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
第 20 章
柳月影親自将柳星辰送回了紅梅苑,安頓妥當,又囑咐了一通秋葉與冬梅。
倆丫頭得知柳星辰見了紅,都吓白了臉,尤其是昨兒還撺掇她的秋葉。
柳月影沒有出言訓誡,只按着李郎中的醫囑細細的叮囑兩個丫頭。
秋葉和冬梅畢恭畢敬的聽着,連連應是。
面對曾經的柳家大小姐,如今的侯府少夫人,哪個下人也不敢造次。
柳月影囑咐了很多人、很多事,獨獨沒有同柳星辰說一句體己話。
她自覺修煉還沒到境界,做不到毫無芥蒂的關心柳星辰肚子裏的孩子。
更何況,她是因為那檔子事兒見了紅,這讓柳月影說什麽?
忙亂了一通,紅梅苑等安胎藥的功夫,柳月影便退了出來。
李氏忙追出來,雖心裏清楚此事是柳星辰和蘇離川的過錯,可言語上卻依舊不依不饒,“月娘!”
柳月影頓住腳步,深吸一口氣,慢慢轉過身,行了一禮,道:“母親還有何事?”
李氏站在主屋的臺階上,倨傲的揚着下巴,道:“你在外面那些丢人事,為娘都懶得說你了,畢竟還是一家人,可家裏這一畝三分地兒你都管不好,今兒個就因你的疏忽,才讓星兒見了紅,若你實在力不從心,不如早點兒把掌家權交出來,沒地耽誤了一家老小!”
丢人事?
昨日柳月影一紙訴狀告了白老五,官府的告示早就發了,她不信以李氏那愛瞎打聽的毛病,會不清楚到底怎麽回事。
如此說不過是慣常找茬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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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月影微微一笑,擡頭直視着李氏,道:“母親想要掌家權,不用同我說,直接去找祖母便是。”
“你!”李氏氣得胸膛起伏,伸手指着柳月影,怒道:“你少拿你祖母壓我!”
柳月影笑意不變,淡淡道:“掌家權是我從祖母手中接過的,要交出去,自然要征得祖母同意,母親,您說呢?”
“你……”
“嫂嫂。”
還未等李氏再說什麽,便聽紅梅苑門口傳來一道輕柔悅耳的輕喚。
柳月影回頭便見一抹清麗的身影施施然走來。
李氏看見來人,忙走下臺階,急切道:“雲意,你怎麽跑來這裏了?一個姨娘見了紅,也值當你來一趟的?你個大姑娘,也不嫌晦氣!”
蘇雲意淡淡的看了眼李氏,道:“我是來找嫂嫂的。”
柳月影看向她,收斂了方才面對李氏時的銳利,眉眼都染上了一抹溫柔。
蘇雲意是蘇離川的嫡親妹妹,比柳月影小三歲,也算是和他們一起長大的。
雲英未嫁的姑娘長得如那夏初的白蓮一般,清秀端麗,性子清冷孤傲,獨有一抹只可遠觀的疏離與幽冷。
這丫頭和蘇離川一樣,都是愛讀書的,若生為男兒身,定也是能考取功名的。
柳月影看着蘇雲意,時常在想,李氏這樣的人是如何生出這樣一個女兒的?
“找她做什麽!”李氏不屑的撇撇嘴。
蘇雲意沒搭理她娘,只認真的看着柳月影,道:“嫂嫂,我想要幾冊孤本,怕下人們買錯了,可否勞煩您出門時幫我去書局看看?”
柳月影點頭應道:“好,你把書名列給我,我順路便幫你帶回來。”
蘇雲意早已備好,從袖中抽出一張花箋遞給柳月影。
“嫂嫂,我還想換一方硯臺,不知庫中可有好的?”
“有的,我得空就去幫你尋一方,可好?”
蘇雲意點頭致謝道:“多謝嫂嫂。”
雖她平日裏不愛笑,可每每說話時總是很真誠的看着對方的眼睛。
相識多年,柳月影同蘇雲意算不得多親近,實在是因着這丫頭性子冷,可每每對上那雙澄澈的美眸,她還是能感受到這丫頭的善意與純粹。
蘇雲意微微偏頭看向李氏,淡淡道:“母親還是別掌家了,能算得明白賬嗎?”
李氏的臉瞬間漲得通紅,“你個死丫頭,和你哥一個樣,讀書讀傻了,胳膊肘往外拐!”
蘇雲意滿不在乎李氏說什麽,沖柳月影端然施了一禮,便飄飄然的走了。
被她這麽一攪合,柳月影方才那口悶氣竟神奇的散了點兒。
她微笑着沖還沒回神的李氏道:“母親若無旁的吩咐,那兒媳也告退了。”
說罷,也不等李氏應聲,轉身便離開了紅梅苑。
***
柳月影先去了趟後廚,挑了位既懂湯藥又上了些年歲,有生養經驗的婆子,安排去了紅梅苑。
轉身帶着春禾去了府庫,翻箱倒櫃了半晌,才翻到幾塊上好的硯臺,對比來對比去,挑了兩塊兒最滿意的,着人送去了蘇雲意的芍藥居。
這一上午忙活得,柳月影連口水都沒顧得上喝。
剛回到海棠院,還沒進屋便聽到夏蟬憤憤不平的聲音低低的傳來:
“夫人真是過分,那星姨娘見了紅還不是自己不檢點,大半夜的勾引世子爺,他倆的事兒憑什麽一股腦兒的怨到咱們少夫人頭上!”
秋霜的聲音傳來:“哎喲我的小祖宗,你可小聲點兒吧!這要讓旁人聽見,咱們在背後編排主子,指不定又要鬧出什麽事兒來呢!”
“我就說!我替咱們少夫人委屈!”說着,夏蟬便紅了眼眶,“以前世子爺和咱們少夫人多好啊!怎麽就變成如今這樣了?這世間就沒有一心一意,不貪圖美色的男子嗎?!”
秋霜忍不住笑出了聲來,道:“你這說的什麽胡話,那星姨娘可是咱們家二小姐,同少夫人一胎雙生,論美色,咱們少夫人差哪兒了?”
“是啊,又不是外來的狐媚子,從小一起長大的,那你說世子爺這是撞了什麽邪了!?”
按理說,原是同一府的小姐,丫頭們也不分什麽大小姐二小姐,八個春夏秋冬的關系也都很好,可如今姐妹倆共侍一夫,丫頭們的立場也跟着變了。
平日裏話少的冬雪也不禁開口道:“唉……時長日久的,男子都稀罕個新鮮吧!”
夏蟬的聲音裏都帶上了哭腔,“少夫人太苦了,家裏家外的操持,在外受委屈也就罷了,在家裏還要……以前,世子爺疼少夫人,凡事都站在她這邊,少夫人心裏有指望有依靠,什麽都不怕,如今竟像是孤身一人了!”
夏蟬的話令其他兩個丫頭都沉默了下來。
春禾陪柳月影站在門口,時刻觀察着她的臉色,越聽心裏越難受揪心,忙邁步進了屋,訓斥道:“都嚼什麽舌根呢!閑得你們!”
夏蟬三人一驚,擡眸便見柳月影邁步而入,再看春禾的臉色,三人有些慌。
夏蟬:“少夫人,您忙了一上午,渴了吧?奴婢給您沏杯茶去!”
秋霜:“少夫人,快到午時了,奴婢去後廚看看,給您加道補湯吧!”
冬雪:“少夫人,換季的新衣奴婢做好了,您試試,哪裏不合适奴婢改。”
柳月影臉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知道丫頭們背後說道兩句是心疼她,她沒理由責怪。
她平日的新衣,從內到外都出自冬雪的巧手。
柳月影張開雙臂,由着冬雪和春禾伺候着她試穿新衣,調整衣帶的間歇,她随意瞥到了矮幾上的那個裝銅板的小盒子。
看了良久,柳月影默默地從中取出了幾枚銅板。
旁人不知何意,可為她整理衣袖的春禾卻頓住了手,看着桌上被随意扔在盒子外的那幾枚銅板,眉眼中染上了悲憫。
***
如柳月影所料,白老爺子一定會找上她的。
是以,她推脫身子不爽,連續幾日都沒去濟世堂。
窩在海棠院算賬理賬、莳花弄草,再抽空管教一下最近松泛了規矩的一些婆子丫頭,給府裏緊緊弦兒,日子也算充實。
如此躲懶了幾日,這天柳月影再去濟世堂,還是不可避免的撞上了白老爺子。
柳月影無奈嘆息,老爺子當真好心性,執着堅韌,能屈能伸,這樣的人于商道上怎會毫無建樹呢?
白老爺子已經連續來濟世堂多日,日日一等便是大半日,他明知柳月影躲着他,掌櫃的們也都滿口推诿扯皮,可有求于人的是他們白家,他不能不低這個頭。
柳月影稍稍打量了一番白老爺子。
以前在商會時總會打照面,印象中白家老爺子雖年過花甲,須發皆白,但精神矍铄,一雙眼眸中總是藏着于商道沉浮半生的精明睿智。
今日一見,許是這些時日着實被白老五的案子折騰得夠嗆,老人家消瘦了幾許,面色也不好,是鮮見的憔悴。
想來食不下咽,夜不安寝,那雙一向精明的眼眸都凹陷了進去,唇瓣幹涸,再沒了意氣風發,居高臨下之感。
柳月影不禁心中感嘆,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她挂着得體的笑容,柔聲道:“白老爺子來了,小四,快,給白老爺子上茶。”
白老爺子還怕柳月影借勢擺架子,沒成想一打照面,她便如此客氣殷勤,絲毫沒有怨怼之意,令他心中稍松。
柳月影坐到白老爺子身旁的座位,稍稍側身向他,以示尊重,微笑道:“前些時日便聽櫃上傳信兒,白老爺子有事找我,奈何我這腳之前摔傷了,沒養好,勞老爺子您久候,該是我上門拜訪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