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章

第 34 章

當真難得,不是直接下令,還知道征求意見了?

這不僅是揚眉吐氣令李氏心情好,更是要讓柳月影掏錢,态度能不和藹可親嗎?

柳月影身為當家主母,執掌中饋,管着整個侯府公中的賬目,一應用度開銷都要她點頭。

本以為她會推拒幾句,誰知柳月影只淡淡的點頭應道:“母親說的是,我會安排的。”

李氏看她如此好說話,笑容更親切了些,道:“城中的達官貴人府上都要請到,尤其例如知府大人,哦,還有書香門第的陳府,像是商賈之家就少請一些吧!咱們是侯府,門第顯貴,畢竟同商賈不是一路人。”

柳月影抿了抿唇,低眉順眼的應道:“是。”

蘇離川看了眼柳月影的臉色,輕咳一聲,道:“母親,此番北上趕考,月娘一路陪着我,照顧體貼,也是辛苦了。”

李氏喜在心頭,不願這時候觸黴頭,便順着兒子的話,應道:“是,月娘自然是辛苦了,可伺候自己的夫君是理所應當的,況且你高中解元,月娘以後便是正經的官家夫人,這可是八輩子修來的福分,你瞧瞧這渝州城中,哪個女子比得上她?月娘,你說是不是啊?”

柳月影深吸一口氣,笑了笑道:“母親說的是。”

“我一早便說了,你能嫁進我蘇家,是祖上積了德,一輩子享不了的福,當惜福啊!”李氏洋洋得意,怎麽看她那大兒子怎麽順眼,“這宴請一定要大辦,別小家子氣的舍不得花銀子,丢了我侯府的顏面!”

柳月影點了點頭,想了想道:“待我列出章程請母親過目。”

李氏哪裏看得懂什麽章程,更沒親自操辦過什麽宴請,可柳月影有态度擺在這兒,她還是滿意的。

遂又想起了什麽,瞥了眼一旁沉默喝茶的蘇茂,李氏不鹹不淡道:“月娘啊,侯府正經的宴請,請的都是貴人,一些上不得臺面的人可要安頓好,別讓客人看了笑話。”

柳月影看了眼李氏,見她瞥向蘇茂,便心中有數了。

前些日子她不在府中,青姨娘和柳星辰起了争執,受了委屈,聽說這幾日,蘇茂都在迎春苑留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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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裏,妾室姨娘不見客是規矩,實在不必李氏特意提一嘴。

今日說起也是擠兌蘇茂的。

柳月影能說什麽?只能順着李氏應道:“是,我會安排好,母親放心。”

李氏滿意了,笑眯眯的揮手讓他們退下,她還要做新衣裳,打新首飾去呢。

***

出了牡丹院,蘇離川拉住柳月影,笑着道:“月娘要回海棠院嗎?”

高中的喜悅當真會沖淡過往的陰霾。

柳月影垂眸看了眼被他拉住的手,輕聲道:“我要去趟青松院,侍奉祖母湯藥。”

蘇離川點點頭,道:“你回來之前,我剛去探望過祖母,也給她老人家報了喜。祖母一直念叨你,你便去吧。”

柳月影點點頭,剛想抽回自己的手,卻感覺他又握緊了。

她疑惑的擡頭對上他的目光,但見他微蹙眉心,有些猶豫,道:“我聽聞之前星兒同霓裳起了口角。”

柳月影點點頭,道:“是星兒冒犯了青姨娘,霓裳氣不過,說了她兩句,母親罰了霓裳。”

蘇離川擰起了眉心,脫口便道:“霓裳當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星兒懷着身孕,她如此沖撞她,也不怕出事!”

柳月影想說的話全被堵在了喉頭,上不去下不來,只定定的看着蘇離川。

她想說青姨娘的性子最沉穩,從不見與人相争。

她想說星兒既入了侯府,成為他的妾室,他也有訓導管教的職責,讓她更加明白什麽是長幼有序。

她想說霓裳性子雖潑辣驕矜,畢竟年歲還小,是他的親妹妹,被罰跪祠堂一日一夜,他身為兄長理該安撫寬慰。

可現在,她竟一個字都說不出口了。

蘇離川未有所覺,只捏着她的手指,道:“星兒自小身子弱,懷着身孕本就辛苦,月娘多費費心。”

柳月影垂下眼眸,不動聲色的抽出自己的手指,輕聲應道:“我曉得了。”

蘇離川笑意溫柔,道:“若都如月娘這般貼心懂事,家宅哪有不安的?”

說罷,曲起手指碰了碰她的臉頰,便滿意的離開了。

柳月影站在月洞門旁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花園盡頭。

高中解元,蘇離川的心态是否也發生了變化?

曾經不甚在意的孩子,如今也當真放在了心裏。

***

青松院。

老太太倚靠着床頭,正被孫嬷嬷服侍着用一盞核桃酪。

柳月影邁步而入,笑着迎上前,接過孫嬷嬷手中的碗盞,坐到床榻邊,柔聲道:“祖母今日怎地提前偷嘴了?都不等月兒了。”

老太太也是人逢喜事,氣色都好了很多,擡起蒼老的手握住柳月影的柔荑,滿眼笑意的說道:“月兒,川哥兒有今日的出息,多虧有你!”

柳月影搖搖頭,給老太太喂了一勺核桃酪,“是夫君自己勤奮苦讀多年得來的,我沒做什麽的。”

老太太搖頭道:“胡說!你嫁進蘇家多年,任勞任怨,操持侯府內外,哪能沒有功勞?在老婆子我這裏,你就是頭一份的大功!”

柳月影笑了,道:“那祖母好好的,長命百歲,就是對我的嘉獎了。”

“小妮子油嘴滑舌。”老太太嗔了她一眼,笑道:“你婆母定是要你辦宴的吧?”

柳月影點了點頭。

“罷了,辦便辦吧!難得的大喜事,但也別太鋪張了,別越過侯府的規格便好。”

“是,月兒心中有數。”

柳月影拿着絲帕給老太太沾了沾唇角,又遞給她一盞熱茶清口。

老太太突然喜怒不明的道:“我聽說前陣子星辰和霓裳鬧了一場?”

算起來還是柳月影回來之前的事了,這也有段時日了。

老太太一直在病中,但卻耳聰目明,平日裏從不過問後宅之事,要問也只會問柳月影。

柳月影抿了抿唇,垂首道:“是星兒冒犯了青姨娘,是我沒管教好她。”

老太太放下茶盞,淡淡道:“她既已入了侯府,便要守着侯府的規矩,她是妾室,青鸾是她的長輩,怎可如此目無尊卑?”

“祖母教訓的是。”

“你讓她抄寫十遍金剛經,好生靜靜心,別以為揣着個寶貝疙瘩就能在府中橫行。”

“是。”柳月影垂首應下。

她知曉,老太太不是看不上柳星辰,而是看不上她入府的方式。

小時候,雙笙并蒂的女娃兒,哪個老人家都是喜歡的。

星辰幼時也來過蘇家,也被老太太抱過親過。

只是,一朝走左了路,在正直規矩的老太太眼中便失了顏色。

老太太拉起柳月影的手,語氣軟了下來,道:“你一不在家,就得出亂子,你婆母是個糊塗的,如此偏頗善妒。月兒啊,祖母沒有你可怎麽辦?”

曾經,聽着這話,柳月影會覺得窩心,肩上的責任重大,更要端正己身,打理好府中瑣事,讓祖母安心。

如今聽着這話,只覺得莫名的窒息,如一道無形的枷鎖拴在了她的心上,壓得她透不過氣來。

從青松院出來,柳月影深深吸了一口氣。

天色已沉了下來,秋末冬初的冷風呼呼的吹着。

柳月影攥緊了衣襟,手臂環住自己,默默地往海棠院走。

一邊讓她管教柳星辰,一邊讓她管教蘇霓裳,誰都有自己的道理,獨獨将她夾在了中間,混不管她為不為難。

柳月影閉了閉眼,竟比在外奔波談生意時還要累。

剛走到花園子,迎面便見春禾抱着件鬥篷,快步奔過來,着急道:“奴婢以為少夫人會在青松院陪老夫人用晚食的,是以沒守在青松院,讓少夫人受凍了,是奴婢該死。”

厚實的鬥篷暖融融的披上身,柳月影才覺得心頭微松,她抿唇一笑,道:“無妨,吹吹冷風腦子也清醒一些。”

“少夫人說的什麽話,凍壞了可怎麽是好?”春禾幫柳月影披好鬥篷,攬住她的肩,為她擋住冷風,護着她快步往海棠院而去。

感覺到暖意的柳月影屏退了方才心中那些煩悶,遂又打起了精神。

她不能頹然,不能喪氣,她還有要守護的人,即便只是她身邊的丫頭們。

總還是有人在真心為她。

***

翌日清早,柳月影難得睡了個懶覺。

多日的疲乏總算一掃而空,睜眼便覺神清氣爽。

李氏正在得意的興頭上,“開恩”免了柳月影這幾日的晨昏定省,讓她好生準備宴請事宜。

方洗漱妥當,便見夏蟬抱着一摞衣袍進了門。

柳月影擡眼掃過去,問道:“這是什麽?”

夏蟬應道:“少夫人,這是洗衣房送來的大少爺的衣物。”

以往,洗衣房洗好的衣物都會送來海棠院,不管是柳月影的還是蘇離川的。

柳月影會将蘇離川的衣袍一件件親手熨燙妥帖,再折好,以免穿時有褶皺。

這些活計丫頭們也能做,可過去多年,柳月影但凡有空都親力親為,樂在其中。

這幾個月,發生了許多事,她忙得團團轉,同蘇離川之間也不似以往那般親密無間,以前習以為常的很多事,便也忽略了。

今日陽光很好,金燦燦的灑滿院落,牆角的金桂花還未敗,甜膩的花香滿園。

柳月影深吸一口香氣,輕聲道:“放那兒吧,待會兒我便熨燙一下。”

“哎,好嘞!”夏蟬沒心眼兒,歡喜的将那摞衣袍放到了軟榻上。

按照以往的習慣去準備熨燙的物什。

做成鬥狀的烙鐵內放上燒紅的碳塊兒,直燒得黝黑的烙鐵微微泛紅,便可借着高溫熨燙衣袍上的褶皺。

柳月影簡單用了點兒早食,便在支起的桌案旁慢慢的熨燙着衣袍。

她今日在府中,穿着較随意,只穿了身夾棉的長裙,木槿紫是她往日裏少穿的嬌嫩顏色。

長發随意绾起,只在鬓邊墜了根流蘇發簪。

長長的流蘇伴着碎發時而掃過耳畔,垂眸間是娴靜的溫柔。

柳星辰來時,便瞧見這一幕——

柳月影站在主屋門口不遠處的桌案旁,靜靜的,慢慢地熨燙着一件件衣袍,舉手投足間寧靜了歲月,安逸了時光,染得周遭空氣都美了兩分。

她不自覺地擡手撫上隆起的小腹,漫步進了海棠院,輕聲喚道:“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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