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

第 7 章

不禁紅了眼眶,卻始終未落一滴眼淚,柳月影不愛哭,眼淚有什麽用?

當年她初初踏入商道,四處碰壁,受人白眼時,眼淚是能讓她談下生意,多賺一兩銀子嗎?

她被商會排擠,被一群老古董打壓,人前背後的诋毀時,眼淚是能讓他們改變封建迂腐的成見,打從心裏改觀嗎?

她被山匪堵在山道上,劫了她的貨,殺了她的人,眼淚是能讓她從山匪的刀口下逃生嗎?

不,眼淚什麽用都沒有,只會讓他們覺得她軟弱無能,柔弱可欺,進而變本加厲,予取予求。

所以,漸漸的,柳月影不愛哭了。

她深吸一口氣,逼退淚意,看向柳林氏,平靜的問道:“娘親今日過府,是婆母請您來的嗎?”

柳林氏點頭道:“正是。”

柳月影笑了笑,起身理了理裙擺上的押裙玉佩流蘇,道:“那麽我便陪娘親去牡丹院吧。”

此事總是要解決的。

***

待柳月影母女三人來到牡丹院時,才發現正房中已端坐不少人。

蘇茂之前就表示內宅之事懶得管,讓李氏做主,一早用過早食便遛鳥去了,是以不在。

二房和三房的人可都在。

蘇老太太育有三子,長房蘇茂,二房蘇年,三房蘇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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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老太太還健在,是以蘇家并未分家,三個房頭同住承恩侯府。

柳月影掃了眼正房堂屋中的衆人,便看到了坐在李氏身邊的蘇離川。

她神色未變,沖着長輩們施了一禮,“見過母親,見過二叔二嬸,見過三叔。”

李氏端着侯爵夫人的架勢,未理會柳月影端着禮,只和善的笑着沖柳林氏道:“親家來了,快坐吧!”

柳月影心中憋着一口氣,見此暗自冷笑,面不改色,端然起身,徑直坐到了屬于自己的座位上。

按理說,正房堂屋是沒有兒媳的座位的,一向需站着伺候。

可柳月影身為長房長媳,執掌中饋,需要議事的時候很多,尤其面對二房三房時不能太氣短。

于是多年前,蘇茂便随口說了句“坐吧”,自此柳月影便有了自己的座位。

李氏見柳月影不叫起竟自己免了禮,面色稍顯不虞,遂笑着沖柳星辰道:“星兒也來了,快坐,你是有身子的人,可要小心些。”

刻意把“有身子”幾個字咬得極重。

柳星辰柔柔弱弱的沖李氏行了一禮,嬌滴滴道:“多謝夫人,見過二老爺、二夫人,見過三老爺。”

李氏滿面堆笑,沖蘇年的夫人道:“他二嬸你瞧,這丫頭多懂事,又柔順恭敬,最是宜室宜家。”

蘇年的夫人孫氏一早便摸清了李氏的心思,幾十年的妯娌了,誰還不知道誰呢?

一撅屁股便知要放什麽屁,對方抛了話頭自然是要她接的。

如今大房出了事,二房三房只管看戲,孫氏自然捧着李氏說:“是啊是啊,我也瞧這丫頭好,一看就是個聽話乖巧的。”

柳月影接過丫頭手中的茶盞,素手撥弄着茶盞蓋子,垂下的羽睫掩住了所有的情緒,面上什麽都不顯。

柳月影能理解李氏是想拉出二房三房給她施壓,可長房嫡子納妾,需如此大張旗鼓的?

尋常納妾便也罷了,可蘇離川這事辦得不體面,往小了說是風流急色,往大了說就會牽連侯府滿門的清譽。

李氏還偏要将自家的丢人事遞到人面前顯眼,是覺得二房三房往日裏看長房很順眼嗎?

需知若蘇離川廢了,這世子之位便會旁落。

二房雖沒有嫡子,可三房卻有個嫡出的蘇玉懷,且兩房都有一窩庶子。

柳月影一點不懷疑,若長房需要換世子人選,他們能争着搶着将庶子過繼到長房名下。

柳月影低垂的眼眸中浸滿了不屑,她這個婆母怎一個蠢字了得!

李氏見柳月影坐在那裏淡定的喝茶,也不接茬,好似事不關己一般,不禁窩火,可還得耐着性子,撐着一臉皮笑肉不笑,道:

“前些時日,府中不安,出了些事,好在都有驚無險,只不過眼下這樁事還是要解決的,便有勞二叔三叔來一起商議一番,也是讓你們看笑話了。”

孫氏笑着打哈哈,道:“川哥兒一向懂事,書又讀得好,男子嘛,這種事也是尋常,不必小題大做。”

李氏滿意孫氏的識趣,便笑着道:“是,若是尋常人家的女兒,擡進門為妾便罷了,可是星辰畢竟是月影的親妹子,柳家又是咱們蘇家的世交,老爺子臨終前的囑托,想來二叔三叔都還記得。如今星辰有孕,我也不想委屈了她,所以我的意思便擡為平妻吧,擇吉日迎娶。”

李氏自以為如此安排很妥帖,梗着脖子略帶傲慢的看着柳月影,道:“月娘,母親往日教導過你,女子以恭順為美,男子三妻四妾是常理,更何況像我們這樣的門第,川哥兒的身份也不可能只有一個正妻,你當懂事些。”

李氏的話一出,柳月影還未說什麽,蘇年和蘇盛倒是一愣,對視一眼。

他們以為今日李氏找他們來只是為了給柳月影施壓,讓她松口擡柳星辰進門為妾,卻不成想,李氏的意思是擡為平妻?!

雖說他們都覺得,這姐妹倆共侍一夫未必和睦,說不準就能攪得長房雞飛狗跳,于他們是好事,可是平妻所出便算是嫡子了啊!

如此,長房便有後了。

哥兒倆紛紛沉默下來,沉吟思索利弊。

孫氏和李氏一樣沒腦子,聞言雖也愣怔了片刻,還是堅持捧臭腳:“我看如此甚好,姐妹倆一同嫁入我蘇家,古有娥皇女英,現有月影星辰,咱們川哥兒當真好福氣啊!”

說着,孫氏看向一直沉默的柳月影,語重心長道:“月娘啊,二嬸真心勸你大度,你看你嫁入咱們蘇家五年無所出,你婆母都未苛責過你,可不能再善妒了,攔着川哥兒納妾,難不成要讓長房絕了後?這七出之條犯了倆,夫家若休了你,柳家也沒話說不是?”

孫氏說話不過腦子,這叭叭一通讓滿屋人的面色都不好看了,猶不自知。

柳月影面上笑意溫柔,輕聲道:“二嬸所言甚是,二嬸一生無所出,還能安穩度日,也是祖母寬和包容的緣故。”

孫氏一愣,遂漲紅了臉,被柳月影堵得心口疼。

她一輩子也沒生出孩子,是難言的隐痛,平白矮人一頭,才會縱着蘇年一個接一個的妾室擡進門,庶子生了一窩,後院日日沒個安寧。

蘇年嫌棄的瞪了孫氏一眼,不會說話就閉上嘴,現什麽眼!

孫氏委屈的看了眼蘇年,不敢再多話了,咬着下唇心裏暗恨。

李氏雖對柳月影的話沒什麽感覺,可眼下的情形,她打了孫氏的臉就等于打了她這個婆母的臉,畢竟孫氏是捧着她才說的那話。

“月娘,你放肆了,怎可對你二嬸如此不敬!”

李氏将侯府夫人的款兒端得足足的,面色不善的看着柳月影。

柳月影壓根沒理會她,溫和的笑着看向蘇年和蘇盛,問道:“二叔三叔如何說?”

蘇盛看了眼二哥,微蹙眉心,琢磨道:“我覺得平妻一事不妥,擡進門為妾便也罷了,大嫂若覺得委屈了星辰,擡做貴妾便是。”

此時蘇年也咂摸出味兒來了,立馬附和道:“正是,月娘過門以來并無大錯處,勤謹奉上,孝順公婆,友愛弟妹,操持府務,平白無故擡個平妻進門,豈不是打她的臉?至于孩子嘛,總是會有的,大嫂急什麽呢?”

二人的話看似是向着柳月影的,可她心裏清楚,兩房只是怕長房有嫡出子嗣罷了。

柳月影微微笑了笑,初衷不同,可只要與她想要的結果一樣便是,殊途同歸而已。

李氏想不了這麽多,擰着眉心看向柳月影,道:“月娘也是這般想的?讓你的親妹子做妾?你也忍心?”

這又搬出親情來壓人了。

柳月影不為所動,淡淡道:“星辰過府只能為妾,這是我最大的讓步。”

已然懷孕,還能如何?可擡為平妻與她平起平坐,絕不!

柳月影也希望親妹妹嫁于良人,做正頭娘子,平安喜樂一生,奈何星辰走左了路。

她不是十五六歲的小姑娘了,二十歲的大姑娘做事該想到後果,也該承擔後果。

如今要柳月影“大度包容”,那麽柳星辰在犯下此事時難道就沒想過自己的親姐姐還“屍骨未寒”嗎?

她不是偏要打壓自己的親妹妹,今日之事換作任何女子,于公于私也只能為妾。

蘇離川無功名在身,便大張旗鼓的擡了平妻,況且這平妻來的并不光彩,大着肚子進了門,此事在渝州城已不算秘密,有心人若拿此事做文章,運作之下一封奏折參到禦前都是有可能的。

屆時,蘇離川的世子之位不保是小,說不準連仕途都要葬送,蘇家子弟皆不能再應仕科考,那便全完了。

李氏當真不怕這爵位丢得太快啊!

也許此話說出來,旁人都會覺得是柳月影的借口托詞,婦人之見,杞人憂天。

可慎終如始,則無敗事。

承恩侯府就像一艘大船,随便一個小洞或者腐板,一時不起眼,可時長日久,再大的船也會沉!

柳星辰不可置信的看着柳月影的側顏,泫然欲泣。

她沒想到姐姐竟如此狠心,讓她淪為妾室,以往的疼愛難道都是假的嗎?

想着便哭了出來,撲到柳林氏的懷裏抽噎着。

柳林氏的面色也不好看,雖然嘴上說着一切聽侯府安排,可之前李氏話裏話外的意思都是她能做主讓星兒為平妻,如今卻只是妾室,柳林氏的心裏也不甘,同時覺得月影當真冷心絕情了些。

李氏覺得自己的威嚴和顏面被柳月影駁了,惱羞成怒,一拍桌案,怒道:“月娘,你這就是善妒!你妒忌川哥兒和星兒有情,妒忌星兒懷孕你卻生不出!你、你個妒婦,是想要我長房絕後!我便讓川哥兒休了你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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