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單身
單身
喻言将打包盒擱在喻星宇面前。他頭也不擡,依舊低頭盯着手機,別說道謝,連美味當前都沒反應。
“李莉,你怎麽來了?”
喻星宇猛地擡頭,掃視屋子一圈,根本不見李莉,回頭瞪了一眼戲弄他的人。
喻言冷嘲熱諷:“耙耳朵,妻管嚴,老婆奴。”
喻星宇很憤怒,轉眼卻變了臉,笑嘻嘻道:“總比單身狗強。別人都是帶着老公孩子回娘家,某人卻帶着盛怒和大齡回娘家,哎,爸媽為她操碎了心。”
盡管姐弟兩在別人面前禮貌懂事溫和,可一旦關起家門後,兩人如同冤家路窄的仇人,嘴上誰也不讓誰,急起來還會大打出手。
用母親張蘭的話來講:狗咬狗,一嘴毛。
不過弟弟長大了有一點好,那就是姐姐打他他不會還手。他說一拳下去怕她承受不住,會哭。當然,姐姐也知分寸,都是虛張聲勢地打他。
喻言拿了一個橘子,邊剝邊說:“單身狗怎麽了?我有單身的資本。”
“什麽資本?”喻星宇自問自答,“現在大學生一抓一大把,好大學畢業的也不一定有好工作,好前途。人長得好看又怎麽樣,又不能好看一輩子。男的都是喜歡年輕的。”
喻言朝喻星宇丢橘子殼,打在了他的頭上,橘子殼順勢掉在米粉裏。
喻星宇拿走碗裏的橘子殼,白了一眼,動筷吃米粉。
喻言嗆了一句:“那你怎麽喜歡年老的?”
喻星宇火了,強調:“莉莉只比我大兩歲,她不是老,是比我成熟。”
喻言自知說錯了話:“我沒說她老。就算老也沒關系,馬克龍老婆比他大24歲,照樣活成了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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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卡龍我知道,馬克龍是誰?”
“頭發短,見識更短。自己上網查。”
喻星宇果真掏出手機查找搜索,邊嗦粉邊看手機,看到興頭時還會說幾句國粹,看完後表情非常誇張:“人才啊,我輩學習的典範。”
喻言潑冷水:“人家是誰,你又是誰,心裏沒點數嗎?”
喻星宇哼了一聲:“我有莉莉就夠了。”
三句話不離莉莉,喻言受夠了。
喻星宇繼續嗦粉中,顯擺的同時也不忘關心:“你自己上點心,不然七大姑八大姨就要給你介紹對象了。”
喻言想着那些熱心的街坊鄰居和親戚,搖了搖頭:“我不需要他們幫忙。”
“你26歲了。”
“那是你早戀早婚。還不到24歲,要事業沒事業,要視野沒視野,就急着找個人把你管得死死的。人生苦短,何必在一棵樹上吊死。”
“我樂意,你管得着嗎?”
喻言嘆氣:“最好的與最壞的創造歷史,平庸者繁衍後代。”
喻星宇哪能服氣:“我就平庸,怎麽了?爸媽巴不得我早早結婚生子。倒是你,要創造什麽歷史?是想成為我們喻家第一個嫁不出去的人?”
喻言提高音量:“你才嫁不出去,想要娶我的人多的是。”
張蘭突然插了一句話:“那你倒是帶一個回家給我看看。”
喻言一時嘴快,忘了母親還在一旁,一瞬間,她在弟弟這裏的嚣張氣焰自動滅掉。
喻星宇笑得別提有多開心。
*
下午三點多,喻言見客人比較少,母親一個人能忙得過來,便出門轉轉。
平日裏,這個時間點集都散了,可眼下是大年前最後一個趕集日,街上依舊人來人往,在準備年貨物資。
張蘭早就備好了年貨,不過還是讓出門的女兒買一件東西回來。
喻言瞎逛着,東看看西瞧瞧。
其實瞧了二十幾年,鎮上的一磚一瓦都很熟,不過認得的人卻越來越少。
最熱鬧的還是老街,店鋪多,商品足,而眼下人們奔着肉菜水果炮竹煙花去的多。
喻言在一家小店裏買了三袋紅包,足足三十個,應該夠用。
這是母親交給她的任務。
逛了一圈後,喻言原路返回,路上碰到了吳悠然張新永,還有江禹行,他們在煙花炮竹攤前挑東西。
吳悠然看到喻言手裏的紅包問:“你們家有很多小輩嗎?要包這麽多紅包,要花點錢。”
“我們家小輩不多,不過過年時會來一些客人。”
吳悠然一臉好奇:“我聽我媽說,你弟弟的女朋友一家過年要來看親?”
“嗯,過幾天我們兩家人會商量婚事。”
“你弟弟那麽小,都要結婚了,那你呢,什麽時候結?”
自從江禹行出國後,喻言跟吳悠然的聯系也變少了,工作後,聯系得更少,連回老家遇上的機會也變少。
所以,吳悠然對喻言的感情生活并不知情。
喻言笑呵呵道:“還早,得先找個男朋友。”
正在選煙花的江禹行回頭看了一眼。
吳悠然先是一愣,接着摟着喻言笑:“喜歡什麽樣的?我幫你物色。”
喻言故作驚訝:“高校老師還管這些事?”
吳悠然研究生畢業後,進入一所專科學校當輔導員。
“管啊,我這個輔導員管的事可多了。”
喻言也不推辭,經過見網友那件事後,她覺得親戚朋友介紹的人可能會更靠譜點。
如果真到了相親的地步,吳悠然介紹的人應該比鎮上七大姑八大姨可靠些,至少她認識的人學歷不會差,溝通起來比較容易。
喻言說:“好啊,那我的終身大事就拜托吳老師了。”
吳悠然只是随口一說,沒想到喻言當了真,懵了兩秒後說包在我身上。
喻言也不客氣,說事成後請她吃大餐。
江禹行放下手中的煙花,側身看着兩個當街談論婚事的待嫁姑娘。
張新永笑道:“然然,你回老家後的氣質都變了,跟街上的三姑六婆有一拼。”
吳悠然白了一眼:“幸福要掌握在自己手裏,幸福要傳遞,為一同長大的朋友謀幸福,這是我們深深的姐妹情,你懂嗎?”
張新永搖了搖頭。
吳悠然挽着喻言:“我們走,女人的世界他們男人不懂。”
喻言忍不住回頭看了看被撂下的兩個男人,恰好撞進江禹行帶笑的眼睛裏。
歲月流逝,江禹行那雙眼睛依舊如少年時那般明亮,即使隔着鏡片,也擋不住它們的光輝。
那個溫潤如玉,身姿挺拔,褪去年少時的青澀,添了幾分深沉的成熟男人,讓人挪不開眼。
他一直都是被老天爺寵愛的那個人。
*
喻言在幫着母親準備晚飯,喻星宇在看店。
喻言兩手各端一盤菜,出了廚房便是門市,大門旁的喻星宇依舊坐如鐘,店裏有兩個客人正在選東西。
她急忙上前,将菜放在八仙桌上,招呼客人,待客人買好東西後,笑盈盈的臉立馬垮掉。
喻言從貨架上拿了一個東西,氣沖沖地走到八仙桌旁:“起來。”
喻星宇拿着手機,紋絲不動。
喻言給了喻星宇後背一巴掌:“起來呀。”
喻星宇起身回頭:“幹什麽?”
喻言橫了一眼,只見她擰開手裏的強力膠。
“你要做什麽,喻言?”
“我看你屁股是長在板凳上了,正好,給你加點膠,粘得更牢固。”說着喻言就要往凳子上擠膠水。
喻星宇大喊:“媽,喻言瘋了,到處亂抹膠水。”
張蘭從廚房裏探出頭來吼:“你們兩個都二十好幾的人了,見了面不是打就是吵,好意思嗎?喻言,打電話給你爸,問他什麽時候到家。”
被母親訓斥的姐弟倆消停了。
喻言打了電話,得知父親馬上到家,伸腿踢了一下弟弟,讓他去盛飯。
喻星宇很不情願地去了廚房。
當然,喻言沒有在凳子上抹膠水,她也只是吓唬吓唬人,哪能真抹。
*
喻言常常覺得,自己比弟弟更像男孩子,也許是因為自己是姐姐的關系,成熟懂事得早,所以,她管教弟弟理所當然。
不過,這個家當家做主的還是父親喻宏光。
年輕時,喻宏光和張蘭在沿海地區打工,幹過很多工種,都是吃苦耐勞的人,掙了些錢後回到安隆開了這個店。
可喻宏光不是一個安于現狀閑得住的人,他還會找些別的門路。近幾年,農村到處都在修路,他承包了一些工程,賺的錢比張蘭多得多。
這個家的家庭成員地位誰高誰低很好區分,誰對家的貢獻大,誰的地位高,可以用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來概括。
喻宏光排第一,張蘭排第二,喻言排第三。
但是,喻星宇絕對不是排第四的人。
什麽事都有例外。
喻星宇就是這個例外,有的時候他排倒數第一,可有時候又被人擡到了第一的位置。
排位第三的喻言也只能在喻星宇排位第四的時候找找威風。
*
喻宏光将他的泛舊皮卡車停靠在家門口,喊道:“喻二,快來搬橘子。”
喻言挺開心的,不只是因為見到了好久不見的父親,還因為父親只叫弟弟幹粗活。
開心歸開心,可誰叫她是個懂事的孩子,她走到車旁,幫着幹活。
喻言問:“爸,怎麽買這麽多橘子?”
喻宏光站在皮卡車車廂裏,将一大袋橘子遞給車旁的喻星宇後說:“回來的路上,看到一對老人在果園裏摘橘子,我就去買了點,自己摘的,新鮮,還比鎮上賣得便宜。”
喻言看着十幾袋橘子,每袋至少有10斤:“這麽多,吃不完就壞了。”
喻宏光:“不怕,隔壁幾家都要,再拿些給你外婆和舅舅,也剩不了多少。”
也就一會兒功夫,鄰居的叔叔阿姨爺爺婆婆湧了過來,一人提一袋橘子,放下一些錢,道了謝走了。
喻言算了算,鄰居們給的價格是二塊一斤,可這種品相的橘子在集市上要賣三塊五一斤。父親純粹是幫鄰居忙,一分錢沒賺,還貼了人工費和油錢。
也就一會兒功夫,車子裏的橘子少了一大半,剩餘的都被他們三人搬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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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圍着八仙桌,一人坐一方,桌上是熱氣騰騰可口的飯菜,喻宏光拿起筷子大口吃起來。
喻言先剝了一個新鮮橘子,吃了一瓣:“好甜,還帶有點果酸,真好吃。”
喻宏光嘴裏還包着飯:“我就知道你喜歡吃。”
喻言滿足地笑着,橘子很甜,但來自父親的愛更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