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國慶假期的京市,熱鬧非凡,來旅游的客人絡繹不絕,随便一個景點都擁擠不堪,而且今年到這會溫度居高不下,還是熱的離譜。

晚上八點。

原平組的局,他今天剛剛拿下一個大案子,代理費用不少,通知大家在雲聽KTV唱歌,這是他們聚會經常來的老地方。

只是這個點外加假期,京市堵車也變的更嚴重,熙攘的街道,兩側停靠的車輛,多不勝數。

八點半人才到齊,最後到的是沈沉周。

房間裏音量開的很大,燈光也不明亮。

沈沉周進來就先皺了皺眉頭,略帶疲憊的随意放松的坐在靠近門口的沙發上。

原平正在唱《永遠都會在》,這是他最愛的歌,每次ktv必唱,剛剛結束,切到了陳嶼勤的歌,就把話筒遞給他。

徐露然只是沖着沈沉周微擡了下下巴算是打過招呼,就自顧自的拿起另外一個話筒也跟着唱了起來。

原平喝了兩瓶,臉頰紅暈,襯衣扣子解開兩顆,過去一屁股坐在沈沉周的身邊。

“你怎麽回事?每次聚會都遲到。”

他說完遞給他一瓶酒,啧啧開口,“看你的黑眼圈,不會又加班吧,那你怎麽把陳嶼勤那個沒良心的家夥給放假了,對他可真不錯。”話說的酸裏酸氣的。

當年沈沉周和陳嶼勤讀的是一個專業。

他們實習的時候去的是京市的一家大廠,在大廠認識了陸泉,後來陸泉離職創業,他們也畢業,算是一起創業的,幾年下來,現在在業內也算是小有名氣,就是忙的昏天黑地。

沈沉周接過來酒,擡起手喝口,看了眼ktv的大屏幕,随口回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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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新項目交付,我得全程跟着,不過也快結束了。”

原平哦了聲,有些微醺,包廂裏的聲音太大,他只好湊到沈沉周的耳邊,“上次我那個同事見到你,一直求着想讓我幫忙介紹,你要不要答應下來啊。”

上個月跟美女同事在外面談案子,正巧碰到他陪着客戶去吃飯,當時簡單打過招呼,誰知道回去同事明裏暗裏想讓自己做中間人介紹。

沈沉周擡起酒瓶又喝一口,沒有任何遲疑,直視着屏幕。

“不用。”

原平無奈的嘆聲氣,雙腿微微敞開,雙手抵在大腿上,微微躬坐着,看他那樣子,猛然的又想起初春,其實如果不看照片,他都忘記人大概長什麽樣了,他醉意上來,掰着手指頭數數。

“九年。”語氣頗為感慨,咬字又重,“沈沉周,你準備等她多久啊。”

沈沉周沒說話,把酒瓶放下,拿起一根叉子插着一塊西瓜遞給原平,語氣平靜,“沒等她,你醒醒酒吧。”

原平接過來,眼裏含着絲無奈,伸手重重的拍拍他的肩膀。

九年的時間要是好好談個戀愛,孩子都上小學了,就算是好好搞事業,也能事業有成,可你要等一個不知道在哪裏的人,那就是沒有答案,也沒有未來。

十點,聚會才結束,不知道外面什麽時候下起的雨,并且雨勢也越來越大,不過在某種程度上算是驅散了悶熱感。

四個人都喝了酒,每個人都是開車來的,打開手機軟件準備叫代駕。

徐露然站在包廂門口把門打開,靠在門邊拿着手機等代駕接單。

“我得把酒味散散,胡女士還在家裏等着呢,也不知道趙梧栩留校的事情怎麽樣了。”

趙梧栩還在讀博,忙的四腳朝天,今天沒時間。

徐露然當初選的是計算機,現在已經在一所大廠做到中層領導的位置,但工作太忙,顧不上談戀愛,這幾天,胡女士來京市照顧她,關于婚姻問題是母女繞不開的話題。

雨太大,導致代駕并不太好叫。

陳嶼勤起身接個電話,他女朋友打來的,人拿着手機低頭從包間裏出去,只是走的太急剛出門口沒看清楚正好迎面過來一個人,正巧撞上,自己手機也被撞到走廊的地上。

ktv的地板光亮,手機砸在上面還滑行了一段距離。

“對不起。”他先道歉,餘光看到對方的青色裙擺,是個女孩子,态度也很好,說沒關系,還幫忙撿手機,他接過來低頭順便按了兩下才發現關機,擡起頭想道謝。

“謝……?”謝字戛然而止,他眉頭皺的深。

徐露然站在包廂門口,本來低頭看工作消息,聽到動靜看過去,也恰巧愣住,身體不自覺站直。

“初初,你沒事吧?”一道男聲随後關切的問道。

各個包廂都是關着門的,走廊裏還算安靜,只有幾個服務員在随時走動,以便客人有需要叫他們。

明明是嘈雜的場所,卻意外的安靜,似乎就連血液也停止流動。

初春眼中驚訝後,就只剩下一個想法,逃跑,可腳一動也動不了,沒想到來京市的第一天就遇到他,他們,順着視線又看到了徐露然,她擋着門口,但既然能見到他們兩個,他應該也是在的吧,她深呼吸口氣。

“我沒事。”跟身邊的人說的。

她說完一時不知道回答趙嶼勤。

“我……”

趙嶼勤手中随意颠倒下手機,掃過站在她身邊看起來是身價不菲西裝革履的男人,眉目中含着一絲刻薄的不屑,立時打斷。

“呦,在外面鍍金完,舍得回國了?老同學。”後面三個字咬的格外重。

原平喝的最多,迷迷糊糊的,聽到動靜晃晃悠悠的站起來從徐露然的身影側面看過去,正巧看到人,酒瞬間醒了全部,他第一反應就是超級用力的拍了下沈沉周的肩膀,激動的不得了。

“快快,沈沉周,是初春。”

徐露然聽到聲音回頭瞪了眼原平,話多。

初春旁邊的男人前面是沒聽太明白,後面立時反應過來,伸出手介紹自己。

“你好,陸墒,是初初的高中同學吧,要一起去吃宵夜嗎?”

趙嶼勤勾起嘴角,反複品味着這個略帶親昵的稱呼,帶些玩味。

“那就不用了,高攀不起。”

初春迎上趙嶼勤的眼睛,想說些什麽,只是目光移到了剛剛出來的男人身上,他只随意的站在一旁,燈光流轉間,那些記憶突然變得很清晰,一幕幕,灰色寬松短袖,以及灰白色運動褲,就站在自己面前,薄唇,筆挺的鼻子,柔順的頭發耷拉在額前,呼吸似乎都放輕了。

九年完全可以重塑一個人,大家也都變了不少,他比少年時眉宇間更沉穩,眼神也更深邃,當然也……更陌生。

她輕聲開口,仿佛全身都提着一口氣。

“好久不見。”

“嗯,過的好嗎?”

他語氣很輕,也很溫和,像他們彼此之間好像真的只是普通的老同學,突然的相逢在這裏,普通的寒暄一二。

初春心裏翻江倒海,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她以為重逢中的場景完全沒有,以為他起碼會責怪,氣憤,質問,可這些都沒有,只有平靜,從容,淡然,大概不在意了吧,稍微錯過視線,她想起昨天邊收拾行李邊跟曲夏視頻。

“我聽胡阿姨說他要結婚了,她還催着徐露然也趕緊找對象呢。”

“你還要去京市找他嗎?”

“可是,一定是京市嗎?你不留在海市,也可以去別的地方,你大學本科五年,研究生三年。”

“你還是放不下他?這麽多年。”

曲夏這麽問她的。

她當時愣住,視線看到擺放的照片,還是當年籃球場上的,少年稚嫩的臉以及歡呼的人群,抑制不住的開心,現在回頭去看,好像那個時候自以為是的把自己掩飾的很好,其實明顯的要命。

“我需要工作,也想去京市看看。”

“再說京市那麽大,也不會見面的,如果真的遇見,那我就先包個紅包,再祝他新婚快樂。”

最後徹底放下。

她說的都是真的,但說完心裏還是會難受,總是心有不甘,不甘心她那麽努力,總是事與願違。

當年他們之間連男女朋友的關系都不是,況且誰會在這個年紀還喜歡十七八歲喜歡上的人啊。

“很好。”她回答的很認真。“你呢?”

沈沉周看向她身邊的人,對方跟他點頭示意,只微微低下頭,他其實下班後回家洗過澡過來的,頭發柔順的耷拉在額頭前,嘴角壓着一絲若有若無的情緒。

“我也很好。”

初春只輕輕嗯了下,過的好就好,彼此之間都陡然沉默了下來,外面有新的客人進來,帶着外面第一場秋雨的寒氣,時間明明只有幾秒,可像是過了很久。

陌生人都走過後,她才看向徐露然。

“可以留個聯系方式嗎?”

徐露然沒答話。

原平在旁看着覺得有些尴尬,摸摸鼻子才擡起手,到底還是打個圓場,就算是陌生人也不必把事情鬧的這麽尴尬,嘻嘻哈哈的笑着。

“初春,真是很多年沒見過了,你沒來過京市,現在大家都忙,沒什麽時間聯系。”

初春明白他的意思,只好點頭。

陸墒電話響起到旁邊接了只說兩句,就挂斷了,他看看這些人,上前站在她身邊,語氣溫和,直接打斷這場看起來并不好的寒暄。

“初初,司機已經到了,外面不好停車一直等着,我們得走了。”

時間會把我們以及我們身邊的人做重新安排調整,再重逢也沒什麽了不起的。

陸墒歉意的跟他們點下頭,“那各位再見。”

沈沉周看着她跟別人離開的背影,面色平靜。

初春坐在車上,看向窗外沉默,回想剛剛的每一個瞬間,眼睛裏不争氣的蒙上霧氣,其實她很想道歉,說聲對不起,我失約了。

霓虹燈閃爍,雨滴砸在地上出現一朵朵小花,京市很好,是她從沒來過,就會愛上的城市。

陸墒把她送到樓下,雨還在淅淅瀝瀝的下着,下車環視了一下這有些舊的小區,都沒電梯,老式六層樓。

“這裏其實環境不太好,我還有套空置的,安保也好很多,你看你需要嗎?”

初春撐着傘,“謝謝陸總,我這裏距離警局近,也方便。”

她說完手指捏了捏衣服下擺,拿出準備好的說辭,“今天是師兄故意撮合,其實我還是想坦白直接一些,陸總,我暫時還不考慮交男朋友的事情,只想先好好工作,謝謝你對我的喜歡。”

她跟陸墒是在前幾年在複大認識的,但因為是在不同城市,也不太見面,只是院裏跟陸墒公司合作,算有些來往,所以也并不太熟悉,同門師兄跟他是堂兄弟,今天本來是跟師兄還有一些別的朋友參加的聚會,誰知道師兄把他叫過來,還讓他送自己回家,她覺得還是說清楚的好。

陸墒比她大四歲,為人溫和,聽到她這麽直接的坦率的話反而笑了起來,“那好吧,不過我們以後還能做朋友的吧。”

初春聽他這麽說松口氣,“當然。”

“那你先上去,我看你房間亮燈,才算是安全把你送到家。”陸墒是個極為妥帖的人。

初春點下頭,“好,那你回去的路上也注意安全。”

淩晨一點。

陳嶼勤提着酒敲響沈沉周的門。

他們兩個買的房子挨着,上下樓層,三環的位置,前年買的,那會拿到一筆不菲的分紅,他是父母還給了一些,沈沉周是所有的積蓄加在一起全款付的。

地理位置在京市算是很不錯的,又是一梯一戶的高檔大平層,這麽多年在京市奮鬥也算是有個落腳點。

“我一猜就知道你沒睡。”他熟練的進來随意靠着沙發坐下。

沈沉周沒說話,自顧自的去冰箱裏拿出一包花生米。

兩個人坐在沙發上,陳嶼勤連開幾瓶啤酒,放在茶幾上。

“今天怎麽沒留個聯系方式?”他問的很直接。他們太熟悉了,也沒必要再兜圈子。

外面的雨依舊不停,滴滴答答的拍打着窗戶,只開了客廳的一個落地燈,并不明亮。

沈沉周一口直接喝了半瓶,她變化的也挺大的,頭發長了些,下颌線更清晰,高中時候的稚氣徹底消失,氣質更沉靜。

“不敢。”

他低聲說完,面上帶着無聲的苦笑,跟陳嶼勤默然對視。

深夜裏滋生出無限的怯懦的情緒,房間裏安靜的仿佛時間不會流動。

陳嶼勤看着他的這個神色很驚訝。

幹脆陪着猛灌一口,這麽多年,他第一次聽到沈沉周說不敢,從前上學他那時說人生從不認輸這樣年少輕狂的話,再後來前兩年公司遇到危機,他到處求人湊錢,喝趴在酒桌上,也沒放棄過。

沈沉周向來是天高地厚,驕傲也坦然,自卑這個詞本來是永遠不會出現在他身上的,可現在竟然也會脫口而出不敢。

其實當年事情太突然,聽說的時候都不相信,後來老趙說她沒填報志願,大家才覺得是真的,畢竟那麽有勇氣放棄六百八的分數,放棄京大,也放棄他們。

“她不喜歡我。”

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只把剩下的酒喝完。

陳嶼勤感受到他身上被頹廢籠罩,一時不知道怎麽安慰,确實,初春不喜歡沈沉周,是他們所有人都得出的結論,只拿着酒瓶跟他碰了下。

沈沉周沒再喝下去,只站起身,語氣神色間已經恢複如初。

“明天還有個合作要談,早點回去休息吧,泉哥好不容易拿下來的,我沒事。”

酒瓶安靜的躺在垃圾桶裏,本就冷寂的客廳,随着一場秋雨,似乎變得更加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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