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章

第 39 章

李氏見該來的人都來齊了,便笑盈盈的說起開場白來,“川哥兒高中解元,是咱們侯府的大喜事,來年春闱要北上京都趕考,定能一舉拿下會元,吾兒出息,是為娘此生最大的指望了!”

蘇離川含蓄的笑笑,道:“母親放心,兒子一定不負所望。”

大房這麽出息,蘇年和蘇盛皆有點兒讪讪的。

“好好好!”李氏笑得欣慰又開懷,連連點頭道:“轉過年來便是選秀年,開春秀女們入京,定是極熱鬧的。”

她忽然轉向柳月影,笑問道:“月娘啊,咱們濟世堂沒想過在京都城開分號嗎?”

柳月影微蹙眉心,狐疑頓生。

李氏從不管生意上的事,今日又是唱的哪一出?

她垂眸想了想,道:“母親,歷年選秀,京都城中絲綢首飾最暢銷,金銀玉石一道我蘇家從未涉及,倒是二叔一直經營絲帛綢緞生意,想來更精通些,如若二叔想,可分一杯羹。”

她的意思很明顯,如果要趁這屆選秀賺銀子,二房出力便是,大房不摻和。

蘇年捋着八字胡,垂眸琢磨着柳月影的話。

李氏不樂意了,白了柳月影一眼,不客氣道:“月娘啊,本以為你在外行走這麽多年,多少有些經商頭腦,殊不知如此不開竅,怎可錯失這樣大好的時機?”

賺錢的機會,竟拱手讓人了?

柳月影不接茬兒,只輕聲道:“母親到底想說什麽?”

說這一圈廢話,到底意欲何為?

李氏輕咳一聲,道:“我蘇家是承恩侯府,有選秀的資格,我想着,雲意正值妙齡,可參加明年的選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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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月影震驚的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的看向李氏。

李氏猶自侃侃而談道:“你們想啊,川哥兒将來金榜題名,入朝為官,咱們蘇家舉家北上。以雲意的資質,入選不成問題,到時候她得寵于後宮,對川哥兒也是助力不是嗎?”

柳月影急忙掃向在座的衆人,竟見人人臉上皆是思量的神情,好似此事也無不可。

她沉下臉色,堅定道:“我不同意!”

李氏面色一變,擰眉道:“不同意?你有什麽資格不同意?雲意是侯府的嫡出千金,她的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一個做嫂子的,憑什麽不同意?”

柳月影被李氏堵得心口疼,手腳更涼了。

本朝并無官宦世家的适齡女子必須應選,落選後方可婚嫁的規矩。

那麽,一個遠在渝州城的小小承恩侯府,為什麽一定要送女兒去選秀?

京都城是什麽地方?那是個“大官遍地走,貴人多如狗”的地界!

多少世代紮根于京都城的名門望族,簪纓世家,那是幾代人的經營與積累,沉澱下來的名望與富貴。

豈是蘇家這等毫無根基,憑空冒出來的侯府可以與之相提并論的?

再說,帝王後宮是什麽好地方嗎?

一入侯門深似海。

人人只見“一騎紅塵妃子笑”的潑天富貴,卻不見“紅顏未老恩先斷”的半生凄涼。

皇族講求的從來不是情情愛愛,是權利,是結盟,是價值,是制衡。

哪裏是那般簡單的一件事?

別說蘇離川如今還未參加春闱,未來皆是未知數,即便有幸成為金科狀元,也只是封個六七品的小官,在京都城內一抓一大把。

踏踏實實為朝廷辦差,還不知多少年才能觸及權力核心。

再說,升遷是單看政績的?這裏面又有多少黨派紛争,多少人際關系,盤根錯節,錯綜複雜,豈是蘇離川一時半刻能厘清的?

如此心急的搭上一個女兒,美其名曰相互扶持,實則愚不可及,自不量力!

女兒家的花期就那麽幾年,蘇雲意是很出挑,清冷出塵的氣質也很吸引人,可天下有多少傾國傾城的女子,而帝王的後宮許是這天下最繁盛的花園,從不缺絕世花顏。

婚事是女子一生頂重要的事,一步錯步步錯,一生凄苦,寥落無依。

柳月影實在無法相信,李氏作為蘇雲意的生母,竟只想着用女兒博富貴,全然不想她身處後宮,無所倚仗,該有多麽舉步維艱。

是腦子不夠用,想不到,還是富貴榮華迷人眼?

一瞬間,柳月影想了太多,終只是深吸一口氣,啞聲道:“母親要送雲意去選秀,也要看她自己願不願意。”

李氏梗着脖子嚷道:“天底下還有比宮中更富貴的地方嗎?她為何不願意?”

“我不願意!”

一道清靈的聲音自門口響起,打斷了李氏的話。

柳月影轉頭便見蘇雲意施施然進門。

還是一身素雅的襦裙,清冷的臉上無甚表情,長發绾起一半,簪一支簡單的玉釵,飄逸文弱,自帶一抹書卷氣。

李氏驚訝的瞪大雙眼,道:“雲意,你可知你在說什麽?”

“母親可知自己在說什麽?”蘇雲意反唇相譏,一雙美眸冷冷的掃過在座衆人,看向柳月影時略帶停頓。

她垂眸輕聲道:“我不願意參加選秀,不願意入宮,父親母親可聽清楚了?”

“你!”李氏氣得胸膛起伏,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蘇茂适時開口道:“雲意啊,為父知曉了,你先回去吧!”

蘇雲意端然行了一禮,道:“女兒告退。”

蘇茂向來偏愛這個女兒,平日裏幾乎是百依百順。

柳月影看着蘇雲意離開的背影,倏然一個念頭冒上來。

蘇茂是否骨子裏就格外偏愛這般的女子?不管是青姨娘還是蘇雲意,都如那高山之巅的雪蓮一般,可望不可即的清冷疏遠。

只因夠不到,所以才格外向往?

“好了,興師動衆的召衆人前來,吵吵嚷嚷這半晌,吵得我頭疼。”蘇茂擰着眉,揮了揮手,驅散衆人,道:“都散了吧!快要晚食了,我就不留你們了。月娘啊,今日不必服侍了,回去歇着吧!”

李氏還想說什麽,全被蘇茂堵了回去,堵得她臉色漲紅。

蘇年和蘇盛對視一眼,起身離開了牡丹院。

柳月影未等蘇離川,随之離開。

她心中有事,急着回後院,卻不想出了牡丹院的轉角,便見蘇年等在那裏。

柳月影想了想,上前行禮,“二叔。”

蘇年笑眯眯的轉身看着柳月影,道:“月娘可是有事要忙?”

“二叔有事嗎?”

蘇年摸了摸八字胡,笑得格外和藹可親,“月娘方才說……明年選秀年,二房可乘一波東風?”

柳月影了然,二房一直經營着絲綢生意,是前幾年從濟世堂分出去的部分。

她剛入商道時,秉承着“多條腿走路”的原則,什麽生意都沾手。

畢竟她不通醫道,也沒把握将蘇老太爺留下的濟世堂發揚光大,為保萬全才什麽都涉獵一點。

待濟世堂走上了正軌,她便将絲綢和茶葉的部分給了二房和三房。

因着蘇家未分家,兩房需每個季度按比例往公中上繳營收,用以供養老太太。

自打絲綢和茶葉分出去,柳月影再未插手過。

蘇年今日問她,明顯是動了心思,想要開春在京都城分一杯羹,卻又沒有門路。

外來商戶貿然入京,定會被京都本地商戶拍死。

柳月影笑着道:“如若二叔有心,我倒是認得北方一位大戶,他雖不是專營絲綢的,但也有些門路,可為二叔牽線搭橋。”

蘇年眼神一亮,撫掌道:“那太好了!”

他擺出長輩的姿态,溫言道:“月娘當真能幹,二叔知曉你當家不易,這些時日在府中也沒少受委屈!”

說着拍了拍柳月影的肩膀,道:“如有什麽需要二叔的地方,盡管同二叔說啊!”

柳月影笑了笑,沒往心裏去,場面話誰都會說。

“多謝二叔,時辰不早了,二叔早些回院兒用晚食吧!”

“哎,月娘有事便去忙吧!也別太操勞了。”

“是,恭送二叔。”

***

柳月影心裏是揣着事兒。

李氏今日一番話令她意外的同時,又讓她狐疑。

她不信以李氏的腦子會想到送蘇雲意入宮去,為蘇離川鋪路。

必是有人同李氏說了什麽,縱觀整個侯府,唯有一人有私心有腦子想出此事。

柳月影讓秋霜先回了海棠院,獨自一人腳步匆匆往後院去。

還未到紅梅苑,便在回廊處撞見了柳星辰。

她扶着肚子,站在回廊處,沖着某個方向抻着脖子,望眼欲穿的盼着某人。

柳月影沉出一口氣,盡可能柔和的喚道:“星兒。”

柳星辰渾身一個激靈,轉頭看過來,見是柳月影,忙笑道:“姐姐。”

柳月影端然邁步靠近,端詳着柳星辰的面色,直看得她心頭發毛。

她眼眸垂下,掃過柳星辰的右手,淡然道:“手上的傷好了?”

柳星辰下意識的将右手背到身後,讪讪笑道:“還是會有點兒疼的。”

大半個月過去了,柳月影不信鄭郎中的藥會連這點兒燙傷都治不好。

“祖母罰抄的經書抄完了嗎?”

柳星辰眼神躲閃,泫然欲泣道:“天兒冷,手又疼,身子愈發重了,抄得慢了些。”

柳月影似笑非笑的點點頭,道:“月份愈漸大了,身子沉了。”

“是。”柳星辰點頭。

“孕期辛苦,該格外留神些。”

“是。”她乖順的低着頭,當真溫柔。

“你現在該吃好喝好休息好,少胡思亂想,傷神憂心對孩子不好。”

“是。”柳星辰撫着肚子,淺淺笑了笑。

“是你同母親說讓雲意去選秀的。”柳月影突然單刀直入,猝不及防的開口。

“是……”柳星辰猛地打住話頭,倉皇擡頭,一時舌頭都打了結。

柳月影殺了她個措手不及,看着她眼中的驚慌失措,心中失望無比。

她秀眉緊蹙,不解道:“星兒,同為女子,你怎會做這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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