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七回時,她終于明白什麽叫做舉步維艱
臉。
于是她只看到對面英俊而危險的男人沉默了幾秒後,幾近冷漠的微笑:“你姓桑麽?”
唐九妍愣了一下,忽然睜大了眼,握着小提琴的指骨慢慢泛白。她咬住唇,有些不可置信的,再次擡頭。
然後,她看到他冰冷的面容有了一絲裂縫。
……
唐九妍順着歐洲版圖流浪,或許這稱不上流浪,她毫不缺金錢與物資,這些年下來她的朋友遍布世界,這整個世界便成了舞臺。
讓她支撐下去讓她勇敢的東西,随她一起流浪。有時候并不是喜歡才會放在身邊,只要放在心裏就可以堅定的走下去,她這樣想着。
一張張明信片寄往國內,那個國度無法不讓她深愛,因為那裏有着她愛的人。
被陌生人搭讪并不是第一次,可這一次如此例外。
她相信自己的判斷力,可是無法相信那一瞬間産生的錯覺,那個男人掩飾的太好了。
明明……就看到了一閃而過的殺意。
他認識她。
……怎麽……會呢。
走在哥本哈根的街頭,她擡頭望去,在高樓之上建立的巨型溫度計始終吸引着人的眼球,當時是晴天,那個金色雕像騎自行車的少女便不會打傘,如果是雨天,就會打着傘和人們見面。
說起來她的另一個遺憾便是未能見到小-美人魚雕像。
那麽……是第一次和一個明知道危險的陌生人,走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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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不是陌生。但知道桑姓并且開口問的人,絕對不會和她毫無關系。那個人身上有着很淡的熟悉的氣息,還有洗不去的血的味道。
她如何分辨不出?
曾在蘇詩溫的書房裏也有過同樣的氣味,那是能夠讓人着迷上天堂的東西。
Darkness,毒-瘾。
會讓人發瘋,也的确十分美妙。
如果不是有一定手段,一般人是絕對碰不到它的。
那麽,他是誰?
……
于是她坐在了對面,看向他的眼,緩緩搖頭。
可她是微笑着的:“不,我不姓桑。”
男人面無表情。
她輕聲嘆氣:“告訴我,你是誰。”
他冷笑,壓低的聲音帶了一絲嘲弄:“你不會想知道。”
“我知道。”她握緊了袖口,一字一句,“你一定在找誰……而那個人,我知道。”
唐九妍如料看到他一瞬的僵持。
她的眼眶開始濕-潤,那些猜測已被證實,她迫切的想弄清楚。
“你……你認識我妹妹的……對嗎?”
那雙眼猛地盯住她,然後她竟發現這雙眸幽深的可怕,仿若漩渦一般要把人吞噬。
“你的親妹妹?”
她閉上眼:“看相貌就一定猜得出來。”
“不。”他毫不猶豫的開口,“你們一點都不像。”
唐九妍詫異的睜開眼:“你……還是第二個會這樣說的人。”
然後她慢慢蹙眉,低聲道:“你為什麽會認識我的妹妹?她已經消失許多年了。”
可是她好像看錯了。
因為那一瞬……她看到他的表情染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扭曲與詭異,似乎被什麽猛然折磨的快要崩潰,可是最終變得溫柔無比。
“……曾在幾年前,桑瓷的父母帶着她……與我相遇,是他們……救了我。”
最後的話語,艱難到吐不出口。
唐九妍震驚的臉色都變了,顫抖着:“你還見過我的父母嗎?!”
“是。”
她失神的喃喃:“可惜我再也無法與他們見面了……”
顧墨心中猛然一驚,低聲問道:“桑……她還好嗎?”
她的笑容有些蒼白:“一年前,家中傳來了死訊……妹妹?我找了這麽久的妹妹啊……或許也一起死了罷,也或許……被藏在了世界的某個角落。”
對面的男人手指慢慢僵硬,一片死寂。
……
最後她問:“我可以知道你是誰麽?”
他頭也不回的離開,身影有了失神的不穩,從風中傳來的是darkness誘人苦澀與眩暈的氣味,和混雜的幾乎快聽不見的聲音。
那是有些狼狽的笑聲,低沉又充滿了令人恐懼的情緒,仿佛整個世界都被撕碎。
她坐在長椅上,摸了摸臉,然後猛然頓住。
……她忽然聽清了那若有若無幾乎消散在空中的話語。
他說什麽?
……
于是所有的一切應驗。
他們還會見面。
……
……
☆、chapter73
唐九妍摸了摸鏡子,露出一個比流淚還要悲傷的微笑。
心口的疼痛,就在不久前險些要了她的命。
……啊。
如果……
……
再次木然的吞下-藥片,可她是如何的清醒。
清醒的看着自己痛苦,看着自己慢慢走向終點。
她藏得那麽好,那麽好。每一次發作都小心翼翼的隐藏,不讓誰發現。
……倘若能夠活下來,她也不會這樣四處流離,但終于自在。
她的心髒-病,在發現的時候就已經沒治了。
這個消息至今被瞞着,哥哥不知道,蘇詩溫卻也幫着她隐瞞。
……更況且,就算是移植她也不會願意的。
她是怎樣的人,如何能夠去忍受,自己的身體裏裝進別人的心髒?
想一想就叫她更加痛苦,那便仿佛是被另一個人侵入,自己仿若怪物一般。
于是她,什麽都不說。猶如流浪者一般,游走在世界版圖之上。
她縱然溫柔也無比固執,沒有人能夠阻擋她,也不再說那個人了……蘇詩溫這個傻-子。
唐九妍捂住了臉,指尖微微顫抖起來。
是不是,只有直到她真的離去後,他才會明白?
……
她指尖輕柔的摩挲那相片上的面容,一瞬竟快要落淚了。
她……她找了許久,許久……她親愛的……妹妹啊。
和她幾乎長了同樣一張臉,卻要遭受那樣的命運……
她還能記得小時候将剛出生的她抱在懷裏……那軟軟糯糯的幸福感。
父母站在一旁,笑着看着。可是從什麽時候,他們就都不見了?
從什麽時候,她該死的開始痛恨自己,更痛恨她的親人。
處心積慮,逼走父母,欲害她的爺爺……其實那根本就不算真正的親人,他們明明是沒有血緣關系的,還有折磨着自己夜不能眠,四處拉起警戒線的哥哥。
她明白兄長對自己的迷戀,但那叫她痛楚,她一直都将他看做親-哥哥。
她便迫切的想要逃離,不光是因為自身向往着自-由,更是由于那個家仿佛一個陷阱,将她關在了牢籠裏,不知何時便會被獵人毒殺。
既然她已經沒有多少歲月可以去慢慢走了,那麽……就做最後一件事吧。
唐九妍這樣想着,将那張照片緊緊貼在了心口。
……
許多事……直到第二次見到那個人,她才忽然明白。
所有的線索,一下子被貫通。
……
丹麥是個可愛的國家。
當她穿梭于街道之間,四處打量,或是站在政-府門前時,總會感到不一樣的風情。
這個國度依然是君主制。在丹麥阿馬林堡王宮前,皇家衛兵們頭戴熊皮高帽,斜跨白色武裝帶,一身深藍色制-服,手持□□,威武招搖。
可他們不像英國皇家衛兵那樣面無表情好似木偶不近人情,他們站崗時還會同游人閑談,合影留念。
就在這樣的不同中竟顯出了另一份傲然。
唐九妍告別了她可愛的朋友紮德,準備前往法國普羅旺斯參加一年一度的EndLЕSs Memorise音樂會,在途中的咖啡店裏,她再次與他相遇。
只不過這一次,恐怕不再是偶然。
那個男人的身份她約莫能猜出七八分,若要證實,就只需要給蘇詩溫發一封郵件。
但她不會這麽做。
面前的男人身形高大,俊美而深邃的五官卻充滿壓迫力,冷漠的仿佛世間一切與他無關,輕巧的就像絕了七情六欲。他只是往那一站,就無形營造了溢滿威脅力的氣場,于是在這周圍的一塊幾乎沒有人,除了她。
可是她看到了那個男人的不平靜,被打碎的波紋蕩漾在接觸到她的面容之後,盡管面上毫無表情,可是她看到他的眼睛裏,洶湧的仿佛狂潮。
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癡迷。
唐九妍抿唇看着他坐在自己面前,那身風衣忽然有了些微的顫抖。
在預料之中,也在預料之外。
他第一次換上了那樣的神情,只怕也只因為自己這張臉吧。盡管她并不知道為何這個人會與自己的妹妹有交集,但毫無例外,他已經把那情感刻入了骨中骨,血中血。
別人看不清,她的眼能夠看到。
這個人……聰明的可怕。
“唐小姐,或許你有那個意願,想要同我合作。”
……
第二面……不過第二面,便算是誰都知道誰了。
他把她的一切……竟然這樣簡單的摸清了。
她的手臂開始顫抖起來,然後心髒猛然疼痛。她連忙摸出瓶子,那裏面其實已經沒有多少藥了,但她大幅度的動作不協導致連瓶蓋都沒能打開,眼前就開始發黑了。
最後蘇醒過來,是幾分鐘之後。那個男人起初是驚訝的,然後迅速反應過來,将她從警戒邊緣拉回。
如果不是因為今天的天氣……還有……那樣不可預料的揣測,她是根本不會有如此激烈反應的。
……
男人扶着她,放下了手中的水,眉頭有微皺的痕跡,眼神裏透出一絲古怪和不可捉摸的心疼。
唐九妍心底冷笑一下,又軟了下去。毫無疑問,這是最好的……選擇。
在她将他完全調查清楚之後……也一定會是。
于是她撐起了身子,露出一個微笑,伸出右手:
“我很高興……”
……
之後的日子裏她與他見過許多次面,計劃已經詳細到萬無一失了。
那個人還是會對着她的臉出現偶爾的怔然,然後在她說出最終那場後,有不忍的神色露出。
唐九妍雖然是笑着的,可眼神是冷的:
“我要讓他們得到最沉重的打擊,我要讓他們痛,更要讓他們記住……我、我只求她能夠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值得嗎。”
“哈哈……你竟問我這樣的問題?顧墨……我們各得其所,沒有什麽好疑問的……我本身就活不了多久了,況且……死的再難看,都只是一死而已。”
她第一次的狠絕,展露在了最後一次生命的徘徊掙紮中。
他微微垂下眼,低聲道:“你早就知道她被藏在哪裏。”
她凜了眉目:“是。如果不是父母已亡,我也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現在的她多麽危險,我沒有能力,更找不到那裏,就別提去救她了……”
她猛然擡起頭來,“雨崩……雨崩的保護勢力已經在一股一股消散,随着我父母的死亡被一層層打破。不出三年……雨崩要滅了,我求求你,趕在之前找到那裏,讓她活着重返這片大陸!”
……
那一年冬末,她在幾乎絕望的絕境裏做出了一個決定。
便是那一次她同大名響徹整個北非的軍火商聯盟,兩人的目的出奇的一致,她毫不懷疑他的動機,那個男人眼裏的流露的情感已經暴露了一切,她知道了這是最完美的人選,或許她的妹妹跟着他過不上安寧的日子,但一定會比活下唐氏庇佑下,或是流離要好。
她相信他會好好對她,也這樣相信着,做最後一場反擊。
她要用這樣的慘烈來收場,讓誰也忘不掉,祭奠那不公的命運。
沒有人能夠阻止她,她固執起來不擇手段
……這樣的話,他們就會沉浸在痛苦之中……而忽視掉雨崩掀起的軒然大-波。
最後她似哭似笑的咬着牙,對他說:
“……如果你有能力,請帶着桑瓷遠走……如果失敗了,請竭盡一切,讓唐氏不得安生!”
……
可惜無人能夠理解她的那莫名的恨意。
那時的她啊……也已經瀕臨在那條……懸崖的線上。
以致于付出不必要的代價,為自己束縛了手腳。
她忽然閉上的眼睛,沒能夠看清那個危險盟友隐藏在眼底更為深切的,磨滅不去的傷痛和恨,那是會被激發的野獸,是暴-亂的疾病,是混雜了愛深到了骨血之中毀滅一樣的情感。
如果能讓她再重頭來一次,她雖會遺憾,但不會後悔。
……
“……你想得到的,我會幫你。在我死之後,你一定要趕在雨崩被擊潰之前救她出來,替我……颠覆唐氏。”
……
……
☆、chapter74
穿越大半個地球,夕陽不停追逐着陰影。
潮-濕的房間裏,關着一個小犯人。
客廳裏,鍍了一層白銀的靠椅上,躺着一個慵懶的青年。他的頭發是耀眼而高傲的金,微微打着卷,長長直垂到腰間,密密的睫毛撲扇仿若蝴蝶的翅膀,睜開時,是一片冰冷又沾染矢車菊般溫暖的淺藍。
優雅而邪惡,就連笑容都帶了幾分孩子似的惡作劇,可是毫無純粹和天真,溢滿的只有倨傲的清高不屑,和游戲的愉悅。
“啊,梵蒂森……”他伸出優美修長的左手,戴着雪白不染塵埃的絲綢手套,微微撐起了身子,一雙冰藍的眸子流光閃動,煞是美麗,此刻他湊近了跪在靠椅旁一聲不吭的下屬,邪魅一笑,輕佻的用中指挑起了男人的下巴,兩人的距離幾乎要接近為零。
男人依然面無表情一聲不吭,看到這樣的反應,他便得意的微笑起來,藍眼睛如同寶石一般,像個惡作劇的小孩子,親昵的湊近了男人耳側,舌尖微微一卷,感到對方不可察覺的顫抖了一下。
“我說……”他輕輕吮-了吮他的耳-垂,毫不意外對方猛然起身,退出了幾步遠。
“三少。”男人堅毅的面容毫不改色,“請不要……”
“跪下!”他尾眼輕佻,一掃便是不怒自威,轉而看着男人,又柔聲道:“跪到我身邊來。”
“梵蒂森,你真是越來越不聽話了呢……”
男人皺了下眉,便毫不猶豫屈膝跪在了他面前。
藍眸青年‘斯’了一聲,一下不快散去了大半,準備接着消遣光陰,調戲他這位冰山臉的下屬,卻聽見屋裏微小的聲音,揚了揚眉,撫掌哈哈笑起來。
“甜心,我聽說你昨天為了制-服那個大個子,受傷了哦?”
“蘭缪少爺,請稱呼我的名字。”
“嗯哼~真是無趣的人吶。”蘭缪笑得燦爛,咬着手套滿面笑容,“……聽說那個大個子還帶了個女的?是屠雨崩的漏網之魚呢……”
梵蒂森沉吟片刻:“是。”
然後微微遲疑道:“不知少爺想怎麽處置?”
蘭缪笑得張揚:“哈。大個子麽,肯定是親-親小墨搞進去攪局的哦,可惜他還是來晚了一步,救援不及啊,雨崩被我先一步滅了,嘻嘻……”
“所以呢……”他拖長了音調,尾音慢慢的有些興奮的顫抖起來,揚成了仿佛叫-床般誘-惑甜膩的曲線,“大個子今晚送到我房裏來,我來好好疼下他……唔,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把親-親小墨壓在身下哦,啊……我想他好多年了,可這死頑固跟條毒蛇一樣,搞不到手……哦,還有順便抓回來那女的,還是個小姑娘?那就扔給兄弟們玩玩吧……啊啊不行,小墨會生氣的。”他皺皺眉,很是苦惱一下,然後高興的拍掌,“那就折磨折磨,遲早小墨會來我手裏要人的呢!到時候讓他背黑鍋好了~”
此刻回蕩在梵蒂森耳裏的還是那句“把親-親小墨壓在身下哦……”,他的冰山臉終于有了一絲裂縫,聲線僵硬:“蘭缪少爺,你還是不要觊觎他了,你們沒有未來的……”
蘭缪孩子氣的‘切’了一聲,猛然轉頭笑眯眯看着他:“咦,吃醋了?昨天晚上你不夠賣力哦……所以我今晚要去找別人了嗯哼。如果你不甘心可以跟我和大個子來3Р呦……”
男人狠狠抽-搐了一下,青筋暴起。那雙眼第一次閃出了冷靜之外的東西,像是恨不得把這不知廉恥放-蕩無比的青年狠狠壓在身下操的他哭。
可對方依然沒有察覺,只當成游戲一般很是愉悅,連晚上怎麽和陌生的敵方男人玩SM都計劃好了。
末了想起什麽一般,轉了轉眼珠:“這一票幹完賺了不少,想不到雲齊林三家這麽大方,出巨資求滅雨崩……也虧得唐死了,不然有他背後勢力保護着還真進不去雨崩。啊你沒看到連家長子那樣子呦,幾百年沒纾解過了吧?一張臉臭的跟什麽似的,欲求不滿的小樣……為了争奪繼承權要殺親弟弟,私生子向來都是家族恥辱呢……”
“……”
“啊對了,逃出來那小姑娘是哪家的?”
“……唐。”
蘭缪吓了一跳。
“哈?!”他揉了揉眼睛,做驚恐狀。
“……少爺。”梵蒂森平息了一下情緒,又是一張冰山臉,“請不要裝可愛。”
笑嘻嘻:“才沒有呢。”
“……”
“唔。唐和姓桑的那女人生的?”
“是。他們的第三個孩子。”
蘭缪看着天花板,喃喃:“想不到唐竟落到如此下場,家裏坐着個無血緣關系的修羅爺爺,生了孩子都不敢再放回中國,最後連死都不知道死在哪裏……”
說罷起身,撣撣衣服上不存在的灰,一甩金色長發,眨眨眼笑眯眯。
“聽說親-親小墨摻足雨崩就是為了找她?真是讓我好難過呢……我倒要看看小混-蛋長什麽樣,有我美嗎?”
……
……
蘭缪嫌惡的擡起手來掩住口鼻,在白色手套下甕聲甕氣的抱怨,像個怨婦一樣:“真是讨厭!最惡心地下這種潮-濕的滿是灰塵的地方,這麽肮髒的空氣讓我快要窒息了!梵蒂森,以後再有可能被我接見的俘虜就換個地方關,少爺我的肺都在抽-搐了……”
下屬低頭正色道:“蘭缪少爺,您說話吸入的空氣會更多。”
“……唔唔唔唔!”回頭瞪眼,捂着嘴巴,一雙藍眸美麗極了。
……
“咦……那一坨是什麽?”
“……少爺,那不是一坨。”
“哦,一堆?”
“……少爺,那也不是一堆。”
“嘎?一團?這下總沒錯了吧?!”
“少爺您需要重新修一下語言……那個角落裏是一個人。”
蘭缪定身,微微眯眼打量着昏暗燈光下縮在死角裏蜷在一起,不斷發抖的生物。
可以清晰看到它瘦弱而單薄的肩膀不住顫抖,染血的白裙拖在了地上,長長的黑發淩-亂散在腰間,一副可憐的仿佛被人狠狠傷害過一樣。
就連他這顆萬刀不入的心都有點疼了。
“小乖乖……”蘭缪揉了揉胸口,“它好可憐哦,少爺我好想把它用條鎖鏈關起來豢養成寵物呢!”
“少爺……是she不是it,還有她是個人不是動物。”
“嗯哼~有什麽區別嗎?都是拿來暖床的麽……”他笑眯眯,“真好,這樣以後我就不用在下面了呢!”
“……”
此刻那蜷縮在牆角的人在聽到談話聲時,猛地擡起頭來!一雙眼眸充滿了驚恐和敵意,更多的是殺意一般的憤怒!
蘭缪微微呆了一下。
蒼白的臉頰,精致小巧的面容,尖尖的下巴,烏黑的發……還有一雙美麗絕倫的水眸,盛滿了恨和絕望……真像一只被-逼到絕境的小獸,美麗的獸。
他輕聲喃喃:“更可愛了……啊,它在朝我看吶……它在想什麽呢……哦哦,我應該找跟鏈子把它拴起來綁在床頭……每天都牽着它散步哦哈哈嘿嘿……”
……鐵門被打開。
男人冰冷的聲音傳來:“您忘記來這裏的目的了嗎?”
蘭缪一下回過神,從自己的世界裏脫身出來,瞬間褪去了所有欲-望,藍色的眸子沉靜無比,冷聲道:“把她給我拖出來……我可是要,好好送顧墨一份大禮。”
……
她被扯着拉到了那個雖然笑着,卻渾身帶着刀刃一般的金色長發青年面前,對方口中吐出的是宛若蓮花一般的标準美式英語,她已經許多年沒有聽過這種語言了,可是熟悉的猶如母語。她是如同文盲一般,只能聽懂和開口,真正見到長篇英文字母是一個都看不懂的。
可是此時,她的整顆心都被烈火燃燒,痛苦和絕望仿佛一只被驟然放出餓了幾天的猛獸,将她啃得滿是創傷。
她看到男人說着什麽,可是此時她已經什麽都聽不進去了。
她唯一專注的眼裏就只有他身上足以致命的要害。
……是他。
顫抖的聲音在心裏響起!
……一定就是這個家夥……這個家夥毀了雨崩!
她聽到身形高大的男人喚他為少爺。
……殺了他!
她輕聲喃喃,中文仿佛字符咒語,一下點燃了她所有的勇氣和力氣!
藏在袖口裏的利刃猛然刺向那人頸脖!
下一秒,她的手幾乎被人折斷。
她慘叫一聲,痛苦的喘息,一下跌在了地上,痙-攣的抽-搐着。
“呦……”有些驚訝的尾音帶了興奮的顫抖,“會反抗呢,這麽弱小的模樣還想殺我?……唭,一把破刻刀也想取我的命?真是個傻孩子,就算給你把槍你也爆不了我的頭。”
說罷,蘭缪拍了拍手上的灰,側首道:“拎着她到三層去。”
“你……是不是……”
微弱的聲音從地上傳來,蘭缪低頭,便看到了一雙染了水光的漂亮眼眸,燃起一層層血紅的火焰,跳躍的,迷人的模樣。
“是你殺了他們。”
他輕蔑的稍稍揚起了下巴,冰藍眼睛笑眯眯,柔聲道:“才不是呢。”
他彎下-身子,笑容越來越大,看着伏在灰塵裏喘息咳嗽的她:“不是哦,我只是奉命來滅雨崩的,當然啦就是把你們一個個都殺光光,殺完後有錢拿……很簡單對吧?所以很好玩哦!”
“還有呢,指使我的人叫顧墨。”他笑眯眯,面不改色的撒謊,“看你的樣子還不知道他是誰?那就記住這個名字,就是他要把你們都滅口,所以是他殺了他們呦。”
蘭缪高興的像是唱歌一般。
她一瞬仿佛聽見了森林中美麗的夜莺渾身染血瀕死的愉悅哀唱
可青年看似嬉笑的眼神,無比冰涼。
更深邃的黑暗湧來。
被關押在這裏的是死逃犯,他們的命運走在最底層。
肮髒污濁的空氣,混雜着人類惡心的體-味,她被拽着往裏拖,一路下來鐵門裏的無數雙眼睛将她剝皮拆骨。
全都靜了,那些人都看着她。
唯一的一聲響,便是她被推入後,關鎖的聲音。
最後一間牢。
青年一路走來臉上挂着微笑,金色長發纖塵不染:
“我想……”
他唇角上揚:“你會喜歡這裏的……白月光。”
桑瓷一下子攥緊了衣角。
……
入夜,這裏的一切都躁動起來。
相比于先前待過的那間封閉的房間,這裏要簡陋的多,四周混雜着令人作嘔的氣味和聲響,她擡頭看到了一扇窗,那恐怕是這裏唯一能夠透光的地方。
于是在黑夜裏慢慢亮起來的東西,仿佛野獸的眼。
好多雙眼睛,落在她身上。
對面的,身邊的,四面八方投射過來。
她蜷縮在角落裏發着抖,整個世界瞬間被嘈雜聲響湮沒!甚至還有老鼠從她的腳邊擦了過去……全部都是男人,她所見過的這一路囚犯都是男人!
肮髒的,扭曲的,渾身潰爛的,沒有幾個幹淨。
她忽然明白了那個人最後一句話是什麽意思,她不會喜歡這裏的光線。
盡管那些綠瑩瑩仿若野獸的眼,在夜裏牢牢盯住了她。
……她捂住了嘴,驚恐地睜大眼。
這個牢裏……除了她被單獨關在一間以外,還是……
……
有被專門用以取樂的。
……
她順着高窗上射下的那抹月光,看到了隐藏在黑暗中極度殘虐兇暴的一幕。
野獸般粗粝的喘息掩蓋在了喧鬧下,這裏吵吵嚷嚷,就連痛苦的呻-吟也完全聽不見。
她只看到模糊的側影清晰起來,側邊那間牢裏有一個長發的女人被按在了地下,她未涉世時從未見過這樣的場景,起碼有五六個人在折磨她,她看到女人渾身赤-裸滿是傷痕,然後那些人脫了褲子輪番上她,粗-黑的東西猛地插入她的下-體,還有人将那肮髒的玩意塞到她嘴巴裏。
桑瓷一瞬間幹嘔起來!吐出的只有膽汁,她滿眼的淚。
最後那個女人臉上身上除了血跡還有污濁的液體,她驚恐的看着那一幕,直到那女人微微睜開了眼,轉過臉來,看着她。滿眼底的麻木。
桑瓷渾身顫抖起來,她并不知道世界上是可以有這種事發生的,接着她便看到那群男人又把女人翻過來,用野獸-交-媾的姿勢猛烈撞擊,有人坐在一側用手去撫-弄身下的器官,随着那場輪-暴,幾乎要讓人崩潰!
她所看到的,是那群人輪番上着那個女人,但眼睛無一例外都如狂獸一般牢牢盯着她!
就仿佛此刻被他們玩弄的人并不是那個瀕死的女奴,她瞬間産生了一種錯覺,如此真實又恐怖,那些肮髒的眼睛全都盯在她身上,仿佛自己已經被他們扒光了衣服,按在身下輪-奸!
桑瓷腦中的理智越繃越細,這時在暗黑中從身後伸出一只手來狠狠拽住了她的頭發!她猛然間連尖叫都發不出聲,那力氣很大,抓着要把她拖到另一頭去!是欄杆側牢裏面的人伸出了手抓-住了自己!
她拼命的掙紮,攥緊了嵌在地面上的一根長鈎,死也不肯放手!腦袋猛的一痛,那人狠戾的拽着她的頭發,她的頭皮幾乎要被扯爛,覺得自己的腦袋都要被拽掉了,最後狠狠一痛!那人拽走了她一小把頭發,她連忙跌爬着離開了這個位置,縮回了沒有鐵欄的另一邊角落裏。
桑瓷顫着手去摸自己的頭頂,收回手後看到了掌心的血跡。
她蜷縮成小小的一團,任由腳邊竄過一只又一只生活在肮髒地域的生物,耳邊是更加激烈的聲響,帶着粘-稠聲音的撞擊,粗喘,有人撕心裂肺的哭叫,然後是被毆打的聲音。
就像一場噩夢。
這一切都被牢牢刻在她的心裏,她所向往的純淨美好的世界崩塌粉碎,她從不知道世界上會還有這樣的地方存在,她曾以為最恐怖的災難便是戰争,那讓生命毫無價值,但在這裏而言或許死亡便是天堂。
她在黑暗中靠着牆壁,想到了日光溫暖的三月末,深山裏溪水陣陣,笑聲袅袅,煙炊飄散,還有誰陪在她身旁,那些她所重要的人都消了蹤跡。
可是現在她覺得自己肮髒的如同泥漿裏的蟲,她的眼睛快要被那些場景刺瞎。
她顫抖地伸出手。
……她摸不到日光溫暖的形狀。
在手底跳躍的,只有那激烈的心髒。
……
襟下寶石的藏匿的形态,給了她最後一絲希望。
……
……她斷斷續續的哼唱,那溫暖的旋律驅散了冰涼,含-着淚迎着那扇窗,可是她的眼睛瞎了一般,她的喉嚨發不出聲。
最後,只剩下微弱的嗚咽。
腦中密密麻麻的線,一根根崩斷。
……
溫潤的青衫和微笑模樣,在後來被抓去的日子裏,只出現在她的夢裏。
……
☆、chapter75
她睜大着眼睛。
她要把這一切看清楚。
盡管她的生命已經耗盡。
……
從深黑的夜中醒來,等到所有人都入眠後她站起來貼着牆,去攀那扇窗。
高高的,月光透進來。
她只摸-到了牆上冰冷濕漉的膩-滑,或許是以前被關在這裏的人留下的血液,透着一股腥臭。
……她變成了什麽樣子啊。
這個世界……這個世界究竟讓她看到了些什麽?
……
桑瓷的心靈所承受的巨大重創,讓她蒼白如鬼。
……被描繪的世界,被反複吟詠的美麗……
“Hum……la……lalaaa……”
嘶啞的嗓音。幹枯的旋律。溫暖的心。
她站在窗下如同不知死休的可憐鳥兒,朝着唯一的期盼痛到天明。
這也是唯一能夠治愈她的方式。
……
等到第二天光明降臨的時候,她再次見到了那位金發青年。
“Hey!可愛的小家夥,昨夜還好嗎。”矢車菊般湛藍的眼睛帶着笑,冰涼的,哀婉的又輕聲嘆息,那叮咛般的話語仿佛是鋼琴家指尖流淌的跳躍音符,溫柔的可怕,又生疏而冷漠,“你看你,弄得髒兮兮的,呀……怎麽身上多了這麽多血跡?一點都不可愛了。”
她睜着一雙空洞無神的眼睛望着地面,仿佛聾了。
門被打開,她輕易被人用手拎了起來,周圍的囚犯們有些騷-動。
她只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壞掉的布娃娃,大腦已經被蟲子吃光了。
蘭缪像是有些為難的打量了一下她,然後嫌棄的往後一丢扔給了門外的男人:“本以為還有什麽好玩,太不上道了,這種程度就崩成這樣,不過才關了它一夜而已……要再來點什麽,不就給弄死了?”
她的額角磕破了,鮮血流了下來,根本沒有誰接住她,哪怕像是接垃-圾一樣,她只是摔倒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