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包養小白臉的第十八天
第18章 包養小白臉的第十八天
失重感。
風在耳邊呼嘯,夜空中鉛色的雲朵越來越遠。高樓破碎的窗戶邊,追逐她的怪物就站在那裏。
伏黑幸睜開眼睛,猛地從被褥裏彈坐起來。手掌下是彈軟厚實的床墊,身上蓋着被子。
她調整呼吸,慢慢回神,原來只是夢。
門外飄來令人安心的飯菜香味,伏黑幸踩上拖鞋,腳後跟和腳掌都貼着繃帶。
一定是在做夢,她家裏出現了會做飯的報恩仙鶴。
伏黑幸摸索到餐桌上,向桌上的便當盒伸出手。禪院甚爾走過,将一塊滾燙的玉子燒塞進她嘴裏:“那些是接下來幾天給你準備的便當。”
玉子燒冒着熱氣,燙得伏黑幸合不上嘴,只能用牙齒咬着吹氣。
禪院甚爾解開圍裙,揉把揉把扔到椅背上,胸口的小兔子露出變了形的笑臉。
伏黑幸傻傻地咧嘴咬住玉子燒,發出啊哈的疑問句。
禪院甚爾自顧自取了一雙筷子,剛出鍋的玉子燒直接下肚,沒有半分不适。
他回答伏黑幸聽不清一個字的問題:“中場休息而已,我的工作還沒做完。”
伏黑幸好不容易把嘴裏的玉子燒咽下去,他又塞過來一塊小香腸,堵住伏黑幸的嘴。
“今天是我的休息日,我明天再走。”
勉強搞清楚現狀,伏黑幸去廚房取來自己的碗筷。她邊往嘴裏塞食物邊看手機,一夜過去,她的手機快要各種短信塞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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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所有她叫得上名字的同事都發來了慰問短信。午餐五人組另外四人的消息頂在頭排。
桃濑成海叽叽喳喳了一堆可愛的廢話,忙着關心伏黑幸的身心健康,還要把公司裏大家的反應一一彙報。
她在消息末尾叮囑伏黑幸好好休息,她們打算周末帶禮物探望她。
小柳花子是另一種風格。她簡單說了下自己聽到的消息。警方公告昨晚有歹徒入侵公司所在的辦公樓,不幸造成財物損失和人員傷亡。
很多人被警方請去配合調查。大樓裏的各家公司間流傳着小道消息,詛咒短信是犯人挑選受害者的方式,第三天沒轉發短信的受害者會遭遇謀殺。
伏黑幸熬到第五天,還能成功從兇手手下脫身,她的幸運人盡皆知。小柳花子安慰她,她休假的這段時間,公司補償她為帶薪病假。
然後是可靠前輩桦倉太郎,他先是很官方地慰問了伏黑幸一番,随後告訴伏黑幸不用擔心她的工作——他分派給了桃濑成海和二藤宏嵩。
謝謝桃濑和二藤,她會躺在家裏感謝她們的!
令伏黑幸深感意外,二藤宏嵩也發來慰問短信。這家夥包括打游戲時在內都是一副冷面眼鏡男的精英形象,發短信居然改走軟萌可愛風,每句話的末尾都綴着一個顏文字。
伏黑幸将信将疑地看了半天,轉發給桃濑成海:“二藤被盜號了?”
桃濑成海發來一串哭泣顏文字,簡約的符號小臉沖伏黑幸對手指:“宏嵩發短信的時候的确容易情緒高漲啦……”
這不是情緒高漲的問題吧,已經不像是同一個人了!
諸多慰問短信中,有一條是奇怪的內容。
破産的前老板藤井宏樹和一位富婆閃婚了,現在正在富婆家裏做全職主夫。他發來的照片裏,新任主夫圍上了粉紅色的小豬圍裙。配字:奮鬥!
伏黑幸揉了揉眼睛,打開手機重看一遍。
沒眼花,難道她的手機中了病毒?
禪院甚爾把桌上放涼的便當一盒一盒碼進冰箱冷藏層。伏黑幸扣住手機,兩只腳都縮到板凳上,抱着自己的膝蓋。
“所以,昨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麽?* ”
禪院甚爾的動作一頓,他故作漫不經心道:“你居然有心情糾結這些,正常人早就吓得魂不附體了。”
“這事關我的人身安全。”伏黑幸嚴肅強調,“鴕鳥行為不可取。”
禪院甚爾的眼睛在屋裏四處搜尋,終于被他找到一塊抹布。于是他抓着抹布,賣力地在餐桌上折騰。他是鴕鳥,忙碌是被他掘出洞的沙子。
餐桌擦到第三遍,伏黑幸仍雙眼牢牢黏在他身上。
禪院甚爾實在沒辦法無視她紮人的目光,他拉開靠背椅,坐在伏黑幸面前,右手緊緊抓着抹布不放。
那塊可憐的布料都快被他揉碎了。伏黑幸重申:“我想知道昨晚的真相。”
禪院甚爾沉默許久,他的手緩緩松開,抹布啪嗒一聲掉在桌上。他的身體在一瞬間矯正了散漫的坐姿,變得緊繃有力,他在伏黑幸面前成為了一頭蓄勢待發的野獸。
“在讨論詛咒短信前,你需要補補課,好學生。”
這是一場漫長的科普。伏黑幸了解到了許多從不曾聽過的詞語。
咒力、詛咒、咒靈……放在除此之外的任何一個場景下,表層世界的人們只會把它們當作詭異的都市傳說。
“你昨晚遇到的蜘蛛,是從詛咒短信的異聞以及收信人的群體恐慌中誕生出的咒靈。收到短信後,如果不将厄運轉移給其他人,第三天,蜘蛛會取走收信人的性命。”
他松松扯出一個笑:“你居然堅持到了第五天……”
話在他的唇齒間轉了一圈:“真是幸運啊。”
那群老蝗蟲不會放過她的,他想說,但好在知情人是禪院直毘人,還有得談。
伏黑幸的眼睛垂下來,又擡上去。
她露出一個困惑的表情:“要是每一個收到詛咒短信的人都把消息轉發給了下一個人,是不是蜘蛛就沒機會出來。”
她正說着,禪院甚爾的手忽然扶住她的側臉。他探來上半身,手指微擡,讓伏黑幸對上他的眼睛。
“你感覺不到恐懼嗎?”
托住伏黑幸的指尖一點點加重力道,但也只是在女性的臉頰上陷下幾個小小的坑。
“哪怕是被恐怖的怪物追殺,被扔下十二層樓,一夜之間接觸到完全陌生的世界,你完全不害怕嗎?”
“伏黑,你不認為——自己會死嗎?”
提問一個比一個尖銳。它們化作剪刀,切開凝固的空氣,在膠卷上剪下定格的場景。
一只纖細的手拉動膠卷,使時間重新開始流動。它落在禪院甚爾的腕上,輕輕挪開了男人的束縛。
禪院甚爾坐了回去,椅凳的四條凳子腿敲在瓷磚上,哐啷響。
他生硬地轉移話題:“你還有什麽想吃的嗎?”
她們可能陷入了奇怪的冷戰中。一整天,禪院甚爾沒有踏出房門。伏黑幸和小咪占據了沙發看電視節目,他就坐在餐廳擺弄手機,不知和誰聯系。
沒有事做,他在房間四處走來走去,像陰影中活動的巨人,無聲地彰顯存在感。
伏黑幸向來是一個體貼的人,很擅長給人臺階下。禪院甚爾第六次路過沙發後時,她說:“甚爾君要不要出去買冰啤酒?”
禪院甚爾面無表情地瞥了她一眼。
他不喝酒。
伏黑幸只當他拒絕了她的邀請,摟着小咪換了一檔節目。
門口傳來敲門聲,禪院甚爾在門內叩門:“不是要去買啤酒嗎?”
時間流逝得飛快,她們錯過了今天的夕陽,藍紫色渲染到天空盡頭。很快,一顆顆星子會摘進雲層。
伏黑幸居住的小區位置偏僻,工作日的晚上,路上看不到多少行人。兩人一前一後朝最近的便利店走,前方不遠處是一位背着書包的國中生少女。
十字路口亮起綠燈,她們穿越斑馬線。
急促的車喇叭猛地響徹街道,伴随而來的是刺耳拉長的剎車聲!
禪院甚爾是三人中最先察覺到危險的。他眼睛一掃,發現自己和伏黑幸不在卡車的沖撞範圍內,立刻放下心來。
他拉住伏黑幸的手腕,讓她在危險逼近時更靠近自己一點。
他沒有用力,伏黑幸一下就掙開了他的手。纖瘦的身軀裏爆發出力量,在禪院甚爾精神松懈的間隙,她撲向卡車前方的少女!
卡車飛馳而過!
三人分成兩邊,視線被遮蔽的短短一霎,像是木偶戲的舞臺劇導演啪地放下幕布。
然後幕布再次升起,伏黑幸壓着少女翻滾,直到撞上擡高的人行道。
禪院甚爾好像這時才恢複行動能力:“喂,你——!”
伏黑幸撐起身體,臉蛋肩膀都蹭上一大塊灰。她依舊是幸運的,還有心情關心少女的傷勢:“你還好嗎?”
少女吓懵了,磕磕巴巴說不出話來。伏黑幸簡單檢查了她的膝蓋和手臂,微笑:“沒事就好,旁邊就是便利店,買點水休息一會兒吧。”
少女渾身發抖,恐懼遲鈍地湧上心頭。她連聲道謝,不停向伏黑幸鞠躬,不顧挽留飛快跑開。
伏黑幸看着少女消失的背影,舉起右臂,手肘果然擦傷了一大片。
一團蘸了酒精的棉球抵住傷口。
伏黑幸抽氣:“好痛!”
“沒有得到感謝嗎,濫好人。”禪院甚爾說。
她們占了便利店裏的一張桌子。桌上擺着便利店的塑料袋,裏面有鑷子、酒精和無菌棉球。
伏黑幸擡眸,原本龇牙咧嘴的臉變得平靜:“他人的感謝對我來說毫無用處哦,甚爾君。”
她用酒精蘸掉傷口上的灰土:“我不需要她的反應。”
“免費做善事,你一定是一位慈善家。”禪院甚爾半是譏諷半是埋怨,“幸運這種東西可不是靠做好事能積攢下來的。”
用過的棉球堆在桌上,伏黑幸活動手肘。
她平淡道:“甚爾君,從小我就知道,我不是一個‘正常的普通人’。”
“運氣不會永遠眷顧同一個人。只有作弊者才能輕松贏下每一場賭局。”
“對世界來說,”她坦誠道,“我是一個作弊的賭徒。”
賭/博是禪院甚爾少數能夠理解的例子。他的手握緊,捏成一個松松的拳頭。
伏黑幸抓出一團無菌棉球:“假設幸運是定量的。”
她在一大團無菌棉球裏分出較大的一堆,推到自己面前:“我已經擁有了大部分的幸運。那麽——”
較大的一堆棉球中,她又分出一小堆,推到別處。
“我願意分出我的幸運,換取他人的一小部分公平。”
便利店的微波爐歡快地叮咚一聲,是她們的肉串好了。兩人誰也沒動,誰也沒去取。兩雙眼睛對視着,互不相讓。
禪院甚爾伸來一只手,把所有無菌棉球推到伏黑幸手邊。
他冷漠道:“這個爛透了的世界沒有地方是公平的。”
一只手蓋在另一只手上,輕飄飄的,随時都有可能逃走。
“如果存在某種東西,負責在每個人出生前分配他一生的幸運。伏黑,為什麽她不能看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