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甘之如饴
甘之如饴
譚宗明什麽時候來的，沈恬也不知道。
但此刻溫暖陽光下，對方見到她，原本倦念的神色一掃陰郁，眼角眉梢帶了些關切，聲音一如既往溫潤：“無意間聽到的，累了吧。”
慕的，沈恬心上一悶。
這人本是他們世界的過客，卻看了場無聊的把戲。但他沒想到譚宗明走過來，問她累不累。
她一路自己走來，背着心思久了，竟有人忽然接過她的重任，像是知曉她的一切，能共情到她此刻的心思。
一瞬間好的，令她潤了眼眶。
譚宗明見小姑娘吸吸鼻子，心裏不自覺嘆了口氣。站在她身旁：“生意沒了可以再做，身體垮了可就虧了。走吧，我帶你去吃飯。”
譚宗明不緊不慢領着沈恬走着，沈恬終于回神：“譚先生，謝謝你。”
她明白，譚宗明不用這樣的。礙于情面也好，修養氣度也罷，不用如此的。
“不是說好，和包奕凡一樣喊我老譚嘛。”譚宗明倒是還有心情同她開玩笑他有意将話題引到別的地方，只希望這姑娘能稍稍恢複些神色。
沈恬愣愣的，剛有些發紅的鼻子染上耳尖，連面上都有些不好意思。那天吃飯時的玩笑話，就算臨別她也沒好意思喊對方老譚。
譚宗明寬容笑笑，瞧着對方瘦弱肩膀：“你這樣，我可也要再喊你沈小姐了。”
沈恬連忙搖頭，又有些急切似的：“老譚，說實話，總能讓我想到我爸單位收發室的譚大爺。”
脫口而出後像是意識到自己有些無禮了，但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譚宗明瞪她一眼，稍後，他擡擡眉眼，神色微微清明：
“那便喊譚宗明吧。無人之時，可以喊的。”
他就這樣三兩句，不給對方反悔的機會，疾步朝樓裏走去。沈恬因他的話有些愣神，呆呆地跟在後面。
……
傍晚辦理好出院手續，譚宗明送沈恬回家。依舊把車停在路旁，送她進了小區。
沈恬腳步慢吞吞，譚宗明想笑這姑娘有心思，又不好意思說出來，于是放慢了腳步：“一起走走？”
“譚，宗明，謝謝你，上次也是，這次也是。”
許久，沈恬終于開口，第一聲譚先生卻是在譚宗明飄來的目光中，硬生生轉了個彎。
譚宗明受用的笑笑：“謝什麽，反正我一個人也沒什麽事做。你要是覺得不自在，抽空請我吃飯。”
沈恬望了望他：“噢，好。”
“包奕凡不也幫我了嘛。”他毫不在意地說着。
提到包奕凡，沈恬倏然想起這人下午發了一條心情極好的朋友圈。
她不禁笑了笑，卻又帶着些憂慮。不自覺嘆了口氣，望了眼譚宗明：“我想和你聊聊包奕凡和何總的事。”
月色清冷，像極了他們第一次說話那天，月光也是輕柔的灑在椅背上，窺聽兩個失意人互相求教。
說來好笑，這兩人都不是沉溺其間的人，卻諸事費心。一個風月場裏打過滾，卻只明白了人性涼薄，一個懵懵懂懂，卻己對情愛退避三舍。兩個人磕磕絆絆，倒是在一起說了不少感情的事。
譚宗明把自己對包奕凡的看法如述說出，他倒是認為對方這次是認真的。沈恬第一次向譚宗明聊了他們的過去，彼此推心置腹聊了許久。
最終，這丫頭嘆了口氣：“小時候讀過太多北歐漫畫，被定格的刻板印象太過浪漫。”
’也因為小時候的一些事情，不太相信感情。’這話她藏在心裏并未說出口。
“你說感情的事，真的那麽麻煩嘛？”沈恬将這個一直悶在心底的疑問，不知覺抛了出來。
“也沒有，還是要看人的。”譚宗明許久終于應答，溫潤的聲音像石子投進湖水，泛起了一絲漣漪：“遇上合适的人，便很簡單。”
沈恬卻是沒意識到，沉沉嘆口氣：“我總以為，感情無關年齡，身份地位。遇見一個人就是遇見了，貧窮也好，富裕也好。至少愛着的是那個人，不是附加條件。感覺對了哪怕只有一次就好。你說我是不是特別幼稚。”
沈恬沮喪的看看周圍，昏暗的燈光下，只有他們在走着，也幸好，無人可見她的羞澀。
她将所有心事和盤托出，做足了要被對方嘲笑教育的準備。是否她真的太天真，她想要個答案。
譚宗明一句“是”，如鲠在喉，他又怎能輕易說出口。幼稚的人何止沈恬一個，直到現在，他譚宗明也同樣還是這樣想的。
他求的，不就是愛一個人，無關階級地位，只要那個人念着他的好，投他以木桃，報之以瓊瑤。
沈恬索性豁出去了，接着道：“我很早就去外面上學。大一時遇到包奕凡，他待我如兄長，我知道他或許是因為，他爸媽喜歡我才喜歡我，不是因為我是沈恬而喜歡我。
喜歡一個人真的那麽難嘛。”
又豈是她一個人失望。譚宗明覺得，剛剛梗在喉嚨裏的那根刺，似乎是終于穿破，攪得喉嚨苦澀。
他這些年在別人看來的片葉不沾身，還不就是，想遇到一個只拿他當“譚宗明”看，又忘了他“譚宗明”身份的人他這番近乎于可笑的執念，無人敢說。也無人可說。
而今沈恬全然托出，他終于站定，像是終于敢審視內心：“不難。”
他說的堅定，聲音帶着自己都沒想到的些許沙啞，卻平添了讓人信服的力量：“我相信你會遇到一個人，讓你覺得感情雖然複雜但依然可以簡單。我想這個人會将沈恬這兩個字視若珍寶。”
他如此希冀，希望沈恬能遇見這麽一個人，也希望自己能得償所願。
他們要的，從來都很簡單。但太簡單，以致別人都不信，生生錯過。
而沈恬因譚宗明突然的話，臉上泛起紅暈，在柔和月色中對着譚宗明輕輕點頭，笑容篤定又羞澀。
“你也會的，譚宗明。”她輕輕開口，聲音清甜又信心十足。
願有朝一日，他們得償夙願。
或早或晚，都甘之如饴。
……
羅新成從國外回來後，最新的設計方案得到團隊一致認可。這次是獨樹一幟的創意，而沈恬正是他的靈感缪斯。憑着團隊默契的配合，成功拿下了第一輪天使融資。不料，後面的研發超出預算，再次遇到資金問題。
但與之前的處境不同，這回受到了多家公司青睐，但羅新成毅然地選擇了高摩。彭凡這幾年很少接觸互聯網項目，但他能夠看出，這次不同于以往，裏面藏着無限大的能量。
礙于沈恬和羅新成的好友關系，彭凡把這案子後續全權交給了宋意。
得到高摩的融資支持，可以說是十拿九穩了。團隊的人紛紛出來慶祝，更是催促羅新成把沈恬叫出來一起熱鬧熱鬧，更有人起哄直接讓他表白得了。
羅新成喝的有點多，但腦子還是清醒的，他想再等等等到游戲成功發布那天，反正離那天也不遠了。
夜晚，被好友跌跌撞撞的送到家門口。羅新成一身酒氣紮進了卧室，恍惚間似乎聞到了一股香氣，一股迷人的香氣。
他努力睜開眼，心底的那姑娘仿佛就在眼前，那顆蠢蠢欲動的心快要跳出來了，努力壓制的欲望在酒精的催促下顯得勢單力薄，終是在意亂情迷之中吻向了那紅唇。
直到被慣例的鬧鐘吵醒，羅新成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只覺得身後軟綿綿的那溫度柔軟度不像是被子，更接近人體，好奇的回過身，這一瞬，令他頃刻木然，呆若木雞。
那女人妖妖嬈嬈的看着他，妩媚中帶着陰險。羅新成啞然失色，許久才回過神來，目光淩厲帶着無盡憤怒：“宋意，你到底要幹嘛！！”
女人不緊不慢的起身，披上件寬大浴袍，走到一旁的休息桌前，倒了杯水緩緩喝下，順勢坐在椅子上。
羅新成随即起身慌張的穿上衣服。對方看着他不禁噙起笑意：“又不是沒看過，我都沒害羞，你害羞什麽？”
“咱們已經分手了，你正常點好不好？你到底要幹嘛？”
“要錢！”宋意直截了當的說出條件。
羅新成滿腹狐疑的嘲笑着：“我不懂你在說什麽？”
“在這款游戲成功發布前，我要新成科技百分之十的股份。”
“你瘋了！！”
“我清醒的很，你聽我把話說完，現在行業內部競争越來越激烈，更新換代的速度太快，公司裏不斷湧進着大批年輕人。我眼看到而立之年，如果沒有出人的業績，很快會被取而代之，我知道自己的資質，現在這個位置是我最大限。彭凡現在更傾向你的那個心上人，年紀小聽話，聰明又可人，敢拼又能掌控，我要是老板也會更青睐于她。而我呢，兢兢業業這麽多年，到頭來一場空。”
“你要幹什麽！！”
“看把你吓得，我不會把她怎麽樣。說到底，我們這個行業處在金融鏈底端，有背景的新人都是來歷練的，轉頭回去接手家族企業。
所以說，我和現在的她都是純純的打工人，争來争去有個什麽勁啊。我現在只想要錢，等攢夠了就辭職出國，找個閑散一點的工作，安安穩穩的過自己想過的生活。”
“你想掙錢可以，但你要掙的光明磊落，不是這樣不擇手段。”
“呵，如果要靠光明磊落可能要掙到猴年馬月了，羅新成這都幾年了，你怎麽一點沒變，總是那副人窮志不窮的樣。就你這，也就能騙騙那姑娘吧。”
“你把嘴巴放幹淨點！這事你別做夢了，我不會同意。”
“不同意也好，那是把咱倆的關系向那姑娘攤開，還是把你昨晚欲壑難填的視頻發給她看？你做個選擇？”
氣的羅新成額頭青筋暴起，恨不得一拳揮向那女人。
這女人啊，當初離開自己是因為錢，這次回來也是因為錢。
冷靜下來，一句提醒的話送給對方：“既然你無情，那我就說說你過去吃回扣的事。”
宋意起身走到羅新成面前，貼的很近，壓低了聲音：“你空口無憑，況且這種事有幾個清白的，公開的秘密。你好好想想吧，我無所謂，別到時候賠了夫人又折兵。”
說着，走向了浴室，又補充道：“正好讓我幫你測試一下，那姑娘在你心裏有多重要。”
恨的羅新成牙癢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