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開小火車咯!
開小火車咯!
暫時逃過安娜莎老師的提問,劉書淨松了口氣,倒在座位上急促呼吸着。
小火車仍在往前開着,安娜莎老師和克裏斯蒂安老師站在前方,一動不動,只有幹裂卻飽滿詭異矛盾的嘴唇翕動着。
“三好健太郎。”
被叫到名字的三好健太郎站起身來。
他的胳膊殘缺了一大塊,手肘處更是慘烈,只剩下了光裸的骨頭,附近的肉腐爛生蛆,看切面,應當是被齧齒動物啃食過。
像是某種刑罰。将數十只老鼠困在籠子中餓上幾天,待餓得即将要互相而食時,再蒙上布,推到犯人面前,然後将籠門正對人臉。
餓極了的老鼠會細致地将人臉啃食徹底,直到犯人說出機密,審判官才會将籠子拿開。
而那時,犯人的臉已經坑坑窪窪、滿是溝壑。
高考無限流應該不會有這麽變/态的玩法……吧?
寧生卷回頭看了一眼,确定傷口剖面,同時注意了下座號。是13號,距離他還有幾個學生。
寧生卷移目,等着新一輪的提問題目。
克裏斯蒂安老師咧咧嘴,揮了揮手中銀色的教鞭,像是在黑暗中揮了道閃電,噼裏啪啦。
示威完,他文雅地推了推眼睛,說:“地球史第七章,官僚制度。簡述當時地球上所出現的幾種官僚制度,限時十分鐘。”
聞此,寧生卷微不可查地皺眉。
地球史第七章,官僚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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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像是高考區□□材的內容?
寧生卷在心中回想着官僚制度的基本框架與思維導圖,又分神看向前方的克裏斯蒂安老師一路火花帶閃電的銀色教鞭。
由于那幾道倏然而逝的閃電,車站內的場景有過偶然的幾秒清晰。
常年失修的軌道,還在滲水的站牌,蜿蜒數百米長的血跡,散落一地的泛黃考卷,以及各式各樣的知識點塗鴉,無一不顯露着可怖。
當初高考區教育部特意拜訪了數百家高校的圖書館,精益求精絞盡腦汁,只為制定出正确且流傳度極高的教材。
其魔怔程度與高考車站足以平分秋色。
雖說到最後,那些教材沒能走出高考區,只在區內打轉,成了高考遺民的自娛自樂巅峰之作吧。
如今高考無限流和高考區教材扯上關系,肯定不會是巧合。
寧生卷正想着,一輛叉車便突兀地出現在車站,以極快的速度朝着三好健太郎的方向奔去。
整個車站頓時被閃爍的紅光團團包圍,整個班級的學生都在惴惴不安地等待着三好健太郎的回答。
而三好健太郎表情麻木,搖了搖頭,說:“我不知道。”
此言一出,車站內的大多數人都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劉書淨驀然抓緊了座椅靠背,其力道之大,險些将寧生卷的頭發扯掉。
寧生卷皺着眉頭等待着叉車的動作,默默矮了矮脖子。
早知道高考完就去把頭發剪短一些了……
突然。
“砰——”
叉車亮着前燈,徑直撞向三好健太郎!
“呲拉——”
分秒間,骨肉分離、血液飛濺!
三好健太郎竟然直接被一分為二了!
“哇哦,看來有某位同學沒有認真背誦呢。”
安娜莎老師走至13號火車前,愛撫着嶄新的叉車,動作僵硬似木偶。
她舔了舔嘴唇,柔聲道:“那麽,很抱歉咯,三好健太郎同學,我不能再像上次那樣溫柔待你了呢。”
被分/屍的三好健太郎尚有一口/活氣,他眨着紅腫的眼,喘着粗氣回應道:“很抱歉,安娜莎老師,請您責罰我。”
可沒等安娜莎老師動作,克裏斯蒂安老師便低笑兩聲,擡腳硬生生地踩碎了三好健太郎的人頭!
即使側眼去看,這畫面還是有些太十八禁了。寧生卷默不作聲地轉了頭,閉眼消化着這次別出心裁又不要命的課堂提問。
此時,身前傳來布料摩擦的聲音,“害怕了?”
寧生卷沒睜眼,下意識反問道:“誰害怕了?”
閉了眼,聽感似乎就格外敏銳。
寧生卷倚靠在車廂椅背上,直覺有一陣風拂過了耳旁,繼而是微涼的指腹,從下颌骨一直移到耳垂,仿佛是在描摹他的下半張臉,動作輕浮。
最終,西萊斯特停在了他的耳後,将發尾纏在食指繞了幾圈,說:“明明怕得頭發都炸了。”
寧生卷:“……”
不是,這人是有什麽毛病?
他睜眼拍掉西萊斯特的狗爪,擰眉問道:“你不複習?”
西萊斯特收手,摩挲着食指,“複習什麽?”
寧生卷覺得他在明知故問,“課堂提問啊。”
西萊斯特挑眉,“你需要複習?”
寧生卷更加确定某人是在明知故問,“難道不需要複習?”
這人生題型不熟的,萬一考到了知識盲區該怎麽辦?
他好不容易才考出了高考區,可不能折戟于此。
西萊斯特會意,“那我陪你複習?”
寧生卷無語,“……實在沒事兒幹,你就去咬打火機,別來煩我。”
“好吧。”西萊斯特轉過身。
寧生卷嘆息,再側過頭去,打量着三好健太郎的屍體。
“第三個……”
寧生卷擡頭:“嗯?”
3號車廂上,劉書淨不安地絞着手指,仍喃喃重複道:“第三個……第三個……第三個……”
第三個?
寧生卷輕輕拍了拍椅背,“什麽是第三個?”
劉書淨沒有理他,繼續重複說着:“第三個……第三個……第三個……”
三好健太郎的屍體沒有出現無心或是無腦的異樣,也沒能得到劉書淨的回複,寧生卷頗為無聊地轉頭,打算從袖子裏抽點兒講義看看。
正所謂每一位高三牲都有自己的空閑時間,而他們要做的就是在空閑時間裏使勁學習彎道超車。
被高中生活反複捶打揉搓,高三牲的肉質竟變得勁道可口,甚至能發揮主觀能動性在死亡提問的間隙中背誦講義,勢必卷死所有人。
然後,寧生卷就對上了西萊斯特意味深長的笑容。
寧生卷:“……”
他不能理解,“不是,你跟我杠上了嗎?你沒自己的事兒可幹了?講義背完了?三千五過了幾遍?能順通課本框架了嗎?選擇題錯幾個?賦分能賦到多少?”
西萊斯特則有些委屈,他舉起手中的打火機,說:“不是你讓我咬打火機?”
寧生卷沉默了。
他心累擺手,“嗯,你真棒,咬去吧。”
“嗤。”西萊斯特短促地笑了一聲,戲谑道,“求我。”
寧生卷才剛看到講義的第一個大标題,他擡頭:“……求什麽?”
求根公式嗎?
西萊斯特指指自己:“求我咬打火機。”
寧生卷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之中。
一覺醒來發現身處高考無限流随時會被殺就已經夠恐怖的了,現在還要來個狗比幹擾他學習。
有病啊?
寧生卷活動手指,發出特別響亮的翻卷聲音,垂頭沒說話。
西萊斯特見寧生卷沒了反應,也不再騷擾,回身大腿擔二腿,輕松愉悅地哼着歌。
兩個小時後,第一次課堂提問在有驚有險中度過。
寧生卷脫了眼鏡,揉着發酸的眼睛。
再睜眼,列車消失,用來分/屍的叉車也不見其蹤,安娜莎老師和克裏斯蒂安老師安靜地站在講臺邊上,滿意地劃着座次表上的名字。
寧生卷數了數教室裏僅剩的幾人。
原有四十人,經過一次課堂提問,餘有十九人。
将近一半的致死率。
下了課,安娜莎老師和克裏斯蒂安老師結伴離開,教室短暫地活泛了起來。
高一百背着包爬行到第二排,逮住寧生卷的桌子哀嚎道:“我再也不敢課上摸魚了……”
選修課必逃,必修課選逃,節節摸魚節節睡覺,結果穿進地獄副本高考無限流,真是完蛋蛋的了。
方才他被克裏斯蒂安老師連環提問數學小知識,險些沒把命交代出去。
寧生卷整理着講義,有些好奇,“你們課上還能摸魚?”
高一百反問道:“難道不能嗎?”
寧生卷搖頭,說:“不能。在高考區,每間教室都會配備四塊大屏幕,有專業人工與智能AI進行監視,如果你走神睡覺或擾亂課堂秩序,會有機器人闖進教室把你提溜進禁閉室。”
高一百吸了吸鼻子,“然後呢?”
寧生卷笑笑:“你猜。”
“我才不猜呢,這麽變/态……”高一百把頭轉向西萊斯特,“那你呢?你也是高考區的?”
“不,我是K29區的。”
高一百睜大雙眼,“K29區!那你打槍一定很厲害咯!”
西萊斯特整了整袖子,“事實上,我不會打槍。”
“你不是K29區的人嗎?”
西萊斯特低眸,自顧自地轉了個話題:“你們要去食堂嗎?”
高一百忘性大,當即舉手:“去!”
沒一會兒,幾人收拾完筆記講義,背着包離開了教室。
路上,高一百叽叽喳喳地講着他在課堂提問時哆哆嗦嗦的心情與打了三千遍的遺書腹稿,寧生卷則在後方遠遠地綴着,低頭看着寂靜的校園。
十二點整,校園廣播準時放送。
“中午好同學們,這裏是校園之聲。”
随着歡快的音樂響起,主持人操着不太标準的普通話播報道:“今天的小詩,來自于高三飛躍班的劉書淨同學。”
尖細的嗓音止住,像是翻開了稿子般停了一兩秒。
“哇,是首十分新穎的小詩呢。那就讓劉書淨同學朗讀給我們聽吧。”
寧生卷頓住。
廣播裏,劉書淨顫着哭音說:
“栗樹蔭下,”
“我出賣你,”
“你出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