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紅包

紅包

除夕那天,喻言睡足了才起床。打開手機一看,快九點,她得起床幫母親準備年夜飯。

不過,被窩裏實在太暖和,容她先賴賴床,玩玩手機。

有未讀微信,她點開一看,是江禹行發來的紅包。

【壓歲錢?】

江禹行估計也在玩手機,回複得很快:【差點忘了這個。】

緊接着,喻言又看到了一個紅包。

【什麽意思?】

【一個是還你的煙錢,一個是壓歲錢。】

第一個紅包66元,第二個紅包還是66元。煙錢才三十幾塊,他又翻倍給了。

喻言對着手機笑:【昨天你請我吃米粉,我給你買煙,兩清了。至于壓歲錢,我是不會拒絕的。不過,壓歲錢要裝到紅包裏,年夜飯後才能給小輩。】

【講究多,愛要不要。】

喻言對着手機吐了吐舌頭,誰稀罕。

*

安隆人保留了很多過年習俗,比如做豆腐、煮豬頭、祭祖等。

對門的吳爺爺趙婆婆,一大早就起來做豆腐,空氣中飄着清甜的豆子味。豆腐不一定要在除夕這天做,但因前一天趕集,忙碌的他們沒時間做,才延後到除夕早上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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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婆婆頭一天晚上已經洗好了臘豬頭,吃過早飯後,便将豬頭放進大鐵鍋裏煮。

吳爺爺也沒閑着,他背着裝滿鞭炮、紙錢、香燭的背簍,去墳地給祖先們上墳。

兩三個小時後,豬頭肉煮好,吳爺爺便用豬頭祭祀先祖,紅燭燃香,美酒美食,作揖拜祭,虔誠濃重。

吳爺爺還會将豬頭端到屋子的不同方位,作揖上香,祭祀土地神、財神、竈神等。

等祭祀完了後,趙婆婆便将豬頭分解,想吃的就拿一坨,大口吃着噴香的豬頭肉,不過臘肉有點鹹,還是少吃點好。

之後,趙婆婆再做幾個菜,就可以吃年夜飯了。

最重要的是,吃年夜飯之前要放鞭炮,鬧鬧哄哄的,那才是年味。

年夜飯後,便是大家的玩樂時間。人們還會守歲,除夕一過,初一一到,又會噼裏啪啦地放鞭炮,迎接新年。

這是安隆鎮的過年習俗,家裏有長輩、注重儀式的人家都這樣過。

不過,有些人嫌麻煩,也會省去很多步驟。比如豆腐可以買,也不用煮豬頭祭祀。

喻言他們家就是圖省事的那種,豆腐是外婆給的,趙婆婆也給了兩塊新鮮豆腐,豬頭用其他肉類代替。但是,年夜飯依舊很豐盛,炮竹聲聲,震耳欲聾。

除夕這天,安隆的空氣中到處彌漫着濃烈刺鼻的化學物質,再也不是那個空氣清新的小鎮。

可是,人們更喜歡這個特別的時候。

*

年夜飯後,喻言和喻星宇都收到了父親給的壓歲錢,每個人666元。

喻宏光說:“等你們結婚生子後,就沒有壓歲錢了,要給我的孫子外孫。”

喻星宇朝喻言擠了擠眼睛:“姐姐,加油哦!”

喻言也不惱怒:“弟弟,你先請,我不和你争。努力哦,我也想給侄子侄女壓歲錢。”

喻星宇:“那我先替我孩子謝謝姑姑。”

張蘭感嘆:“這要結婚的人就是不一樣。前兩年別人開玩笑,說要給你找個老婆,你臉唰地一下就紅了,被人笑話了好久。”

喻宏光哈哈笑:“臉皮不厚一點,哪能找到老婆。”

張蘭目光一轉,盯着喻言:“雖說女孩子要矜持,可也不要太矜持了,不然——”

喻言打斷母親的話:“爸媽,悠然叫我去他們家打麻将,三缺一,我去了。”

喻星宇看着姐姐倉皇逃走,爆笑不止。

*

喻言并不是為了躲避母親的唠叨,随便找了一個外出的理由,她是真的要去打麻将。

當然,如果母親不那麽唠叨,她會晚一點出門。

吳悠然家,幾個長輩圍坐在鐵爐子旁聊天。

喻言進屋,先給長輩們拜年,之後要去三樓找吳悠然他們。

喻言爬着樓梯,她穿的是略顯笨重的馬丁靴,走起路來咚咚響。在二樓轉角處,突然蹿出來一個人影,吓了她一跳。

江禹行咧了咧嘴:“吓到了?”

“廢話,走路一點聲音也沒有。”

“那是你的腳步聲太大,蓋住了我的聲音。”

喻言懶得糾纏這個問題,繼續爬樓梯。

“給。”

喻言回頭,她站在臺階上,江禹行在臺階下,兩人正好平視。她垂下眼眸,他的手上有一個紅包。

“真給我壓歲錢?”

“不然呢?”

喻言一把接過紅包,眉開眼笑:“謝謝哦,祝你新年大吉,萬事如意。”

“也祝你心想事成。”江禹行頓了頓,“早日脫單。”

喻言臉一下就垮掉了,掉頭上樓:“真掃興,到哪裏都能遇上掃興的人,就不能讓我這個嬌滴滴的美少女過一個沒有人催婚的新年嗎?”

江禹行噙笑不語,跟着上樓。

*

三樓,吳悠然的房間門緊鎖着,喻言怕打擾到情侶兩,在屋外喊了一聲,就跟着江禹行進了一個房間。

房間有十幾平米大,中間放着麻将桌,桌邊有四把座椅,旁邊還放了一疊塑料凳子。

小鎮很多人家都有一間這樣的棋牌室。

麻将桌下有電烤火箱,江禹行一進屋便打開電源。

喻言坐下,将腿伸進麻将桌下,驅走身上的寒氣。她摸了摸紅包,還挺厚,大票子小票子都有。

“裏面有多少?多了我可不敢收。”

江禹行坐在喻言左手邊,腿沒有放到桌子下:“你猜?”

喻言想了想:“66?”

江禹行笑了笑。

喻言打開紅包,99塊錢,又漲錢了。

幾十元的紅包,在這個小鎮并不多,但在有的地方就算多的。

“我有個大學同學,她家是北方的,他們過年走親戚要給長輩磕頭拜年,才能得10元的壓歲錢。”喻言晃了晃手裏的紅包,“比起來,這個可就太大了。”

江禹行懶懶地說:“你不會要給我磕頭吧?”

“可以呀。”

說完,喻言忽地站起來,身體碰到椅子,發出刺耳聲音。

江禹行神色緊張,舉起雙手投降:“開玩笑的。”

喻言呵呵笑,雙手平舉于胸前,手上下動了動,拜了拜,然後一屁股坐下。

“就為這幾十塊錢下跪,你想得到美。”

江禹行笑了:“你比小時候調皮多了。”

“人都是會變的。”喻言瞄了他一眼,“或許我天性如此,只是曾被封印了,後來解放了。”

“那是什麽讓你解放天性的?”

“很多因素,很長時間,慢慢的一點點改變,并不是人們常說的那種一夜之間就長大了。”

“看來這些年我錯過了你的成長。”

喻言橫了江禹行一眼,萬般無奈:“用得着這樣老氣橫秋嗎?你又不是我爸,還錯過我成長,會不會用詞啊?”

“我又說錯話了。”

喻言笑了笑,不再追究。聽到另外的房間裏傳來吳悠然的聲音,她快來了。

喻言的身體向江禹行那邊靠了靠,壓低聲音:“你給悠然多少壓歲錢?比我的多吧?”

“沒給她。”

喻言震驚地看着他:“為什麽?”

“她又沒找我要。”

*

機器裏傳來攪拌麻将的嘩啦啦聲,它拉開了一場技術與運氣的較量。

正式出牌前,喻言向在座的人請教規則,他們耐心解答,還給她這個麻将生手總結了幾個關鍵點:打的是缺一門,即三種花色手裏只能留兩種,也可以留一種花色做清一色,千萬不要打成花豬,花豬即三種花色都有;摸牌後再出牌,避免少一張牌;不要貪心,能胡就走。

喻言聽是聽進去了,奈何熟手們眼疾手快,不停地往桌上扔牌,看得她眼花缭亂。再加上剛上桌,她有些心不在焉,還在想江禹行說的那句“她又沒找我要”的意思。

喻言主動向江禹行提了壓歲錢,所以他就給了,而吳悠然沒提,所以他就不給。

但是,吳悠然是江禹行的親表妹,而喻言不過是他認識的一個鄰居妹妹,論親疏,當然吳悠然更親。就算是喻言主動要壓歲錢,那他也沒有不給自己親妹妹的道理。

或者說,江禹行曾整過喻言,所以他不好意思拒絕她的一個小要求,算做賠禮道歉?

好煩,江禹行為什麽要做這麽莫名其妙的事?

*

“哦豁,開局就輸了,要賠三家。”吳悠然惋惜着,“喻言,你少了一張牌。”

喻言數了數自己的麻将,只有12張,無論如何也是胡不了牌。

江禹行提議:“不然這局不算,先讓菜鳥熟悉一下,找找感覺?”

吳悠然和張新永都同意江禹行的提議。

喻言打起精神來,牌技雖爛,但不能先輸了氣勢。不過接連幾局,她都輸了,沒少開錢。

“我好想胡一把,轉轉運。”

江禹行:“你牌不錯,不貪大的話能胡。”

喻言:“是嗎?”

吳悠然點頭。

菜鳥得到熟手的指點,真的開始轉運了。

江禹行出了一張三筒,喻言喊等一下,然後低頭碼牌,看了又看,激動道:“胡了,我終于胡了。”

一局打完後,吳悠然張新永要檢查喻言的牌,怕她詐胡,看了後很吃驚,只能胡一張牌,卡三筒。

吳悠然感嘆這果然是菜鳥的打法。

菜鳥牌技不好,可自從胡了一次牌後,運氣好到爆,自摸三家、清一色、杠上花都不在話下。

“胡了。”喻言從牌桌上抓了一張九條。

吳悠然:“胡邊九條。”

“你怎麽知道?”

“拜托,我會看牌。真服了你,老是胡這種牌。”

喻言看着自己的牌傻笑,她只能盯着自己手裏的牌打,牌桌上的牌又多又亂她看不過來,她不會算牌,也沒有多少計策,憑的只是感覺。

她感覺很好,因為運氣好。

江禹行平靜地說:“在老手看來,新手出的牌很讓人費解,可能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們才能出其不意,打得老手發懵。”

張新永附和:“對。老手訓練有素,經驗豐富,但也會思想固化,不易變通,反而沒有新手靈活。”

喻言笑呵呵地:“那我還是永遠做菜鳥吧。”

吳悠然搖頭說:“跟菜鳥打很累,我們一秒就出好牌,你要考慮半分鐘,打得我想睡覺。”

喻言:“那正好,你們昏昏沉沉的,我才有機會贏。”

吳悠然拿出兩張10元,扔在桌子上:“多贏點。”

喻言得意地從桌子上拿了屬于自己的那份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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