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三注定沒有通行證
小三注定沒有通行證
深夜，暴風雨驟然而至。
地處卡麥海城的世紀酒店中一團嘈雜。
幾乎所有電源都被緊急關停，接口處呲拉地冒着火光，連同闖進室內的風聲雨聲，一起撕拉着牆壁與地板，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音。
工作人員在樓道中排查着安全隐患，執法人員借助目擊者提供的雜亂信息，在酒店內部四處追捕，調查着一場驚天稅案。
晚上九點十分，宋決将全身上下的所有電子證件列出以證身份，才算是勉強獲得了執法人員的許可。
個人助手小程序标注的位置，恰好就是被嫌犯重點光顧的1317號房間，失蹤已久的霍青也在其中。
尋人心切，宋決沒有去過問案件詳實，徑直闖入房間。
房間內一片狼藉，窗戶邊緣盡是碎裂的玻璃，因火力太烈，還在臺上留下了劣質火藥的殘渣。摻雜着血液的雨水積在地面上難以排出，清理積水的酒店管家因此累得停機。
宋決大步在房間中穿梭，總算是在破爛的窗下發現了霍青。
霍青身披駝色大衣，屈起一條長腿，腳踝處帶有明顯的擦傷。他坐在水泊之中，沉默地目視前方，而後與宋決對視。
經過雨水澆淋，他的長卷發已經濕透了，發尾淩亂地貼在脖頸上，襯着蒼白的面容和失了血色的薄唇更為冷硬脆弱。
看到霍青還算無大礙，宋決強壓着心中恐慌冷靜下來，向前一步把住霍青的手腕，步子險些踉跄，“卡麥海城的警察正在追捕星盜，沒有三年五載，這件案子應該是辦不下來。先和我離開，好嗎？這裏實在是不安全。”
且不說星盜猖獗，單說卡麥海城，燒殺搶掠無時無刻不在這座城市中發生，臨時組建的警察部隊也只是起到了若有若無的裝飾作用，堪稱犯罪聖地。
宋決垂眸。
霍青不結仇不結怨，怎麽會來這種地方？
Advertisement
等等。
宋決眯起眼，借着剛才一閃而過的雷電，他打量着霍青此時的表情。
怎麽感覺，霍青現在有些悲傷？
果然，下一秒，霍青就狠狠地甩開了宋決的手，臉色驟變，咬牙切齒地質問道：“怎麽，和你的親親原配玩夠了，終于想起我來了？”
宋決怔然。
什麽原配？
三個月沒聯系，他怎麽聽不懂霍青講話了？
霍青斂起眼中的淚光，嘴上依舊不依不饒。
“現在知道要把小三往外推了，當初找我的時候，怎麽不說你有男朋友了呢？”
“你要是不喜歡我，我有這個機會當小三嗎？你要是覺得我當小三不對，那你就和你男朋友分手啊，這樣我不就成了原配嗎？”
“既然你選擇了我，那就說明他才是小三吧！結果你還任由他來打我，你幾個意思啊？”
霍青捋起額前的長發，沒來得及洗淨的血痕在他的眉峰處綿延了長長一道，整個人破碎又無序。
宋決沒幾個意思。
宋決現在頭大如鬥，百思不得其解。
霍青說的話，他怎麽一句都聽不懂？
狼王星氣候幾乎全年冷寒，到了夜晚，氣溫更是愈發的低，呵氣成霜。
盡管如此，霍青依舊嘴上不饒人，對着名存實亡的渣男一頓輸出。
“什麽叫知三當三？真是搞笑，只有不被愛的才是小三。”
“你扪心自問，難道在過去與我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裏，你都沒有對我這個上不得臺面的小三動過一丁點兒的情嗎？”
“宋決，我不相信你兩眼空空。”
霍青偷偷遮掩住被凍到發顫的手指，冷眼看着被他說得啞口無言的宋決。
縱然他說得這麽有氣勢，這麽理直氣壯，他心裏還是沒譜，有些許的不安與嫉妒。
曾經的他迷信愛情，現在的他死性不改，全身上下就嘴最硬。
不安是因為怕被宋決抛棄，嫉妒是因為宋決棄他而去、奔向原配。
但那又能怎麽樣呢？
他還是絕望痛苦地愛着宋決。
真是感天動地小三情。
霍青緊追不放，說出的話一句比一句炸裂，且毫無條理。
宋決咬緊後槽牙，多月來的奔波和找尋讓他筋疲力盡，精神随時處于崩潰的臨界點，現在被霍青劈頭蓋臉地一頓胡說，他的頭更疼了。
他忍着怒氣，維持着最後一絲理智沒有歇斯底裏，“三個月，失聯、銷戶、完全找不到出行信息，你到底想做什麽？鬧分手還是要自殺？如今搞出個原配小三……你到底在想些什麽？”
提起分手，霍青的表情驀地陰沉。
不安的情緒終于落了地，他是真的要被宋決抛棄了。
只是，霍青心中還殘存着一絲不甘，他嘴硬破防道：“分手？你居然要和我分手？你怎麽敢的啊，當初來找我的人是你，現在離開我的人又是你，你把我當成什麽了？霍青不在時的慰藉嗎？你的随時随地欲/望處理器嗎？”
宋決兩眼一黑。
這是又扯到哪裏了？
什麽叫霍青不在時的慰藉？
什麽叫他的随時随地欲/望處理器？
他怎麽不知道他們之間的關系有這麽肮髒？
宋決壓抑着怒火，打算好好和霍青掰扯掰扯他們之間肮髒的關系。
然後，他啞火了。
想起霍青方才的第三人稱，宋決有些猶豫，他試探性地問道：“霍青不在？為什麽霍青不在？”
霍青狐疑地打量着他：“他都跨星球旅行這麽多年了，你居然還不知道他離開的原因？”
“難道你不是霍青？”
霍青指向自己，冷笑道：“我，是霍青？宋決，你是不是有些太愛他了，居然把我當成替代品，把我當成霍青的替身。”
“難道就因為我叫霍然，而他叫霍青嗎？不要太荒謬了。”
宋決嘆氣，脫下濕透的外套，挂在客廳裏的高背椅上，嘴唇微抿，在腦中飛速過着這段時間所發生的一切。
吵了個架後，合法伴侶消失數月。
再見面時，腦子壞掉了，還給自己編排出了一場摻雜小三替身白月光等多種要素的超絕都市愛情虐戀劇。
宋決累了，他倚在矮櫃上，橫豎霍青身體并無大礙，他不介意和男朋友演繹一場超絕都市愛情虐戀劇，只要能把霍青哄騙回家，什麽都好說。
他順着霍青的劇本進行下去，還貼心地換了稱謂，“那霍然，你來這裏做什麽？”
霍青從自言自語的狀态中走出，聞言茫然道，“我為什麽要來這裏？我也忘了，我只記得，我是為了你……”
“宋決，你知道嗎？我做小三做得好累。霍青十一歲遇見你，我十三歲才遇見你。”
“霍青十九歲和你确定關系，我卻等到二十七歲才做了你的小三，是我來得太晚了，我真的好累啊，我總覺得你和霍青之間還保留着愛情的火花，一點即燃。”
“卡麥海城，就是冥冥之中、掌管小三的神給我的指引，他帶領着我來到這裏……可事實上，一個小三還能做什麽呢？”
說到傷心處，霍然肝腸寸斷、悲痛欲絕。
回想起這些年的小三往事，他不禁陷入了名為悲情的漩渦之中。
是啊，小三還能做什麽呢。
不過是做些肮髒的皮肉活動、走腎不走心罷了。
宋決無語，他好像站在悲情漩渦之外，完全漩不進去。
霍青抹淚，蒼青色的眼睛裏有三分絕望四分無助兩分涼薄一分悲憤和九十分委屈及一萬三千分受傷，“我知道你肯定還愛着霍青，我也知道你根本忘不了霍青，所以我警告我自己，如果我應了小三之神的指引來到卡麥海城，卻仍然無法挽回我破碎的偉大小三事業，那我們就分手吧，你去找你的霍青，我繼續做我的小三，随機拆散一個幸運家庭。”
霍青假裝釋然，實則無望，他抱着自己在桌子底下瑟瑟發抖，仿佛真的被渣男傷了千萬遍心。
“你走吧，你去找你的原配吧，我不攔你。”
“可是宋決，這麽多年了，我一直想問你一個問題。”
追都市愛情虐戀劇追得CPU冒煙的宋決點點頭：“你問。”
他倒想聽聽，能從這位小三嘴裏跑出的問題，究竟得長成個什麽樣兒。
霍青捏緊手指，不正常地痙攣，又松開，問道：“我和霍青，在床上時，誰能讓你更爽一些？”
原本半認真半敷衍等問題的宋決驀然僵住。
霍青居然還在意過這種事情嗎？
宋決神色不自然，他揉了揉右耳，像擠牙膏似的回答道：“你，在床上，讓我更爽一些。”
他總不能說兩個人都很不錯吧，那也太怪了。
聽聞此言，霍青嘲諷意味十足地嗤笑道：“呵，滿口謊話的男人。如果我真的讓你爽了，你又怎麽會離開我？你又怎麽會去找原配？”
“早點承認吧，你的心忘不了霍青，你的身體更忘不了霍青。”
真是個徹頭徹尾的渣男！
被打成渣男的宋決很難再反駁什麽，他頭疼難忍急需休息，便順從道：“嗯，你說得都對，我忘不了霍青。”
他身體不适，霍青腦子有毛病，再繼續這麽無意義地交談下去，對他們都沒有好處。
宋決叫來酒店機器服務員，申請更換套房，又下單了兩碗清淡的粥和驅寒的姜水，預約了下周的斯特朗醫生的上門會診。
做完這一切，宋決蹲身，摸向霍青已然冰涼的右手，有些心疼。
那天吵架，他不該不聽霍青解釋的。
相處十年，他們吵架的次數屈指可數，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他是骨科醫生，而霍青是偵探小說家。
霍青晝伏夜出尋求靈感趕稿寫書，他則早出晚歸，兩人總是撞不上面，所以不會輕易吵架。
畢竟明天還有堆成山的工作。
如果吵了架，會嚴重影響到睡眠質量，繼而導致第二天工作時精神恍惚、容易出意外。
“先起來吧，我重新訂了間套房，你着了涼，不能再這麽折騰了。”
宋決按着霍青清瘦的手腕，因為長時間敲鍵盤，霍青的手腕時常疼痛，就算現在醫療技術如此發達，也很難根治。
霍青嘲弄一笑：“宋決，你現在更應該關心的，是你那即将回到狼王星的原配白月光，而不是我這個替身爛小三。”
聽到原配二字宋決就犯頭疼，他幹脆将霍青打橫抱起，憑借着工作多年訓練出來的臂力，将某位絮絮叨叨的小三抱進新套房，将其扔在床上，并調出星際網絡的藍屏，随手點了部學齡兒童的教育片，迫使霍青雙眼直視屏幕。
比起恢複記憶，霍青現在更需要學會接受別人的善意。
比如在男朋友心疼他時，不要張嘴閉嘴原配，搞得宋決真像個萬惡不赦腳踏多條船家裏紅旗不倒院子裏彩旗飄飄的渣男一樣。
霍青對教育動畫片絲毫不感興趣，他點了叉，然後煞有介事地打開了近日新聞速報。
他還不忘內涵世上唯一純白的茉莉花兼原配白月光一番，“霍青最愛看這個，你都忘了嗎？呵，真是假惺惺的男人呢。”
宋決抹了把臉，沒說話。
話說霍青居然喜歡看這個嗎？
他居然還沒小三懂原配？
完全沒注意到自己的思維已被小三原配同化的宋決折疊着紙巾，擦拭去霍青額前的雨水。
稅案，地震，暴風雨，男朋友腦子出問題，真是沒一件好事。
靜谧的房間裏，只剩下了近日新聞速報主持人的聲音。
“近日，由于星球爆炸産生的能量超标，世界各地出現了不同程度的崩壞。”
“位于K7區的榮先生就表示，他的愛人，在一夜之間突然變成了腦子不正常的舔狗，每日給他發送千百條消息，無一例外，都是大膽示愛。”
“在這裏，我們提醒各位狼王星的居民，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被星際能量幹擾。”
“當然，如果被幹擾，也不代表着淪落到治好了仍會流口水的地步。據相關數據表示，被能量幹擾的人，會出現記憶錯亂、精神失常等多種不良反應，而以上不良反應，都會在半個月之內自行痊愈。”
“好，接下來讓我們回到昨日夜晚的地震與暴風雨的話題上，由于預防和急救得當，狼王星無人傷亡……”
星球爆炸，能量幹擾，記憶錯亂，精神失常。
宋決半信半疑地收回紙巾，看向透骨酸心的霍青。
他不會是被能量給幹擾了吧？
半個月之內就會痊愈，真的假的？
霍青窩在由幾個軟枕頭堆起的小山裏，額蹙心痛，郁郁寡歡。
某人聽霍青平日裏最喜歡的近日新聞速報，聽得這麽專注上心。
甚至還在思考。
某人在思考些什麽，霍青都不用張口去問，畢竟某人就差把複合原配踢走小三八個大字明晃晃地寫在臉上了。
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
霍然沉入軟被中，思索着他未來的小三之路。
小三破壞感情未半而中道被原配親友團追着打，未免有些太遜了。
可若要他從此離開宋決，他又舍不得。
再怎麽說，他都為宋決做了這麽多年的小三，其中感情，不是三言兩句就能說清的。
霍青即将回到狼王星，在原配面前，他這個見不得光的小三又該何去何從呢。
霍然閉眼。
好無助，好想哭，他找不到退路。
宋決不知道霍青腦中的彎彎繞繞，他一心想着該如何照顧被能量幹擾腦子有病又淋了雨渾身冷顫的某人。
他端着溫度正好的姜茶，在酒店套房中的醫療箱中挑挑揀揀。
霍青味覺敏感，吃不得苦，每次喝藥都得配着一大塊白巧，掰一口白巧喝一口藥，數着白巧缺角喝藥。又因性格問題，他的情緒一般不外化，所以即使身體萬分抗拒，他也能做到面上波瀾不驚，慢騰騰地吃白巧喝藥。
拿着姜茶與膠囊走到床邊，宋決關閉藍屏，偏頭看向窗外的景色，依舊是雷雨交加、風聲大作，看來今晚是不得安寧了。
宋決将東西遞在霍青面前，取下他頭上的毛巾放置一邊，和他說起用藥須知和明天的行程規劃。
霍青沒細聽宋決的話，小三本能讓他對宋決的一切溫情舉動充滿了懷疑。
對小三獻殷勤能換來什麽？
對小三獻殷勤還能換來些什麽？
霍青苦笑，他端過姜茶一飲而盡，箍住宋決的手腕，欺身而上，“你有欲/望沒纾解，那你就早說啊，幹嘛非要拐彎抹角地提醒我。”
“還說什麽讓我早些好起來……我看，你是又想霍青了吧，可惜霍青不在，只能讓小三來做原配的替身，滿足你的渴求與欲/望。”
宋決滿腦門問號地被拘住了雙腕，還沒問出些什麽，就感到小腹一涼，濕水皮膚猛然與冷空氣接觸，瞬間激起一陣抖顫。
不是，纾解誰的什麽？
誰說的？誰要求的？他剛才說話了嗎？
盡職盡責履行小三義務的霍青不顧宋決的錯愕，扯住他的腰身，位置上下颠倒，攻守之勢異也。
借着姿勢優越，霍青扼住了宋決的脖頸，強硬分開某人的雙腿，笑容可謂不甘。
“你不用說些什麽，我懂，我都懂的，該做什麽，我也懂。反正，我也只不過是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小三，是最拙劣的替代品。”
霍青低頭，強忍着心痛，堪堪吻向宋決的面頰。
他甚至不敢觸及嘴唇禁區，那是霍青才被允許親吻的地方。
而他霍然，此生此世，注定沒有通行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