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

第 27 章

直隸因湧入大批學子而變得格外熱鬧喧嚣。

白日裏,酒肆茶樓座無虛席,學子們湊在一起結識交友,談古論今。

皆是正值壯年的大好兒郎,既能不遠千裏來趕考,自是個個出口成章,胸有溝壑,碰到一起也能如那鄉野婦人一般,總有說不完的話,若遇論調不合的,那可了不得,直吵得酒肆茶樓的房頂都要掀了。

蘇離川日日泡在茶樓中,倒也結識了不少志同道合的朋友。

柳月影不管他太多,只因這些時日她也有事要忙。

耐心的在客棧中等了幾日,總算等到這日小四帶回了可靠的消息。

“少夫人!”小四急慌慌的跑進客棧,沖坐在一旁喝茶的柳月影,笑道:“可算讓小的找着了,這錢老板當真貴人事忙,都找不見人的。”

這些時日,柳月影吩咐小四在城中尋那位錢老板的蹤跡。

錢家是北方藥行大戶,整個京畿地區都有錢家的藥鋪,且數量不少。

可柳月影想要“偶遇”人家,不想直接找上門,是以才讓小四不着痕跡的出去探查。

誰也拿不準錢老板近日會否來直隸,這才費了些功夫。

小四人小機靈不起眼,尋了幾天總算尋到了。

“錢家在直隸也有商鋪,只不過錢老板本人不常來,且他們家名下還有其餘産業,如咱們家一樣,也經營別的,所以當真是行蹤不定呢!”小四猛灌了一杯茶水,笑眯眯道:“不過今兒個小的運氣好,聽說錢老板會去城中一家綢緞莊。”

柳月影笑眯眯起身,道:“走,買綢緞去!”

小四嘿嘿一笑,擡眼便見阿修從樓上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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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由分說便追上柳月影的腳步,道:“姐姐,我陪你去。”

柳月影聞聲回頭,笑着應了。

暗自琢磨着,阿修這幾日也不見人影,許是在“尋親”吧?

她不便多嘴,今日既然他有空,便一同逛逛吧!

柳月影一行順利的找到小四說的那間綢緞莊。

看店鋪大小,許是錢家自己名下的産業。

商賈巨富都願在本業的基礎上拓展副業,比方說以綢緞起家的商賈,會拓展胭脂水粉、金銀釵環;行走江湖的镖局可能同鐵匠鋪子與車馬行挂鈎;注重人情往來的行當可能會拓展出酒樓酒館,方便交際與款待客人。

不求副業賺錢,但求個肥水不流外人田。

估計錢家名下的綢緞莊也是為着自家方便吧!

柳月影如尋常客人一般,邁步進店,看着琳琅滿目、花色絢麗的綢緞,挑挑揀揀,順便聽店小二熱情的介紹。

逛了半晌,她挑中了兩匹雲錦,正待結賬時,便聽身後傳來一道驚詫的輕呼:“少夫人?”

柳月影淡然回頭,當看到錢老板那熟悉的肥頭大耳時,她笑眯了眼,同樣驚訝道:“錢老板?好巧啊!”

錢老板忙快步湊上前,拱手行禮,道:“少夫人怎地會到直隸?”

“我陪夫君北上趕考,閑來無事,随便逛逛。”說着柳月影打量了一圈店內,似不确定的問道:“難不成竟是撞進了錢老板的店裏?那可當真是有緣了!”

錢老板拍了拍肚子,看了眼櫃上,擺擺手道:“不必結賬了,兩匹料子而已,算錢某送少夫人了。”

柳月影忙正色道:“萬不可,錢老板如此,那我以後可不敢來了。”

錢老板剛想說什麽,那雙綠豆眼瞬間一亮,忙道:“少夫人可有空?錢某請您吃杯薄酒吧!”

“啊?這……”柳月影露出難色。

錢老板不給她推脫的機會,連聲道:“少夫人遠道而來,就讓錢某進進地主之誼,況且錢某有要緊事有求于少夫人,還望少夫人賞個臉。”

柳月影笑着道:“錢老板客氣了,那我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

一行人落座翡翠閣的廂房。

翡翠閣雖不算大,卻是直隸數一數二的酒樓,以清雅別致,價格昂貴著稱,是達官貴人,文人雅士追捧之地。

廂房中的裝飾陳設雖不顯山露水,但低調中隐隐透着掩不住的奢華,待酒菜上了桌,柳月影只需稍稍掃一眼菜色便心中有數了。

當真精致又華美,許多菜色都是她在渝州城從未見過的。

錢老板熱情的招呼着小四和阿修一同入座,小四不敢,笑眯眯的抱着酒壺伺候他們。

阿修倒似沒什麽壓力,一屁股便坐到了柳月影身邊的座位上。

錢老板先斟滿一杯酒,笑着道:“初見時錢某便說‘來日方長,後會有期’,此話當真不假,我同少夫人也算有緣千裏來相會了,少夫人,請!”

說着便仰頭幹了第一杯酒。

柳月影自然要接了這杯酒,便一同幹了。

杯中酒方一入喉,她便後悔了。

這北方的酒同家鄉的不同,渝州城多米酒、果酒,柔而不烈,入口回甘。

可北方的酒真是直愣愣的穿喉劍、燒刀子,一路灼燒而下,差點兒嗆着她。

柳月影還沒緩過勁兒,便見錢老板端起第二杯酒,擡手道:“上回渝州一見,錢某便對少夫人印象深刻,寥寥幾語,錢某便知少夫人乃女中豪傑,茫茫人海再重逢是錢某的榮幸,來,少夫人,錢某敬您!”

說着,仰頭飲盡杯中酒。

柳月影沒辦法,跟着連喝下第二杯,烈酒激得她眼眶都微微泛了紅。

阿修一直注意着柳月影,看她的反應便知她喝不慣這直隸的烈酒。

他握着筷箸的手緊了緊,卻什麽都不能做。

垂下的羽睫掩住了所有的情緒。

一個不注意,錢老板已斟滿第三杯,笑呵呵道:“少夫人遠道而來,錢某以此薄酒,為少夫人接風,來,幹!”

幹什麽幹!開局三杯酒,就這酒這麽喝下去,正事沒說她就得倒!

柳月影不禁內心輕嘆,想起倆人初見時,她“豪邁”的連幹三杯,只覺得後悔,果不其然,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她忙攔住錢老板,道:“錢老板,我不勝酒力,再相遇是開心事,您也不必如此,有話還是直說吧!”

一個勁兒給她戴高帽,車轱辘話來回說,他還沒醉她都快醉了。

錢老板沉沉的嘆了口氣,自己喝了杯中酒,這才褪去了笑意,滿面愁容。

柳月影笑着明知故問道:“錢老板,怎麽了這是?遇到什麽難事了?”

錢老板看了看柳月影,欲言又止,吭哧半晌,道:“我也不同少夫人繞彎子了,我錢家之前同渝州城白家簽了長期的契約,采購大批藥材,可前陣子,聽聞白家出了事?”

柳月影心知肚明,點頭道:“是出了點兒事,倒也不是什麽大事,白老爺子還是鎮得住的。”

錢老板搖了搖頭,道:“哪兒啊!我聽聞白家布泉出了問題,很多大宗貨上不來,全斷了。白家單方面同我解除了契約,也賠了銀子,可我缺銀子嗎我?我缺貨啊!”

柳月影抿唇沉思道:“想來還是有其餘藥材商的,錢老板可聯系過?”

“怎會沒有呢?這些時日愁得我是焦頭爛額,該尋的路子都尋了,要麽就是貨源不足,根本供不了我這麽大宗的貨,要麽就是貨種不全,缺了這個少了那個的,我可真是……唉!”

錢老板愁得又幹了一杯酒,一雙綠豆眼裏盛滿了希冀,眼巴巴的望着柳月影,道:“少夫人,之前是我瞎了眼,竟偏聽了王天河那小人的話,草率的同白家簽了契約,如今真是悔得腸子都青了,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別同我計較。”

柳月影忙擺擺手,道:“錢老板說的什麽話,為商者,利益至上,之前是濟世堂延遲了交貨時日,您急于要貨,轉尋他家,實屬正常,此事怎能怪您呢?”

錢老板笑得更虔誠了,道:“少夫人大人大量,能否幫我這一回?我也不瞞你說,若放在以往,少批貨便也罷了,拖些時日也可,可這回不成啊!”

他謹慎的壓低聲音,道:“我們錢家世代經營藥材,在京都也不是小門小戶,是因着同皇商有關系,這回的貨是……”

他沖着東方拱了拱手,小聲道:“是宮裏要的。”

延遲了旁人的貨還有的商量,可誰敢跟宮裏掰腕子?

柳月影擰起了眉心,似在犯愁,可那雙美眸中卻星光流轉。

沉吟良久,柳月影的眉心打着結,問道:“錢老板身上可有貨單,方便給我瞧瞧嗎?”

錢老板忙掏衣襟,連連點頭道:“有的有的。”

說罷便拿出一冊書簡遞給柳月影。

她慢慢展開,細細的看着。

伺候在側的小四掃了一眼書簡,這一掃不要緊,驚得他慢慢瞪大了眼珠子。

這藥單……怎麽這麽眼熟?

柳月影蛾眉緊擰,面帶愁容,輕聲道:“這川烏我是能為錢老板解決,其餘的陽春砂、龍血竭也都不是大問題,只是這黃芪和金銀花嘛……大宗貨源确實一直都握在白家手裏。”

錢老板一聽,只覺得半顆心都涼了。

柳月影适時停頓了片刻,嘆了口氣,道:“罷了,畢竟相識一場,我同錢老板也是有緣,這單子我接了。”

錢老板一顆心忽上忽下,此刻猛地飄到了雲端,驚喜的看着柳月影,一時竟喜得說不出話來,手足無措了半晌,忙站起身,正經沖她深深作揖一禮,差點哭出來,“少夫人真是幫了我大忙啊!”

柳月影想笑又不好意思,忙道:“錢老板別客氣了,我也是盡力而為,您得給我點兒時間,也讓我濟世堂籌備一二。”

“成成成!一月可夠?”

“我盡量吧!”

錢老板興奮得滿臉橫肉都在抖,忙拿過小四手裏的酒壺,親自給柳月影斟酒,道:“少夫人仗義援手,救我于水深火熱啊!你這個朋友,錢某正經交下了,往後,少夫人有事言語一聲,只要入了直隸地界往東,錢某都能說上兩句話。”

柳月影笑眯眯的接了錢老板這杯酒,兩人又互敬後一飲而下。

阿修看似悶頭吃菜,實則一直在悄悄觀察柳月影。

即便她全程面露難色,他卻依然能從她那雙水波蕩漾的眼眸中看到一絲狡黠,不禁心內覺得好笑。

酒酣耳熱之際,錢老板似是過意不去,一直想方設法的給柳月影介紹生意。

“少夫人,來年便是選秀年,整個京畿都會很熱鬧,我聽聞蘇家也有涉及絲綢和茶葉生意,少夫人可有想過在京都開個分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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