充滿恨意的眼神看着他,他就不會有發瘋和失控的沖動。
“要是那年早些如此,就不必吃這麽多苦了。”
寧毀之涼薄的笑笑,收起注射器。
……
日子在麻木的程序中游走,讓整個世界聲音靜下來,安撫那個脆弱的靈魂。
期間顧墨簡直變了個人,險些讓寧毀之以為面前的這個是掉了包的。
遷就,溫柔,耐心。
真是見鬼。
這些從來不可能在他身上看到的東西是從哪冒出來的?顧墨對這個傻了的姑娘好到極點,人家正常的時候怎麽就只有百般虐待和利用。
清晨冰冷的浮光從天空灑下,溫暖的顏色,只能看到,無法觸摸。
波伊森公園裏鳥兒們都起了床,啾啾的鳴叫着,考拉耷拉着腦袋伏在樹上懶懶的曬着陽光。
散了一肩烏木長發,着淺綠長裙的女孩睜着大眼睛好奇瞅着四周,眸中消了幾日前初見的驚慌和戒備,多了幾分怯意。
這幾天的治療是有效果的,至少現在她已經不再那樣抗拒身邊的人。
因為過激行為導致的創傷,讓她到現在走路依舊有些踉跄,久居在室內對于各方面康複都有着極大的阻礙,比如,到現在她還不願意開口說話,像是将語言已經遺忘了一般。
明顯來到了寬闊的地方,自然的氣息讓整個人都安靜,寧毀之輕易便能感覺到對方慢慢轉好的情緒,從那眉眼舒緩的弧度,唇邊若隐若無的笑。
她似乎一直都很喜歡這樣的地方。
有樹,有水,有溪水流淌,蟲鳴,善良的動物,和最暖的陽光。
他起初還疑惑過的,便是那份契約。
或許是因為他身為催眠者的緣故,她對他的戒心非常小。
這個時候她對一切充滿着好奇心,寧毀之便是側首,聽見那溫軟的嗓音:“啊……”
單音節的調子,纖細潔白的手指指着樹上趴着的小生物,朝他看過來,水眸裏盛滿了疑惑,見他沒有反應,着急的指指樹上,又喚了一聲。
“怎麽了?”
弱弱的聲音:“咦……”踮腳尖按着樹幹要摸。
寧毀之看了一眼樹上睡覺的考拉,拉下她的手:“很髒,不要碰。”
她猶自不能理解這句話的含義,有些氣惱的将手從他掌裏抽出,踮着腳又要去摸。
寧毀之站直了身子,看着她的眼睛,一字字說得清晰無比:“它會咬人。”
手利馬縮回!
對方竟然毫不猶豫的相信了,心有餘悸的望了眼樹上,又看看他。
寧毀之這樣說不是沒有目的,這個對語言有小部分欠缺,無法理解的女孩,偏偏對帶了傷害性的詞彙異常敏感,尤其害怕受傷,這幾日見到尖利的物品不論是桌角還是筷子,刀叉,都會讓她吓得瑟縮起來,一些更如攻擊性的詞句,只要說出來,她就算不明白真正的含義,也會知道危險。
膽小,單純,對別說什麽都相信,一點都不懷疑。
比一個普通的六歲孩子還不如。
寧毀之皺着眉看她的面容,這張熟悉的臉,原本在不久前還屬于另一個人,那個人有着讓人感覺溫暖的氣息,像孩子一樣卻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孩子,那雙眼裏藏在清澈之下的是小小的狡猾,倔強的不肯低頭,明明那麽柔弱性格卻十分烈,寧肯一頭撞死在車窗玻璃也不願茍活,之前支撐她不死的信仰已經沒有了,便毫不猶豫,毫不顧忌的傷害自己。
她的隐忍和絕望,他全都看在眼裏,他奇怪自己對一切都漠然的态度會在這次産生奇異的錯覺。
尤其是再見到她瘋了之後。
寧毀之覺得自己做了一件大錯事,他從未如此因為陌生人憎惡自己。
他做了幫兇,毀掉了那個總是一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